“又要逃,方何?你真是个废物。”
李灵运极少说这么重的话,方何感觉他可能生气了。空气中漂浮着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炙烤着神经。
“我没有!”方何忍无可忍地大声吼道。
“没有什么?没有当个废物?”
“我没有……喜欢你!!!”方何咬牙切齿地用那双无法聚焦的眼睛瞪回去。
回音在安静的空气里震颤。
李灵运没有再回复。
但这种安静反而让方何忐忑不安,他慢慢地爬起身,想要下床。
下一秒,他就被按了回去。李灵运狠狠咬上他的脖子,方何能感受到尖锐牙齿带来的刺痛,仿佛要被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他抬脚去踹李灵运,却被捉住脚踝。紧接着扭伤的患处被李灵运用指腹大力碾压,疼得他要把床单抓烂了。
方何陷入惶恐。
黑暗,瘸的腿,躲无可躲的手。方何感觉案板上的鱼都没自己无力,他不知道李灵运下一步要做什么,不知道对方什么表情,感官却比平时还要敏锐数倍,连冰凉的空气都能让他战栗。
李灵运的身体如同一座沉默的山脉,笼罩着比他小一圈的方何。他的手臂浮着隐隐的青色脉络,紧紧锁住方何,就像捕获了猎物的鹰。
“李灵运!你妈的,李灵运!”方何的声音已经带上沙哑的哭腔。
头顶苍白的吊灯光投下阴影,更加强了这种力量不平等压迫感。方何拼命扭动身体,不仅没有挣脱开禁锢,反而等来了伸进衣摆的手。
“你他妈别逼我了!!!别逼我做错事!!!”方何张嘴大喊,眼泪却早一步流下来,满口腥咸。
李灵运终于停下来,停在距离他很近的上空,连手腕上的钳制也消失了。
“李灵运,算你赢了,对,我喜欢你!可那又怎样?我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了!”方何抱头痛哭,慢慢蜷缩起身体,“反正你也就是玩玩,或者说报复?如果你觉得当年没报复够,那你现在揍我一顿吧!”
说得都对,却也不对。
李灵运无法理解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种愤怒,要以情欲的形式发泄在方何身上。
他说不清楚。
“你先招惹我的。方何,这事没完。”李灵运虽然不理解,却还是冷漠地给方何宣判了死刑。
“你的症状又严重了?”宋医生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都急促了些。
方何点点头。
从那晚之后,李灵运曾多次强迫他接吻,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过分。若是身体健康,他一个大男人未必会让对方为所欲为。
但他有时候失明,还没跌跌撞撞跑出几步,就被李灵运反剪手臂按在办公桌上;
要么嗅觉障碍,趴在李灵运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散发的香味,腰就软得一塌糊涂;
要么产生幻听,一边被强吻,一边听着耳边露骨的挑逗,逐渐模糊了现实与想象……
最严重的一次,三者都有。光是被摸下耳垂,方何就起了反应,腿根痉挛。
真是疯了。
又不是毛头小子了。
当然,这些细节他不可能告诉宋医生。
宋医生错愕地托了托眼镜框。
方何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出现失明和幻听了。
本以为与李灵运的关系回暖,总算使他紧绷的神经得以舒张。没想到最近又出了新的刺激,反而造成病情恶化。
实话实说,方何的病情跟她以往接触过的所有病人都不一样,也不符合精神类疾病的发病规律。
向来战无不胜的宋医生,此刻满脑子浆糊,也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
“再观察下吧。”宋医生最终叹了口气,“方何,如果情况继续严重下去,你可能要住院接受系统治疗了。”
方何没说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最终点了点头。
几天后,方何接到总经理的通知,让他和李灵运、技术总监阮清漓去参加一场商务晚宴。
晚宴的主题是“ai技术与互联网社群”,来得基本上都是些年轻高管,所以他精挑细选了这三人。
这场由香港商会牵头的晚宴,地点定在青岛,算是个小出差。
“可以,但是……”方何顿了顿,在总经理紧绷的目光中,一脸认真说道,“必须让我住单人间。”
“哈哈哈哈当然可以。”总经理没想到他提这种要求,如此严肃的男人也难得开起了玩笑话,“怎么,怕睡不着?李灵运晚上睡觉打呼噜?看不出来啊!”
