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录取通知书—— by奉仙

作者:奉仙  录入:05-01

他再也不想那样了。
江月鹿点头:“是吗?谢谢。我知道了。”
他表现得太平淡,也太不在意。冷靖微微讶异。他只认识了江月鹿两天不到,原本对他是“有礼貌”、“客气”、“沉默的理性主义者”此类的认识,可是现在,一切印象标签全盘粉碎。
他看着如此冷静、冷静到一丝失控都是破绽和孤注一掷的江月鹿,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疯子。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个考试。”
“应该考我们,但是到现在为止大家都很有余力地混过来了。”
“一个针对我们设计的、用来考核我们的考场,会这么没用?会毫无威胁力?大家觉得可能吗?”
答题之前,赵小萱的脑海里回响起了江月鹿之前说过的话。
电子女声没有再确认江月鹿的选择,转而开始宣读第二轮答题的注意事项。上次两句话就能讲完,这次光规则就说了很久。
“本次答题涉及最后两道选择题,不会要求考生即时回答。”
“考生将拥有一夜时间寻找答案,正确的信息就藏在外面危险的深夜中。”电子女声仿佛变了人格,她的语气有了起伏,轻飘飘地入了戏,虚无缥缈地响在众考生头顶,仿佛是俯瞰众生的苛刻神明。
“和第一次答题相似,这一次会有更为可怕的阻碍等候在前方。”
“夜色幽悄,生息攸关。愿各位克服险阻,平安归来。”说到最后,她已经形同活人,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阻碍,还是镜子么?”
于熊惴惴不安的发问空响在房间,月色幽幽拂过黑棺木。宣读规则的女声笑了起来,“镜子从来都不算阻碍,那根本不算什么啊,我愚蠢的信徒,你们要知道一点——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看看你们,所有人都还活蹦乱跳站在这里,你们遇到过什么阻碍呢?”
房间里响起了微不可闻的沙沙声,冷靖悚然一顿,浑身的冷汗冒了出来,脸色发白地抖出来两个字:“快……快跑。”
他的样子太过可怕,陈川惊道:“答题不是还没开始吗?”
冷靖都要吼出来了:“快跑!”
“好好、我知道了!”七八人慌不迭逃出门去,门并未封锁,眼看还有生机,冷靖不由得松了口气,转头一看,却发现一贯跑在最前头的常乐还呆站在原地,不由得大声呵斥:“你在干什么?还不快——”
快要伸到常乐肩头的手被挡住。
江月鹿朝他摇头,“别靠近,不然你也会死的。”
冷靖一愣。常乐却在这时转了过来,他的手剧烈地哆嗦着,一如他此刻恐惧到极点的声音:“我好冷啊……”
待看清他的面容,冷靖倒吸一口凉气,趴在门口偷看的赵小萱惊得捂住了嘴,恐惧的眼泪争先恐后溢出眼眶。
“我的身体,好凉好凉啊。”常乐的半边身仿佛被利刃切开,现在和人对话的只剩一半身躯,余下另一半的他早已躺在棺木前,半颗眼珠骨碌碌转向众人,眼底充满迷茫,“我……是怎么——”
他再也问不出话来,白花花的密影升腾而起,一瞬就将他切成四分五裂。
看不见、摸不着,只有近在咫尺的沙沙声,诡异沉默的敌人抛下瞬间暴毙的常乐,索命的声音席卷如飓风,很快又扑向了门外,朝着呆怔的许多多而去。
冷靖大吼起来:“快闪开!”
已经晚了。江月鹿心道。
许多多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拦腰劈头的四刀上下左右切开了。
刚刚还是活人一个,现在却成四分五裂的肉块掉在门边,赵小萱等人早已面如土色,他们颤抖着望着黑棺上空,那女声笑了一下,平平淡淡地宣示道:“看到了么?这才是死亡威胁,你们今夜都会遭遇类似的阻碍,一定要顺利通过,哦。”
“还要选吗?”
