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回过头来，思索了几秒，缓缓开口说：“就写……”
秦楚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当他勉强恢复了一丝神智后，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把冷硬的椅子上。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某个角落的缝隙勉强投射进来，勾勒出阴暗的房间轮廓。
他微微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被冰凉的铁拷紧紧地束缚住了。
“早上好，我亲爱的朋友。”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束光线瞬间刺入房间，长时间身处黑暗的秦楚不得不微微侧头，紧闭双眼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刺眼亮光。
“看来你睡了一个好觉。”
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视线中，逐渐清晰起来，是伊戈尔·斯托克。
伊戈尔有着一头燃烧着烈火般的红发，戴着玫瑰金色框的眼镜，穿着一身几乎可以在舞会上炫耀的白色衬衣，衣角沾染了几许血迹，一条红色的领带，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水味。
“伊戈尔。”秦楚的嗓音十分沙哑。
“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这位老朋友。”伊戈尔·斯托克轻笑一声，眼中闪烁出一抹不易捉摸的狡黠，“老朋友，好久不见。”
秦楚默然，目光紧盯着伊戈尔。
秦楚和伊戈尔的首次相遇发生在一次重要的军官会议上。
那时，秦楚跟随着自己的队长出席了这个场合，而伊戈尔·斯托克，他作为一名特殊的客人——有传言称，他曾是被贵族夫人包.养的男宠——出现在了秦楚的面前。
他身着华丽的服装，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尽管他身上背负着不少谣言和蜚语，但他展现出的惊人的智慧和卓越的才华，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野心，都令人叹为观止。
秦楚不禁对他产生了深厚的欣赏之情，并将他视为了一名可敬的朋友。
当伊戈尔·斯托克决定成立ABERC实验室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找到秦楚，请求秦楚的帮助，秦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可笑至极。
正如艾丹所说，如果没有秦楚，也就没有如今的ABERC。秦楚常常反思，自己是否也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实验的主谋之一。
他从没将这些告诉过小一。他担心，如果小一知道了他当初的盲目与轻信，会用怎样的眼神来看待自己。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而是要像这样将你困在这里。”伊戈尔走向了秦楚，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不。”秦楚的语调平淡，“我在想，你依然如以往一样，狡诈而精明。这倒让我感到放心了，毁了这样的你，不会让我有任何负罪感。”
“你也依然如以往一样。”伊戈尔毫不介意地回道，“还是喜欢开无聊的玩笑话。”
“我既能够成就你，也能够击垮你。”秦楚低声说着。
“那我们拭目以待。”伊戈尔的眼角肌肉牵动了一下，看起来有些愤怒了，“现在的你，要怎么来击垮我。”
伊戈尔抬起了两只手，在空中拍了拍。接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低着头走了进来，推着一辆银色的推车。
推车上面摆着一个光洁的银盘。盘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几根细长的针管，和几支小瓶，瓶子里装着各种颜色的液体。
“亲爱的老朋友，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伊戈尔戴上了手套，漫不经心地拿起了最左边的那根针管，“在这么大的世界里，你是如何能和001再次相遇的？究竟是什么魔力让你们一次又一次地被吸引在一起？”
秦楚注视着伊戈尔将那瓶鲜红色的液体吸进了针管里，“你可以理解为，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多么滑稽的说法。”伊戈尔轻轻握住了针管，微笑着看向秦楚，“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们两个如此天差地别的人，是怎么能够相处得……如此融洽？”