确实怕睡不着。
哪怕李灵运不打呼噜。
路途比较远,三人选择坐飞机过去。毕竟阮清漓跟着,李灵运全程没有逾越,毕竟她是出了名的“嗅觉敏锐”。
所以尽管坐在李灵运身边,方何也戴上眼罩,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不知睡了多久,方何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挑开眼罩。
飞机上很安静,只有空姐高跟鞋敲击地面以及引擎的嗡鸣声。转头看向窗外,一片漆黑。探照灯穿透云雾,射得很远,仿佛是它照亮了人间的点点星屑。
方何突然感觉肩膀又酸又麻,这才后知后觉,李灵运居然又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方何默默地注视了李灵运一会。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和李灵运依偎,而是用力推开李灵运的肩膀,让对方坐直身子。
李灵运失去支撑,脑袋晃了晃,往右一歪,竟靠在了同样熟睡的阮清漓肩膀上。
原来是随机找人靠的……
俊男靓女亲昵地靠在一起,实在太养眼。两个空姐路过的时候,都投来暧昧的眼神,走远了还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
怎么能让李灵运靠在女性身上睡觉?也太冒犯阮姐了。
这么想着,方何伸出手,准备将李灵运的脑袋捞回来。但他手伸到一半,却又慢慢停住了。
和他没有关系,也不该有关系。
方何攥攥拳头,然后猛地侧身面向窗外。眼罩一戴,继续睡觉。
飞机重新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李灵运默默睁开眼睛,也不知清醒了多久。
晚宴举办的地点,就在宾馆三楼的大厅。
不得不说主办方布置得挺走心,长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镶金的餐具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会场中央数米高的香槟塔,宛如一座由液体金子构建的闪耀高楼。
“方何怎么还不来?”阮清漓小声嘟囔道,抬手看眼自己的欧米伽腕表。
她和李灵运已经等在会场门口了。
她今天特地穿了决胜战袍——一件黑色的抹胸晚礼服,美艳优雅。然而李灵运在看到她的时候,目光只停留不到一秒,便移开了。
阮清漓大受打击。
倒不是说,阮清漓对李灵运这个小年轻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是自己画了这么精致的妆,穿了这么性感的衣服,李灵运作为一个异性居然毫不感兴趣,非常伤她自尊心。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电梯发出叮咚一声提示音,门敞开了。
“来了。”李灵运突然看着电梯说。
“什么来了。”
“方何。”
阮清漓抻着脖子往电梯里眺望,里面居然鼓鼓囊囊塞了二十几号人,哪里能看见方何的影子?
然而等人们陆续走出电梯,阮清漓惊讶地发现,方何真的就在里面!
“你是二娃吗?眼睛这么毒的!”阮清漓半开玩笑地转头望向李灵运,却突然愣住了。
李灵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何。
如果目光有实体,怕是要把方何穿透。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让阮清漓联想到丛林里狩猎的猛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本文下章开始就要入v啦!当日更新6000+!
入v后,会给大家带来更频繁的更新。
本文预计22-24w字,也就一瓶可乐钱,希望大家能请十九喝可乐哦,啾咪啾咪。
第28章 报复
“不好意思,没想到电梯这么难等。”刚才在电梯里闷得难受,方何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整理自己的西服。
平时在公司里,林总并不强制要求员工穿西装。所以方何这打扮,算得上挺新鲜。
西装剪裁恰到好处,他每一步走动,滑腻的布料都随之轻微皱褶。突显出他细窄的腰线,和被紧绷裤子勾勒出的圆润臀部。纤细的裤管下,隐隐露出穿着黑袜的脚踝。
他见对面两人没动静,一抬眼,发现李灵运死死盯着自己,而阮清漓死死盯着李灵运。
李灵运的目光在他身上缓缓游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让他避无可避。
“看我做什么?”方何不自在地别开眼睛。
“对啊。”阮清漓跟着开玩笑说,“灵运你别死命看他啊,也看姐一眼呗。”
李灵运不擅长应付阮清漓这种性格,他收回目光,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说:“走吧。”
事实证明,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晚宴还没开始多久,李灵运就被三四个人搭讪了。
李灵运留学期间精通英语和德语,当清晰优美的单词从他口中吐出时,有种说不出的气场和优雅。
他这次来,不只是作为国华的产品总监,也是外公手里的的夏氏集团继承人。不论以哪种身份,他都在交流中颇有收获。
交际了会,他婉拒某位女士一起去露天阳台走走的提议,独自一人来到角落。觉得无人注意后,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扯了扯领口,露出一小片脖颈。
与此同时,李灵运发现了和别人聊天的方何。
他对面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性,两人相谈甚欢。而谈论的内容,则是方何刚刚拿到融资的项目。方何把这项目吹得天花乱坠,对方也很感兴趣。
“方总监工作这么卖力,林总不加薪升职说不过去了。”突然,身边传来阮清漓的声音。李灵运一转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捏着香槟,站在了这里。
两人打个照面后,就一起盯着方何看。
或许是他们的目光太火热,让方何察觉到了。他嫌弃地侧身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揽着中年男性的后背,去了更远的地方。
“看吧看吧,你把人盯跑了。”阮清漓啧啧道,然后开玩笑说,“追女生的时候,不能追太紧。”
李灵运不说话。
过了一会,他突然问阮清漓:“阮总监,你有没有特别讨厌的人?”
