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他全身上下多处骨折,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虽然很狼狈,但这三十几天没有陈旻新,对于陈梓来说这一摔就摔得值了。
陈旻新不知在忙什么,每天早出晚归,也没什么精力来折磨他。
期间,陈老爷子回来过一次,见他全身裹着纱布躺在床上,脚上还裹着石膏,似乎有些不悦,皱眉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许久没见过这位Alpha父亲,陈梓觉得他比以前苍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头发在灯下泛光,脸色也十分沧桑。
陈梓默不作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后偏过头闭上眼:“摔的。”
陈老爷子并未来得及多问什么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听着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陈梓默默攥紧了被褥。
自此过后,陈梓再见到他时,他已经只剩下了一口气。
那天下午太阳刚落山,地下室门就被打开了。
陈梓靠着墙坐着,略显茫然地看着外面开门的秦航。
因为按往常来看,陈旻新要一直把他关到第二天早上才会放他出来,而现在他才在里面呆了两个小时。
秦航站在那里看着他,说:“老爷要见你。”
宅子里灯光很暗,只有门口开着一盏泛黄的小灯,客厅窗帘半开,透进点微弱的余晖。
屋里静得出奇,一个佣人都看不到,连平日里最常见到的管家也不见了踪影。
空气中弥漫着惨淡苍白的味道,像是进入了一间多年无人居住而落满灰尘的木屋。
他跟在秦航后面,喉咙有些发紧,突然觉得这栋自己居住过十二年的房子有些陌生。
他们在二楼尽头停下,房门虚掩着,秦航敲门时,房门透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穿过这条狭长的缝隙,陈梓看到了陈旻新的身影。
陈旻新站在床边,往日永远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头颅低着,双手交握在身前。
开门的是管家,他站在一旁,侧身让他们两进去。
在门打开的一霎那,陈梓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浮动的那抹血腥味。
陈老爷子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灰色的棉被,只露出了胸口以上的部位。
管家叫他站到陈旻新身边,陈梓慢慢朝那边走,在距离陈旻新两米远的时候,说什么都不往前走了。
陈旻新低垂着的头一下侧过来看他,眼神冰冷,像淬着冰。
陈梓下意识又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踩到了一个人的鞋子。
他正想转过身去看,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掰住了,秦航弯腰在他耳边低语一句:“站到老爷身边去。”
陈梓顿了两秒,默默走到与陈旻新对立的另一边,垂眸注视着他的Alpha父亲。
他双眼紧闭着,不知什么时候,皱纹已经爬上来他的脸庞,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已经没了呼吸。
“老爷,二少爷到了。”管家的声音响起。
陈老爷子双目缓缓睁开,混沌的眼珠转动两下,朝陈梓这边看过来。
陈梓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是陈老爷子先开口:“过来。”
闻言,陈梓向前走了一小步。
“再过来。”
陈老爷子的声音十分虚弱,喉咙里像卡着一口怎么也咳不出来的浓痰。
陈梓却不肯动了,就站在原地盯着他。
十二岁的少年身形很单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体恤衫,背上的骨头把衣服顶出了形状,细小的胳膊自然垂在身侧,白净的皮肤上还有许多疑似擦刮的伤痕。
陈老爷子没有再叫他,而是问:“去哪了?”
陈梓没说话,看了眼对面的陈旻新。
陈旻新对他挑了挑眉。
陈梓收回视线,浓密的睫毛半盖住了幽黑的眼珠子。
陈老爷子也不说话了,就那样盯着他,像是非要等到他的回答。
陈旻新忽然对他说:“弟弟,父亲在问你话。”
陈梓倏地握紧了手,隔了好久才小声说了句。
“在玩。”
陈老爷子没在继续追问下去,话锋一下调转,说:“你想要什么?”
陈梓一怔,有些疑惑地看他。
陈老爷子缓慢地重复了一边:“陈梓,你想要什么?”
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语气,没有威严也没有压迫,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和情绪的问话,好像就只是想知道陈梓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陈梓感觉陈旻新在看自己,那样的视线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陈梓问,语气平淡。
陈老爷子:“你说。”
陈梓毫不犹豫地指向秦航,声音稚嫩却坚定:“我只要他。”
【作者有话说】
回忆部分结束!
