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等不来回应,花酌枝抬眸看去,只见萧见琛眼神呆滞,鼻与唇之间通红一片,浊血眼看着就要滑进嘴里。
“……”花酌枝出声提醒:“琛哥哥,你流鼻血了。”
萧见琛吸了吸鼻尖,毫不在乎用手背抹了。
他闭了门,双手扶着桶沿俯下身去,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屋中愈显清晰。
“花酌枝,你说这些话,是想要我死吗?”
花酌枝也不由自主吞咽喉咙,他向上凫了一下,露出半身,水珠沿侧颈滑落,窄小的锁骨盛不住,最后从单薄的胸膛蜿蜒划过,重新没入水下。
萧见琛那心、那魂,全都跟着一起坠下去。
花酌枝微张着唇,轻喘声渐渐同萧见琛的合为一体,他不服输,反问道:“不是琛哥哥说的么?想要死在我身上……我允了。”
萧见琛突然出手,捏着花酌枝的下巴吻上去,两人一同扎进春水中。
那边鸳鸯戏水,陆繁这边正在经历一场严格的考校。
沈碎溪斜倚在床头,懒洋洋道:“我问你答,答不上来,今晚不准上我的床。”
陆繁别提多紧张,他双手合十使劲搓了搓,好把掌心的汗搓开,沈碎溪要问他问题,可他深知自己什么水平,万一答不上来可如何是好?
“我问你,你在大燕,可曾同别人说亲定亲?可有心仪的姑娘?”
头一个问题就把陆繁问住了!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沈碎溪心里也在打鼓,难不成陆繁在大燕还真说了谁家小姐?
谁知陆繁憋了半天,突然抬手,“稍等。”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册子,自言自语翻找着。
“那是什么?”沈碎溪问。
陆繁头都没抬:“王文才做的译本。”
沈碎溪:“……”
敢情不是真的说了亲,是还没听明白问题是什么。
陆繁盯着其中一页,不太确定道:“碎溪,你再问一遍。”
沈碎溪又问了一遍,这下陆繁终于明白过来,他豁然站起,三指并拢朝天发誓,“我陆繁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只要沈碎溪一人,再无旁人!”
沈碎溪缓缓勾起嘴角,“油嘴滑舌。”
还什么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说的倒是好听,可谁知道有没有来世?
这一世被陆繁纠缠已经够麻烦了,再来一世他就万万不能应允了。
“第二个问题,给我下同心蛊,是谁的主意?”
陆繁毫不犹豫把萧见琛卖了:“是殿下给我出的主意。”
还算忠诚,沈碎溪不再试探,干脆朝陆繁勾勾手指头,“过来吧,考校结束了。”
陆繁走到床边坐下,就在沈碎溪要来解他衣裳时,他一把握住沈碎溪的手腕,将人拦下。
沈碎溪一怔,抬头望去,“不想做?”
陆繁神情严肃,他嘴唇张张合合,被沈碎溪逼问几句才终于开口。
“碎溪,你从前……有过几个?”
他问得含蓄,可沈碎溪却回得十分露骨:“那寨子里,只要长得好看的,都来过我的小楼。”
抖着手翻完册子,陆繁一口浊气哽在胸口,那口气越聚越大,越聚越硬,几乎要生出尖刺,将他开膛破肚。
沈碎溪笑:“还有什么想问的?”
陆繁眼底瞬间爬上血丝,“沈碎溪,我问你,往后你还同他们见面吗?”
“自然要见。”话音刚落,陆繁手上突然使力,沈碎溪吃痛,蹙起好看的眉,叱道:“松手!”
陆繁连忙松开。
沈碎溪摸着手腕揉了揉,“我是南疆护法,需要操持寨中大小事宜,再说了,寨子就那么大,难不成我每天出门都要低着头躲着人走?”
陆繁闷声不说话。
沈碎溪轻叹一声,“你不放心我?祭司殿那晚我已答应过你,你该庆幸我当时中了蛊神志不清说出那些话,当然了,既然说了我便能做到,一辈子还有挺长,往后只叫你一个人艹,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为了陆繁放弃一整个寨子的人,吃亏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陆繁哑着嗓子压上去,“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沈碎溪摸过一旁的画册,随手翻了一页,指给陆繁看,“今日就照着上头做。”
陆繁看完,小声嘀咕一句:“这么做你经受得住?”
沈碎溪没听清:“什么?”
陆繁没回话,已经闯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是的,又卡文了,一卡文就想写点蛇蛇的东西
这一章配合76章食用更佳
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到流云山脚下的镇子时,由大燕来的车队早已等候许久。
他们沿着车队留下的记号找去,进了门先是一愣,而后大喜,“韩兄?”
