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翼也看出来了,他是游魂状态,点头接受了这个回?答。
他为鬼王,身走地府比落阴官还容易。鬼门关之类活人去不成的地方,对他来说就像回?家般简单。元辰宫是人的魂灵在灵界的居所,是人的元神出窍之后的归处。江月鹿出现在此,应当是死了,要?不也是半死不活。
到底他是什?么情况,夏翼也没兴趣了解。
可喜可贺,他的记忆恢复之后,就不再是围着江月鹿转悠的傻逼恋爱脑了。
另一边,江月鹿也没有多?想。
他虽然不知道夏翼是鬼王,但知道他来自鬼都,而且名头不小?,自如穿梭在阴间鬼蜮想来难不倒他,随意进出别人的元辰宫也不在话下?,只不过他心?里有点疑惑。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呢?
夏翼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啊?”
夏翼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算了。我?自己出去看吧。”
“哦哦。”江月鹿懵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对哦,司祭说他引你?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然后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难怪他不知道外面的事。
夏翼的脸都黑了,这些破事他本?想岔开,提起来实在丢脸。可是眼前这个人偏偏睁着明亮的双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司祭到底怎么引开你?的?他做了什?么啊?”
夏翼恶声恶气,“少问这些。”
江月鹿自顾自猜了起来:“嗯,你?看起来是不容易被人蒙蔽的类型,他一定用了非常手段,让我?想想,你?这人一般最有兴趣的……”
他眼睛一亮,“难道是用打架的理由?比如他说,我?们雪村中有一尊武神啊,那可真是非常厉害,没人能?打得过,我?看你?身手不凡,是多?年不见的天才,一定可以干过他……”
夏翼瞥他,“你?搁这儿编故事呢?”
“那到底是不是?”
“不是。”
夏翼回?答地干脆利落,但是转念又?想了一想,真要?是这个理由,他会不会去,唔……
江月鹿端详着他的神色,“你?该不会是在认真思考吧?”
“哈?”夏翼被唤醒,耳根都红了,“我?才没有!”
江月鹿打量了他片刻,忽然说道:“有时候你?还挺可爱的。”
夏翼:“…………”
他有点败给江月鹿了。
鬼不该感到头疼,可是他此刻真的有头晕目眩,就像跟这种?陌生感觉做对似的,他想快点摆脱,于是开口起了另一个话题:“他用你?来骗我?。”
江月鹿没有懂,“嗯?”
夏翼能?说一句已经算是极限,见他还是愣愣的,扭过头就想大骂你?怎么这么笨。可是对上?江月鹿那双微亮的眸子,他就哑口无言了,脑子里想起来的,都是最近为了他干出的离谱蠢事。
是的,他居然会愚蠢到在失忆时误会了自己和江月鹿的关系,以为他们是相恋又?分开的亲密恋人。
司祭用一句“他好像遇到危险了哦”就将他勾到了雪林里,那家伙预先埋伏下?的法阵让他始料未及,再加上?失忆使不出原先一半的本?事,总之,当时使用的那具人类女性的躯壳破碎了,他的游魂才回?归到了阴间,在这里暂时停歇。
在失去那具身躯后,他也顺带着想起了所有的事。
在江月鹿面前蹩脚地说话做事表白,问别人如何能?讨他开心?,像个软蛋一样为了他难过兮兮,又?像个傻逼挡在他面前说谁都不能?欺负他的江月鹿……干过的傻事桩桩件件、扑面而来,让他恨不得立刻再死一次。
于是装死躺在了棺材里,对外面不闻不问。等再次醒过来,就看到了江月鹿本?人。
原来他误打误撞来了他的地盘?
夏翼也有点疑惑,附近这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进了他的元辰宫?
“噢。我?明白了。”江月鹿忽然说道。
夏翼漫不经心?,“你?明白什?么了。”
江月鹿说道:“司祭以为你?喜欢我?,对不对?他以为误会是真的,我?们从前是那种?关系。所以让你?去救我?……之类的?我?猜的。”
夏翼白了脸,“谁、谁喜欢你??少发疯了!!!”
说了一大堆话,怎么只听到了这四个字啊……江月鹿哭笑不得,“我?知道啊,你?不喜欢我?,我?之前也和你?说了很?多?次,就怕你?想起来以后很?难面对。我?能?理解你?啊,不光你?觉得麻烦,我?也觉得烦,还好现在你?都想起来了。”
夏翼听得气血上?涌,“你?觉得我?很?烦?”