江月鹿看向语气平直的冷靖,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我问你还要选吗?”
“她刚刚给我们看的只是简单版本,光这样我们就死了两个人,困难模式谁也没有见过,所以你还要选吗?”
江月鹿没有迟疑地点头。
冷靖缓缓呼出一口气,不再看他,将其他吓瘫的人带离此处,丢下一句:“这么不惜命,是我看错你了。”
江月鹿行走在巷道中,头顶一弯冷清的白月预示着久违的好天气,但这一夜却是他们所有人腹背受敌的残酷生存战。
半刻钟前,他选择了困难模式,从朱家离开。
那女声播报了剩余的注意事项,通过她的叙述可以知道,今夜的熨斗镇将作为考场被封锁,考生们无法越出城墙,也无法从后山离开,十人被投放进四四方方的城镇中,选择了简单模式的冷靖将会在城镇遭遇“看不见的鬼影”袭击,他们更愿意称呼它为“索命的沙沙声”。
而江月鹿,将要面对未曾有人面对过的困难模式。
从电子女声愉悦的语气中也能预判到,他将面对的敌人一定比杀人不眨眼的沙沙声更加可怕。
他藏匿在铺面外的阴影处,又看了眼手中的学生卡。
印象中这枚学生卡变换过两次样子,第一次是从登记表变为薄卡,第二次则是卡面上信息的转变。那次出现了自己的证件照和姓名等信息,和普通的学生卡没区别。
但是刚刚在宣布考题以后,他的照片和信息都悄然不见,浮现出来的是两道考题的内容。系统女声说这是考场的人性化考虑,防止有人在长达一夜的搜寻时间里忘记了考题内容。
他轻笑,充满轻蔑:“人性化。”
现在的卡面上出现了两道题。
选择题4.杀死刘石头的凶手是( )
A.朱修远 B.徐娉婷 C.张虎 D.以上答案都不对
第四题延续了选择题的风格,但下面一道题却有些令人意外。
██题5.杀死刘石头的凶器█()
A.█ B.█ C.█ D.█
题干和选项中都出现了奇怪的黑色方块,整道题被涂抹得七零八落,只能推测题目是在询问凶器是何物。
不过,江月鹿却在回溯这道题本来的面目。如果遵循前四道题的规则,那么被方块涂抹掉的第一个词应该是选择。凶器后的方块有些难猜,“有、是、在……”似乎都可以填进去。
江月鹿有些头痛,先放下这道题,转而去看上一道了。
杀死刘石头的人?
朱修远是朱大人,徐娉婷和张虎则是出现过的徐婆婆与张屠户,他们都是和刘石头朝夕相处十年的镇民,白天也在尽心尽力为刘石头操办后事。
既没有指证他们无罪的证据,又无法宣判他们犯下杀人罪。难处正在这里。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有限的一夜时间里找到尽可能多的证据,来判断他们有罪或是无罪。
这一夜里他们除了面对考场上设定的危险,还要面对另一道更凶险的难关。因为要搜寻凶器的信息,势必要一步步贴近那位杀人凶手。
那个一刀毙命的冷酷杀人者!
也许他应该先去醉仙楼看看。他心道。
“轰——!!!”
一阵巨响打断了他的思考,街道尽头冒出滚滚浓烟,掩去皎洁月色。江月鹿心道,属于他的“沙沙声”终于来了。
他远望破损的屋顶,却仿佛看见了火焰和群鸦扑扇而出的飞鸟,刺耳的幻声又在他耳边尖叫:“哥哥……我害怕。”
江月鹿眨了眨眼,幻听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模仿也模仿得像一些好吧,我弟弟妹妹很乖的。”他小声自言自语,“他们才不会在这种打扰我做正事。”
“轰——!!!”
