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坐在顶层的钢琴室,凭借肌肉记忆弹奏着一首儿童钢琴曲。
琴声轻朗欢快,但并不流利,偶尔出现的错音和漏音透露着弹琴者技法的生疏。
枪声便是在这时响起的。
“哗啦——”
横空射来的一枚子弹飞入室内,落地窗碎了一地,玻璃残渣四处飞溅,其中一颗从陈梓脸颊擦过,划破了他的皮肤。
琴声突然加重,后戛然而止——
陈梓看着一地碎渣,侧脸的刺痛感缓慢地传入大脑神经,血液从伤口处溢出。
陈梓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枪声并不是他的幻觉。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陈梓站起身,大步走下楼。
站在台阶上就可以听到底下杂乱的脚步声,陈梓心沉下去,脚上加快了步伐。
到二楼拐角时,陈梓险些与迎面上来的王卓兴撞上。
“怎么回事?”陈梓神情紧张地问他,焦灼感渐重。
游轮忽然剧烈晃动一下,陈梓紧抓着扶手稳住身体,还想往下走。
王卓兴却挡在他前面,沉着脸对他说:“陈少爷,下面现在很危险,先生让你别过去。”
陈梓手脚一阵冰凉,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他根本不在意王卓兴说了什么,绕过他就想走。
“抱歉。”王卓兴低声说了句,然后朝身后的人抬了下手。
两个高大的Alpha朝陈梓走过去。
陈梓脚步向后挪移,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下一秒,两个Alpha就将他制服住,压着他往二楼的另一扇门走。
陈梓猛力挣扎,不妙的预感愈演愈烈,已经上升到了心慌的程度。
“秦航在哪里!我要见他!”
“我要见秦航!”
陈梓嘶吼着,脸和脖子全红了。
两个Alpha充耳不闻,压着他下楼梯。
出门的那一刻,陈梓被远处的灯光刺得闭了下眼,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打到船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将雨声都覆盖住。
夜雨绵绵,冰凉的雨丝飞溅到陈梓脸上,他望着对面的十几艘船只,眼瞳放大,白光倒影在他眼中。
陈梓收回视线,红着眼眶质问王卓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卓兴脚步片刻不停,似纠结了两秒,到底还是跟他说了。
“李清尧的人在这里设了埋伏。”
“我们中计了。”
陈梓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李清尧是谁,接连不断的枪声让他头皮发麻。
“你们兵团不是很厉害吗!他们人呢?”
“秦航在哪里?”陈梓问道,“他叫你干什么!?”
陈梓已经被带到了游轮背后一个阴暗的角落,一艘快艇正漂浮在海面上。
陈梓心下一沉,预感到了什么,他开始大力挣扎:“放开我!”
“放开!”
余光忽然扫到Alpha腰间的一抹黑色,陈梓趁其不备,手腕下压到近乎一百八十度,用一种算得上是自残的方式夺下那把枪,转而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全程不过两三秒。
“放开我——”
陈梓手腕剧痛,拿着枪的手指颤抖不止。
王卓兴脚步猛地顿住,忙对两人说:“放开他!”
身上的力道一松,陈梓跌在地上,手腕传来钻心的痛,他强忍着痛意举着枪命令道:“带我去找秦航。”
王卓兴沉着脸冲他喊道:“再不走你会死在这里!”
“那秦航呢!”陈梓怒道,“他人在哪里!”
“你要找他吗!”王卓兴也发了火,“你对他又没什么感情,现在问他干什么!”
“你去找他只会变成他的累赘,你想害死他吗!?”
陈梓只微微怔了一下,眼神冰冷:“那就一起死。”
王卓兴被气得不行,却又不能拿陈梓怎么样,插着腰来回踱步,最终,他在陈梓面前站立,咬牙说:“好,我带你去找他,你们一起死吧。”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收藏变多了,但是评论的宝宝变少了,大哭!
