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鹿:“继续。”
“用?来看路的眼睛嘛,我们也有,而?且更漂亮呢!”
话音落下,一枚枚绿色的芽苗从月坛大厅冒出头来,瞬间就将?沟渠内的水吸干了,以惊恐的速度长出了一脑袋果?实,蹦蹦跳跳从枝头落下来,随着镜妖的影子?消失不见。
“嗯,镜子?经?过了教学楼……司务楼……阁管楼的人似乎最多,要停下吗?”
江月鹿不假思索:“停下。”
“好的。”许礼对控制着岩石的女孩说?道:“冲出地面。”
阁管楼门前的地面裂开一道口子?,水白色的镜子?绑缚在岩石上,浮上高空,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暴露出现。司祭立刻就发现了这面横空出世的镜妖,他不明所以,但还是挥了挥手,屋檐下的冰锥成了最方便的武器,组成一圈环绕的冰带,挺起尖锐的尾部刺向了镜面!
“啊啊啊啊啊快救我,快救我啊!!!被扫一下绝对会碎的——绝对!”
“吵死了。”付梦如烦躁挥手,轻易将?队友静止在空的火球旋转起来,“砰砰”几声脆响,冰锥就被拦腰截穿,无力?坠落在了地上。
众人:“唔……”
仰慕地望着她。
付梦如不习惯地收回手来,“我可不是为了救它才这么做的,我是战斗的本能反应……别笑了!”
“尽管我不想打断你们的和睦相处。但是——”江月鹿道:“我们的时机到了。”
“接下来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镜妖,你就是我们的希望之光。”
“开始你的表演吧。”
镜妖搓了搓手,好害羞啊。
它咳了咳嗓子?,开始一展歌喉。
“日与月与星辰中央,有一个雪白色的村落。善良的人们牵起手来,家园和学校就随之诞生。”
“孩子?啊,你的头脑装满了知?识。”
“孩子?啊,你的眼睛看向了世界。”
“孩子?啊,你的手脚戴上了花环。”
“孩子?啊,你们会有久远的未来。”
…………
“什?么声音?哎,你有听到声音吗?”
“梨花,喂,醒一醒啊。”
阁管楼中,疲惫的女孩们纷纷抬起头来,祝铃扶着窗户站起,听着回荡在学校里的音符。在过去?的十年间,她们会在每一次的起床、午餐和入睡之前听到这首歌。
这首歌和幸福有关,和安全有关。和入学时许下的愿望有关。和长大之后我将?成为什?么样的人有关。
这首歌,写着她们的未来。
眼泪划过脸颊,掉在了支离破碎的废墟宿舍:“这是我们的……”
“我们的校歌啊。”她哽咽道。
一天前,月河边。
苍白的霜雪映出祝铃和江月鹿的影子,她慢慢听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你专门?来找我,不是为了告诉我,我们即将会得到救赎吧?”
江月鹿看了看她,“你从前对历史?很在意的。”可是在他讲述十年前的过去时,祝铃没有过多的反应。她和梨花敲开教室的门?,说想要去图书馆看一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才是前几天发生的事,却好像过了几个月。
祝铃很平静地说道:“历史不一定是真的啊,老师。”
“就包括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有没有遭到过清洗。我的记忆最初是什?么样呢?此刻的我还是十年前的我吗?既然不确定,又为什?么要在意那段历史?。”
“比起这些,我更想保护好身边的人。她们才是实实在在的。对了,鹿月老师。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呢,谢谢你救了小春。”
江月鹿忽然道:“其实我不叫鹿月。”
祝铃愕然:“……嗯?”
“我的真?名叫做江月鹿,我是个男人。改名换姓是为了方便入校。”
祝铃有点惊讶,但还?是点头道:“这样是会?方便一些……但你为什?么要来女校呢?而且……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江月鹿:“因为我发现了,你更在意明白的、毫不糊弄的真?相。所以我打算对你全?盘托出,这有利于我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
祝铃懵道:“……计划?”
