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录取通知书—— by奉仙

作者:奉仙  录入:05-01

画中有一位美艳妇人,梳着高高的发髻,正看着他二人微笑。
妇人虽美,胭脂虽红,纸张却已陈旧枯黄。
屋内有贵重摆设无数,也因为无人观赏,早已落满灰尘,在月光下显得万分寂寥。
江月鹿被画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夏少爷却正眼不看,绕着不大不小的厢房走了一圈。
房间都快走遍了也没找到什么好玩的,正十分扫兴,听江月鹿叫他来看画,又发起火来:“一幅画而已,也值得本世子亲自过去一看吗?”
江月鹿想了想,笑着说道:“如果不是这画牢牢被钉在墙上,我拿过来给你看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么耐心温和,倒让夏少爷浑身不自在,他只能和人夹枪带棍地说话,一点也受不了别人对他好言好语。只能先过去瞧那画上美人,细看一眼便哼道:“不入流的笔法。”
他是世子出身,自幼跟随名师学习,偏僻乡野的一幅古画一般入不了眼。
不过在犀利评价之后,他又不失准确地补充:“贵在心意十足。”
的确。江月鹿虽然没有多少品画的经验,但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
人们说作画贵在点睛,这幅画线条、用色都很平平,点睛之笔就是美人一霎的笑容。她就在这间屋子,坐在木窗边,只不过作画那时屋内的布景格外舒适温暖,身后摆放着各类瓷器和瓜果,她应该面对着画画的人,对着他露出温柔一笑。
显然,画这幅画的人很了解她的美,甚至比她本人还要了解。
江月鹿道:“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画家,但一定是个好丈夫。”
夏少爷问:“此话怎讲?”
江月鹿让开一步,让他能更轻易看到左下落款,写着朱修远三个字,后跟着一枚通红的名印,也是一个朱字。
江月鹿道:“朱大人的全名叫做朱修远。”
夏少爷挑眉,“你又怎么知道这是他夫人?白天我可没听他说过。”
江月鹿含糊找了个借口。他总不能说是看试卷看的。
夏少爷环绕四周,“这里看起来很久没住过人了。”
“朱夫人十年前就已去世,据说当时朱大人伤心欲绝,在妻子的墓前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婚娶。”江月鹿想到今天并未在朱宅看到女主人,想来是朱大人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这般凄恻浪漫的爱情故事,夏少爷却听得乏味枯燥。
最后还打起了哈欠:“回去了。”江月鹿跟在后面应声,想的却是其他事。
朱大人与妻子十分恩爱,这在试卷上也有记载。
这间屋子无疑就是朱氏生前住所,但为什么要上锁,还像荒废了很久?
再不说这些,今夜明显有人故意引诱他们来此,那人又是谁,他有什么图谋?
江月鹿合门之前又看一眼。
透过门缝,那插着满头珠翠的温柔夫人似乎朝他勾起了嘴角,浅浅一笑。等他再定神看去,月光移过一片砖,却又恢复如常了。
第二日。中元节当天。
午饭过后,江月鹿等人就往约定好的祠堂而去。
夏少爷金尊玉贵,自然不跟他们同行,昨天夜里就有小厮为他借来了轿子。
说起这轿子,熨斗镇都是穷苦百姓,哪里找得到这么高级的代步工具?最后还是刘石头从家里翻出来一顶。
江月鹿和冷靖都觉得稀罕,刘石头不好意思道:“我师父……还算有钱。”
张屠户远远道:“岂止有钱,简直富可敌国!”
江月鹿没看到这段记载,“你师父?”
刘石头:“我是孤儿,学皮影戏,师父他老人家以前在河段上很有名,不少人专门跑过来看他的戏。”
江月鹿点了点头,没有多想。他现在已经看惯了镇民的纸人打扮,甚至能从他们的纸脸上看出高兴与否,问刘石头:“今天不是中元节么?为什么大家看起来十分高兴?”
刘石头笑道:“正因为是中元节才要高兴,这是我们等了一年的好日子。”
陈川和赵小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不可思议。
中元节是鬼节,传闻是一年一度鬼门关大开,万鬼出关之日。传说是如此,但到了民间,其实是和清明节相同的过法,无非祭祀缅怀已故亲人。
既然是中元节,不该家家烧纸大哭一场吗?就算不哭……也没必要这么高兴吧?
大概看出他们的疑惑,刘石头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中元节祭祀亲人也有,但只占今日一小部分。最大快人心的,其实是晚上才会开始的中元夜仪式。”
江月鹿道:“昨天听朱大人说过,到时要我们来主持。”
刘石头忙道:“到时就拜托各位了。”
一路再无话。不知走了多久,赵小萱忽然低声喊道:“我的天,好大一棵树啊!”