“呃……”江月鹿想说他没这个意思,但是一时半会没适应游魂状态,话没能?说出口,就让夏翼以为他的沉默是在表达难为和无奈,蹭一下?站了起来,脸都气成了大头特效:“你?真觉得我?烦啊!”
不正常。十分不正常。
这一切异常,只能?归结为失忆的后遗症。他的记忆是完整了,但是和江月鹿的关系还没有恢复如常,所以也没办法用原先的心?态对待他。嗯,一定是这样。不然在听到他说自己有点麻烦以后,为什?么会心?口发闷呢?
夏翼想要?转移话题,便在宫内逛了起来。
之前不知道这是谁的元辰宫,也懒得细看,现在知道是江月鹿的,反而来了点兴趣。他见过许多?人灵魂的栖身之所,有的一贫如洗,什?么也没有,有的金碧辉煌,却总是空落落。江月鹿的,有点另类,中间摆了口死人的棺材,四周黑乎乎隐匿在黑雾中。
看着很?小?,但因为有尚未踏足的幽暗迷雾,所以也可以算是神秘广大。
朝黑雾中走了几步,夏翼忽然看见一处亮着荧光的东西?,走近了一瞧,发现那是聚集了江月鹿生平往事的走马灯。灵界是会出现一些前尘往事,他不太意外。
江月鹿执着的那三个孩子出现在面前,他注意到那时的他非常青涩。
自己也是个尚未成熟的少年,却像父亲一样照顾着几个小?屁孩。夏翼忽然有点领悟,为什?么江月鹿在带着那群傻子般的小?孩队友时无比耐心?,他就是很?擅长带孩子,那是日经月累的陪伴积攒下?来的经验。
然而他所陪伴、也陪伴着他的三个亲人,却死于那场大火。
火焰映红了夏翼的眼尾,似乎融化了面容覆盖着的坚冰,这让他显得没有那么不通人情。他静静看着江月鹿那时站在花园里不得动弹的痛苦,如果能?踏出一步,就能?救出他们吧,朦朦胧胧理解了一点他的折磨。
事实上?,鬼王大人很?少如此良久地驻足在一个凡人的走马灯前,与他浩瀚无尽的寿命相比,江月鹿数年的光阴就如同金鱼的吐息,瞬生又?寂灭。
为什?么关注他,这就要?提到那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了。
那个已经死去,在这世?上?不复存在的“江月鹿”。
“……嗯?”
忽然之间,在下?一幕中,夏翼猝不及防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和江月鹿在一间昏暗狭窄的小?阁楼上?坐着。这一幕勒紧了他的呼吸,一瞬间时空凝滞。
……这也是他的回?忆。
刚找回?来的记忆中,曾有一整段的部分和一个叫做江月鹿的人类相关。后来他死了,巫师收敛了他的骸骨,他也确认了他的死亡。但是现在,他从这段过去的走马灯中,得到了一个几乎可信的事实。
没有死?
没有死……
没有死!
夏翼几乎一瞬间翻身而起,残影掠到了江月鹿身边,认识他的这段日子,他曾经多?次靠近他,可是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的手危险地放在江月鹿的后颈,探摸着他的温度,下?一刻,用力地按向自己。
仔细、仔细地看着他!
他的内心?在呐喊着同一句话——如果他有心?。
“嘶……”
没有留情的力道让江月鹿猝不及防地吃痛抬起头,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夏翼一瞬间就性情大变,用刚硬的态度控制住了他的身体。
现在的夏翼离他很?近,冰霜冻住的面孔似乎能?闻到霜杀之气,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双红眸从未燃烧得如此耀眼。
低气压包裹了他,让他一字一顿吐出来的话像是一刀刀利器:“你?从没有说过,你?认识我?。”
江月鹿难以呼吸,他总算知道自己和他的力量完全不对等。
“因为我?真的不认识你?……”
“重说一遍。”
“啊?”
“你?怎么认识我?的。”夏翼盯着他,手更用力了,“重新说一遍。”
这一刻电光火石间,他想过无数办法,可是最后拆解的结局都指向死局。他和夏翼之间如果打起来,他毫无胜算。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想过呢?是因为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打起来吗?江月鹿惊愕于他对夏翼的离谱信任。
他只能?放弃了,顺从地回?答他道:“……是在熨斗镇。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第一次考试的时候。你?是在拷问我?吗?”