又一声响,对面的房屋也缓缓塌毁。
四面八方、远处近邻都响起了比爆竹声响一百倍的轰隆声,仿佛在自己眼前上演了一幕地面烟花节,然而炸裂出来的并不是烟花,而是一个个从破碎大门中摇摇晃晃走出来的黑影,它们的白色身躯被月光映照得惨白,墨色眼珠越加乌黑,身上的彩色看起来稚嫩又邪异——
一群从纸扎铺复活的纸人,他们行走在街道上。
望着这样热闹的景象,江月鹿心想,总算解开他一个迷惑。
原来镇子这么多纸扎铺,是这个用处。
“在哪里,在哪里?”身材魁梧的大力士四处瞧,眼珠子骨碌碌上下翻飞。
捂着朱红薄唇轻笑的高鬓女子咯咯笑了起来,朝江月鹿所在的角落一指,“我的好哥哥,人在那边呢。”
“好吃好吃!看起来就好吃!”
腿上的分量一重,江月鹿低头一看,四五个纸娃娃攀在腿上,透过厚重的巫师袍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我要他的右胳膊。”
“我要他的左耳朵。”
“我要他的眼珠子。”
一群娃娃像在唱奇怪的儿歌,江月鹿看着它们慢慢张口,看起来是樱桃小嘴,却能张得像血盆那么大,他摇了摇头,“胡吃海塞的小孩,在我们家是要被罚的。”
一个梳着双环头的娃娃抬起头,天真浪漫地张着嘴,“罚什么呀?”
“罚这个。”话音未落,江月鹿手快地将一张黄符塞入她嘴中,整个人迅速向后退去。
纸娃娃迅速地将黄符咽到了肚子里,似乎非常满意这个味道:“好好吃,好好吃呀。”
高鬓夫人嫌弃地看着她,“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吃!”
纸娃娃不理她,又回看江月鹿,黑纸做的眼珠竟也能看出渴望,“还有吗?还有吗?”
吞食了黄符竟然还安然无恙,江月鹿不禁怀疑冷靖是否教了自己正确的符文画法。昨天夜里,他们整个小组都被冷靖熬夜恶补了符文这门课,他不觉得自己会记错符文,刚刚塞到小纸娃娃嘴里的的确就是驱邪符。
即使他是个很弱的入门巫术生,也不应该毫无作用啊。
而且……好吃是什么意思?
他注意到高鬓夫人、大力士和其他纸娃娃都和这个梳着双环的小纸娃娃保持距离,心念一转,又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黄符,挥舞道:“可怜小孩。你是不是饿了?我这里多的是。”
那纸娃娃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就朝他跑来。
高鬓夫人和大力士横挡在她面前,骂道:“脏东西!这么多年没见过人就忘了规矩,谁先吃也轮不着你!”
纸娃娃眼里只有江月鹿手里飘扬的黄符,喃喃道:“可是……好饿,好好吃……”她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纸的味道很烂,但是纸上有好闻的……味道。
“嗯?”
那边江月鹿低头一瞥,忽然看见手里飘起的黄符沾惹着点点血迹。
想了想,他在画符时恰好被叫去伺候夏少爷,估计是帮他削水果时刺伤的,回来后将血留在了符纸上。
难道是因为符纸不洁,才没有用处?
那岂不是全都没用了?
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依旧淡定。江月鹿缓步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道:“小孩,有没有人教过你用餐礼仪啊?”
“用餐礼仪?”
“就是食不语,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江月鹿示意她看其他纸人,“吃不饱太难受了吧?吃饭的时候还要被人打断,这是很没礼貌的行为。”
“没礼貌?”
“对啊。”江月鹿很正经地点头,压根不看其他纸人已被气得头顶冒烟:“所以谁要是挡着你吃饭,杀掉就可以了。”
“杀掉?”纸娃娃歪着头想了一会,“嗯!那就杀掉吧!”