◇ 第36章 死亡
房间窗户半开,湿润的海风轻抚薄纱帘幕,带着海洋的腥甜味涌进屋内。
一位Omega躺在床上,额上缠着纱布,手背上挂着点滴,旁边的仪器上显示着他身体的各种状态线。
他睡得很安静,前额长长的头发盖住他的眉毛,尾端有个别长的也挡住了他的眼睛,与他浓郁的睫毛混在一起。
一只海鸥在窗边停下,伸着脖子好奇地打量屋内和床上那位熟睡的Omega,它啄了两下玻璃板,发出一阵“突突突”的响声,见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似是觉得无趣,于是张开翅膀飞走了。
几秒钟过后,Omega的眼珠忽地左右转动两下,睫毛轻轻颤抖起来。
像蝴蝶振翅那般,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是花白一片,纯白又陌生的天花板,陈梓眼神有些涣散,茫然失焦地看着上方。
“嘀——嘀——”
医疗设备匀速清晰的响声慢慢拉回他发散的注意力,扩散的瞳孔缓慢聚焦,他眼珠转了转,扫视周围一圈。
房间装修极简,墙上贴着淡蓝色的壁纸,二十几平米宽的空间内就只有一张床,一个沙发和一张茶几,。
他试图坐起来,可刚一动,脖子和腰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粉身碎骨后又被人重新组装在一起,每一处骨关节都似没涂润滑油的机器部件,干硬地扭动使其发出牙酸的响动。
他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手上根本没劲,又跌回了床上。
这是哪里?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梓怅然地想着。
“秦——”他下意识想叫秦航过来,话才出口一个字,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些画面如同洪水被打开了闸,疯狂涌进了他的脑海。
浓重的黑夜、逃离、枪声、撞击、血液........
各种破碎的画面从湖面浮现,原本平静的水面霎时一片沸腾。
那些画面带有声音,逐渐连成一个整体的同时在他耳边疯狂叫嚣,各种杂乱的声音重重击打他的耳膜。
他抱住头,忍着要命的疼痛从床上爬下来,却一下跌倒在地。
膝盖磕到冷硬的地板上,陈梓吃痛地躬下身,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只虾。
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他看着倒转的仪器,上面各种颜色的线条起起伏伏。
他刚才这一番折腾,身上插着的东西被他弄掉不少,昂贵的医疗仪器发出“滴滴滴滴”的警告。
他想要爬起来,可腿根本不听使唤,连动都动不了。
他趴在地上,用手一步一步朝门那边爬。
秦航,秦航,秦航。
秦航在哪里?
为什么他没有看见秦航?
秦航死哪里去了!?
陈梓愤愤想着,眼中烧着怒火,扣着地面的手指泛白,手背上的筋一根根突起。
疼痛让他脑子发晕,产生了一种他下一秒可能就要死的错觉。
他大口喘气,好像这样就可以缓解体内那种直逼死亡的痛苦。
大门距离他手还有不到两米,快了,他很快就能见到秦航了。
陈梓咬着牙,眼眶溢出了生理泪水。
下一秒,那扇门动了。
一双黑色高定皮鞋在门后出现。
陈梓浑身僵硬,心脏停跳,一时没了动作。
他呆滞盯着那双鞋,一路往上,迟缓地、绝望地、看到了那张他恨不得碎尸万断的脸。
陈旻新居高临下睨着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
他看了看落在地上的仪器线,再看向趴在地上的陈梓,声音听不出喜怒:“弟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上前一步,在陈梓面前蹲下,歪着头看他。
“秦航在哪?”陈梓冷声问道。
陈旻新眼神有几分复杂。
“秦航在哪里?!”陈梓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一下从地上扑了起来,一把拽住了陈旻新的领带。
陈旻新脚下晃了晃,用手撑着地面。
领带被往下拽着,陈旻新被迫垂下头。
陈梓眼神凶狠,脸颊都在微微抽搐,握着陈旻新领带的手像是掐住了他的脖子,想将他捏碎在手中。
“他不要你了!”
陈旻新被他这一番举动弄得起了火,也懒得挂上那副虚伪的笑,看着陈梓僵硬的面庞,他一字一句说道,“他抛弃你了。”
“不可能!”陈梓嘶吼,双目圆睁,怒道,“我要见秦航!我要见他!”