夏翼:“你?可以这么理解。”
江月鹿发现他仍然一脸无情地等着自己说下?去,只能?继续:“……当时,我?以为你?是像刘石头那样的考场固有人员,没想到后来,你?告诉我?说,你?来自鬼都,是来抓秦雪回?去的。”
他忽然想起,“对了。秦雪他刚刚来过,你?要?——”
夏翼充满戾气地打断他,“那不重要?。”
“可是纪红茶好像死了。这难道也不重要??”
夏翼听到之后,手松了一些,“你?杀的?”
江月鹿迟疑,想起他们的关系似乎不错,“因为她也要?杀我?。”
“原来如此。”夏翼平静道:“那真是可惜了。”
江月鹿惊悚地发现,他告诉夏翼这些消息之后,他没有出现一丝动容。难过,没有。生气,也没有。他很?平淡地接受了纪红茶和秦雪的生死。可是在此之前,他们的关系似乎远超“抓捕人”与“被抓捕人”,纪红茶甚至还对他撒过娇——这对纪红茶来说,应当是对很?信任的人才能?做出的事了。
就连那只乌鸦,也在秦雪坠崖之后有一声叹息。就连那棵“人脸树神”,也在看到纪红茶死后有一丝怅然。
可是夏翼什?么也没有。
——“空”。
他是空的。扔进去沉到底,毫无回?声。
“你?回?答得很?好。但是还不太够。”那对红眸不含温度地看着他,江月鹿毛骨悚然察觉到手指刮擦着他后颈脆弱的皮肤。
“不要?用无聊的人来试图敷衍我?,或是岔开话题,现在我?想看的,只是你?。我?想要?听的,只有一件事。”夏翼冷冷道:“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熨斗镇之前,孤儿院之前,你?有没有见过我??”
“你?为什?么会知道孤儿院……”
“快说——!!!”
咆哮声让整个空间静寂了,只留下?夏翼的紧促呼吸。江月鹿点了下?头,“没有。”
“我?确定,我?和你?相识不久。”
一个答案落地了。
看他之前的表现,似乎得到“不知道”的回?答才会低落。可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夏翼居然大笑了起来,做这一切时,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他的脸,最后还用手指轻拍他的脖颈,像扇小?小?的耳光般肯定了他的配合:“很?好。回?答得很?好。”
江月鹿:“……很?好?”
“我?在夸你?。而且我?很?高?兴。你?看不出来?”
江月鹿:“……”一点也没看出来,而且他一头雾水。
“你?好像忘了很?多?事,还有了别的生活。”夏翼慢慢松开了手指,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滑稽而扭曲的笑容,“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的,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再次熟悉,我?的好朋友。”
江月鹿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在考场解题的时候都没这么困惑过,他至少呆了十秒钟,夏翼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发起怒来,“该死!!!学院的狗东西?骗了我?,如果不是我?进了你?的元辰宫,这个秘密会一直瞒下?去。”
江月鹿皱着眉,“秘密?”
夏翼仍在自顾自说着:“很?好。很?好。既然他们撕毁了约定,那鬼界与巫师之间保持良久的关系,似乎也可以就此终止。唔……这算是他们发出的信号吗?在我?的眼皮底下?,让我?的人杀了纪红茶和秦雪……”
他转向江月鹿,视线让江月鹿毛骨悚然,“是我?杀的,怎么,你?也要?杀了我?吗?”
夏翼荒谬地摇头,“不会。我?怎么会杀你?呢?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他的手慢慢滑上?他的脸,却穿了过去,微微一顿。
江月鹿惊讶道:“……为什?么?我?在消失吗?”
“看起来他们发现我?了,要?带你?回?去。这一次之后,他们一定会藏得更深……我?还能?再找到你?吗?”
得留下?一点印记。
夏翼决定了,邪性十足地张开了双眼,将江月鹿抵在了棺材上?,他只感觉到喉结一痛,一个浅浅的印记就出现在白皙的皮肤上?。
那双炽烈燃烧的红色眼珠似乎要?望穿他,“拿好这个。”
他感觉到脖颈上?多?了一点重量,低头一看,是那枚在教室过被他的双手抚摸过的珠子。
上?一次分别,送给他一口生前之气。
这一次,又?送了一枚……
“这是什?么?”江月鹿问。
夏翼张开口,模糊的几个字听不见了,他正在飞快地脱离这里,一股强大的外力正在将他的元神拽回?去。
最后看见的,是沉默不动的夏翼。
他没有吐露一个字,静静地看着他。静默如压倒人的巨山,还有那吃人一般的眼神……江月鹿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外力强硬带走了他的元神,夏翼一定会用尽方法将他留下?。
如果还能?再见,他会用绳子把他捆住,留下?,不容逃离——那发疯般的眼神就这么告诉他。
还会再见吗?