被策反的小纸娃娃对她的同伴毫无怜悯心,张开雪白的牙就朝他们咬去。
连高鬓夫人也被咬了一口屁股,她气得花容失色:“区区凡人,满口胡言!”
也不怪纸娃娃容易上当受骗,实在是因为这群纸人已经很久没出来过了。
十年以来没人选择过困难模式,这是他们头一次被唤醒。想想看吧,就像一群失业十年的打工仔忽然被老板抓去上班,每个人都无法迅速进入状态。
等筋骨和杀意活络起来,江月鹿已经跑远了。
“怎么办啊?!”
大力士望着跑向外城的江月鹿以及跟着后面像个滚鸡蛋的纸娃娃,沉着脸道:“不慌,你看他要去的地方。”
“噢……”
一缕缕白烟飘散开来,露出光怪陆离的外城轮廓,酒楼在其中若隐若现。
气急败坏的高鬓夫人平静下来,“我想起来了。”
她畏惧地望着那栋白雾掩盖的酒楼,即使沉睡了十年,也还记得当时那些人所带来的痛苦。十年前的屠杀夜,不止带来了人人惧怕的山贼,也带来了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怪物!
明亮的月光映照着外城,四处响着勾魂夺命的沙沙声。
两个静伫的纸人站在街道尽头,仿佛已经看到江月鹿的死期。
“去醉仙楼……就会见到‘夫人’。”
“在那之后,他将必死无疑。”

第14章 纸人城11
这一夜,外城上空持久不散的黑雾消失得无影无踪。江月鹿抵达时,看到的就是被荧白月色笼罩的荒凉城池。
醉仙楼离他不到十米远,近在咫尺。
他又回过头,无尽的长街这一次一览无余,但是始终不见纸人们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它们放弃追杀自己了。
这和答题规则不符不是么?
何况,他离开时,那位高鬓夫人和大力士眼中迸溅出的仇恨是如此真实,他们真的很想细嚼慢咽吃了自己。
没有追来的原因或许只有一个。
他来的地方另有玄机——连困难模式下的纸人都不敢抗争。
他转回头,望着金底红字、写着“醉仙楼”三字的木匾,岁月为它留下厚重的尘埃,但这栋楼早年经过重工打造,连一块牌匾都壮丽非凡。
朱大人说过,刘石头的尸体是在外城的醉仙楼发现的。
熨斗镇为他们一行巫师举办的宴会就在醉仙楼举行,刘石头负责当晚的皮影表演,他在提前到场确认的时候被杀了。
这栋楼里或许还留存着他为何死去、被谁杀死的证据,相同的,这里或许还留有那个将他残忍杀死的敌人。
江月鹿迈开步子——
很遗憾,他现在没法做到。
他只能无语地低头,注视着紧紧抱住他腿的纸娃娃。两片黑纸剪裁而成的眼珠没有高光,但他却能从中看出莫大的渴望。
“能先松开吗?”
“我饿了。”
江月鹿不由分说、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被人突然抓住手,纸娃娃第一秒就想要撕烂他,但发现这只手暖暖的,她便愣愣地仍由处置了。
被放到地上才回过神,没有高光的眼显得毫无感情:“你骗我?”
她亮出尖锐的牙齿,手指甲也在瞬间伸长几倍,语气充满杀气:“快给我吃的!”
“哟,脾气还不小。”江月鹿蹲下来,直视着她没有高光死寂一片的眼睛,“谁家的小孩跟你一样?态度太差啦。”
她真想杀了这个唠叨的人,可是想到那从未尝过的鲜美口味,她硬是耐住了剧烈的怨愤和恨意。
“没有人教过我。”她倒很骄傲。
“我不是在教你吗?”江月鹿拍了拍她的手,后者因为突然接触到他温暖的手掌,忍不住向后一缩。
“先把指甲和牙收起来。”
她凶狠地嘶道:“给我吃的!”