伊戈尔微微停顿了下，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一边轻声自语：“我猜想，001是不是从未将他的事情告诉过你？”
秦楚默默地观察着伊戈尔脸上的表情，除了疯狂，他什么也察觉不到。
“001可曾向你讲述过，他曾亲手屠杀了整个村落？”伊戈尔突然开口说。
秦楚眉头微蹙，伊戈尔接着说：“那个晚上，他如同散步一般，悠然自得地穿行在村落的街道上。每当遇到一个人，他只轻轻动了一下手腕，那人的头颅便落了地。”
“你为什么要让他做这种事？”秦楚的眼神变得阴沉起来。
他多么希望能够回到过去，回到他和小一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将他从斯托克那里带走，将他带到一个没有暴力和痛苦的地方。
“我让他去做这些事？”伊戈尔摇了摇头，眼神狂热，“他的本性便是如此，他是为杀戮而生的，强大、优雅，以及，无可挑剔的完美，只有血腥的道路才会包容他。”
“他不会走上这条路。”秦楚说。
伊戈尔阴恻恻地笑了笑，“他已经走上这条路了。”
秦楚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后轻轻笑了笑，这笑很刺眼，让伊戈尔觉得不耐烦。
“你不了解他。”秦楚说。
“恐怕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难以想象小一听了这句话，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秦楚说，“但一定不会是愉快的。”
“小一？噗哈哈哈。”伊戈尔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咧嘴笑了起来，“小一……有趣的昵称，一点也不适合他。001，这才是他的名字。待他回家后，我会惩罚他的，不过先不急。闲话聊够了，来办正事吧。”
秦楚看着伊戈尔举着针管，走向了自己。
“不为我介绍一下你手里的东西吗？斯托克博士？这可不像你。”
“不过是我特意为你调制的一种能让你痛不欲生的试剂罢了。”伊戈尔和蔼道，“没什么好介绍的。”
“看来你是打算把我关在这里，折磨我。”
“你是我的老朋友，本来我没打算这么做。”伊戈尔遗憾地叹了口气，“但是艾丹说你和001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这我可不允许。”
伊戈尔将针管刺进了秦楚的手臂里。
秦楚感受到针管里的鲜红液体钻进了自己的血管里，瞬间，一股剧烈的灼烧感袭遍了全身，仿佛有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他的血液中疯狂肆虐。
他无法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面容扭曲成了一团。他的嘴唇紧闭，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阴沉沉地盯着伊戈尔的方向，尽管视线已然模糊不清。
“伊戈尔，就算你再怎么用尽手段。”冷漠地笑了笑，秦楚费力挤出几个字，“也永远不可能抓住他。”
“随便你怎么耍嘴皮子。”
他听到了伊戈尔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只是开始，秦上校。这还有一、二、三……嗯，还有十支试剂，我相信你一定能坚持到和001再次相见的那一天的，对吗？”
“秦楚！”
小一猛地从床上惊醒，瞳孔**得极大，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湿漉漉的碎发贴在脸颊上。
“001，你还好吧？”听到了声音的红衣服女孩子急匆匆地冲进了屋子里，跳上了小一的床，趴在床尾，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怎么回事？”无法控制的颤抖传遍了小一的全身，他的手指抓紧了被子，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好像在确认刚刚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001晕倒了。”091嘟嘟哝哝地说，“季叶说001的什么大脑和神经太紧绷了，而且001已经有五六天都没睡觉了，还天天不要命地和感染者战斗，所以就啪的一下，晕倒了。季叶说你发骚了。”
眼中的惊恐仍未褪去，小一捂住了自己的脸，避免让091看见，声音沉闷地说：“是发烧，算了，我没事了。马克那边怎么样了？”
在马克让伊百千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乌鸦送走信后的第二天凌晨五、六点左右，一支刚好有五十个人的武装小队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寂静小镇。
他们看起来奔波劳累了几天几夜，人人都疲惫不堪。
为首的那个男人叫楚云，高大强壮，肌肉发达，体格魁梧，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伴随着沉稳的眼神。
马克和伊百千立刻将楚云叫进了屋子里，同001和离凯旋等人讨论着目前的情况。
在得知秦楚已经被斯托克抓走了后，楚云没有将丝毫的担忧表现在脸上，他看起来尤为镇定。