他不怀疑。
因为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他见到了有史以来夏翼最为外显的情绪。他不再像冷静的冰原,而是有了起伏的山峦。凶恶、残暴。不舍、心?安。愤怒,痛恨。如此多?的复杂感情都出现过了,他不再是面对死亡还能?淡然的鬼都来客。
他用长久的注视回?答着——
我?们还会再见的。
【至此,你在本场考试中的?三道题目全?部完成。恭喜你,江月鹿考生!】
【此外你还找到了考场中隐藏的?两道附加题:第一,你如约找到了失踪少女的?位置;第二,你呈现出了女高原本的?样貌以?及它诞生的?来龙去脉】
【你的?成绩与计分将?会在之后发送到你的?学生卡账户,请在开学分班前记得?查收】
【考试已经结束,现在可以?醒来了……】
醒来吧,醒来吧。
连续的?呼唤响在耳边,但他就是无法?睁开双眼。这种感觉很奇怪,和梦魇相似,像有东西紧缚在他身上?,躯干被?压得?非常沉重?。
可是又和梦魇有区分,“鬼”不止压在他的?身上?,还试图穿过他的?身体,就像身体里硬生生挤进?来另一个人的?魂魄,让他无处可去,只能被?迫下坠、沉没……
“呼……”
江月鹿猛然睁开眼。
“你醒了?”
他忍着晕眩朝旁边看去,这是个光线适宜的?房间,很适合休养身体,许久不见的?童眠正坐在对面的?病床上?打游戏,他的?脑袋和身上?都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里面闪着欣喜的?光。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接受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一连串的?问题没一个能听懂。
等等……江月鹿想起?来了,下意识抬起?手。
他在考场内的?身体因?为无力承受“神?祇”的?身份粉身碎骨,逼不得?已只能先在冷问寒的?帮助下藏到元辰宫。这也算是当巫师的?唯一好处,身体和神?魂可以?短暂分离。
“神?明在赠予自己的?眷属通神?之力时,顺带也附赠了一件微小的?礼物。”冷问寒当时不含感情地解释。
所以?巫师能够元神?出窍,或将?身体暂借给鬼魂。
但是,重?点就在这里,他当时的?身体已经筋骨全?碎,血脉根绝,属于阎王爷亲自来收尸也要捏着鼻子嫌弃不想收的?程度,他早做好了当孤魂野鬼的?准备。
但现在,他试着抬了抬手,没问题。再试着动一动脚,非常灵活。最后扯开衣领低头一瞧,没看见任何伤疤。
他的?皮肤怎么看起?来……更白了?
以?前也白,但似乎不是这种泛着死人相的?惨白?
江月鹿有些?恍惚:“我没死吗?”
童眠:“怎么会!你连着刀了两个鬼都都主?,现在是新生眼里的?草根英雄,野巫复兴的?希望,有你这样风头无两的?新生,学院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让你轻易死?”
江月鹿无言:“……”
以?他不多的?人生经验来说,一个人忽然有了无数个名头不代表他要走运,更可能是要倒大霉。
尤其还是在这个晦气的?学院,不知道会有什么烂事发生。
江月鹿翻身下了床,若无其事地在病房内来回走去。童眠起?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后来实在不懂他的?意思,忍不住开口:“你想找厕所但是不好意思问我吗?”
“我在感受我的?身体。还有,”江月鹿瞥他,“我不会不好意思。”
“好吧。那你感受的?怎么样?”
江月鹿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翻动他的?手掌,“这确实不是我原本的?身体,但是我醒来都没有发觉……怎么说呢,应该和我非常契合吧。”
童眠:“哇,能看出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已经算很厉害了好吧。你的?手术可是由我舅舅亲自主?持的?,一般没人能看出来。”
江月鹿:“手术?”