“特别讨厌的人?”阮清漓没想到,李灵运居然会突然开始跟她聊私事。
“有啊,我有个特别特别讨厌的人。”她小抿一口香槟。
“谁?”
“我姐姐。”阮清漓晃了晃杯子里金黄色的液体,“她从小到大都比我优秀,别人总拿我跟她比较,简直是一生的阴影。这就罢了,她还是个控制狂,我的衣食住行都要一手操办,甚至干涉我交男朋友。”
阮清漓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你有没有想过报复?”李灵运问。
“哈哈哈哈哈。”阮清漓咯咯笑起来,“我离开家,躲到那控制狂找不到的地方,这就算最好的报复了!”
李灵运陷入沉思。
“那你说的报复是指什么?”阮清漓瞥他一眼。
“你有没有想过……侵犯他。”
看他哭,看他挣扎,看他受不住地求饶,哆哆嗦嗦地被迫接纳。
阮清漓差点把香槟喷出来。
“等等等等,你是不是没认真听我说话?那是我姐!”阮清漓连连摆手说,“而且谁会想上……那啥自己讨厌的人!不觉得恶心吗?”
“性行为象征着控制和支配,因为触及对方最脆弱的部分,经常被当做有效的羞辱手段。很多涩情漫画,就是基于这种认识创作的。”李灵运一本正经解释道。
“谁说的?!”
“网上。”
“……”
李灵运居然会在网上游览这种话题?真是难以想象。
“当然,你说得有道理,确实会有人把‘性’当做羞辱对方的方式。”阮清漓想了想,“但我觉得,对讨厌的人产生性欲,其实蕴含着更为矛盾的心理。如果有人这么做了,他应该重新考虑下,他对那人是不是真的只有讨厌。”
“只有讨厌。”李灵运肯定地说。
“呵呵,话别说太满。”
过了几秒,阮清漓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她嘴角抽动,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姑且问一句,不是在讨论李总监你本人的事情吧?”
“不是。”李灵运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有感而发罢了。”
方何今天收获颇丰,跟很多同行和青年创业者交换了联系方式。就在他心满意足,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有张熟悉面孔。
那人头发梳成背头,穿着得体的西服,袖扣颇有几分小心机。他端着酒杯,正在和几位女士谈笑。
方何可以确定,自己绝对认识他,却一时想不起来身份。
就在方何大脑飞速运转时,那男人也注意到方何。果不其然,他也微微愣住了。
“方何!”男人的表情突然生动起来,转头跟几位女士致个歉,便张开双臂朝着方何迎上来。
方何几乎是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想起他是谁了。这人是自己的高中同班同学,王子毅。
两人高中关系不错,但是毕业后十几年再无往来,所以才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王子毅,你怎么在这?”方何与他握手。
对方笑着说:“作为公司的VD来这里取取经。”
方何问:“现在在哪里发展了?”
“留苏州了,我们班留苏州的不少,前几天刚刚小聚过,下次把你也给喊上。”王子毅唏嘘不已,“都多少年不见了……那件事之后,你怎么样?”
方何脊背一紧。
他知道,王子毅是指他被处分,因而失去B大保送资格,最后转学的事情。
方何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但人家都问了,还是强笑着回复说:“报送取消,就正常参加高考了。”
“考得哪里?”