江月鹿告诉了祝铃他对司祭所谓【天书计划】的怀疑,“司祭说要带你们走,可我找遍各地,也没有后续的措施。对于今晚,他制定了严密的计划,可是对于离开,他却没有一点吩咐,这不太正常。”
“再来是考虑到他对你们的态度,随便就能洗去记忆,随便又带人去林子里当祭品。他说这是为了保住更多人付出的小小代价……虽然也能解释,但我总觉得和他本人的个性不符。”
“他挺会?表演的,最开始像个文?雅善意的长者,很少动气,也很少发怒,和老师开会?时会?拿出商量的和善态度。”
所以他的动气和发怒才显得弥足珍贵,能从那一瞬间的情绪爆发窥伺到他隐藏在表演人格下的真?实心灵。司祭唯一一次被激怒,是听到他将树人族和他们相提并论。
当时江月鹿直面了他高涨澎湃的怒潮,如果支撑着潮水升起的,是司祭内心未能掩盖的恨意,那他的仇恨得有多磅礴可怕。而且他还?能藏得非常好,这就更可怕了。
种?种?矛盾之下,才让江月鹿决定找到祝铃,开始为另一条路提前铺垫,“如果今晚无事发生当然很好,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得救。但是我们也不能忽视掉另一种?可能,如果他采取了极端的方式去复仇——甚至说,极端到可以牺牲掉你们所有人呢?”
祝铃像被人掐住了嗓子,“司祭他会?这么做吗……”
他会?的。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回答道。
他能不顾你们的感受反复清洗记忆,还?间接杀了麦冬……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祝铃在江月鹿安定的眼神中慢慢醒悟,她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我明白了。我需要做什?么?”
“尽可能将所有学?生聚在一起,有必要的话把我的话也告诉小春,她可以成为你今晚的助力?。”
“然后?”
“没有然后了。”
祝铃难以置信:“决战啊……就只是这些?”
江月鹿拍了拍她的头,“我也不知?道剧本怎么写的啊,小姑娘,你得对我有点耐心。”
祝铃没什?么底气地垂下了头,“好,我会?有信心。”
她不言不语。接连而来的变故让她有点麻木了,在被江月鹿叫到这里之前,她想的还?是今晚和梨花吃什?么这种?小事——她后知?后觉,这其实是一种?逃避做法。她不想参与庞大的计划,也不想被卷入混乱,她的脑子经不起折腾了。
既然有人像提线的大师一般操控她们的生死,那玩偶就该找到自己的位置,她不挣扎了,她会?好好当一个提线木偶的。
可是……好难过,好不甘心啊。
江月鹿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看着她的眼睛。她很不明白,象征着公平的造物主为何能给他这样一双不曾黯淡的双眼,无论是何绝境,他似乎都有办法解决。
“祝铃。今晚的记忆是你能去创造,并能永远留下的。”他说道:“它会?久久地刻在你的脑子里,别人带不走,也洗不去。”
她咬住了嘴唇,咬出一条深刻的梦寐以求的痕迹。
江月鹿问?道:“现在有信心和我一起创造今晚的计划吗?”
祝铃顿了顿,毅然抬头,“有。”
“孩子啊,你将与冷漠的世俗争斗。”
“孩子啊,你将与惨厉的恶鬼争斗。”
悠扬的歌声传遍了校园。
祝铃低声道:“很早之前我们不明白……校歌里为什?么会?出现恶鬼这种?字眼。现在看来,您还?是对我们留存了一丝善意的,在很早之前的一首歌里就已?经写下来了今天的结局。”
“我们不是傻子,我们也会?迷茫,我们会?从破碎里的记忆中看见矛盾的碎片,但却很难怀疑照顾我们的司祭本人。您和所有老师一样,是教我们课程,为我们做饭,让我们成长的前辈和长者。”
“可是,是长辈就要骗我们吗?”
“课是假的,考试也是假的。你们教的东西根本不是我们需要的。我从画本里看过其他地方的学?校,他们的老师会?教历史?,让她们认清时光中的真?相;会?教语言,让她们掌握和外面交流的技巧;会?教地理,让她们看清楚大世界的每一块版图,告诉他们,这些地方,你们早晚会?去的。哪怕是在很远很远的未来,你们也会?长大成人,实现自己的理想。老师啊,您有教过我们这些吗?”
“您教了我们一堆没用的知?识,用不到的技能,其实是在说,我们根本不用有未来。因为早晚我们都会?迎来这一天。”祝铃抬起头来,“但我要感谢您,司祭大人。”
远处的月坛明了又暗,苍老的声音透过暗夜传来:“感谢我什?么?”
“因为您也算教了一点有用的,就是让我们学?着去使用月力?。”
司祭失笑道:“别开玩笑了,祝铃。你们的月力?来自于脖子上?的日石圈,你们和我同属一族,我像清楚我的身体?一样清楚你们的身体?底子。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神那里拿到了月力?,为此?我付出了多大代价……你根本不明白。”
祝铃:“我明白的。”
“我知?道你的代价。你去投靠了仇人的神明——树神,对吗?你供奉了最恨的人——他们的神明!”