说罢又齐齐看向屋里另外一个人,“小桃子?”
带车队来流云教送织云锦的竟是韩充同小桃子!
萧见琛陆繁冲上去,同韩充抱在一起欢呼片刻,这才想起给互相介绍。
“这是枝枝,南疆大祭司。”萧见琛自然而然牵起花酌枝的手,“枝枝,这是——”
花酌枝笑着打断萧见琛的话,“我知道,是你的朋友,上次去大燕时,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小桃子拨开韩充,走到花酌枝跟前,“原来是你。”
韩充傻乎乎挠了挠头,“小桃子,你认识啊?”
小桃子给韩充翻了个白眼,“公子什么记性,三年前,崇寺楼,那王二——”
“哦——”韩充拉长声音,“想起来了,那个苗疆姑娘。”
花酌枝:“……”
小桃子一点都没有下人的样儿,一肘子怼到他家公子胸膛上,朝花酌枝笑笑,“大人莫要怪罪,我家公子说话不过脑子。”
花酌枝摇摇头,“怎么会怪罪?琛哥哥那时还喊我小叫花呢。”
萧见琛干咳一声,放低嗓音:“是我眼瞎,是我眼瞎。”
小桃子又看向陆繁身后的沈碎溪,“这位便是陆公子信中的沈大人了。”
王文才尽职尽责在旁译说,沈碎溪也看出对面这个家是小桃子做主,没有慢待,而是认真同二人见过礼。
“殿下,陆兄,自知道这趟来能见到二位,我日夜央求祖父,求了好几日才求来这个机会。”韩充得意洋洋,从一旁的包袱里取出一沓信,在萧见琛面前甩了甩,“他们来不了,便只好给殿下和陆兄写信。”
几人说说笑笑落座,萧见琛接过信,一一拆开读了。
“……与君一别,长叹纸短,常忆往昔,只盼君再回,崇寺楼聚首……这一瞧就知是赵兄的字。”
“……那韩充下手当真快,我方听说这事,陛下已然定下人选,那小桃子也凶得很,我同赵兄上门要个说法,结果被赶了出来!韩兄如此惧内,往后如何是好?哈哈哈这定是罗兄!”
萧见琛读信时,花酌枝就坐在旁边看着,眼中那股艳羡马上就要化作实形钻出来。
韩充说到激动处,直接站起来,手舞足蹈,“他们两个哪里抢的过我!又关小桃子什么事,他们定是羡慕我有此良配!”
陆繁一拍桌子站起来,哈哈大笑,“就是就是,他们两个万年老光棍,定然是羡慕我们!”
说罢低下头,朝沈碎溪扬了扬一边眉梢。
沈碎溪比几人都年长几岁,见了陆繁的“家里人”,自然是端了几分架子,他没理会陆繁的张扬,而是稳重地坐在那里,只顾喝茶。
少年人一聚首便是说不完的话,说起没来的几位,说起旧日趣事,说起近日鲜闻,借着斗酒,嬉笑怒骂好不快活。
花酌枝也喝了几杯,他单手撑着下巴,目光炯炯盯着萧见琛,听他们说起有趣的事,也会跟着笑上几声。
打打闹闹聊至夜深,陆繁率先陪沈碎溪撤离酒席,王文才也顺势告辞,小桃子这会儿早已窝在韩充怀里睡过一觉。
桌上突然安静下来,萧见琛这才意识到时辰不早,他转头看向花酌枝,手从桌下伸过去,捏了捏花酌枝的手指。
“抱歉。”
花酌枝脑袋像是撞了一下壁,愣了很久才清晰起来,“琛哥哥为什么说抱歉?”
萧见琛面露歉意,轻声道:“我只顾同他们说话,冷落了你。”
花酌枝回握住萧见琛,“怎么会,我只在旁边听着就已经很开心了,我从未有过这样快活的时候,崇寺楼时,我瞧着你们三两好友高谈阔论,斟酒引诗,心里不知多羡慕,我那时就在想,若我也能坐在其中,该有多好。”
如今愿望竟就这样成真,是萧见琛把他带了进来,让他不用再躲在暗处,偷偷去瞧。
韩充扯过一旁的薄被,轻轻搭在小桃子身上,刻意压低嗓音:“这才哪到哪,待回了大燕,崇寺楼整个被我们包圆也是常有的事。”
说罢他将小桃子打横抱起,朝萧见琛二人点头示意,“小桃子睡熟了,今日就到这里,殿下同大人早些休息。”
待韩充走了,萧见琛拉着花酌枝站起来,非要爬上屋顶看月亮。
花酌枝拗不过他,只好蹑手蹑脚上了屋顶,两人挨着青瓦板肩并肩躺下,一同看着头顶的月牙。
萧见琛看了会儿,突然叹了口气,他高高竖起胳膊,五指张开微微转动,似乎在捕那清风。
“枝枝,你看这月,这风,这天,这地,这看得见的,这看不见的,触手可得的,遥不可及的,这样的世界,多么广阔,神秘……”
花酌枝学着他的样子抬手,掌心因汗湿微潮,遇上风时,那种风掠过指缝的感觉更加深刻。
“枝枝。”萧见琛转头看向花酌枝,“我们不回南疆,事情结束后,随我回大燕好不好?”
