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的话在锅中还放了些小青菜、土豆、口蘑片以及青椒丝。
季星淳咽了咽口水，他从旁边的筷子筒里面抽出一双筷子，夹起一块鸡腿肉便放到嘴里，结果马上被烫了一下。
“嘶——”他下意识地想要将口中滚烫的鸡肉吐出来，但理智又不想让自己浪费，季星淳只好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抽着凉气。
那老板还没走远，见状便笑了起来：“小伙子别急啊，小心嘴巴烫出泡来。”
“对了，可乐你们自己从冰柜里面拿，起瓶器在旁边挂着。”他补充道。
季星淳等了一会，等到鸡肉温度降到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程度，这才小心翼翼地咀嚼起来。
嗯，鸡肉纤维嚼起来十分弹牙，又因为高温炖煮，很轻松就能用牙齿咬开，中间还饱含着汤汁，一口下来鲜美无比。
而多余的汤汁被垫在鸡肉下的米饭吸收，季星淳夹起一筷子饭和锅里的土豆一起吃，碳水入口的瞬间便带来了极大的满足。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易宸锦：………忽然感觉自己也饿了。
季星淳吃了两口，压下了那种“再不吃马上就要饿死了”的感觉，然后起身去冰柜那边拿了两瓶可乐出来，他用起瓶器将瓶盖打开，然后一手一瓶回到座位。
将一瓶可乐推到易宸锦面前，季星淳道：“给，你的。”
易宸锦看了季星淳一眼，小声道：“谢谢……”
痛饮了一大口可乐，店老板端着易宸锦的那一份也上来了，青年就这米饭也吃了两口黄焖鸡，原本躁动难以平复的心跳逐渐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或许是被季星淳的平静所感染，易宸锦克服了自己的紧张，一边狂炫黄焖鸡一边小声对季星淳道：
“那个，季先生，我是安鑫市管控局分部的新入职职工，名字叫易宸锦，工号1402……”
季星淳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连着工号一起报给我？”
易宸锦抬起一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你要是觉得我的态度不好的话，可以拿着我的工号跟管控局投诉我………”
啊？？？
季星淳震惊了，看着易宸锦只想说：这是多么朴实无华的打工人啊！
易宸锦恍若没有觉察，自顾自地往下道：“因为之前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我就在这里跟季先生说了，新一代的泉先是不是在您这里？”
虽然他用的是疑问句，但听语气却是异常的笃定。
听到这句话，季星淳的表情没变，眼神却是骤然沉了下来：“你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季星淳这么说着，脑海里却是在思考——难道北鸣带着蛋来的时候不小心泄露了行踪？
北鸣不会这么不靠谱……吧？
随后便听易宸锦答道：“这个是我们局里的玄术师算卦算出来的。”
季星淳：………原来是神秘的东方玄学，那没事了。
易宸锦没有发觉季星淳的情绪变化，继续道：“关于泉先的存在，我们局里恰好知道一些秘辛，由于您现在是泉先的监护人，所以我们觉得有必要告知您……”
季星淳坐直了身体，脸上也显出几分认真来。
“您应该已经知道，泉先在妖族之中是非常特殊的存在，近代以后从没有没复数的泉先在同一时刻出现，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数量稀少加上行踪隐蔽，没有被我们发现而已。”
“不过局内有档案记载，泉先之中只有一只拥有特殊能力的银色个体，而只有当这只死去的时候，在新生的妖中才会再出现银色的泉先。”
易宸锦这么说着，又夹了一块黄焖鸡放进嘴里，结果他嘴巴刚一闭，表情顿时一变！
“……呸！！”一块深色的、不细看会以为是鸡肉的东西落在了桌子上，只是那东西肯定比鸡肉要硬多了，因为季星淳可以看到上面有着一道清晰地牙印。
易宸锦表情扭曲，唯有心声暴露出了他深深的悲伤：
【为什么这块姜会长得那么像鸡肉啊——】
曾经也中招过的季星淳在内心深深地赞同了，姜块不仅会伪装成鸡肉，还会假装成土豆。
喝了一大口可乐压下口中那股味道，易宸锦悲伤地继续跟季星淳解说道：
“由于这个情况，我们管控局推测这种银色泉先很大可能。其实是同一只，诞生的看似是新生妖族，但实际是原来那只的转生罢了。”
在听到这句时季星淳眼皮跳了一下：“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易宸锦犹豫了一下，道：“您……应该知道轮回往生的理论吧？”！
第83章 送一面锦旗
季星淳听到这个问题点了点头,轮回转生这样的元素在许多小说游戏宗教中都能见到，要说他不清楚那肯定是假的。