马克对此感到非常佩服，心中不停地称赞着他不愧是反叛军里的二把手，与伊百千这个莽撞的大傻子相比，楚云的沉着让马克放心了不少。
马克将伊戈尔画给001的路线图标在了大地图上。此时，地图被摊开在大桌子上，人们围绕着地图讨论着对策。
“北部山区……就算我们不分日夜地开车赶过去，至少也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更别提路上可能遇到感染者。”楚云严肃地说。
“我们不用开车过去。”马克说。
“你的意思是？”
“看到外面那头大鹰了吗？”伊百千指着正蜷缩在寂静小镇的大广场上熟睡的巨鹰，“我们坐老鹰过去。”
“……”楚云犹豫了片刻，在确认马克等人没有开玩笑后，点头道，“好吧。就算我们能在两天时间内赶到那边，你们怎么能够确定这份路线图是真实的？”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小一。
楚云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在屋子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他看起来非常低调，几乎没有存在感，一度让楚云不知道屋子里还有这样一个人。
“路线图是真实的，伊戈尔不敢对我说谎。”小一抱着双臂，回应了楚云的疑问。
楚云观察着对方的眼神，发现那双灰色的眼睛异常空洞，他找不到丝毫的情感波动，也感受不到一点情绪的涟漪。
这种深不可测的眼神让人觉得仿佛站在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前，无法窥探到底。
楚云不禁双眉紧皱，立刻察觉到了这个人异常危险。
“云哥，相信他。”伊百千拍了拍楚云的肩膀，轻声说道，“在场没有人比小一更担心队长了。”
楚云是信任伊百千的。沉默片刻后，他皱起的眉头微微舒缓了些，点头道：“好。”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离凯旋开口说，“因为ABERC的神经脉冲器装置，001、091和002这几个强大的战斗力都不能加入战场。现在只能靠我们几个，真的能将秦上校从斯托克的手里救出来吗？”
马克也不禁思考了起来，转向楚云，问道：“你们有把握吗？”
“我们虽然能对付一百多个黑衣人，但是对面还有个艾丹。”楚云说，“胜率渺茫。”
“你们就不能再从安全区那边调来一些人吗？”伊百千着急道。
楚云无奈地说：“来不及了，我亲自带着几十个人快马加鞭地赶到这里，也花费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这么说，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离凯旋说。
众人沉默了下来。
“哐”的一声，房间的大门被人打开，又被人重重地关上了。
“小一？”马克对着小一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句，担心他又要去干什么蠢事。
小一背对着他挥了下手，冷硬的声音传来，“去杀感染者。”
伊百千抓着头发大吼道：“这附近的感染者都被他杀绝了，哪里还有什么感染者。”
马克揉着太阳穴，烦躁地说：“秦楚真他妈的给老子出了一道难题，脑子想破了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天无绝人之路。”楚云坚定地说，“就算牺牲我自己，我也一定会将上校救出来的。我们的城市只有依靠他才能发生改变。”
马克翻了个白眼，低声吐槽道：“又来一个蠢蛋。”
“天无绝人之路”，也许这句话不是毫无道理的。
小一从发烧的昏迷中苏醒不久后，房子外面突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他警觉地扭头望向窗外，隐约间，他听到了人们的呼喊声和急匆匆的脚步声。
“好像不是感染者。”091咬着指甲，努力辨别着外面的声音，但实在太过嘈杂了，就连她都听不清。
“下去看看。”
小一说着，从敞开的窗户翻了出去，自三楼的高度，轻巧地跳下了一楼。
“小一哥哥？”
小一刚刚站定，正要朝着嘈杂声的方向而且，背后突然传来了于鱼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见于鱼正坐在一把由木椅子和铁环改装而成的轮椅上——这把轮椅是由楚云改装的，他自称擅长改装和修理各种武器。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小一眯了眯眼睛，怀疑道。
于鱼看起来瘦了一大圈，瘦削的脸庞上挂着深深的疲倦，右裤腿空荡荡地随风摆动着，嘴唇惨白，脸色如纸。
“你……你怎么……”
于鱼显然没料到小一竟然会突然从楼上跳下来，他的嘴张得大大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震惊和慌乱。
他急忙把手藏在了背后，但小一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把枪。
“你还没回答我，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你现在不是应该躺在床上养伤吗？”小一不依不挠地问道。
