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卫老头来了。
卫老头全名卫世安,说是叫卫老头,但他其实并不老,相反,从外表上看,他要比先前见的两位都要年轻许多。
只是此人最在乎容貌护理,相传每日清晨都要护肤除皱,拿灵诀修养滋润,简直比姑娘家过得还要细致。风澈猜想他多半是太在乎年龄,怕极了自己显老,才专门起了个卫老头的外号恶心他。
他身着一身黑衣,布料光泽如溶溶月华,虽是最暗沉的颜色,在光芒下隐隐流动着幻彩。
他浑身上下除了身后那把唐刀,再无装饰,简单至极反而让人看了不落俗套。风澈看了几眼他腰间束着的皮制腰带,它闪动着粼粼微光,像是某表皮光滑的凶兽身上扯下来仔细处理过的皮。
他长相虽不出众,眉眼间却自带刀光剑影的犀利感,鼻骨高而挺,鼻翼也窄,唇薄得近乎刻薄。
风澈一看这张脸就烦,幼时斗嘴输多赢少的经历历历在目。
他心里发苦,暗骂一声,一看就是个吹毛求疵且毒舌嘴贱的人!!!
卫老头走上前来,扫了一眼赵承文手里的戒尺,以及地上那个安静如鸡的小孩儿。
他瞅了一眼风澈。
又瞅了一眼风澈。
赵承文以为他又要来说什么早就说你那胡子丑得人尽皆知的屁话,结果今日卫世安这厮不知吃错什么药,居然向着他说话。
卫世安摸了一把戒尺,第三次瞅了瞅地上的干巴巴看他的小孩儿,突然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退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你接着打。”
赵承文:“???”
这波他属实没看懂。
风澈:“……”
他太熟了,这他妈是相看两厌发作了。换了个模样回来,卫老头瞅一眼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立刻想揍他。
老赵头有点懵逼,可能是有些受宠若惊,亦或是没挨骂心里寂寞,手里的戒尺比划着也没落下去。
接着一双芊芊素手抽走了戒尺。
风澈一抬眼,近距离看见了第三位先生。
女人穿得正式又庄重,却仍不能遮住前凸后翘的好身材,雪白的脚腕随着走动若隐若现,步步生莲。
她面容明艳大气,红唇浮动着诱人的光泽,鼻梁上挂着一片琉璃镜,金色的框架附带着一条细细的链子,半搭在锁骨上,眼尾一颗小痣又增加了魅惑的意味。
她这一来,全场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不走了。
原本杵在孩子堆里的楚无忧一见到这女子,扒拉开一堆碍事的小孩儿,一溜烟窜了出来,喊了一声:“小姨!小姨!我在这儿!”
他这么一喊,风澈想起来了,这位他倒是略有耳闻。
楚家楚凝,家主楚凌幺妹,据传符术造诣不高,却记性极好,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饱览诗书,故而来学堂当了先生。
只是直到他毕业,楚凝也没正式授课,没想到回来一趟,自己成了她的学生。
楚凝手里端着戒尺,颇为嫌弃地让楚无忧让开距离,一边待着去。
然后满脸怜爱地过去拽走可怜巴巴的风澈,一把把他揽在怀里,美目怒气冲冲地瞪着台上“冷血”的俩人:“童言无忌,这小孩儿实话实说,你们老是动什么尺子?”
赵承文冷哼一声,卫世安撇嘴,风澈在漂亮姐姐怀里,朝着俩人悄咪咪地吐了吐舌头。
楚凝手中灵力一动,就把风澈安安稳稳放回了原位。
风澈觉得自己像被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托起,放到地上的时候甚至还轻轻提了一下,缓冲落地太快引发的冲力。
比刚刚那一个屁墩儿的体验好了不知多少。
他快乐地揉了一把小圆脸,满足地眯起眼睛,对着姜临美滋滋地说:“陌陌!美人先生对我真好!比刚才那几位先生都好!”