只是易宸锦在话题中忽然提起来，就不得不让季星淳提起几分精神来了。
季星淳清楚易宸锦不会无的放矢,因此他放下了筷子，专心等面前的人接下来的话题。
不出他的所料，易宸锦也放下了可乐，端起了面上的表情显出几分严肃的姿态来，如果他们现在不是正坐在黄焖鸡米饭的馆子里，这架势几乎会让人以为他在跟季星淳签一份重要的合同了——
“无论是人族、妖族,甚至是那些存在感比较低、已经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草木之灵与虫灵,其实都是这世间循环的一环。”易宸锦说道,季星淳注意到他的话中出现了一些陌生的名词。
草木之灵？虫灵？
季星淳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植物妖和昆虫妖的官方称呼。
易宸锦不知道季星淳心中的跑火车，兀自继续道：“我们现在的世界虽然没有地府的存在,但任何生灵在死亡后,经历时间都会转化为另一种存在,这就是自然的规律。”
他说到这里，话语便停顿了下来，像是在等待季星淳做出反应来。
季星淳眨了眨眼,易宸锦的话乍一听挺深奥，但………直白一点来说意思不就是世间万物都会进行生死轮回吗？？？
季星淳：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一点无语的情绪刚要冒出来，此时一道灵光闪现，季星淳忽然道：“你是说，转世后生灵会变成另一种存在？”
易宸锦用力点了点头，有些欣慰眼前的青年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是的,轮回转生没有规律，并不是说人族死后转世还是人族，妖族……也是这样。”
【所以，无论转世多少次都是同样存在的银色泉先，本身就是极为异常的存在。】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了。”季星淳此时感觉似乎有一块石头落进了自己的胃囊中，原本享用了美味食物后产生的饱腹感，现在反而化作了憋闷的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但最终季星淳只是开口道：“你们已经确定了泉先转世后是同一个灵魂吗？如果是真的………会对祂有什么影响吗？”
易宸锦看了季星淳一眼，道：“以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大概能确认是同一个泉先。”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季星淳看易宸锦的神情便知道这个“大概能”加上去，只是为了让话语听起来严谨一点罢了。
“至于转生的影响……我们暂时还未发现，所以现在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
易宸锦这么说着，心中有些汗颜。
按照他们管控局成立的年份来看，恐怕连上代泉先的零头都没有，这次如果不是局里有大佬坐镇，再加上恰好遇上泉先换代………
嗯，别说确认泉先转世了，他现在都不会坐在这里找季星淳。
季星淳听着易宸锦的心音，搭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他隐隐有种感觉，现在正在家中鱼缸里的泉先幼崽，恐怕并不是对转世一事全然无知的。
上代泉先银华特意将下一代的幼崽托付给他，当然不是单纯的为了找他帮忙删掉那些社交账号上的游览记录。
加上易宸锦刚才给出的信息，季星淳能做出最合理的猜测大概便是——拥有预知能力的银华认为，只有将转世的自己托付给季星淳，才能达成某件事情吧？
可既然死后能够转世成同样的存在，那么死亡对于银华来说应该并没有什么意义，倘若是这样，那为什么蚌妖认为银华在拖延死亡的时间？
或许有一个最简单的原因，那就是——银华他其实……不想转世？
在这个想法产生的那一刻，季星淳突然有种触及到了核心的感觉。
“咳咳，那个………”在说完了泉先的话题后，易宸锦身上的气势骤然一松，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其实除了这个，我这次来找您，还是为了代表我们安鑫市管控局分部来感谢您……”
易宸锦小声道，他的面上浮现出几分窘迫来，挠了挠面颊，然后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包。
接着他收回视线，继续道：“您也是知道的，灵气枯竭这件事，不仅影响着妖族也同样影响着人族，就像您养母所患的灵气病。”
“但随着您的到来，无论是安鑫市，还是您之前去过的另一个城市，都有可观测到的灵气点诞生的现象。”