江月鹿在她扑过来之前,将黄符夹在手中,展示道:“我说三声,把指甲和牙收起来,不然我就要自己吃掉了。”说着真的将黄符揉成一团,张开了口。
她急得蹦起来,牙和指甲也收起来:“给我,给我!”
“说话方式也要改掉。”江月鹿又道。
“啰嗦!”
见江月鹿不由分说又张开了口,她瘪起嘴:“……啰嗦。”见到她的表情,江月鹿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妹妹。
他叹了口气,将黄符纸团塞进纸娃娃的嘴里,明明不是一颗糖,但她的脸上却出现了尝到甜味才会舒展开的幸福表情,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像个小孩。
“先别闹,待会再给你吃,越乖就越有很多可以吃。”
纸娃娃现在无比好说话,她“嗯!”了一声,三下五除二爬到了江月鹿肩膀上,安安稳稳坐了下来。
醉仙楼有三层高,相比酒店,更像是一间客栈。一楼供来往客商歇脚,点盘花生米下酒就能过一下午。如果是贵客,就可以上二楼、进厢房。
每间厢房上都贴有花笺,写着不同却能成系列的名字。
这一点,和现代餐厅的包厢一样,江月鹿曾出入的餐厅就会有“静月轩”、“芙蓉轩”等等不同的名称。
醉仙楼的厢房名字要更独特一点,既不是花,也不是诗词,而是一连串这样的词——
“泡一泡”、“煮一煮”、“洗一洗”、“晒一晒”。
这是靠左的四间。
靠右的四间也类似——
“打一打”、“捞一捞”、“榨一榨”、“蒸一蒸”。
乍一看不像酒楼,更像哄小孩的儿歌。
江月鹿自言自语,“造纸么?”
这确实是纸张成形的过程,他凑近去看木门小窗内贴着的画,“泡”的花笺下画了一个大水缸,一个骷髅浸泡在里面,水没过“它”的脖子,看起来难以呼吸,非常痛苦。
再看下一幅“煮”,还是骷髅,这次它被架在大火上烘烤……江月鹿环绕一圈,发现这八张画不能独立去看。
连起来,一个诡秘凶残、仿佛献祭仪式般的行动就出现了。
不是造纸,而是造“人”。
最初躺在水缸里时还是骷髅,到最后已经成了有血有肉的人。一群人手拉着手,站在太阳下欢笑起舞,任哪个人去看都不觉得阳光治愈,只觉得细思恐极、全身恶寒。
如果生命能被如此轻易地制造出来,那他曾经目睹的死亡和痛彻的失去又算什么?
“打、打一打。”
肩膀上的纸娃娃呵出冰冷的气息,江月鹿瞥向她指着的木门——那也是他决定要去的地方:“打字房”。
因意外中止的送别宴就在这间包厢上演,几个小时前,刘石头死在了里面,那里应该还残留着死亡的气息。
“看来你比我想得厉害啊。”
因为被夸了,纸娃娃摇头晃脑起来,看起来非常得意。
木门向内缓缓推开,幽深的黑雾涌了出来,它们像有生命一般汇聚到江月鹿脚底。
纵然不像冷靖和林神音受过系统的巫术训练,他也知道不该贸然进入没有光的地方,转身从其他房间拿了几根蜡烛,用火擦着点燃了。
燃烧的烛火在月光下显得很弱小,但一进入到黑暗的包厢内,就只能靠它来照明前路。
江月鹿环绕一圈,看到里面的陈设和他刚刚经过的几间包房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桌椅显得更干净些,显然是有人为了酒席提前擦拭过。
走近窗边,地上出现了一滩干涸的血迹,周围飘散着落雪般的碎屑。
再往前的不远处,出现了一枚铜制的钥匙,将烛火凑近后,映亮了钥匙上刻有的文字,那是一个清晰的朱字。
朱大人?
他发现尸体时,把钥匙落在这里了吗?