姜临看着台上的楚凝没有说话。
风澈以为他看美人看傻了,心里有些不舒服,转念一想自己也喜欢漂亮姐姐,又恢复了乐呵呵的状态。
他美滋滋地看三位先生之间的拉扯大戏,没能注意姜临暗沉下来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刚刚楚凝揽过风澈肩膀的手臂,幽幽地泛起一丝隐晦的杀意。
第40章 掐疼我了
毕竟美人难得一见,孩子们忙着转眼珠欣赏美人一颦一笑,原本乱烘烘挤作一团的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风澈倒也不像那帮小屁孩儿一样没见过世面,他好歹是当年经受过无数次美人计暗杀中走过来的。
况且在他心里,欣赏美人还不如他揽镜自顾赏心悦目。
风澈瞥了一眼垂眸盯着脚尖入神的姜临,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白衣无风自动,剑峰曳地生寒,青年抬头展颜一笑,端得是举世无双的动人风姿。
风澈心里一动,抬手掐了掐姜临的指尖。
姜临没有防备,袖子里的手指突然被碰到颤抖了一下,就被风澈霸道地拽出来按在了手里。
他撩起眼睫瞧见风澈柔软的发顶,唇角微微勾起,纵容地任由风澈摆弄来摆弄去。
姜临小时候的手胖胖软软,和平时的触感完全不同,丝毫看不出日后骨节修长的凌厉感。
风小色批心里喟叹一声:虽然小版姜临很可爱,但是还是青筋血管什么的比较好摸。
他看上去软软乎乎的,任谁也没想到他这幅外表下心里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风澈弯弯唇角,把姜临的手轻轻放下,注意力又跑到了别处。
他一双圆溜溜的眼叽里咕噜转了一会儿,细致地观察着先生们的神情。
场面已经安静,赵承文满意地点点头,紧皱的眉眼都舒展开了,似乎在喟叹自己刚刚的杀鸡儆猴是有效果的。
风澈凑过去,拉过姜临的手,嘀嘀咕咕:“你看那老赵头,真以为小屁孩儿都吃他这一套呢?还不是美女先生的功劳?”
姜临听到这话,沉默着,黝黑的眸子看过来,突然没了刚刚唇角的笑意,声音也冷了下来:“美人好看么?”
风澈没意识到姜临的情绪,下意识地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姜临别过头抽回手不看他:“你掐我手掐得生疼。”
风澈手里一下空了,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把一句“还行吧”就那么憋了回去。
姜临低着头,声音带着委屈:“而且你掐了那么久。”
风澈:“……对不起。”
姜临叹了口气,抬头看楚凝:“还是看美人可以缓解疼痛。”
他眼角泛起笑意,唇角也弯起一丝弧度,像极了那些被美人勾了魂只知道傻乐流口水的呆子。
风澈:“???”
他心里没来由产生一种胜负欲,忍不住嘟囔:“有那么好看么?她都没我好看,好吧……”
姜临眸子里乍起一道亮光,又倏地隐去,他努力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回头瞥瞥风澈,声音淡淡:“哦。”
风澈:“……”
这是什么反应,可恶。
风澈围着姜临分析了半天,从眉眼比到小腿,把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他见姜临没有反应,气呼呼地绕到他面前继续说。
姜临别过脸去。
风澈继续绕到他面前喋喋不休。
如此重复数次后,风澈急得眼尾泛红,恨不得马上变回原貌让姜临比对比对。
姜临瞥他一眼,矜持地点点头:“嗯。”
风澈连忙拽住他,眼巴巴地等着下文。
姜临努努嘴,捋了一把他翘起来的毛:“你比她好看。”
风澈听了这话,立刻消停了下来,美滋滋地站在那儿,小圆脸上还挂着傻笑。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拿捏得死死的。
许先生见孩子们平复了情绪,捋捋胡子,笑眯眯地说:“来吧孩子们,我们可以开始测评了。”
风澈从来没经历过入学考试,扯着姜临问是不是答卷子就好了。
他一看就没经历过入学考试先生的逼问和摧残,天真地以为答一张卷子就可以解决了。
姜临疑惑地看着他:“你以前没考过?”