(明天见
◇ 第68章 失去
距离前方甲板越近,子弹的声音越加密集。
邮轮的笛声响彻黑夜。
雨变得大起来,陈梓全身已经被雨水打湿,他握着枪跟在王卓兴身后,神经高度紧绷。
对面船上的人已经接连扑了过来,雇佣兵们举枪防卫,子弹射穿甲板,深红的血淌了满地。
直到看见秦航的背影,陈梓心脏才重新落回了原处。
秦航躲在一面墙背后,外面是枪林弹雨,子弹从头顶的窗户飞速而进。
许是感察觉到陈梓炽烈的目光,秦航扭头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看见陈梓的那一刻,秦航眉头猛地一皱,瞳孔骤缩,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随即便是愤怒,整张脸黑得能滴水,Alpha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王卓兴掩护着陈梓一路到达秦航的位置。
秦航将用力将陈梓往怀里拽,一枚子弹从陈梓耳边飞过。
陈梓扑倒在秦航身上,还没等他起身,秦航愠怒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叫你走吗?”
陈梓抬起头:“凭什么要我走!”
“陈梓!”秦航很少这么大声冲他吼,“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陈梓也提高了声音:“你又要抛下我吗?!”
“像上次那样,什么也不管地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
“你能不能少自以为是!”
秦航喘息着,没说话。
两人气氛有些压抑。
秦航忽然死死抱住了陈梓,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陈梓耳边,语气也软了很多:“跟着我很危险。”
“那就一起死。”陈梓脱口道。
与此同时,船身猛地一震,船体朝右边大幅倾斜。
室内的所有东西跟着朝右边滑去,秦航将陈梓护在怀中,后背重重撞到墙上。
陈梓心里发紧,还来不及询问秦航什么情况,冰凉彻骨的海水就涌上了甲板。
巨大的邮轮像一座大山轰然倾倒,翻滚的海浪撞击船身,雨水变成硕大的水块,劈里啪啦砸下来。
枪声、水声、雨声、脚步声混在一起。
两人相拥着滚入了海水。
夜晚的海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寒意将他们包裹得密不透风,陈梓脚撞到了某个尖锐的东西,他下意识张了下嘴,海水顷刻涌入他口中。
陈梓气息被搅乱,鼻腔中也溢进了水。
他双手捂住嘴,睁着眼睛难受地无声呛咳。
秦航拉下他的手,吻住他的嘴唇,将嘴里仅剩的空气渡给他。
秦航带着陈梓往上游去,两人搭着一个漂浮的凳子终于探出了头。
陈梓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一起流。
混乱中,王卓兴开着那辆快艇过来,手伸向两人:“快上来!”
秦航托着陈梓往那边游,一抹冰冷的白光自秦航眼角划过,他将陈梓往怀里一揽,死死护住了他。
两颗子弹正中秦航后背。
秦航闷哼一声,手上力道一松,陈梓险些滑下去,好在王卓兴此刻已经拉住了陈梓的手臂。
秦航扒在船上,背部的剧烈疼痛侵蚀着他仅存的神智,手脚很快就变得虚浮无力。
海浪冲击他的身体,海水划过伤口,疼痛拉扯着他每一寸神经。
直到王卓兴将陈梓完全拉到船上,秦航堆积在胸膛的那口气才终于吐了出来。
陈梓这时已经回过了神,趴在船上寻找秦航的身影,然后在船尾的位置看到了秦航的手。
他拉住秦航,拼尽全身力气将他往船上拽。
秦航眼前的画面已经变得恍惚,他看见陈梓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对他说什么,但是他什么都听不见。
眼皮沉重,他逐渐失去了知觉。
黑夜中,陈梓看不见秦航身上的伤,但是秦航苍白虚弱的表情让陈梓心头发紧,颅内警报拉响。
“快上来秦航!”他嘶吼着,拽着秦航的那只胳膊。
王卓兴也在拼命拉他,但下面的人不使力,船上的人很难将人拽上来。
王卓兴这时也察觉到不对劲,不敢耽误一秒,使尽全身力气把秦航往上面拉。
可大海似在故意与他们作对,下一刻一波澎湃的海浪扫荡过来,将船身高高举起,也将秦航彻底淹没。
陈梓被拉着跌下船,关键之际是王卓兴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衣服。
代价是王卓兴放开了拉秦航的手。
秦航整个人没入海下,陈梓紧紧抓着秦航的手,一刻都不敢放松。
“快上来!”陈梓撕心裂肺道。
可是,海面下,有一只手一根根掰开了陈梓的手指。
陈梓心脏骤停,巨大的恐慌淹没他的头顶。
“你在干什么!”陈梓几乎喊破了音。
“秦航你想干什么!?”