季星淳眉梢动了动，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搞出“灵气点”这样听起来就不简单的东西，而易宸锦显然接下来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男人接着就道：“先前管控局认为是因为您才会有灵气点诞生，但之后经过调查，我们发现，灵气点真正诞生是因为——您所做的事情。”
“就像您在隔壁省那间动物园对那头大象所做的一样。”
季星淳有些不明所以，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先前那次并不愉快的出差之旅。
很快他便想起了有关那头大象的事情，但……好像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
易宸锦看着季星淳的表情，贴心的解释道：“可能您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大事，但对于那头大象来说，确实能够一直铭记且感激的事情。”
“而感激这样的正向情绪，才是会诞生出灵气点的原因。”
说到这里，易宸锦停顿了一下，他知道季星淳无法理解这个发现能让管控局如此激动的点。
季星淳与那头大象的事情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然而大象是极为聪明且长情的生物，也正是它们这样的存在，才会一直将对季星淳的感激放在心中。
而正是这份源源不断地正向情绪，使那间动物园中新诞生出的灵气点没有像其他灵气点那样迅速消亡。
举个例子，你摔倒后别人扶了你一把，你当时会在心中对那个人觉得感谢，但十天后还会吗？
一个月、一年后呢？
当想通这一点的时候，管控局中的大多数人面上都忍不出流露出了羞愧的神情来。
——是人类将那头大象自幼囚禁在动物园中，为了牟利让它去讨好那些游客供游客们取乐……
——同样是人类的一点善举，就让它铭记至今不曾忘却。
由于那是在邻省，那边管控局之后对于那头大象的安置易宸锦并不清楚，但就他所知道的是，之后管控局又大大小小做了许多实验，最终才得出了结论——
是正向的情绪反馈让滞涩的灵气重新开始流动的。
听完易宸锦的解释季星淳陷入了沉默。
对于那头大象，季星淳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善事，那只是一次出于同情的举动而已。
即便如此，那头大象也………
手指悄悄捏紧了一点，季星淳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波动的情绪。
接着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按照你的说法的话，岂不是做好人好事也可以让灵气流动？那为什么现在还是出现那么多的灵气病？”
易宸锦苦笑了一声：“是的，但问题是灵气滞涩的时间太久了，现在需要的是本身具有灵气的人行动才能够制造出灵气点。”
像季星淳接触的那头大象本身也具有一点灵气亲和力。
不过灵气为什么会滞涩，定然是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它………
易宸锦想到局里正在进行的调查，看了眼季星淳便闭上了嘴。
虽然很想同眼前的青年说，但对方到底不是管控局的人，这些隶属于机密的事情只有得到批准才能告知了。
话是如此，但易宸锦觉得恐怕过不了多久组长就会再来让自己找季星淳了。
眼看话题说得差不多了，易宸锦犹豫了一下，终于是将手伸向了一旁放在椅子上的大挎包。
这挎包之前就被易宸锦带在身上，不过存在感很低，当时季星淳只是粗略扫了两眼并没有在意。
易宸锦给自己作了一番心里建设，终于他将桌子上还温热的砂锅推到了一边，然后将包放到了正中。
季星淳看到两滴黄焖鸡的汤汁被包压在了下面，顿时眼皮一跳，对着易宸锦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对面的男人浑然不觉季星淳的纠结，终于他拉开了包，露出了一截………色泽明亮艳丽的布料出来？？？
已经通过易宸锦心声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的季星淳：………
嗯，他现在找借口离开这里还来得及吗？
好像来不及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易宸锦猛地将包的拉链拉到了低，然后伸手将那块布料给拽了出来，刹那间，似乎有一道金灿灿的辉光出现在了小小的黄焖鸡店铺内之中！！
只见一块红底金字、边缘缀着金色流苏的旗帜出现在了易宸锦手中，而旗帜上面用华丽的金丝绣线整齐绣下两竖行大字：
授崽有方，
人妖共存。
当锦旗出现的那一刻，虽然没有听清楚易宸锦和季星淳都在聊什么，但全程有在关注这两个客人的店老板发出了中气十足的一声：“哟嚯——”