风澈:“……”
他噎了一下,颇有些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
姜临想到他第一天来似乎就是打架那天,再一联想到先生们对风行舟供佛一样的态度,猜出了半分。
风澈心里发虚,但还是梗着脖子在那里诡辩:“我爹送我进去的,先生们也没说考啊?修仙之人的走后门,能叫走后门么?那分明是学堂见我天资聪颖,免试录取……”
姜临轻笑一声,声音传入了风澈的耳朵,让他安静了下来:“知道了。”
这一句话让风澈觉得自己解释了半天,像是打了一拳,却打在棉花上一样,有一种白费无用功的无力感。
他顿时就蔫了。
姜临讲明规则的声音陆陆续续传过来:“第一场笔试,这个我和你说过,需在规定时间内答完九十道题目,复习好了就能过;第二场面试,先生出题,这个完全随机,几乎是看人出题,然后根据回答时的表现打分;第三场场景模拟,主要是考心性和心智。三项构成全部入学成绩。”
风澈觉得第二场对自己不太妙,刚才他已经把卫老头和赵老头得罪了,恐怕这俩人要记仇。
他愁眉苦脸,等着考试进行。
姜临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他垂下来蔫巴巴的头。
许先生从袖袍中抽出一支笔,在空中连点几下,开启了阵图。
空旷的地面铺陈的基石似是雾液化了,从中心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浮现出房屋的顶端,再缓缓显出房屋的雏形。
场景从虚幻到凝实,逐渐变成木材的质地,孩童们发出惊呼,纷纷感叹学堂阵法的强大,一些风家的孩子露出了崇拜和骄傲的表情。
风澈扫视四周的阵法的光芒,地表的阵图绘制笔迹在他眼中无法隐藏,逐渐汇聚勾勒出完整的图形,强烈的个人绘制风格让他豁然开朗,确实是风行舟的手笔。
风行舟是风家历年来除开山祖师外最负盛名的家主,阵图几乎遍布了整片大陆,学堂入学考试考场竟然也是他一手筑就的。
风澈忍不住跃跃欲试起来,他构筑这种等级的建筑阵图不及风行舟,遇见自然不能错过。他搓搓手,打定主意进考场答完题之后好好观摩学习一下亲爹的技术。
先生们领着孩子们走入其中,四家各有一位先生领路,孩子们毕竟是四大家族送来的人,进入考场受庄严肃穆的气氛影响,老老实实地列队跟在后面。
考场由一个个独立空间构成,每个考生都是隔离考试,确保不会出现互相借鉴的情况。
风澈走进屋里,房门关闭,等了一会儿后,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那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找不到声源,却并未给人带来七嘴八舌的聒噪之感,反而在耳畔混合汇集成一道声音,整齐划一。
“请考生注意:试题筹备中,请勿转移注意力。”
风澈意识到马上开考,立刻放弃了刚刚想要扒墙看看那传声阵画在哪里的想法,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他再一抬眼,原本满目萧然的屋子逐渐涌动出了丝丝缕缕的灵气,几乎化作了雾,仙雾缭绕间,整个屋子墙壁上开始浮现出各种花纹图案,异彩纷呈的颜色伴随着复杂的纹样,很快吸引了风澈的目光。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风行舟向来以务实为主,阵图描绘过程中向来不做无用功,像这种复杂繁琐空有视觉效果的场面,风行舟总是嫌弃华而不实,也就只有风澈自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然而这图案偏偏出现了,便是有它存在的意义。
风澈思路一转,立刻想到这恐怕是隐藏的考试关卡之一。
先生们是想要看看这群孩童心性坚定与否,面对如此重要的考试,若被这区区炫彩轻易勾去了注意力,忘了刚刚开考准备的信息,耽误片刻,恐怕要在分数上记上一笔了。
正如风澈所料,几位先生送完所有的学生进入考场,便在考场正中心的大厅内集合了。
许先生抬起手在空中拂了一下,一面一人宽高的立方状水镜显现了出来。
那水镜通体剔透,未开启状态时中心似嵌合进了一块硕大的宝石,宝石抛光的无数面反射着七色的光辉,绚丽夺目如梦似幻。
许先生指尖流转出一道灵力,注入水镜内,像是宝石中流入一束光,立刻绽放出七色光向外周色散,水镜开始变换先前四面光滑的表象。
每一块面内分成了三十六幅画面,凭借着修仙之人优秀的视力和水镜绝佳的成像效果,清晰到可以看清镜像里孩子们因为震撼而瞳孔微缩的样子。
许先生饶有兴致地捋着胡子,看着各个画面里,已经被下达开考指令,却被眼前新鲜炫彩的图案迷惑的孩子们。随后毫不留情地挨个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风澈不敢多看那些图案,生怕被先生记一笔什么心志不坚,听到一旁桌案从地底暗格里伸展而出随后重新归位,发出“咔哒”一声,就果断移开了目光。
光滑的白色理石表面经过挪移,出现了一张暗色理石的桌案,边角经过细致的抛光泛出莹润的光泽,内敛低奢的细线状银光铺洒在其上。
桌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风澈走过去坐在蒲团上,纸页缓缓翻开,面前的空间逐渐亮起一道光屏,流动的题目在眼前呈现了出来。
风澈抬眼看着题目,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从一旁的笔架上抽出一根笔,沾了墨汁准备开写。
他抻开袖子,已经摆足了架势,刚要落笔,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用惯用的右手写字。
都说字如其人,那一手张扬跋扈的字,整个修真界也找不出比他更狂的了。
风澈做贼一样把笔换到了左手。
他写了一笔,觉得还能看,就再抬头确定一眼题目,飞速地答了起来。
第41章 先生别气
空中悬浮的字迹苍劲有力,带着铁斧刀削的锋锐感,风澈一眼就认出是卫老头的字。
他一向习惯把不喜欢的科目放在后面再答,怕影响自己答题的心情,考试刚开始就看见卫老头的题,他就觉得浑身难受,像被辣到眼睛一样,揉了半天眼睛,才嫌恶地调到下一科的题目。
这次是《草药的鉴别与药理I》。
虽说风澈和赵老头不对付,但对他教的科目还是颇为擅长,这才舍得把在手里握了半天的笔拿出来答题。
“第一题:下图的草是什么草?有何种功效,答出一点即可。
第二题:幽蔓草为下图哪个选项,常生长于何处?