“呜——呜——”
外面刮起阵阵肃风,不时还有尖锐的擦刮声响起,木窗被撞得发出连串惨叫,一切声响在这间封闭、阴暗、死过人的房间中显得诡谲至极。
他总是感觉身后有东西,回过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嗯……”
坐在肩膀上的纸娃娃吸了吸鼻子。江月鹿问她,“怎么了?”
她打了个喷嚏,看着墙角的柜子露出厌恶的表情:“好臭,好臭!”
“臭吗?”他什么也闻不到。
人与鬼阴阳相隔,人能看见的是空荡荡的房间、干净的桌椅,鬼魅能看见的会是什么?
他越靠近柜子,纸娃娃就越躁动,“吱嘎”一声,不起眼的雕花柜门缓缓而开,一把沾血的纸刀静静躺在其中。
“凶器?”
居然和他的判断完全相同。
江月鹿拿起那把纸刀翻转端详,发现长度、形状……所有都和他预想一模一样。简直可以说,这把纸刀完全复刻了他脑子里对凶器的想象。
实在太过顺利了。
纸娃娃似乎更加不安了,想要跳下他的肩膀。
“江月鹿同学,您已收集到“死者的血迹”、“凶器”相关资料,需要为您开启相应的提示内容吗?”
他点了点头。
学生卡在身前不远处投放出小小的屏幕,他看到刘石头手持皮影人,正在为晚宴表演练习中,朱大人进来和他寒暄了几句。突然间,朱修远眼中露出杀意,抬手用锋利的纸刀捅死了刘石头。
鲜血不断涌出,在白色的纸衣洇出大朵艳丽的花。
到死,刘石头都难以置信地睁着眼。他不相信朱大人会动手杀死他。
屏幕熄灭,电子女声再次响起。
“您已看到提示所有内容,要在此刻做出你的选择吗?”
他毫不犹豫,“要。”
电子女声轻不可微地笑了一声:“非常好。请问您在这一题的选择是?”
江月不着急回答,转而在房间踱起步,走到了那滩鲜红的血迹前。
“我想答案已经很明确地放在我眼前了。”
“血迹在此,证明刘石头死在这里。凶器在此,证明我怀疑的因果成立。更何况还有特别的提示证明,凶手就是朱修远朱大人。”
“那么。”女声轻笑,“您的选择确认是朱修远,也就是A是吗?”
“不。”
女声:“……”
江月鹿在系统突然的沉默中回答,“我选D,以上答案都不对。”
“朱大人,徐婆婆,还有张屠户,他们都不是杀死刘石头的人。”
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女声的语气竟变得焦急起来,“你选D?可你不是说——”
“我不是说,血迹和凶器都在这里是么?连很具说服力的视频都放在我面前了。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朱大人,但我就是没选他,你很惊讶是么?”
江月鹿缓缓道:“我倒还想问问你呢。”
“这么居心叵测为我挖了陷阱,这就是你作为客观中立的系统操守?”
“血迹也好,凶器也罢,全都是你放到我面前来的,生怕我不够相信,最后还免费奉上一个重量级提示。”
“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像傻子是吗?”
那电子女声隐忍地哼了几声,听起来像压抑着怒气和痛苦。但很快,她却尖刻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傻子?傻子!”
“在你拆穿之前,可是有两个傻子上当了呢!”
江月鹿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冷靖和赵小萱等人的脸。最后一幕定格在他们合在一起的手,以及陈川的加油声:“小鹿成精队,一往无前!”
他没有动,静静站在原地听着系统发疯。
大笑许久之后她喊起来:“你自己看吧!”
学生卡再一次投放出小小的屏幕,画面还是这个房间,但他却没来由相信这次一定是真的——不久之前,没有选择困难模式的其他巫师没有受到沿街纸人的刁难,他们在冷靖和林神音的指导下做出了相同的决定,先来刘石头死的地方找线索,更早抵达了醉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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