由于易宸锦是背对着店老板，所以对方自然也看不到锦旗上面写的那两行字是什么，于是店老板便按照自己脑内的推测道：“小伙子这是见义勇为被送锦旗了吗？真不错啊！”
季星淳：………
嗯，如果说在妖族动物园里面照顾妖族幼崽也算“见义勇为”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场就要表演一个裂开。
易宸锦浑然不觉眼前青年身上弥漫出的尴尬气息，在拿出锦旗后他忽然感觉心情一阵轻快。
原来付诸行动后便会发现，要做出来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难嘛！
更神奇的是，原本那种盘踞在心中的尴尬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季星淳听着易宸锦的心声，很想跟他说：不是消失不见了，是转移给我了——
易宸锦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的对季星淳道：“季先生，有的话在这里不方便说，但自从你入职动物园后安鑫市真的受益良多，我们安鑫市的管控局分部也是。”
“为了感谢您在此期间做出的种种贡献，我们特此准备了这张锦旗，另外还有奖金，等批准下来就会转到您的账户上。”
听到最后面半句，季星淳心中的尴尬略微被冲淡了，他有些感动但不多地接过锦旗，终是忍不住地询问道：
“所以你不能换个地方做这种事吗？”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易宸锦的语气异常理直气壮，完全不符合他之前给季星淳留下的“比我还严重的社恐”印象：
“因为我们管控局和白维签订过协议，我进不去动物园里面啊！”
离开黄焖鸡店的时候，季星淳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他手中的锦旗上，映衬得上面的金字好像更灿烂耀眼了。
季星淳：………等回家找个地方挂起来吧。！
怀着微妙而复杂的心情,季星淳揣着锦旗回到了家中。
刚用钥匙拧开门锁，迎面季星淳便看到了正挂在玻璃鱼缸边缘上的两条肉嘟嘟的小胳膊——
小泉先摆出了个用手臂将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探出鱼缸的姿势,在看到季星淳的那一刻祂力道一泄,整条鱼顿时沉入水中。
银色的眼眸眨巴了两下，泉先幼崽现场表演了一个“被水淹没，不知所措”，而同住在鱼缸里的“邻居”红耳龟则是被祂的这一下动静给惊得将自己的脑袋和四肢都给缩进了龟壳之中。
看到这样的场景,季星淳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走到鱼缸旁边,看着缸中因为先前喂食变得有些浑浊的水，开始思考要不要给这两个小东西换一个住所。
比如说弄个更大的鱼缸,装个过滤装置,再往里面种点水草养点小鱼小虾小螺什么的………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季星淳猛地回过神来,收回了自己即将迈向水族造景大坑的步伐，他看了眼鱼缸中自由自在恍若什么都未曾察觉的幼崽，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易宸锦的话。
这条泉先幼崽来到季星淳身边不过几天的时间，而祂的身形对比刚破壳的时候并没有大上多少。
如果季星淳伸出手来，只要一只手就能够将祂捧起。
这么想着青年不自觉动作起来,将自己的手指放到了鱼缸之中。
手指在接触到水面之时，一股凉意顿时顺着那一块的皮肤蔓延开来,而水中的小泉先感受到水体的波动,抬眼向季星淳瞥来。
以往季星淳靠近的时候，小泉先无论在做什么,总会立马放下事情向他这边游来，而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季星淳身上的思虑，银色的鲛人幼崽游动的动作也带上了几分迟疑。
但即便如此，最终祂还是来到了季星淳的手边,抬手拍了拍青年的手指。
就像是在用这个动作像季星淳打招呼一样。
季星淳坐了下来，好让自己面对幼崽时的视线不显得那么居高临下，他斟酌了一下言语，最终轻声开口道：
“你……还记得‘银华’吗？”
听到季星淳的这句话，小泉先歪了歪脑袋，如冰般剔透的眼睛中不带一点波澜，像是祂听到的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名字似的。
虽然祂的表情没有显现出任何的异常，但季星淳却能感受到眼前的妖族幼崽的心绪一下动荡了起来。
像是原本平静的一汪潭水，忽然被人投下了一块石头那样。
季星淳不知道此时换作是别人，会是怎样的反应。
会觉得受到了欺骗吗？认为眼前的妖族幼崽体内实际上是一个成年的、年龄是自己数倍的大妖，从而觉得愤怒？
但季星淳看着眼前年幼的泉先，却发现自己很难将其与当初在蜃气幻境之中看到的那个高挑、苍白的鲛人当做是同一个妖。