风澈一路进展顺利,胸有成竹地来到了下一科。
《四大家族史I》一贯是风澈最喜欢的科目,以前被罚在藏书楼抄书,让他抄书是绝对不可能抄的,先生还不让他出去,他闲着无聊就翻翻野史,四大家族过往秘辛一个个异彩纷呈,谁的儿子其实不是谁的儿子,谁欠了一屁股风流债,谁又痴情一生一无所获……简直狗血得不能再狗血,可惜风澈就好这口,看得津津有味不说,还顺道把四大家族史学明白了。
他颇有些怀念地看着一道道熟悉的题目,提笔就写。
“第一题:姜家第三代家主何名?主要功绩为?”
答:姓姜名皓,创‘九戒雷罚剑’,开辟姜家首个束缚类叠加攻击剑意的剑法,抵抗兽潮威力巨大,从古至今无人可及。
风澈在心里默默加了句:带动姜家餐饮业走向巅峰。
据说姜皓此人修为足以辟谷一生靠灵气过活,但他爱极了品鉴美食,为此走遍大陆探访民间奇珍,归来写成食谱,传给隶属姜家地界内的平民百姓,因此姜家地界总是飘香万里。
风澈十五、六的时候去姜家地界历练,有幸尝过当地的坛子肉,简直是“尝尽天下千般肉,唯有雪山香坛鲜”。他吃过一次就忘不了了。
风澈收住乱飞的思绪,把念头终止在“等有机会让姜临再领他去一回”上。
四大家族史答完,风澈还剩了一大半的时间。
他不情不愿地扒拉着悬浮在空中的题目,心痛地看着楚凝隽永温婉的小楷变成了卫老头大开大合的行书。
他皱着一张脸,认命一般往下答题。
“第一题:鳞锤鬃狮弱点位于何处?”
风澈一看,好家伙,学堂出题紧跟时事,前几日姜临百年之期收官之战,兽潮打头阵的就是这鳞锤鬃狮。
他一副押题押中了的雀跃表情,手里的笔哆哆嗦嗦,一个不留神就糊了一大团。
风澈盯着那一团陷入了沉思。
卫老头素来注重卷面整洁,看见第一题就糊成一团,一定会气个半死。
风澈表示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激动了,再加上左手不太好使,一点没有想气卫老头的意思。
虽然现在卫老头依旧看他不顺眼,但他好歹不会因为这事就揍一个弱小可怜的七岁小孩儿。风澈如是安慰了自己一会儿,捋平被袖子压卷边的答题纸,接着写了起来。
“第八题:下图凶兽隶属什么科,什么纲,名何?”
风澈瞅了一眼那张清晰立体的图片,放大看了半天。
面前的凶兽并非像他惯看的凶神恶煞奇形怪状,它四肢修长矫健,一身雪白蓬松的毛发,颈畔的鬃毛尤其纤长柔软。图片呈现的虽是静态的,但它昂首俾睨四方的雄姿更显潇洒俊逸,与风澈印象中后山的狼颇为相似。
风澈:“……”
诶我擦,莫名熟悉。
小胖手下字迹歪歪扭扭,抖了半天写了一个“犬科,哺乳纲”就停住了。
他觉得自己背几天了,这凶兽都认识他了,他却像个负心汉一样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
他一犹豫,手中的笔点在纸页上,在第八题的答案框里留下了一块黑漆漆的圆点。
他可以想象这块黑点会给卫老头带来怎样的冲击。
他现在被监控着还不能动用清洁阵图,挨骂一定跑不了了。
他苦恼地挠了挠头,把头发差点没揪下来,憋了半天,颇不自信地写了个小白狼。
被改名为小白狼的银月雪狼:“……”
我谢谢你。
一场考试下来还算顺利,风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觉得自己除了有三个名字不确定,剩下的都胜券在握。
风澈检查着,改卷子时愈发找回了当年的状态,心想自己既然注定挨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卫老头一次气个爽。
然后他就在自己不确定的地方填上了自己多年来一直想填的。
填完之后他就爽了,一想到卫老头摧残他多年,逮住他的卷子就吹毛挑刺,这下可算被他通过卷子的方式报复回去了。
他一时间豪情万丈,顾不得时间还剩三分之一,就直接自信地提交了卷子。
四位先生在水幕前观察每个考场动向,见这么早就有孩子把卷子传上来惊讶了一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手狗爬的字。