花酌枝收回手,转头同萧见琛对视,心中仍在犹豫。
“枝枝,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自己。”
花酌枝眼睛忽闪几下,喉咙里吐出一个清晰的“嗯”。
萧见琛鼻腔中逸出一声轻叹,他侧过身,蜷着身子,眼皮要合不合地,嘴里嘟囔着,“枝枝,我带你去崇寺楼,我比他们都大,到时他们还要喊你一声嫂嫂。”
竟是醉到开始说胡话了。
花酌枝也侧身,胳膊弯起,脑袋垫在上头,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萧见琛的下巴,“他们喊我嫂嫂,那你喊我什么?”
萧见琛早已闭上眼,险些睡过去时听到花酌枝问话,他想了很久,眼珠在眼皮下面转来转去,最后终于想到答案。
“我叫你夫人,你叫我夫君。”
花酌枝轻笑,他缓缓张口,却偏偏用苗疆话喊了声夫君。
他猜萧见琛听不懂,没想到对方却直接睁开眼睛,其中虽有醉意,却多了几分清明。
就在花酌枝以为萧见琛睡懵时,只听得耳边响起一道缱绻低哑的声音。
那是用苗疆话做出的回应。
“夫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中午在想接下来的剧情,怎么想都不太对劲,睡了一觉,脑子里突然冒出我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彩虹战队,又想到枝枝他们刚好也是七个人。
就是说思路一下就打开了。
喝了一夜,隔日七人再聚首时,都有些无精打采。
桌上只有小桃子睡得好,他主动摆了碗筷沏了热茶,又取了湿帕子来,非要给韩充擦脸。
韩充躲了躲,手掌不规矩地环在小桃子腰上,凑过去耳语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遭人嫌弃的话,小桃子红着脸把帕子往他脸上一糊,兀自吃饭去了。
韩充不知死活,还要追上去,他戳戳小桃子那如粉桃儿似的脸,小意哄着:“又怎么了?整日给公子我甩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小桃子半点眼神都不分给他,冷哼一声,“公子不要脸皮,我可是要的。”
听见“脸皮”二字,韩充突然一拍大腿,“嗨呀我竟忘了这事,稍等,我给诸位带了好东西来!”
说罢起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手中端端正正捧了个木匣。
那木匣不过一掌厚,两掌大小,韩充把木匣往桌上一搁,神秘兮兮道:“此物能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诸位可知这是什么?”
萧见琛:“我看里头放的是你的厚脸皮。”
这样薄又这样小的木匣,能放什么机关,还能帮他们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正是!”韩充哈哈一笑,“殿下猜得果真没错!”
他将木匣打开来,众人纷纷探头看去,只见本就不深的匣子里放了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这是……”陆繁大着胆子把面具取出,放在指尖一捻,竟就这么捻出好几张来,他数了数,惊叹道:“不是一张,是五张!”
就连见多识广的沈碎溪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五张交叠在一起竟不如一张丝绢厚,这样的天工巧物,不知道要多熟练的技艺才能精心制作出来。
韩充拎起一张,捏在指尖甩了甩,向众人介绍:“这可是我向天机楼重金买下的,还让小桃子专程去学了如何贴这东西呢!”
小桃子三两口把粥喝了,先是打了温水来净手,而后看向众人,“谁先来?”
萧见琛对这种新鲜玩意儿好奇得很,他跃跃欲试道:“本殿下先来!”
小桃子把五张人皮面具一一展开,“那殿下先挑一个罢。”
萧见琛挨个拿起来看了半晌,又把勉强选出来的两个摆在一起比较,眉头缓缓蹙起。
花酌枝不解,上前看了眼,“琛哥哥,怎么了?这两张有什么问题吗?”
萧见琛“唔”了一声,“枝枝,你看这两个,哪个更加俊俏?”