人们对于转世的概念是很矛盾的，有的人觉得转世后是同样的灵魂，因此转世前和转世后是同一个存在。
也有人认为，人的本质是由记忆构成的，人的经历会影响他的性格和态度，所以转世后有了不同记忆的，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和以前毫不相干的人了。
而季星淳看着眼前貌似淡定，实则鱼尾巴的摆动中透出丝丝僵硬的小泉先，最终他发现自己并不在意答案。
和动物园里面的其他幼崽不同，那些幼崽虽然也很可爱，但季星淳在见到它们的时候，它们都是有着自己的鲜明性格的。
因此季星淳面对它们时的心态，更偏向于将自己当做了一个幼儿园老师一样的存在。
而这条小泉先，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却是季星淳看着破壳，中间经历诸多意外、小心翼翼地探索着饲养方法。
从他将小泉先从蛋壳中剥离的那一刻，他们之间便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责任。
季星淳和祂对话，从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前来质问，而是………想要告诉对方。
“你不要紧张。”季星淳温声道。
“我不介意你是不是银华，是否还保留以前的记忆。”
“甚至就算你不是泉先，这点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说着青年微微动了动，将更多的手浸没在了水中，他的手腕一转，手掌便虚虚笼住了水中小小的鲛人。
他的动作柔和，不带一丝的压迫或是挟制，似乎就只是在以这个动作，将泉先轻轻托起。
小泉先没有躲开或是挣扎，顺从地由着季星淳动作，只是祂的脑袋偏着，蜷缩起的鱼尾末端，薄如轻纱般的尾鳍随着水波荡漾，遮挡住了祂脸上的表情。
季星淳：“在我这里，你永远是你自己。”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的。”季星淳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包容：“但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想要找我……我就在这里。”
在季星淳说完这段话的时候，那微微垂着头的泉先幼崽猛地抬起了脑袋，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瞥见了……在那双小小的银色眸子中有一道流光闪过，转瞬便消弭在了水中。
总是表情淡淡的小泉先凝视着季星淳，随后祂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鲜明的欣喜。
银色的泉先是妖族中的先知，也是唯一的泉先，在祂的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标签了。
作为大妖的幼崽，哪怕是刚从混沌之中苏醒过来，小泉先也比其他的幼崽要懂更多的东西。
祂并没有银华的记忆，但身上的本能和已经略微显露出的预知能力，已经隐隐告诉了祂，自己是怎样的存在，未来又会走向怎样的道路。
这样的能力，会随着祂年龄和妖力的增长，变得愈发强大。
而不断的转世为同样的存在，在旁人看来或许会觉得祂是获得了永生，但这样“好”的事情真的就一点代价都没有吗？
上一代的泉先，或者说上一世的祂，银华到了最后，宁愿让自己变成孤魂野鬼一样的存在，也不愿再度转世。
还只出生了几日的小泉先所拥有的能力尚且不足以窥见这转世重生的代价究竟是什么，但那股厌恶与恐惧的情绪已经自前世追寻而来，纠缠上了祂。
但季星淳对祂说………
无论祂是不是银华，甚至不是泉先也无所谓。
——祂只是祂自己。
而就算祂想保留着自己的秘密也罢，将来如果有一天祂想要倾诉，季星淳也会在这里，接纳祂。除了祂，这一段话对其他任何的妖族，可能都没有如此大的震撼。
那自诞生以来便一直盘踞在心头的阴云，此时自中心被一道光芒刺破，小泉先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快。
如果说之前祂还只是将季星淳当作是“上一个我”钦定的“饲养者”，那么在这一刻，祂终于真正的将眼前的人类视作自己亲族一般的存在了！
虽然无法听到泉先幼崽具体而清晰的心声，但此时季星淳的脸上也不由动容，因为他感受到了面前妖族自心底深处传来的毫无保留的信赖与亲近的情绪。
手掌上传来一点冰凉、但软软的触感，季星淳垂眼看去，看到泉先幼崽将面颊贴在了他的掌心，轻轻地蹭了一下。
对方眨了眨眼睛，随后做出了一个下定决心的表情来，接着小泉先嘴巴张开，一个与祂嘴巴大小完全不符的圆润物体便落到了季星淳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