月坛狰狞地亮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想过啊!”祝铃怒吼道:“在我痛恨自己是个普通人的时候,我也想过怎么做才能改变我无力?的命运,去找树神,我也想过!我像你了解我一样了解你,因为我们是同族!”
她粗重?地喘了口气,慢慢平静了下来:“但是我不会?去做的,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
司祭冷漠道:“不愧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该赞赏你的底线,但是很遗憾,你很快就要没命了。”
“我不会?的。”
祝铃一字一顿道:“我有我的神明。”
说完话,祝铃闭上?了眼睛,跟随她一起的还?有身后千名学?生。
不远之外的教学?楼顶,小春的双眼满怀恨意与杀气。跟在她身后的女生不安问?道:“小春……你不害怕吗?我们是在和司祭大人作对啊。”
“害怕?”她哼了一声,“我早就不怕了。”
从我在墓园的树洞看见被撕碎的麦冬时,我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我不相信你们的记忆里没出现过奇怪的人。奇怪的想不起来的人。想起来会?高兴又会?难过的人。”小春说道:“为了她们,也为了我们不成为她们,现在跟着我来吧。”
说完后,她也闭上?了双眼。
司祭看到她们全?体?闭上?了双眼,虽然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但感觉非常不妙,“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你们真?是反了天了,你们这是在逆天而行!”
江月鹿在月坛听到他的话,冷笑道:“逆天而行,谁是天,你吗?我看你——”
嗡嗡!剧痛忽然来袭!
江月鹿面色惨白,按住了太阳穴,那里仿佛同时有几千根针扎进来。是司祭的袭击吗?不。不是他。
脑子像被绞在一起,他疼得冷汗淋漓,一阵头晕目眩过后,又干呕了起来。他这番突然发作,吓了周围人一大跳,“喂,喂!你没事吧?!”
江月鹿已?经呕得说不出来话,他的视线变得一片模糊,眼前还?出现了幻觉。
他竟然看见了月坛之外的画面,连续的画面跳跃让他又一阵恶心,最终定格在祝铃虔诚的面孔上?,他听到她没有开口的祈祷心语:“神啊,如果有神明在这里,希望你可以收我们为信徒……”
好家伙!
他忘记自己在信仰上?填了“考神”!
陈川当时开玩笑说要做他的信徒,他压根没当真?,人怎么能成神啊?但是……他现在真?的听到了所谓“信徒”的许愿声——她们在恳求神明现身,求祂来救自己,为此?她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性命也不在话下……
你们找错人了啊……江月鹿痛得苦笑。
你们求的这个“神”,现在因为头痛寸步难行。光是听一听祷告声都疼死了,如果真?答应她们,接受了近千人的信徒……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呜……啊……”
他呕出一滩鲜血,翻过身用力?将头撞向地面,“砰!砰!砰!”三声过后,他感觉额角流下温热的液体?。两种?疼痛对冲用力?之后,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平衡。他立刻抓住这个瞬间,答应道:“好。我答应你们!”
谢小雅感觉到一股无形而又强大的力?量从她们身侧奔涌而过,那力?量的压迫感让她们下意识就想要跪在地上?,丑陋的、不可直视的、恐怖的力?量……朝着阁管楼的战场轰轰烈烈奔去。
那一头很快传来了司祭愕然和大楼倒塌的声响,谢小雅顾不上?去管,从地上?起来后,就将满头是血的江月鹿一把扶住。
可是刚碰到他的身体?,谢小雅就愣住了。
软绵绵的……
“许礼……”她颤抖着声音呼唤友人,转过头道:“他全?身的骨头……好像都碎了啊……”
五分钟后。
她们背着一息尚存的江月鹿来到了阁管楼。这里已?成一片废墟,所幸的是祝铃她们完好无损。
谢小雅环视一圈,不确定道:“是刚才的那波力?量造成的吗……”从她们身边奔过去的无形之力?,让一栋建筑瞬间化为废墟,司祭生死不知?。
许礼点头,“看起来是了。”
“那股力?量好像是从他身上?出来的……”谢小雅欲言又止,看了眼不远处昏迷不醒的江月鹿。她们不敢挪动他,用水球将他包裹运到这里。
谢小雅低声问?:“他会?死吗?”