既然是手术,为什么要用主?持这个词呢?他只听过动手术,主?持仪式,从来没有听过主?持手术。
“啊啊,抱歉抱歉,忘记你是新生,不了解很多内情。”童眠尴尬地放下游戏机。重?点在于,江月鹿从始至终的?表现太不像个新生了,让他总是忘记这一点。
“用手术形容,纯粹是为了方便你们听懂。你们,也就是所谓的?野巫。从外面来的?,从没见过学院。”童眠咕哝,“嗨,其实我不喜欢野这个词,没受过系统训练,没受过家族熏陶就被?分到野生一类了吗,反过来又将?学院看着长大的?孩子看作家巫……”
“家这个词我也不喜欢,都一样狭隘。为什么要把人区分成两派呢?你不觉得?就是因?为有了区分在前,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争执、争斗……无休无止。”
江月鹿想起?了熨斗镇被?分成南北两镇的?镇民,和雪村里以?有无月力区分出来的?两种人。
“我同?意你的?说法?。”
江月鹿淡淡道:“但你跑题了,说重?点。”
“啊啊?哦哦……”童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抱歉,我最近憋得?太厉害了……一有人就忍不住说话,没完没了……刚才说到哪了?”
“用手术形容,纯粹是为了方便你们听懂——”江月鹿念完,“这里。”
一字不差,连语气都模仿到位了……童眠在心里感叹着。
“是的?,手术只是方便你们理解的?概念,但在学院并不叫这个名称。我习惯叫仪式,也有人叫它开法?坛,一些?古旧传统派则会称它为作法?。”
看到他微妙的?表情,童眠心有领会地点头,“有点难听,对吧?所以?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叫做仪式。”
“在你身上?进?行过的?仪式,是由巫医主?持的?。”
“你的?元神?是完整的?,但是没有了承载的?躯壳。一般来说,人身与神?魂与生俱来,独一无二,缺了其中任一都不能称之为完整。人就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在你们的?世界里,肉身死去,僵化?,魂魄起?身,离体,可以?说,你在考场内发生的?情况,换到你们之前的?世界,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江月鹿:“我肯定死了。”
童眠咕哝,“原来你知道啊。”
“当时情况例外,不这么做的?话,我答的?题就白费了。”而且敌人没有解决,不是这种死法?,也会有别的?死法?。
童眠听出了他这次考场经历的?凶险,“好吧……以?前没有鬼都都主?进?去的?时候,女高还是蛮亲切可爱的?。但这样听起?来更不错……嘿嘿。”
浑身缠满绷带也能看出心怀不轨,江月鹿想起?童眠之前对考场的?关?注,这人似乎就这样,越奇怪的?考场越疯狂执着,恐怕接下来的?几天他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童眠没注意他的?晦暗表情,有了奔头后更是滔滔不绝。此刻要是有人拉开门来,一定会惊讶发现病床上?的?木乃伊竟然会开口说话了。
“如你所见,肉身死去、元神?遗存的?情况在学院未必无解,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巫医都可以?主?持你这种难度的?仪式。你的?元神?虽然还新鲜,但是远隔着一个考场,其中似乎还有另外一股强大邪恶的?阻力。”
江月鹿:“……”他似乎知道阻力是什么了。
还好童眠说得?起?劲,没有留意他的?神?色,“总之就是难,很难,非常难。一般的?巫医根本没法?解决这个难题。”
“不过好在你遇到的?巫医是我的?舅舅。”
“我舅舅他——”
眼看着木乃伊·童眠扬起?手,缠满指头的?绷带松开飞扬,一股血飚到了江月鹿面前,同?时脑袋上?的?绷带也因?为激动崩开,一时之间,全?身上?下无处不在喷血。
“当年手撕A级考场,闯遍S级考场,甚至连你所看到的?考场本身都是他一手造就,我舅舅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学院的?副院长,是巫医族中百年——不!千年也难得?一遇的?天才!我第一次见他就发誓一定要……”
江月鹿忍不住:“能慢点说吗。”
或者干脆别说了。
你都要喷血死了……
看着因?为不断喷血而逐渐虚弱下去的?童眠,他有些?不忍。人都这样了还在用沙哑的?嗓子奋力呐喊,他更不忍了。
“……我一定要成为像他一样……”童眠虚弱地倒下了,“……的?人。”
房门被?人哗啦啦——猛然拉开,一群身着白衣的?人像旋风一样转了进?来,瞬间就将?童眠团团围住,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大卷绷带,刺啦刺啦撕扯下来缠住失血过多的?病人,一时间只看得?到白色飘带乱飞。
江月鹿默了。
原来他觉得?童眠胖了不是错觉,这段日?子他至少已经缠过十?次了。
“昨天打游戏心跳过快差点一命呜呼,前天偷偷用水果刀削皮割了脉,大前天晚上?摸黑上?厕所摔断了脖子……都叫你好好躺着了为什么还会出事啊???”来人一边救治童眠一边崩溃大吼:“所以?这次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