“还是B大。”
“我就知道你没问题!当年你一直是年级第一!”
方何不想聊这个,于是转移话题说:“我们班还有谁在苏州?”
“吕哥,狗仔,聪聪……哦对,还有老胡,你高三的同桌。”
方何摇摇头,“我高三同桌不是他。”
王子毅回忆片刻后,一拍脑门,“对对对,你俩高二同桌,你高三和李灵运坐一起了。”
说起李灵运,他眉眼一挑,竟瞬间变得义愤填膺,“说起那傻逼我就来气,睚眦必报的小人!你挨了个处分转学后,他跟疯魔了似的。老胡跟他开个玩笑,他差点把老胡揍废。明明以前逗他,他都不生气,后来沾都沾不得。”
方何从没听说过这件事,微微睁大眼睛:“老胡干什么了,让李灵运发这么大火?”
“没啥,把他课本扔垃圾桶里了。我们就逗逗他而已。”
方何没想到王子毅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能把当年的行为称作“开玩笑”“逗逗他”。甚至语气如此轻描淡写,就好像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方何没有资格责怪对方。
他当年怕留下把柄影响保送,从来不对李灵运进行言语羞辱以外的霸凌。但他这群伙计做得事他是知道的,没有阻止也就是默许,是同伙。
后来自己被处分,虽然是李灵运拿莫须有的事栽赃陷害,但他认这壶酒。
他活该的。
“说真的,明天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我请客。”王子毅揽住方何的肩膀,用力搂了搂。
“客气了,不过我这还算是出公差,已经定好明天早上的机票了……”
方何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肩膀一沉。他转头看去,瞬间呼吸停了。
是李灵运站在身后,把额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方何心里咯噔一声。
他忘记李灵运也在会场里,居然让这两人碰上了。
“我喝醉了。”李灵运闷闷地说,“带我回去。”
他在方何肩膀上轻轻蹭了蹭,柔软的发丝像是小刷子,在方何脸颊旁轻扫。
李灵运的胸膛紧紧贴着方何的后背,一只手五指张开,贴在方何小腹上。这个动作能随时隔开方何与其他人,只要手掌一用力,就能把他按进怀里,让他动弹不得。
王子毅先是呆若木鸡,然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反复确认。过了许久许久,才抖着嗓子问:“李,李灵运?”
怎么会长这么高?!
也不像以前那样雌雄莫辨了!
李灵运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方何肩膀上抬起眼,目光专注而锐利。
方何发现,王子毅的脸色瞬间惨白,连嘴唇都在发抖。
王子毅刚刚说,自己转学后,他们没少被李灵运收拾,看样子没有夸大其词。
尽管他刚才还嘻嘻哈哈,说着“逗逗他”“开玩笑”之类的话。但他估计心里门清不是这么回事,否则看到李灵运的时候,也不会如此心虚和害怕。
然而李灵运只是默默看了他一会,表情寡淡地问道:“谁?”
方何与王子毅都傻眼了。
方何本以为,李灵运对自己的霸凌恨之入骨,见到其余霸凌者自然也不会放过。
可他甚至没能认出王子毅。
“没什么,觉得你眼熟而已,认错了哈哈哈。”王子毅如蒙大赦,赶紧嘻嘻哈哈把自己的身份蒙混过去。
他哀求般看了方何一眼,让他不要拆穿。方何心领神会,没有让他当场难堪。
“方何,我们有时间再聚,就这么说吧!”王子毅生硬地告别,然后挥挥手快速离开。
走远前,他又转头偷瞄了李灵运一眼。
方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灵运往电梯的方向拉,“喝多了,不舒服,带我回房间。”
看着李灵运的背影,和他微微晃动的头发,方何叹了口气说道:“晚宴的酒是拿在手里装装样子的,你还真喝这么多啊。”
方何跟着进了李灵运的房间,帮他脱下外套,又扶着他走向卫生间。
“想吐就赶紧吐。”见李灵运趴在水池上,方何转身去给他拿毛巾,用来待会擦嘴巴。
“方何。”
他听见李灵运极小声的嘀咕,以为要让他帮什么忙,于是俯身把耳朵凑过去。
结果一只有力的手臂伸过来,突然勾住他的脖子。方何猝不及防,直接往李灵运的怀里倒去。
下一秒,他的嘴唇被李灵运堵住。柔软的舌也强势侵入,掠夺每一寸空气。
方何震惊的发现,李灵运嘴巴里甚至没有酒味。
浴室的光是橙黄色的,像积灰卷边的旧报纸。李灵运俯身,投射下的阴影完整笼罩住方何。方何感觉,如果这啧啧作响的吻再不结束,他就要溺毙在灼热的空气里了。
面前一尘不染的镜子,无声地记录着他们的荒诞恶行。方何只一眼,就看到情迷意乱的自己,他瞬间僵住了。
“你……”换气的间隙,方何一把推开李灵运,红着脸恶狠狠地说,“你他妈骗我?!”