这里是一处隐蔽的小巷，基本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除了因为想省时省力、从不走楼梯的小一。
“啊……我只是……”于鱼红了脸，低垂着头，闷声道，“我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小一注意到了于鱼右膝盖处的裤子被鲜血染红了，“你要对着自己的脑袋开枪吗？”
于鱼浑身僵硬住了，他没有说话。
“当年也有很多实验体这么干。”小一说，“他们难受得受不了了，会去撞墙，会夺过实验人员手里的武器，对着自己的脑袋，或者对着自己的嘴巴开枪。是吧？091？”
091笑嘻嘻地从巷子外面翻了进来，就算被当场抓到偷听了，她也没表现出任何愧疚的模样，现在的001比以前的001好相处多了，他喜欢现在的001。
“091也经常拿脑袋撞墙，但是091总能好起来。”091咯咯地笑着说，“有一次，不知道是06几，她突然发疯了，大吼着对着所有人乱开枪。当时我们全都吓坏了，不是因为她发疯，而是因为001的脑袋被她射了一枪。”
于鱼有些惊讶地望向小一，小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正中心，说：“子弹刚好穿过这里。”
“一个月后，001痊愈了，但是001看起来很不开心。”091的笑容消失了，小脸变得皱巴巴的。
小一来到了于鱼的身后，双手按在轮椅的上方，接过了091的话，语调平淡地说：“后来，斯托克告诉我说，我们的唯一弱点只有我们的后脖颈。”
于鱼沉默地听着，小一接着说：“我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其他实验体，奇怪的是，自从实验体们听了这句话后，便再也没有人想要做这种自我伤害的事了。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于鱼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死死地抓住轮椅扶手，指节泛白。
在小一哥完了最后一句话后，他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心里扯了一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落而下。
小一注视着他，“你已经努力活了这么久了，再努力一点，也不足为过吧。”
他的声音很轻，像草絮一样随风飘走了。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对于鱼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鱼儿！天啦，你突然不见了，你急坏我们了！”
当小一推着于鱼的轮椅走进房间时，孙潇潇和双胞胎兄弟急得差点要哭出来了。他们急忙围了上来，将于鱼抱到了床上。
“我去喊季姐姐！”孙潇潇看到于鱼的裤子被鲜血染红了，急匆匆地跑出了门。
“鱼儿小朋友，你去哪儿了？哎哟喂，小家伙，急死我们了。”双胞胎兄弟为于鱼盖好了被子，脸上竟是担忧之情。
“是小一哥哥将我带回来的。”于鱼哽咽地说。
“001？”双胞胎兄弟吃了一惊，“我们没看到他啊。”
“怎么可能是001？你一定是伤得太重，脑袋迷糊了。来，好好休息一下，季小姐马上就过来帮你处理伤口了。”
当小一将于鱼推到了房间门口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与091站在另一栋房子的屋顶上，透过窗户，他看到于鱼被孙潇潇等人细心照顾着，确保于鱼放下了寻短见的念头后，小一才彻底转身离去。
如果放在以前，他会觉得这样的行为很蠢——尽管他现在仍然觉得这么做很蠢——毕竟，别人的生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小一如今这么做的唯一理由，不过是他自然而然地觉得，如果秦楚在这里，他一定会这么做。
“在那边。”091指向了他们本来在寻找的嘈杂声的方向。
那边聚集着一大群人，孙潇潇也立在其中，她站在人群最外面，双手紧绞在一起，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人。
小一和091迅速跃上了高处的房顶，俯瞰下去，清晰地看到了人群中央的场景，才知道，原来孙潇潇在等的人是季叶。
而此时，季叶正被人群包围着，她跪在地上，双手上沾满了鲜血，额头上密布大汗，正在竭尽全力地抢救着躺在地上，半昏迷的受了重伤的女人。
大斧头的夫人——黎夫人——也跪在受伤女人的身旁，满脸焦急地协助着季叶救人。她似乎认识那位伤者。
“孩子……我的孩子……”
受伤的女人在昏迷中痛苦地呢喃，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孩子平安无事呢，你听，他还在哭呢，坚持住啊，妹妹。”黎夫人的眼眶里泛起泪水，用颤抖的声音安慰着受伤的女人。
小一转了视线，望向人群的另一边。他看到离凯旋正将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抱在怀里，那孩子瞪着溜圆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001？”091转向小一。