陈旻新一把抓住陈梓的头发,把他向后扯,皱眉厌恶说:“他早就把你像垃圾一样丢了,你找他也没用。”
陈梓觉得自己头皮都几乎要被撤掉,忍不住惨叫一声。
陈旻新两下扒开陈梓的手,站起身,理了理领带。
他哼笑一声:“弟弟,何必呢,你以为秦航真的会守你一辈子?”
“你闭嘴!”
陈旻新冷漠地继续说:“你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还有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陈旻新恶劣地勾起唇角,语气变得很轻,露着愉悦,“你逃不掉的,没人会来救你。”
陈梓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额上的伤口裂开,鲜红的血液从纱布中渗出,顺着他额角滑下。
“小四。”陈旻新转身出门,“把他弄到床上。”
小四进来,拦腰将陈梓一下就抱回了床上,动作快得让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放开我——放我出去——”陈梓胡乱扭动着,身上的痛让他神经抽搐,可心里的某个地方却更痛,让他无法呼吸,连氧气都被剥夺。
又有一群人闯入房间,围在床边七手八脚将他按住。
“我要出去——”
“陈旻新你没有权力控制我——”
陈梓绝望地哭吼着,嗓子喊破了音,眼前的画面被泪水模糊成了一团,耸动的人影像鬼魅,呲牙咧嘴地朝他扑过来。
突然,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
陈梓张着嘴大口喘息,眼睛睁大,却蓦地没了音。
全身力气顿时消散,陈梓眼皮垂下,沉沉昏了过去。
甲板上海风呼啸,太阳当空,蔚蓝的海水一望无尽。
陈旻新迎风站立在船头,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一点。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少爷,吉普车已经找到了,但是里面没有人。”小四说。
陈旻新拧眉:“没人?”
“是。”小四说,“已经在河周围半径五公里内都找过了,没有发现人尸体类的的东西。”
陈旻新静默片刻,眯了眯眼:“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小四垂首,似在组织话语,“那,林家那边怎么处理?”
订婚宴上的枪击事件令整个联盟上下哗然,谁都没想到,在如今的和平年代,尤其是在联盟中央区,居然会出现这样性质恶劣的暴力事件。
当晚出席宴会的都是联盟高层,各方势力的追察下,陈旻新根本经不起调查,陈家很快就被联盟警方列为通缉对象。
他们不得不连夜逃到了这座邮轮上。
“林明帆留下。”陈旻新说,“其他人找座孤岛扔了。”
“是。”
陈梓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一侧头,视线便与床边的人对上。
有了白天那次不要命的挣扎,再加上肌肉松弛剂的缘故,陈梓此刻心态意外的平静。
陈旻新靠着椅背,双手环胸,姿态闲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醒了?”
陈梓闭上眼,并不理会他。
“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一起聊过天了?”陈旻新说。
见陈梓一动不动,他又说:“聊会天,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关于秦航的。”陈旻新补充道。
陈梓徐徐睁开了眼睛。
陈旻新满意地点了下头,问:“你是不是特别怕我?”
陈梓不说话。
“问你话。”陈旻新踢了了床角。
陈梓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想杀了你。”
陈旻新笑了一声:“好啊,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其实吧,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陈旻新神秘兮兮地凑近说。
“你母亲是父亲亲手杀死的。”
陈旻新细细观察着陈梓的反应,但陈梓只是淡定地眨了一下眼睛,漠然道:“我知道。”
“你知道?”陈旻新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陈梓闭上嘴表示不想回答。
他藏在被子之下的手暗自用力,可他现在根本使不上劲,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最多只能眨眼和说说话。
“不说算了。”陈旻新耸耸肩,“其实你跟你母亲长得挺像的,那么小一只Omega。”
他说着甚至用手比划一下,眼里闪烁出危险的光。
“只需要轻轻捏一脖子就会碎掉。”
陈梓闭上眼睛,额角青筋凸起。
“你什么时候跟秦航搞在一起的?”陈旻新突然换了个话题,像是偶然想起了什么,“难怪你当初只要他,原来是喜欢这样的?”