祠堂修建在西方,他们也是朝西方走的。现在还没有到祠堂,却看见了一棵挺立在路中的巨树,树冠郁郁葱葱,遮天蔽日,还未走近,已经被阴影笼罩。
在场的巫师都是现代社会的居民,哪见过这么原始的大树?
江月鹿分神瞥向前方的轿子,见这些眼高于顶的王府小厮也惊得瞠目结舌,可惜红帘将那位娇气少年遮得严严实实,不能看见他有何反应。
刘石头在前方喊道:“各位,往这边走。”众人才回过神,原来熨斗镇的祠堂就在这棵巨树背后。
那是一座约有二楼高的吊顶建筑,由青白相间的砖石砌成,墙上和高顶都布有镂空木窗,多年前上的红漆翠色均已剥落。虽然肉眼可见的陈旧,但拔地而起这样一栋庄穆建筑,也实在让人惊叹。
只不过与那棵巨树相比,还是稍显逊色。
走到祠堂,需要绕过巨树,随着逐渐走近,众人更加觉得树木繁盛巨大。
“纸人”镇民一路上兴高采烈,但在靠近这棵巨树后,却都纷纷收敛,低下头颅,露出恭敬又畏惧的神态。
“诸位请先在此等候,准备妥当后朱大人自会传唤。”刘石头说完,和其他人先进去了。
赵小萱道:“什么嘛,不让我们进去么?”
姜心慧道:“也许有自家的忌讳,我们就在这里看看树也挺好呀,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树呢。”
第一次答题之后大家都放松了许多,虽然林神音和冷靖口口声声说考场很危险,可进来以后,除了被看不见的鬼影攻击,他们没受到什么伤害。
而且答题之后的惩罚,也只是“5个时辰的牙疼”、“5小时的味觉丧失”等无伤大雅的小伤,众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现在围着巨树参观,仿佛是一群来游玩的少男少女。
江月鹿站在巨树下,却一直望着祠堂。
里面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如果不是刚看到很多人进去,就是有人跟他说现在祠堂里没有一个人,他也会相信。
“一想到里面现在站满了纸人,就觉得不可思议。”林神音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对他说话。
江月鹿想到里面拥拥攘攘站满纸人,他们和活人一般大小,却没有活人的面孔五官,用纸糊出的黑眼珠、红嘴唇哭也不哭,笑也不笑,围着燃烧的香烛站立一圈又一圈。这景象着实奇诡怪异。
林神音似乎不在意他有没有回答,又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哭吗?”
是啊。为什么不哭呢?自古以来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亲人死去了。
天际的红霞落在江月鹿的眼里,看起来就像又烧起了大火。、
其实他是能明白的。
“因为太恨了,哭反而让仇者更痛快。”所以不如咬牙切齿,憋住一丝气息,也不让仇人快活。
林神音有些意外地看他,慢慢又笑了:“你果然是这些人里最优秀的。”
“既然有缘,我也透露你一些消息。”林神音指了指那棵巨树,“这树百年前就存在了,每一任来此的大人都要阅读县志,那上面写了一个秘法。”
江月鹿:“秘法?”
林神音神秘道:“一个秘法,让所有人趋之若鹜赶来此地的秘法,能在当世掀起轩然大波——全都因为这宝树制成的纸,能起死回生!”
纸?题目叫做《纸人城》,可除了穿着活人皮抵御恶鬼的活人,他一个纸人都没见到。
至于起死回生……真会有这种事吗?
似乎看出他内心所想,林神音又神秘道:“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见到了。你不知道这里的人为了仪式可以多疯狂……”
江月鹿忍不住道:“你知道很多吗?”
“我知道全部。”林神音眼中出现了狂热的红意,“因为我可以听到神的声音。”
“你和他都说了什么啊?”赵小萱看着林神音离去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我觉得他只是看起来友好,实际上是个危险人物。”
江月鹿若有所思,“我不危险吗?”他记得公司很多人都喊他疯子。
“你……”赵小萱小声:“你其实也挺让人害怕的。但是——”
“但是你连脾气那么烂的人都能容忍……肯定不会很危险啦。”
江月鹿不知道她说的是谁,看了眼陈川,陈川又解释道:“呃,就是那位,我们的大老板。”
他恍然大悟:“夏少爷吗?”
赵小萱合掌,连连阿弥陀佛,“上天保佑,这祖宗最近差使起你了,你没发现吗?”