花酌枝:“……”
他将目光重新放回两张面具上,没有五官支撑,那更像是一张堆叠在一起的面饼,哪里看得出样貌,这东西也压根跟俊俏二字不沾边。
以免萧见琛挑下去还要浪费时间,花酌枝当机立断指了指左边那张,“我觉得这张更俊俏。”
“好!”萧见琛抚掌大悦,拿起左边那张,交到花酌枝手中,“那最俊俏这张就给你用。”
说着拿起右边那张,“我用第二俊俏。”
陆繁一瞧还能这样,连忙把剩下三张面具揽到怀里,撞了撞沈碎溪的肩膀,“碎溪,待会儿你先挑。”
沈碎溪身子单薄,不比陆繁那样壮实,竟叫他这一下撞了个趔趄。
韩充哈哈大笑:“不必着急抢,这假面是用来掩盖身份遮挡面容的,自然是最普通不过的样貌,戴上之后,往人堆里一站,近于隐形。”
“胡说!”萧见琛斥道:“本殿下就算顶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自身气质也是无可比拟的,到时候还需给本殿下找一身仆从的衣裳才行。”
韩充赔笑:“殿下说的是,殿下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来。”
萧见琛坐在镜前,朝小桃子示意一眼,“来吧。”
小桃子取过人皮面具,慢慢覆在萧见琛脸上,小心地挑起五官边缘,让假面同脸皮更加贴合,最后把特制药水涂抹在腮边额头,一张面具就这样牢牢粘了上去。
花酌枝就站在萧见琛身后,他透过铜镜看去,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长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假面并不完美,做了些胡茬和麻子出来,让这张脸更加寻常。
就如韩充所说,往人堆里一丢,的确不易发觉。
小桃子取过篦子,把发丝轻轻打理一番,又将面具边缘多出来的一块裁去,这便算完全戴好。
“殿下,这假面一旦戴上,可维持一月之久,不必担心有什么损伤,旁人就算给殿下清洗也不会破坏一二。”
说着,小桃子把那瓶药水交到花酌枝手中,叮嘱道:“若要把假面拆下来,用这药水涂抹边沿即可。”
“好。”花酌枝接过,放进自己的小挎包里,朝韩充看去,“送织云锦的车队何时上山?”
韩充答:“我待会儿就差人去递名帖,这一来一回,最早也得后日才能上山。”
花酌枝点点头,“那我同碎溪他们明日再来戴假面。”
众人重新落座,只有萧见琛一人换了个相貌,坐在花酌枝身边时,花酌枝总是忍不住频频侧目。
“怎么了?我这样很丑吗?”萧见琛问。
花酌枝摇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认识琛哥哥了。”
只能感叹这人皮面具做得逼真,除了声音还是萧见琛的,其他地方无一处相像。
“枝枝要赶快熟悉起来才行。”萧见琛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凑过去同花酌枝说悄悄话,“枝枝今夜还要同我睡在一处呢,若是忘了这事,夜里突然睁眼岂不是要吓一跳?”
花酌枝眼睛弯得像南疆的月牙,他顺着萧见琛的话往下说:“那琛哥哥今日便自己睡吧。”
萧见琛哪里肯依,方入夜他便把花酌枝拉到床上去。
“枝枝,看我。”
花酌枝原本是半阖着眼的,听到萧见琛喊他,他掀起眼皮向上看,身子却突然僵住。
一种奇异的冰凉刺骨的感觉侵袭身体,由指尖开始,沿着经脉一寸寸蔓延开,内心也被不安和恐惧占据。
他上方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那是一张与萧见琛完全无关的脸,就好像……
就好像他背叛了萧见琛,正在同一个不认识的人颠鸾倒凤。
而萧见琛也发现了这样一种奇特的调情方式,他身子伏低,故意换了种音调,粗声粗气道:“我同你夫君,哪个更厉害啊?”
不出所料,花酌枝又颤了几下。
萧见琛话不饶人:“小娘子怎么不说话?后悔与我快活了?若是叫你夫君知道你叫我弄成这副可怜模样,可怎么办啊?”
花酌枝身子不停发抖,他大着胆子,伸出玉竹般修长的双臂,缓缓勾住萧见琛的脖颈,往下一拽,红唇轻启。
“谁叫我嫁了个不能人道的夫君呢?官人可怜可怜我。”
萧见琛:“???”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还是你会玩。
流云教之行结束后,萧见琛会把这五张假面悄悄收起来,然后某个春光灿烂的夜里,枝枝房中会接二连三出现不同的陌生人……
第83章 我李霸天是你王二的内人
翌日一早,韩充便差人上流云山递了名帖,流云教的回帖在黄昏时刚刚寄到。
其中附有一封齐向云的亲笔信,信上言明,如今正处武林动荡不安之时,山下镇子并不安全,请他们连夜上山,教中会派人在山脚下等候。
拿到信后,韩充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率先问了花酌枝意见,“大人怎么看待此事?”