小一低声自语道：“我见过她。”
当晚，季叶从那个受了重伤的女人的房间里缓缓走了出来，她无力地对着黎夫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黎夫人一脸悲伤地步入了房间，过了几分钟后，她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抹着眼泪，黎夫人望向门口的离凯旋，声音中带着哀求：“妹妹说，她想见见实验体。”
显然，黎夫人并不知道妹妹口中的实验体是什么意思，她有些困惑。
而离凯旋一听到这番话，立刻明白了过来。他心中起疑，但仍然将小一带了过来。
小一缓缓推开房门，轻步踏入了昏暗的房间。在房间的角落里，一根燃烧的蜡烛微弱地闪烁着，勉强照亮了房间的四周。
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床木床，那个女人就躺在床上，盖在身上的薄被子已被鲜血浸染成了深红色。
她目光呆滞地凝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身上被浓浓的死亡气息所包裹。小一深知，这个人活不过今晚了。
一听到房门发出的微弱声响，女人缓缓扭动脖子，转过了头来。
当她看清了站在床边的小一后，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难以置信，她不可思议地愣住了片刻。
随后，她挤出了一丝苦笑，牵动了她身上的伤口，让她的脸上的笑容变得痛苦而扭曲。
“没想到……是你……真是天意弄人啊……”女人低声说着，好像被人压垮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神情绝望。
女人名叫黎允，是黎夫人的堂妹。
在末世发生后，她与自己的丈夫在寻找庇护之所，最终躲避在一座加油站里——即秦楚和小一与她初次相遇的那座加油站。
命运就是这么巧合，黎允就是那个抱着孩子、躲在加油站超市里的女人，是她向秦楚和小一分享了炼钢厂避难所的所在地。
黎允在加油站里苦苦等待着出去寻找食物的丈夫，但时间已久，丈夫仍未归来。
于是她打算出门寻找丈夫，千难万苦，当她终于找到丈夫时，却得知他早已经死在了海湾避难所里。
在绝望之际，她决定前往炼钢厂避难所，向自己的堂姐寻求帮助。
然而，上帝似乎总是喜欢和她开玩笑。当她匆忙赶到时，却发现炼钢厂避难所竟已经被ABERC的人屠杀和占领。
走投无路之时，她突然注意到了在高空翱翔的飞行巨鹰，她从未见到过如此庞大的动物感染者，难道那就是丈夫口中所提到的实验体002？
黎允顺着巨鹰的飞行轨迹一路前进，不顾路上的艰难险阻，尽管遭遇了各种感染者，她身受了重伤，但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她终于来到了寂静小镇。
但，她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自己的堂姐，竟在她将死之际。
“上帝真的很喜欢玩弄人，不是吗？”黎允苦涩地说，“为何不早点让我知道你就是实验体001，为何……”
“你是谁？”小一怀疑地问她。
“我的丈夫有一样重要的东西……一直……一直想要交给你们……”女人虚弱地说着。
她忍受着伤口处的剧痛，颤抖着手，从衣服的最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样血迹斑斑的被布料包裹着的东西。
小一伸手接过，他拆开了布料，里面露出了一份文件，纸张泛黄，边缘破碎。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女人的声音如同微风中的萧萧叹息，微弱而无力，“他余生……余生都想要为自己曾经的罪过而赎罪，但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希望我能……”
“你……”
小一欲言又止，言语仿佛在喉间凝结住了。
他凝视着那份文件良久，微微皱起了眉头。当他重新抬起头来时，却发现那女人睁着眼睛，早已经没了呼吸。
房间变得寂静无比。犹豫了片刻，小一走到了女人身旁，俯下身，轻轻合上了她的眼睛。
他忽然记起了女人曾对他和秦楚做的动作——他双手合十，随后将手掌贴在胸前，闭上双眼，低下了头，对着她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他学着女人曾经的口吻，轻声说：“愿上帝保佑你。”
“错不了！这个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份文件！没想到那个实验人员没有将文件放在自己的身上，竟然放在自己妻子的身上！”马克满脸兴奋，激动地走来走去，“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楚云一边浏览着文件上的内容，一边对着马克说：“你能够根据文件，找到解除神经脉冲器对实验体的影响的办法？”
马克扯着嘴角，声音冷硬地纠正道：“他们有名字，用‘实验体’来称呼他们怕是过于生疏了吧？”
楚云并非刻意对谁不敬，他没想到这会引起众人的不满，连忙对着小一和091的方向微微弯了下腰，真诚地致歉道：“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