江月鹿当然发现了。
自己脱离苦海,江月鹿却进了火坑,就连冷靖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昨晚没有为难你吧?”
江月鹿想起昨天晚上他洁癖发作又不愿吭声,自顾自站在一边的僵硬模样,心里又觉得好笑,这次说得十分真诚:“其实也还好。”
正说着话,刘石头从祠堂出来了,“各位,仪式开始了。”
祠堂内和外面不同,用红砖砌成香案,红木所制的牌位依次列放,堆出一个肃穆残酷的高台。江月鹿注意到纸人镇民在点燃香烛时,不小心将热油滴在手背。
热油没把纸烧出窟窿,反而慢慢融入不见。江月鹿看他们动作没有丝毫小心,心中渐渐有了一个肯定。
这种特殊的纸,绝对不怕热火。
想到林神音的话,难道这些纸是用外面那棵树做的?
小厮趾高气扬:“我们少爷晚些时候自会进来,你们先开始吧!”
朱大人听了他那无理要求,既怕赶早开始得罪了这位世子爷,又怕延误了仪式惹来鬼神怒火。左右都是阎王,正为难间,看见夏少爷走进祠堂,不由得松了口气。
夏少爷扫过众人,“仪式开始了?”
朱大人忙道:“没有没有,时候刚到。世子这边坐。”
早就有人为他预备好一张椅子,江月鹿还预先铺了层锦绣绸缎。夏少爷看了眼白绸,又朝江月鹿看来,最后才看向朱大人,“要我坐这么远?”
朱大人不知该如何回答,求助的眼神看向江月鹿。
这位被钦点的巫师有本事伺候世子爷一夜,必有他过人之处。
江月鹿只得站出来,“仪式凶险异常,世子还是离远一些比较好。不然惹上什么汤汤水水就不好了。”
听他说了第一句话,夏少爷就狠皱眉头,想说难道就你们站得我站不得?是说本世子弱小吗?
不过江月鹿又补充说什么汤水脏污……倒是让他非常在意。
夏少爷点头,“那就坐这好了。”
见他终于落座,江月鹿退回了巫师队伍,瞥见陈川和赵小萱用口型大声赞叹自己:“你真牛逼!”
江月鹿:“……”
香案被撤走,牌位下腾出一片空地。朱大人慢慢走到空地中央,镇民们站在燃烧的香烛背后,惨白面孔上一阵扭曲。
作怪的陈川二人被肃静的气氛感染,都不敢再说话。
巫师们看了镇民们许久,不由得胆战心惊。
——这些人不是哭,是在笑。
站在各自亲人的祭奠牌位前面,怎么会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
可是这些人嘴唇弧度带起的纸张皱褶,不见欢喜,不见高兴,凄惨至极,是冷酷的恨笑,是癫狂的痴笑,是不屑的轻笑!
朱大人转过身来,提声道:“一年一度还魂夜,各路听我号令,将犯人带上来!”
一阵怪声大起,纸人们的眼珠咕噜噜转动起来,不约而同望向牌位背后的黑暗深处。
黑暗如浓烟散开,一阵镣铐声随之响起,什么人都没出现,可是有人突然抓紧江月鹿的衣袖,陈川的眼睛瞪大了,似乎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怪相。
“墙上、墙上……”
江月鹿转过头去,他站在边角位置,离墙面最近。
一个巨大的影子忽然在墙上展开形体。
此刻正俯下身、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陈川颤抖道:“这是巨人吗?”
外面有巨树,顺势就联想到巨人,其余人纷纷说好像,惊呼声起伏如涟漪,连跟着夏少爷游历四方的小厮们都畏缩成一团。
夏少爷刚要训斥,却听到江月鹿摇头道:“不是巨人。是影子!”
其实只要仔细去看,就能发现蹊跷。但现在光线昏暗,所有巫师站在一群纸扎人中间,任何异变都会像蝴蝶煽动的风暴,让人心的不安风摇直上。
江月鹿镇定道:“你们看,是影子被放大了。”
摇晃的火光会将人影投射在墙上,按照距离不同影子的大小也有区分。可就算如此,他们的影子分布在墙上,起码还能看出人形,但这样巨大的影子……竟不知道是在场的什么东西。
赵小萱眼疾手快,指向角落暗处,“看啊,是个纸人!”
熊哥大惊失色,“在哪里?”
他还在寻找像张屠户一样的粗壮大汉,林神音提醒道:“没那么大,墙角里,贴着墙的!”