没办法,风澈恐怕先生们认识他的字体,拿左手写的卷子不说,还故意哆嗦了两下。
赵承文强忍住撕卷子的冲动,一手按住气得狂跳的眼皮,才提笔判卷。
他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从最开始的怒气冲冲逐渐变得不知所措,最后化作一声心满意足的长叹:“好孩子啊,虽然字丑,但是我依稀可以辨认出他爱草药学的心。”
楚凝好奇地接过卷子,开始批她负责的部分。
顾及美人的面子,风澈特意减少了字迹挤在一团的次数。
楚凝手中的笔不断判着对号,批到最后她也点点头:“这孩子对四大家族史了解得很好,见解也深刻,看来下了不少苦功夫。”
她笑意盈盈地把答题纸递到卫世安手里,朝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
卫世安皱皱眉,没有在意,拿起卷子,嘴里嘟囔一句:“我就不信这么丑的字能写出多惊艳的答案,多半在哪儿瘸腿儿。”
他目光甫一落在答案纸上,一团硕大的黑色墨团直接给他带来了视觉上的冲击。
他突然明白楚凝为什么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了。
毕竟前面的两位老师对这卷子的主人赞不绝口,卫世安觉得在绝对的才华和实力面前,这都是可以忍受的,于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他批了一会儿,批到第八题,直接气乐了。
“这什么!”
他指着风澈抖来抖去戳成一大坨黑色球后面的小白狼,冷笑:“这和我卖萌呢?”
楚凝在一边捂嘴笑:“我看蛮形象的啊,那银月雪狼怎么就不能叫小白狼了啊?”
卫世安忍了忍,掐住笔,大有想要掐碎它的意思,笔迹一路向下,批到第二十题时又打了个大叉。
“什么叫,我建议命名为大花蛇???”
卫世安一张破嘴,斗嘴一套又一套,气别人一向擅长,上次见他这样气急败坏还是风澈那个混世魔王气出来的。
楚凝和赵承文对视互相对视一眼,果断凑过去看热闹。
那歪歪扭扭的字似乎答到最后愈发不耐烦起来,一通神龙摆尾,又装作认真老实的模样在后面规规矩矩地补了一句话:“它的原名太复杂了,我建议凶兽书修改它的命名方式,起名大花蛇。”
许一诺憋着笑,拍拍卫世安的背:“别气,别气,这孩子有想法,改凶兽名这事儿不是一般孩子能想出来的,足以证明他天赋异禀。”
卫世安咔嚓一声把手里的笔扣在桌上,冷笑:“天赋异禀?我看是不守规矩!”
他还没顾上多讽刺几句,重新拿起笔继续往下批,看见背面那张图后,彻底给他气坏了。
那笔迹圆圆滚滚,画的东西也圆圆得可爱,笔触竟然比写的字要流畅许多,足以看出他画这画时是用了心的。
卫世安看了半天,隐约觉得是个人形。
末尾一行字不嫌事大,挤在一团,却可以分辨出写的是:先生,给你画了画像,你别气出皱纹。
经他这么一提醒,卫世安立刻看出这纸上画的小人是他了。
图上的小人三头身比例,背着一把占了半个身子的唐刀,胖脸虽然圆圆滚滚,脸上的表情却冷冷淡淡,斜过来的眼神似乎在指责。
若是平日里看见,任谁都得夸一句这孩子画得颇有灵气独具神韵,但被画的当事人就在给他批卷子,看到这画直接气到七窍生烟。
卫世安哐当一声把卷子拍在桌上,气得发抖:“这小子,叫姜澈???”
他扔下笔,迈着大步,上前拉开水幕,直接划拉到风澈那篇。
身后的三人鬼鬼祟祟地欣赏了一会儿画像,纷纷竖起大拇指表示肯定,然后又跟过去凑热闹了。
水幕里,风澈撅着嘴,嘴上还挂着刚刚答题用完的笔,他左手拿笔并不熟练,这根笔饱受摧残,笔尖的毛刷卷曲分叉,干巴巴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他四处瞅瞅,左蹦蹦又碰碰,把整个屋能够到的都摸了个遍,然后百无聊赖地把笔放在胖乎乎的手指上,开始转笔。
可惜他姿势标准,指头却太短,过长的笔卡住他胡萝卜似的手指,他翘了一下食指,死活没碰到笔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