花酌枝将众人打量过一遍,道:“既然我们都已戴好面具,提早上山也未不可。”
萧见琛不乐意了,他一屁股坐下,冷嗤一声:“连一夜都等不及,现在就要上山见他吗?”
花酌枝干脆没搭理他,叮嘱道:“这次上山估计只能待几天,就算齐大哥再好客,我们待久了也会惹人生疑,所以要尽快查探,而我们还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先上山再说,到时候见机行事。”
见花酌枝不理他,萧见琛吭哧半天,站起来附和一句:“没错。”
花酌枝继续道:“我虽然戴了面具,但齐大哥对我太熟了,我不好出面说话,所以我就藏在人群中,到时还得小桃子和韩充在流云教多行走打点。”
小桃子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吧,我家公子虽然读书不行,但脑袋还算聪明。”
韩充:“……”
花酌枝笑得弯起眼睛,“这个我知道的。”
能跟萧见琛玩在一起的,不管陆繁还是韩充,亦或是崇寺楼的那些,都是一样的性子。
“我现在只担心碎溪……”说着,花酌枝略带担忧看了眼沈碎溪,“其他人都会说汉话,进了流云教同别人交流也是没问题的,可碎溪总不能装哑巴吧?”
沈碎溪看出花酌枝在担心什么,他双手负后,晃了晃脑袋,“不用担心,我叫王文才连夜教了我几句基本的汉话,到时也能应付一二。”
“好。”花酌枝再一次环顾四周,“那我们就走吧。”
众人去换了普通的侍卫衣裳,带着两大车能卖几千两银子的织云锦,浩浩荡荡出了镇子。
到山脚下时,流云教果真有人彻夜等在那里,见有车队来,呼呼啦啦迎上来一群。
打头那个不过三十的岁数,两撇小胡子显得人精明无比,“在下房明渡,流云教管事,我们教主近日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空,特意叮嘱我在此等待韩大人。”
韩充下马来一拱手,“多谢齐教主,有劳房管事。”
站在人群最末尾的花酌枝则眨眨眼,眸子闪烁几下。
三年前他曾来过流云教做客,那时教中管事还是一个姓杜的老先生,这个房明渡是什么人物,他并不认识也不了解。
想到这里,他朝房明渡身后看去,入目也全是陌生面孔。
房明渡闪身让路,一摆手,道:“韩大人请。”
“请。”
见花酌枝神情严肃,萧见琛撞了撞他的肩膀,低声问道:“枝枝怎么了?你认识他?”
花酌枝摇摇头,“不认识。”
但就是因为不认识,才觉得奇怪。
萧见琛笃定:“那他肯定有问题。”
花酌枝抿抿唇,觉得萧见琛三言两语就下结论,太过随意,并不可信。
山路不好走,马车停在山下,织云锦只能靠人力抬上去。
房明渡边指挥人抬东西,边笑着对韩充解释:“这些织云锦,都是我们教主买来给夫人和小主人做衣裳的。”
韩充附和两句:“齐教主同夫人当真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说到这里,房明渡脸上笑容消去,眉头微微蹙起。
见状,韩充连忙追问:“房管事可是有什么忧心事?”
房明渡摇头叹气:“可惜我们夫人这一病就是几个月,虽性命无忧,但却迟迟不见好转呐!”
“哦?”韩充不动声色回身看了眼,同花酌枝交换过一个眼神,热切关心道:“夫人什么病症?我认识一位神医,若需要的话……”
房明渡压低嗓音:“不瞒韩大人,夫人得的是那癔症,教主有令,不得外传,以免影响夫人声誉。”
“癔症?”
韩充若有所思,正要再追问几句,后腰突地一疼。
他转头看去,却见小桃子嗔他两眼,“公子莫要再问了。”
韩充讪讪一笑,这才觉出再问下去实在不礼貌,于是紧紧闭嘴。
房明渡扫了眼小桃子,“这位是?”
韩充反手握住小桃子的手掌,毫不避讳,“这是内人,小桃子。”
小桃子脸上飘起绯红,又杵了韩充一肘子,埋怨他在这么多人跟前不正经。
萧见琛听了一乐,又暗搓搓凑近花酌枝,小声耳语:“枝枝,你是我的内人。”
花酌枝瞥他,“那你呢?”
萧见琛:“我也是你内人。”
花酌枝移开目光,“别叫我名字,莫要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