直到他的最后一根手指被掰开,掌心那股温度被海水一起带走。
“秦航!”陈梓手胡乱在海中抓取,试图重新寻找到秦航。
可是海水这样湍急,哪里还能有秦航的身影。
陈梓很快被王卓兴拽回船上。
陈梓双目发狂,不顾一切地要跳下海,王卓兴拽着他的手腕:“别下去!你想找死吗!”
陈梓嘶声厉吼:“秦航还在下面!”
“我知道!”王卓兴也是双目赤红,“他好不容易救你了,你要去找死吗?!”
陈梓哪里管得了这些,现在他脑子里全是秦航还在海中,秦航还没有上船,他要去救秦航。
陈梓朝船边扑,脖颈处却突然一痛,接着,陈梓整个人就直直瘫倒下去。
脑子磕到甲板,支离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各种残缺片段拼接在了一起。
陈梓阖上眼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雨珠砸到海面,却被海水裹挟吞噬。
远处的邮轮竖着一盏巨大的白灯,晃得他眼睛刺疼。
心脏似被穿透了无数个窟窿,冷风不住地往里灌。
秦航……
秦航再一次抛弃了他……
陈梓头脑钝痛,猛地从梦中惊醒。
房间亮着灯,陈梓躺在床上大口呼吸,失神地望着房顶。
他额上汗水密布,黑发贴着他的额头,胸膛剧烈起伏。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旁边的床位,却摸了个空。
房内静谧无声,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他侧过头,看着原本应该有Alpha的位置此刻空空荡荡,巨大的悲伤瞬间将他包裹,眼眶潮热,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浸入了枕头。
外面尚且夜深,海风从窗户溢出室内。
陈梓抹了一把脸,缓慢地支起身。
他坐在床边,望着落地窗外的大海发呆。
看着黎明破晓,太阳升起。
陈梓拿起床头柜上地那只绿镯,将它戴到了手上。
与此同时,房门被敲响,艾莉的声音传进来。
“陈先生,您醒了吗?”
陈梓打开门,声音沙哑:“怎么了?”
陈梓眼下一片乌黑,眼中密布血丝,看上去有些吓人。
艾莉怔了一下,不由变得小心翼翼:“王卓兴先生来了,正在书房等你。”
自从两个月前陈梓独自回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每天浑浑噩噩,将房内的东西砸得七零八碎,然后躺在一堆碎渣垃圾中间,一呆就是好几天。
不吃饭也不同人说话,只将自己锁在这间屋子里。
直到第三天艾莉敲门无果,无奈之下叫了王卓兴过来,强行破开门后才发现,陈梓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手臂上血痕遍布,触目惊心。
自此,艾莉再不敢让陈梓独自在屋子里呆超过一天。
陈梓越过艾莉,大步朝书房走去。
他推开书房门,还没看见里面的人在哪里就问:“秦航在哪里?”
王卓兴的模样看上去比陈梓好不了多少,下巴上布满胡茬,脸色苍白,他摇了摇头:“还没有找到。”
陈梓捏紧了拳头,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为什么还没有找到!都已经两个月了!为什么还找不到他!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王卓兴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陈梓:“我来就是看看你死没死。”
王卓兴将衣领从陈梓手里拽出来:“你要记住,他是为了救你才失踪的。”
陈梓被他戳中痛处,心脏压着一块大石,颤着唇:“在他回来之前,我会活着。“
“那就行。”王卓兴理了理衣服,朝外面走出,在即将出门时,他停了下脚,“当初你失踪的时候,先生连续几夜都没有合眼。”
陈梓冷笑:“什么意思?所以他现在是在报复我?”
王卓兴:“你想多了,先生可没有你这么冷血。”
陈梓捏紧了双拳,咬紧牙关说不出话。
陈梓怅然地走出书房,艾莉在走廊处打扫,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手上动作停下,张嘴想对他说什么,可在触及到陈梓眼神的那一刻,她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她从不会去过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但这段时间秦航的消失和陈梓的异常反应告诉她,事情应该非常严重,严重到关乎生死的地步。
陈梓走到她面前,问道:“秦航他是在故意报复我吗?”
艾莉愣了:“什、什么?”
陈梓双目血红,嘴唇干裂,嗓子似被刀片刮过:“就因为当初我戏弄他,所以他现在也在戏弄我是吗?!”
艾莉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陈先生,秦、秦先生怎么会戏弄你呢......”