熊哥又伸长了脖子,这才在缝隙里看到一个小东西。等他看清那是什么,心底忽然升起一阵荒唐的麻意。
那个纸人,实在是太小了,还没有人的半张手掌大,但是却被严加控制,脖颈间、双手双脚都被套上了沉甸甸的黑铁镣铐。
铁和纸相比,哪个轻哪个重?
用铁来压制纸人,谁见过这种荒谬的事?
可那小纸人一看就是非人怪物,五条铁链加在身上,也只压得它佝偻弯腰,颤颤巍巍走出一步又一步。
能走路,能哭叫,不是纸人,但也不像人。因为就算是侏儒,也不会是这个大小!
陈川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是什么啊?!”
没人回答他,所有人看着被烛光摇晃扭曲的阴影深处陆陆续续出来了百来个带着铁链的纸人,它们在镇民的逼视中步步走到了牌位前。
同样都是纸人,一小一大冷冰冰对视着,看起来非常怪异搞笑。可惜在这种氛围之下,别说笑了,就连说话都很难大声。
纸人拖着锁链弯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与镇民“纸人”对视,看起来十分可怜。可张屠户他们戒备、痛恨,还有怎么都掩盖不了的恐惧透过纸面扭曲在脸上,连绵成森然的阴影。
一个明显为女性的纸人“镇民”走了出来。她的腰佝偻着,看起来岁数有些大了。她无言无语,从桌上抱走了写有“夫君黄玉生”的牌位。
江月鹿低声解释道:“徐娉婷。试卷上记载过。”
“她的丈夫黄玉生在十年前被山贼杀死了。”
徐婆婆抱着牌位,俯视铁链纸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面部纸皮剧烈抖动,下一秒似乎就要激动得晕过去。
她在满地趴着的纸人里指了一个,紧绷着挤出一句:“还我阿生命来!”话毕尖叫着扑了上去。
她骤然疯狂谁也始料未及,朱大人急道:“拦住她!”
可是没有人动。张屠户他们全都死死盯着铁链纸人,漆黑眼瞳倒映着烛光,仿佛是燃烧的滔天怒火。
朱大人变了脸色:“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群什么东西,是叫她上去送死吗?”
此话一出,有人才上去把徐婆婆架住。
姜心慧低声道:“他们很怕这群……”
她没有说完,说出来太难以置信了。
谁强谁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纸人能被他们徒手一巴掌拍死不说,还被五条锁链拷着,他们至于这么怕吗?
朱大人安置好徐婆婆,过来朝夏少爷行了大礼,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格外重要:“世子,听说您手下有巫师遭遇了恶鬼袭击?”
夏少爷朝江月鹿看来,他于是接过回答:“是有此事。”
朱大人叹气道:“各位或许觉得我们镇子非常古怪,可是谁不想在阳光下自在生活?可是十年来,只要我们试图靠近废弃的城镇街道,就会被厉鬼追杀。”
“那恶鬼、那恶鬼……”
朱大人忍不住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各位巫师大人已经知道,我们见不到恶鬼的模样,只能听见那沙沙的索命声。”
江月鹿听着他说下去,同时望向他身后。在朱大人叙述的时候,被人死死控住的徐婆婆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牌位,双手覆着的纸面皱成一团。
“恶鬼是怎么出现的?”陈川忍不住问,察觉到他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我的意思是……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吧?”
姜心慧道:“确实呀。朱大人你说十年来都被厉鬼追杀,那十年前这里是很太平的了?”说着还朝江月鹿看来。
他知道她的意思。
想要确定一个东西对不对最快的办法就是问自己有没有在考卷上记载。他最近的用途就是被当做人形百科全说,这个人查一查,那个人看一看。
朱大人心悦诚服:“世子手下果真有许多良将。”
夏少爷一听就翻了个不耐的白眼,“拣要紧的说。”
“是,是。说到哪里了……噢,这位巫师大人说得不错,十年前我镇风平浪静,一切都是从那一夜开始……”
“十年前的山贼屠杀。”
徐婆婆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她浑身绷紧,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句话,所含的愤恨无比浓稠快要满溢而出。
在她的叙述下,所有人似乎都身临当天的屠杀现场。
当日面对自己杀夫、杀父、杀子女仇人,手无寸铁的村民们毫无办法,只能等着束手就擒。她当时被一个山贼抓住头发,头顶不断响起恐吓声“先割了她的耳朵”“眼睛挖出来”,但她充耳不闻。
从阿生被一刀毙命的时候,她的心就跟着死了。
“嘿嘿哈哈这老娘们一点也没反应。喂喂!”