“难说。他的伤太重?了。”许礼说道:“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总之是为我们争取到了最好的结果。第二题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就要去找——”
话音刚落,一块碎石忽然从旁边掉下来。
在一片静寂之中,这点声响格外引人注目,碎石骨碌碌滚到了她们脚下。
许礼警惕道:“梦如!快过来——”
她的后半句话被碎石掉落的声响打断了,眼前的废墟中,忽然挣扎着爬出了一个人,她抬起头来,竟然和付梦如长得一模一样!
她破口大骂道:“你们眼瞎吗?被她骗了这么久?!我才是付梦如啊!”
“我一进来就被她绑了,关在宿舍里。我每天都敲墙搞出声音提醒你,结果你什?么都察觉不到!”
谢小雅目瞪口呆:“……梦如?”
她回过头,看见路尽头站着另一个表情阴冷的付梦如,“两个……两个梦如?!”
趴在废墟里的“付梦如”狼狈大骂:“我都说了啊,我才是付梦如!她是个顶替我的冒牌货啊!!!”
谢小雅迟疑:“你是梦如,那她又是谁啊……”
“付梦如”刚要大喊,被一个疾行而来的红色影子用力?按回了废墟,一层层打穿地下的声音和惨叫接连传来,一秒不到,“付梦如”就被石块全?埋了。
做完这一切的少女直起身来,轻拍掉手上?的灰尘,她的面孔急速变幻成了另一张陌生的,比之前更精致,更纤细,透出诡异的惨白色。
“认识你们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做自我介绍呢。”她从手中抽出长长的猩红大刀,倒映出她冷酷的眼神。
“你们好啊,我是纪红茶。”
谢小雅感觉自己恍惚了,“你说你是谁?”
她望向自己的双手,昨天之?前,她和许礼还在月河畔拥抱了梦如,指尖仿佛还有她身体的余温。鬼的身体是冰冷且能穿透的,而“付梦如”却能和她们并肩作战,抵着肩膀传来的温度好温暖好温暖。
这么温暖,怎么会是杀人如麻的恶鬼呢?
“恶鬼惯会骗人。”
纪红茶没?什么感情地说道:“使?用一点拙劣的人际技巧,就?能让你们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你们对自己的朋友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人的感情果然廉价又恶心。”
她分外可?惜地看了眼地下,“我本来没?想过这么早现身的……”要?是真的付梦如没?有自己蹦出来,她或许会把这场“友谊地久天长?”的戏长?久地演下去。
“坦白说。这张皮我用着得心应手。”她出神地点着自己冰冷的脸颊,啧道还?是原来有温度的皮相最好。
“这个叫做付梦如的性格也和我非常相似,原先我扮演过不?少?人,没?几天就?会被人认出来,那我只好把他们全杀了。”
“看来看去还?是这个最好啊,真是太可?惜了……”
许礼忍无可?忍打断她神经?质的絮叨:“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骗我们,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
纪红茶哈哈一笑,“知道晚一点开始的话,会让你可?怜的自尊心稍微好受一点吗?那我就?告诉你吧,至少?在你像白痴一样对我示好的时候,像小狗一样听我指令的时候,你一点也没?认出我就?是你们千里迢迢赶来搜寻的恶鬼!”
“还?要?生擒我?黄毛小儿,大言不?惭!你们制定那些白痴计划的时候,我可?就?在旁边听着呢。一边听还?要?一边忍着笑,哈哈哈哈!太傻逼了!还?跑来问我,梦如你怎么想呢?哈哈哈哈!傻逼!”
纪红茶生怕笑声不?够刺耳,一声比一声尖利。
许礼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影子?一闪已近身到她头顶,手掌叠出的符咒光芒将她完全笼罩其中,可?是纪红茶似乎没?有想过要?闪避,抬起头来,透过波光粼粼,微微一笑。
许礼顿感不?妙,她难以置信地看到一张面孔扭曲变幻,停在了“付梦如”的五官。她的“同伴”拧起眉来,用熟悉的口吻说道:“许礼,你要?对我动手吗?”
许礼:“我……我……”停顿了一秒不?到,就?被重击扇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十来圈才停下,她抬起身哇一口喷出血来。
谢小雅:“许礼——!!!”
她愤怒地转过身来,怒视着“付梦如”:“你对我的伙伴下手,还?用这种阴招……我绝对饶不?了你!”
“我需要?你饶吗?”