听到秦航的名字,陈梓面色有些难看。
“你那么喜欢他,人家只是把你当玩具啊。”陈旻新话里有些惋惜的意味,“一个有趣又好玩弄的Omega。”
“够了。”陈梓再听下去,就算不能动,他估计也会控制不住身体将他杀了。
“秦航在哪里?”陈梓直直问他。
陈旻新话语一顿,被他这样粗蟒地打断,他十分不悦。
他盯着陈梓的脸,评价一句:“你好像没有之前听话了。”
陈旻新:“怎么?以为有了秦航,你就能摆脱我吗?”
“秦航,”陈梓一字一句说,即便陈旻新的眼神已经像是想要杀他的样子,“到底在哪里?”
陈旻新:“死了。”
陈梓脑子嗡的一声,有短暂的、长达十秒钟的耳鸣。
陈旻新又露出恶劣的、幸灾乐祸的笑。
“不信?”
陈旻新附身靠近他:“可是他就是死了啊,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下面的水又那么深。”
“怎么可能还有命活?”
“滚——”陈梓怒瞪他。
陈旻新一把掐住他的脸,恶恨道:“你的宝贝保镖死了。”
“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我告诉你,你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这片海上渡过。”
“哪都去不了。”
说罢,陈旻新明显也生气了,直接摔门走了。
陈梓望着空中某个虚点,大口喘气,耳边嗡嗡嗡的响个不停,脑子里却不断浮现陈旻新刚才的话。
秦航死了。
他死了。
“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水又那么深......”
怎么可能呢?
秦航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去死?
陈旻新一定在骗他。
陈梓喉结上下滑动,嗓子干涩得像是卡着一块刀片,他甚至尝到了血腥味。
是了,陈旻新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 第37章 生死
一连过去一个月,陈梓身上的伤开始好转,不再像最初那样一动就钻心的痛,逐渐可以杵着拐杖下床走动。
但也仅限于在房间内活动。
这一个月以来,他连房门都没踏出一步。
他不知道陈旻新是否有派人在门外看守,是否允许他“擅自”出去。
他也不想知道这些。
每天除了床上,陈梓呆得最久的地方便是飘窗,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的情绪也由开始时的愤怒、激动慢慢变得波澜不惊,或者说一片死寂。
透过玻璃窗,他静静注视着那一片汪洋。
看那海水迎着太阳激出浪花,鲸鱼从海面跃起,带出一连串晶莹水珠,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
夜晚,大海与天空混为一体,望不到城市的繁华街景,也没有市井的争吵喧哗,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一声大过一声的海浪。
过了很久,陈梓眼睛轻眨了一下,收回思绪,微微抬起头,视线悠悠飘向床头的玻璃杯。
杯子里盛着牛奶,是今早佣人送来的,只是牛奶还维持着原本的体量。
陈梓盯着它发了会呆,忽然起身下了飘窗,朝床头走去。
陈梓手很凉,握着杯子的温度刚刚好。
他看了眼房门上的小窗口,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扶着墙壁挪步去了浴室,轻手轻脚地将门反锁,几乎没发出一点响动。
陈梓将奶倒尽,漠然地看着手里的杯子,眼神空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秦航的伤很重,全身上下多处骨折、软组织严重挫伤,光是肋骨就断了四根,胸部被一根两指粗的树枝贯穿,差两厘米就插进了心脏。
顶级Alpha的恢复能力是寻常人的两倍,饶是如此,秦航还是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才勉强可以下床。
“踪迹不明?”秦航眉心拧紧。
王卓兴顿了顿,组织好语言才说:“这一个月以来,联盟警方和各大家族都在全力追查陈旻新的行踪,但那晚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势力找到他的踪迹。”
秦航沉默不语,垂眸思忖。
片刻后,他开口了:“派十辆直升机,挨个海域搜查。”
王卓兴愣了一下,领会了他的意思。
现在联盟内到处都是追捕陈旻新的人,他不可能还在联盟。
兰岛也早就在K的控制之下,就算还残留了一些陈旻新的旧部,但都不过是些残兵败将,根本不可能躲过天罗地网式的搜查。
联盟家族的势力在全世界都有所渗透,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消息能在几秒钟之内传回联盟。
这样一看,陈旻新的藏匿之处就只剩一个。
——这片占领地球面积百分之七十一的大海。
秦航侧过头,看向远处拍打海岸的潮水,缓缓握紧了拳头。
王卓兴:“刘旗的人这几天一直在慧康路的店里闹事,我们是不是......”