“你对他那么重要,他肯定不舍得捉弄你的......”
艾莉小心谨慎地观察陈梓的表情。
陈梓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渐渐漫起了雾。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陈梓走上二楼,打开门站在门口,看着这偌大的房间。
屋内已经清理干净,之前碎掉的东西并没有重新添置,只有一张床,衣柜和一个床头柜。
陈梓深呼吸了一口,空气中Alpha信息素的味道淡得几不可闻。
陈梓摸着腕上的那只镯子,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砸到棕色地板上。
他虚浮着脚步走进去,拉开柜门,一股淡淡的乌木沉香朝他扑来。
陈梓抱住秦航的一堆衣服,后背贴着柜门,缓缓滑了下去,跌入一片柔软的衣物中。
陈梓脸埋在秦航的衣襟里,极力吸取残余的一点Alpha信息素。
可这远远不够。
终生标记后的Omega对Alpha的依赖程度呈指数增长,仅仅是衣料上的信息素,远不能缓解Omega的需求。
他肩膀颤抖不止,压抑的哭声在屋内回响。
他的天都要塌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梓迷迷糊糊回过了神,听见外面急切的敲门声和艾莉大声的呼唤。
“陈先生快开门!”
“他们找到秦先生了!”
◇ 第69章 昏迷
陈梓赶到营地时,许多支队还在进行日常训练。
陈梓开着当初在华特朗拍卖会上买下的那辆跑车,一路横冲直撞,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他缩短为半个小时。
跑车在营地大门前急刹,还差几厘米的距离就直直撞上了门板,守门的雇佣兵甚至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结果见从车上下来的人是陈梓,连忙收起枪械,前去开门。
陈梓走路时脚都在抖,耳边是心脏剧烈跳动的“轰隆”声,眼前的雇佣兵嘴唇一张一合,陈梓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他抓住雇佣兵的手腕,急道:“秦航在哪里?”
雇佣兵一脸懵逼:“先生不是回联盟去了吗?”
陈梓赤红着眼,心中焦灼,他扔雇佣兵的手,大步朝楼里走。
刚一进楼,一个Alpha就迎面走来拦住他。
“陈少爷,先生的在这边。”Alpha手指向另一个方向,恭敬地为他带路,“请跟我来。”
陈梓脚步顿住,转而跟着Alpha走去。
整栋楼一共只有六层,随着电梯内的显示的数字一点点变化,陈梓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叮——”
电梯抵达六楼,门朝两边打开,正对着的是一条空荡悠长的走廊。
陈梓脚却似灌了铅,呆呆地站在电梯内一动不动。
Alpha站在电梯外叫他:“陈少爷?”
陈梓猛地回过神,在门即将关闭之时出了电梯。
这一层楼的装修风格与其他楼层截然不同,墙壁是极浅的蓝色,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陈梓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那丝浅淡的乌木沉香。
即便只有那么一点,也足以让他浑身血液停止流动,每一次呼吸都似被拉长了一个世纪。
他小心翼翼地吸入那抹香味,体内的激素已经做出了回应,贪婪地将Alpha信息素融入骨血,并叫嚣着想要更多。
陈梓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的尽头,拐弯过后,他看见了在房间外站立的王卓兴。
王卓兴闻声抬头,见到陈梓这副模样,他浅皱了一下眉。
房间门虚掩着,陈梓能感受到秦航的信息素是从里面传来的。
陈梓绕开王卓兴,颤抖着手搭上门把手,却迟迟不敢推开。
王卓兴在后面看着他,纠结了一阵,才对他说:“其实我们两个月前就找到他了。”
陈梓身体一僵,手指收紧。
“但是他那个时候的情况很危险,”王卓兴说,“他说,如果他好不了,就让我们告诉你他死了。”
王卓兴看见陈梓的肩膀在发抖。
“现在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我们才敢告诉你。”
“陈少爷,别再看不清了。”
“折腾来折腾去的,难受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言尽于此,王卓兴无声叹了口气。
陈梓垂首,一言不发。
身后响起脚步声,王卓兴和那个Alpha离开了。
走廊重回寂静,陈梓突然一阵耳鸣,他闭眼摇了摇头,直至耳边的声音逐渐消失。
王卓兴的话让他心脏像被一只手猛地揪住,难受和压抑涌上大脑皮层,使他不由呼吸急促,心中深处的某样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他却下意识地逃避,抗拒,或者说是害怕去细想。
他深呼吸了几下,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抛到脑后,然后才缓缓推开了门。
房门无声地朝一边滑去,熟悉的味道将陈梓包围。
不是衣服上浅淡的味道,而是Alpha强大、附有威慑力和独占欲的信息素。
陈梓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一时没了动作。
时间被按下暂停键,空气也停止流动。
Alpha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面容苍白,脸上戴着一个呼吸罩,身上插了几根管道,床头两边是各种精密复杂的仪器。
陈梓唯一能看懂的只有那张不断波动的心电图,上面显示着秦航一起一伏的呼吸。
陈梓有些恍惚,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涌现,他从没有想过,秦航居然会有一天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他面前。
在他印象中,秦航从来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伤,哪怕是被他恶意鞭打,故意羞辱折磨,也没有这样一躺不起过。
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会有一个人受伤?