“喂喂!你死了啊!说话啊!”巴掌不断扇过来,她的脸翻到左又翻到右。
“呸!”有人吐了口水在她脸上,“真没劲,一刀杀了算了。”冰冷的刀锋贴在了皮肤上,她甚至有一丝恶毒的快意:快让我死。快让我死吧!
可是,那把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落下的反而是一个人头,它咕噜噜滚到了自己面前。
她像僵尸一样移动着头去看,看到前一秒还在威胁自己的山贼,他们的头已经掉在地上,睁着眼死不瞑目。
“嘿……嘿嘿……”她想要勾起嘴唇大笑,可嘴角抽搐半晌,却比哭还难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已经死了。”
谁在说话?
她又被一只手提了起来,逼着她面对面去看贼人的死相——那是她活了五十年第一次看见死人,不论有多恨,内心席卷上来的还是恐惧。
但身后的声音一直逼着她。
“记住他的脸。这是你的仇人。”
“别忘记他,一生记住他,忘了你自己叫什么也不要忘了他!”秦巫师在耳边大声说道:“是他杀了你的丈夫,你忘了他,就等于忘了你丈夫!”
徐婆婆虚弱喘着气,“是他……杀了我的……”
声音像一股辛辣的暖流注入了她死灰般的心。
一滴滴热泪从眼角流淌出来,一阵要命的心绞让她瘫软在地,终于承受不住般嚎啕大哭。哭过之后,她昏浊的双眼慢慢充溢冰冷的恨意。
就像此刻饱含恨意,十年来从未消减。
“恶毒的人死了,也会变成恶毒的鬼!”
她恨毒了:“死后还扰人清静,真是害人不浅!”
“就是那些盘桓在镇外的恶鬼吗?”
朱大人摇头,“那只是一小部分。”
“当日死去的山贼的确都化为了厉鬼——”
林神音打断道:“一般来说,没有这么多人化厉鬼的情形出现,厉鬼也不是量产物。”
朱大人点头,“这是有缘由的,秦雪巫师说——”
夏少爷嗤笑道:“生前干尽坏事,死后才怕被鬼报复,索性变成厉鬼咯,在阴曹地府也能横行霸道,继续随意夺人性命,不是很快乐?”
“……”朱大人愣了许久,才道:“世子这番话,竟然和鬼所想一模一样。啊!我并不是将世子和恶鬼相提并论……”
“无妨,继续说。”
朱大人抹去冷汗,“眼看他们又要聚成厉鬼,比生前厉害百倍,我们心急如焚……正不知如何是好,秦巫师却帮我们想了一个主意。”
江月鹿注意到,角落的林神音忽然一笑,“是那棵树吗?”
“没错。没错!就是祠堂外那棵树!”朱大人似乎十分惊讶,“这位巫师如何知道,这是我镇秘志记载,从不外传。”
众人看向林神音的视线变得敬畏。
林神音微笑道:“我早说了,我什么都能预测到。”他若隐若无地瞥了于熊一眼,后者一句话都不敢说。
“用那树做成的纸皮,不仅刀剑不入、火油不侵,还可以抵御厉鬼侵袭。但是纸在对付鬼上的效力不如原木,因此虽然能把厉鬼禁锢,也只能维持一年的太平日子。”
林神音轻松地说破了朱大人保守多年的秘密,“我想正因为此,你们才需要每年请巫师过来吧?”
朱大人嘴唇颤抖:“……一字不差,这位大人竟然和秦巫师说得一字不差!要不是相貌不同,我真以为会是秦巫师老人家又回来了!”
朱大人忙央求世子:“如果是这位大人坐镇中元夜,我熨斗镇必能得一年安宁!”
夏少爷瞧了江月鹿一眼,“可我早有人选。”
朱大人顺着看向江月鹿,他不觉得江月鹿在巫术上有任何长处,至今为止他表现出的都是很会伺候世子爷,不肯松口道:“还望世子成全!”
江月鹿没觉得有什么,“那就请林巫师来吧。”
林神音去坐镇仪式,其余人纷纷同情看着自己,江月鹿挺无奈的,他真没觉得有什么,再说了,他对巫术一窍不通,这仪式是用来做什么、怎么做,上去难免露怯,倒不如不去。
一个时辰后。
林神音从飘满烟雾的供桌上跳了下来,示意道:“可以了。”
此话一出,等待许久的镇民忽然都直起腰杆,肉眼可见地有了精神。连刚刚虚弱坐在墙边的徐婆婆都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所有人咬牙切齿,又欣喜若狂,一双双眼睛盯住了瑟瑟发抖的纸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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