秦航抬手打断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通知所有人,现在第一要务是先找到陈梓,其他一切事物往后放。”
“是。”
陈旻新进门,下意识朝飘窗方向望去,却没看到人。
视线飞速在房间内扫视,都没有发现陈梓的身影。
脑内警钟忽地拉响,陈旻新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紧闭的浴室门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大步朝浴室走去,一拉门,结果根本拉不动。
“来人!”陈旻新喊了一声,全身气压蓦地降至冰点。
很快,小四就和几个Alpha进了屋。
“陈梓,你给老子出来!”陈旻新直接一脚踹到门上。
短暂的阵响后,一切回归平静。
几个Alpha见状一拥而上,强行破门。
随着一声刺耳巨响,玻璃门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四溅。
看到里面的景象,饶是见过无数血腥场面的陈旻新也不禁瞳孔骤缩。
满地血红,陈梓靠坐在浴缸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唇无血色,衣服虚虚挂在他过分单薄的肩上,右手随意垂在一边,内腕横亘着一条血肉模糊的伤痕,艳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白皙的手,甚至指尖还在滴血。
陈旻新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即踏过血河一把将陈梓从浴室抱到床上。
他捏着陈梓割破的那只手腕,眼底是嗜血的赤红,盯着陈梓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掐死。
几个医生很快赶来,顶着陈旻新杀人的目光,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小心谨慎地对床上的Omega进行一系列抢救措施。
整场抢救在凌晨三点结束。
看到Omega的心跳趋于平缓,医生默默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由于失血过多,陈梓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空旷的房内,他盯着手腕上的纱布,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果然没死成。
陈旻新哪会这么轻易让他死。
陈旻新进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他坐在床边,背对房门,无视身后传来的动静。
脚步声缓慢靠近,突然,陈梓头发被猛地一拽,陈旻新暴怒的脸在眼前放大数倍。
“活腻了?”陈旻新掐住他的脖子,狠声道,“这么想死?”
失去呼吸让陈梓脸上涨红,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他下意识去掰陈旻新的手,腕上的伤口在挣扎中破裂,渗出的血染红了纱布。
“我同意了么你就敢死?”陈旻新从牙缝中挤出话,“这么急着去找秦航?”
陈梓冷眼看着他,脖子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陈旻新甚至将他从床上上半提起来,好像就是打算掐死他。
他忽然放弃了挣扎,松开手,任凭陈旻新掐他,闭上了眼睛。
陈旻新此时却猛地一顿,一把将他甩开。
陈梓跌在地上,空气涌入肺腑,他撑着地板剧烈咳嗽,撕心裂肺的呛咳让他产生一种要将内脏都一起咳出的错觉,到最后他全身都失了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陈旻新看着像狗一样喘气的陈梓,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用力朝陈梓身上摔去。
几十张照片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散得满地都是。
其中一张落到了陈梓脸上,冰凉的纸面贴着皮肤,缓慢滑下,正面朝上躺在距离陈梓眼睛两厘米的地方。
陈梓目光落在照片上,看清其中画面时,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照片其实拍得并不清晰,从下往上仰着抓拍,周遭是密密麻麻的树木,那人坐着轮椅,身边围了一圈身穿迷彩服的人Alpha。
他指尖夹着烟,飘渺烟雾升起,挡住了他半边面容。
可蹙起的眉心和那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已然让陈梓认清他是谁。
陈梓颤抖着手拿起这张照片,刚才咳嗽逼出来的生理眼泪“啪嗒”落到上面,恰好砸中了秦航的脸。
陈梓用拇指捻开,却还是在上面留下了一串细小水珠。
他紧紧盯着秦航的侧脸,捏着照片的手轻轻发抖,指尖泛白。
陈旻新徐徐蹲下身,伸手抽走他手中的照片。
陈梓抬头想去抢,却轻而易举地被陈旻新推开。
陈梓手肘杵着地板,小臂一阵发麻,他冷冷盯着陈旻新。
陈旻新将照片在手中捏成一团,声音冰冷得像一条毒蛇:“看清楚了?”
“人还没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