为什么秦航要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陈梓有些气恼,快步走到秦航床边,抬手想拍他的脸,可在近距离看到秦航病态的面颊后,他手无力地垂下去,心中的火也随之散去。
陈梓在床边一站就是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王卓兴上来给他送饭。。
都是营地食堂的普通菜样,陈梓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着。
他并不能吃出什么味道,只是机械地将饭菜往嘴里塞,咀嚼,然后咽下去。
“陈少爷,”王卓兴问他,“回去吗?”
陈梓咽下嘴里的米饭,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里。”
王卓兴也不劝他,只说:“那我叫人给你在这铺个床。”
晚上,陈梓侧身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的秦航。
屋子里开着灯,白得晃眼。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陈梓起身去关灯。
这下房内就只有仪器屏幕的亮着的微光了。
这点光线,陈梓连秦航的脸都看不清,眼前是黢黑一团,陈梓蜷缩起身子,无助的恐慌一寸寸侵蚀他的身体。
陈梓紧紧咬着牙,额头上渐渐渗出了一层薄汗。
血红的画面从眼前滑过,穿过衣柜,他看见Omega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与他唇语。
血腥味将他淹没。
陈梓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他猛地一把掀开被子,拍开床头的灯,连滚带爬翻身下床扑到秦航床边。
他抓住秦航的手,将脸埋在他掌心,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可怜地乞求一丝温暖。
可手的主人并没有任何反应,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把他抱到腿上,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
秦航漠然地躺在床上,无视他的悲伤和害怕。
陈梓缓缓坐到地上,上身趴在床沿,脸枕着秦航的手,压抑地发出了一些微小的动静,带着明显的哭腔。
营地的夜晚很黑,天上连月亮也没有,只有寒冷的夜风一股股往房间里吹,床头的仪器发出节奏规律的“滴滴”声。
陈梓就这样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是被外面的阳光亮醒的。
彤红的太阳从东边升起,阳光洒在陈梓身上,给他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陈梓两只脚都麻了,站起时眼前一黑,幸好身后就是他的床铺,让他不至于倒到地上。
缓了好一阵,陈梓才看得清眼前的画面。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张河推门进屋,看见陈梓时还愣了两秒。
陈梓漠然地看着他,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
张河觉得有点尴尬,于是主动抬手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陈先生,好久不见。”
陈梓淡淡地收回视线,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张河嘴角抽了抽,没再自讨没趣,带着后面几个小护士一起进了屋。
“那个,陈先生。”张河对他说,“我们等会要给秦先生例行检查一下,还烦请您回避一下。”
陈梓眉心轻蹙一下,就在张河以为他要质问什么时,陈梓却抬步往门口走了。
陈梓坐在房间对面的座椅上,双腿随意地岔开,两只手搭在身前,后脑抵着墙壁。
他眼神涣散地看着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张河才打开门跟他说:“可以了。”
“他的情况怎么样?”陈梓边往里走边问道。
张河将药物设备整理好,交给护士让他们先出去,等屋里只剩他们三个人了,张河才说:“情况还算稳定,等他醒过来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
张河:“不好说——”
陈梓眼神扫过来。
张河话锋稍转:“快的话这两天就能醒。”
“慢的话呢?”
张河有些为难,说:“那就不一定了。
陈梓看着床上正双目紧闭的人,没再说话。
张河也没有打扰他,安静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