纪红茶不?退反进,衣袖哗啦啦在风中晃荡着冲到了她面前,在谢小雅下手的前一秒又故技重施,这一次,她换成了许礼的面孔。谢小雅愣了一秒,也被击飞出去,如落叶断线,飘落在许礼身旁。
纪红茶道:“这种阴招对付你们,简直不?要?太有用了。”
“许礼……”
谢小雅趴在地上,她的后背暴露在天空下。
后背黏着一道视线,冷冷的,充满怨恨的视线。像在冬天最冷的夜将舌头贴到了冰冷的铁管上,刺拉、刺拉地撕掉她背上的皮肤。她忍不?住颤栗起来,想要?翻过身去。
“啪嗒、啪嗒、啪嗒。”脚步声不?缓不?慢走近。
背后的那只恶鬼,像是要?不?紧不?慢地瓦解掉她的心灵武装。可?恨的是,她确实做到了,现在的她双手无力,禁不?住地哆嗦,那是对死亡本能的恐惧。
“许礼……”
谢小雅不?由?自主想要?伸出手去触碰自己的朋友,可?是下一秒就?被抓着头发扯了起来,许礼的脸只在面前闪了一瞬,她就?在头皮撕裂的剧痛中看见了前方的空地。只看了一秒,她的脸就?被用力砸向了大地。
“隆——!”
“隆——!”
谢小雅的头和脸被砸得血肉模糊,许礼哀嚎起来,因为?嗓子?受伤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唔药……啥了你……”
“隆——!”
这次纪红茶没?有再扯起她的头发,谢小雅抬起头来,血糊满双眼,看到的许礼是支离破碎的。
她扯起嘴角笑了下,却发现这样更痛,“不?要?哭。不?要?在这种人面前哭。许礼。”
“哪种人?”纪红茶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在说我吗?”
谢小雅回?答不?了,她已经?晕死过去了。
“死了吗?”
纪红茶将她提起来看了一眼,就?像打量一个没?用的娃娃,然后轻飘飘扔到了一边去:“自不?量力的虫子?。虫子?就?该有虫子?的觉悟。待在你们花园一般美好的学院老家不?好吗?非要?来我面前讨嫌?”
她无所?畏惧地对上许礼仇恨的视线,淡淡道:“接下来轮到你了。我会稍微控制点力道,让你很快去和好姐妹见面的。”
抓住许礼的头以后,纪红茶看见她嘴唇蠕动,嗯了一声,“噢,你是想要?亲口感谢我——”
一口混着血的唾沫吐到了她的脸上。纪红茶面无表情地抹掉了。
嗓子?里的血被吐掉之?后,说话也清晰了些,许礼恨道:“你没?有心吗?你一点心都没?有吗?!”
纪红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讨厌别人吐我口水。”
她漂亮的面孔狰狞起来,扯起许礼的头发,后者在剧痛中感知到,这才是她原本的力气——刚才对待谢小雅她是有所?收敛的。而自己就?要?在她全力一击下彻底死去了。
她完全被遮蔽在纪红茶的阴影下,在一点点流逝生命。
可?是这道坚不?可?摧的阴影,却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挡住。许礼瞪大眼睛,看着不?知何时爬过来的江月鹿,他可?笑地挡在自己面前。
“江月鹿……”
你全身的骨头不?是都断了吗!
“又想来救人吗?”
纪红茶讥讽道:“多?么伟大的老师啊。救了一个班的人还?不?够,救了一个学校的人还?不?够,现在又来救自己的队员了。”
江月鹿惨笑起来,还?有种疯狂劲儿,“你也说了,救一个是救,两个也是救,不?如全都救下来……”
纪红茶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将许礼甩到了一边,后者顽强地在地上支撑了一会,想来帮江月鹿,或者叫冷问寒过来。但是她搞出来的动静让纪红茶颇为?不?耐烦,回?头抽了几鞭就?让她彻底晕死过去。
“好了。”纪红茶慢慢朝他走来,“烦人的声音终于没?了。现在我们能静静地商量一些事。”
“商量?”江月鹿喘着气笑了。
纪红茶站着,他歪七扭八地躺着。纪红茶的衣裙都没?伤痕,而他满身是血。纪红茶精神奕奕,而且因为?刚开杀心,整个人还?在亢奋活跃的状态下。而他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很快就?会一命呜呼的人了。
他实在很好奇纪红茶要?和他商量什么。
只见她随意地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翻看起自己的十指,一会对着天空欣赏,一会细细研磨长?长?的黑色指甲。江月鹿知道,她这是有心折磨自己。
过了好一会,他听到纪红茶问道:“你和夏……”
她微妙地变了神色,似乎是不?敢直接说出那个名?字。
“你和鬼都来的那位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