“不然你不会跟来。”李灵运直言不讳。他顿了顿,才继续问道,“刚才那男的是谁?”
方何本来在盛怒之中,听到他这话,气势渐渐弱下去。他狐疑地看了李灵运一会,不太确定地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他了?”
“不记得。”
方何犹豫片刻,但转念一想,王子毅已经和李灵运分开了,这时候揭露王子毅的身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我说是高中同班同学,你能想起来吗?”
李灵运垂下眼皮,过了一会,才用肯定的语气淡淡说道:“王子毅。”
方何点点头。
李灵运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嗯了一声,便开始伸手解方何的腰带。
“喂喂喂,等下!”方何用力按住李灵运的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灵运兴致高昂,他苍白的手臂上浮现出青色的经络,肌肉坚硬如石。
“为什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以前可是……可是没少找你麻烦。”方何突然情绪失控,神经质地强笑一声,“你不会把其他人也忘了吧?”
“其他人是指谁?”李灵运平静地问。
当“王子毅”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时,李灵运也想起了这个人的全部,包括当年他怎么给给方何为虎作伥的。
但很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太多恼怒或憎恶。就好像那只是路边一枚不起眼的石子,墙角不知名的草芥,挑不起他任何情绪。
是因为当年方何走后,自己已经狠狠报复过他们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他对方何也不该有这么强的恨意。
毕竟他报复得最惨的,就是方何了。
见李灵运这个态度,方何难以置信。他感觉灵魂被撕扯出躯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颤抖的肉身。
李灵运怎么能无所谓?
为什么可以放过他们,却死活不愿意放过我?
方何突然发了疯似的挣扎,李灵运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掀翻。李灵运控制不住,只好把他强压在洗手池的大理石台面上。
方何的脸颊挤压着冰凉的大理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眼角泛起红,眼眶里有什么亮亮的在晃动,是水。
“你故意的吧李灵运?故意这么说给我听!”方何咆哮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回荡在封闭的浴室里,像被什么卡住了脖子,“你丫的凭什么啊!!!”
凭什么只记得我!
凭什么只这么对我!
凭什么只恨我一个啊!
——————————
“李灵运,我们一起去跨年呗!”
高二的那个12月30日,方何撑在李灵运课桌边上对他说。
课代表的吆喝声,学渣的求饶声,女生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都盖不住方何清脆的音色。
“不去。”李灵运淡淡地回复道,低头在书本上勾勾画画。
“为什么?”
“人多,冷。”
“去嘛去嘛,我们不去那人多的地方。有个小众跨年点,我带你去。”方何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
李灵运觉得,方何真是个怪人。自己从来不理他,居然还能喋喋不休说这么多话。
之前运动会的时候,李灵运故意没去看方何长跑,方何因此发了火。本以为两人可以一刀两断,结果对方很快又像没事人一样黏上来。
后来老师把他们座位调开,各自去帮扶成绩落后的同学。方何不愿意,在办公室里撒泼打滚,李灵运却干脆地答应了。方何在厕所里大哭一场之后,第二天又笑脸相迎。
或者是李灵运收下女生送的矿泉水,却把方何强塞给他的泡芙丢掉了,因为他不喜欢甜食。方何也只是盯着垃圾桶看了一会,抽抽鼻子说,下次送不甜的。
不论怎么拒绝、漠视,方何永远都不会放弃跟自己搞好关系。怎么才能让方何消失?成了李灵运每天都在思考的问题。
但渐渐的,李灵运开始习惯方何的存在了。仿佛就该有个人一直在他身边嗷嗷呜呜,如同刚出生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