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来都是工具人的鲶鱼这个时候就需要放在一个绝对不会节外生枝的地方。”
关越手指搭在了方向盘上:“比如……没有手机,全网直播的恋综。”
时栖无声地握紧了手指。
他似乎瞬间明白了关越为什么看起来总是一副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
就像一个热爱文学的人却被压着去电焊,他并不期待融于新班级努力讨人喜欢。
因为有更加无可反抗的命运……所以只能用这种虚张声势的漫不经心来表示不满。
本质上……他们其实在做同一种事。
“更何况,”关越脚点刹车,拉法的车身停在一处训练场上,“对于一只成为弃子的鲶鱼来说,”关越替时栖打开车门,“最好还是不要有软肋。”
最好不要表现出……对任何人真实的喜欢。
“到了,”他笑着说,“时老师。”
时栖微微垂下眼睛,下车和关越换了位置。
“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时栖脚尖搭在油门上:“贴墙超车可是高危动作,万一……”
关越替时栖去系安全带:“我知道,生死自负。”
手指在时栖腰身的位置停下,又抬起眼:“你怕吗?”
时栖笑了声,似乎在嘲笑他问得多余,反问道:“你很怕?”
“有人说,用这种玩法跑车的人都是赌徒,”关越笑了下,“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
“如果生命只剩下这样一种反叛的方式——”
安全带的卡扣啪嗒一声,时栖听到关越道:“那么我……万死不辞。”
脚尖用力,油门瞬间踩到了底,火红色拉法烈鸟一样冲了出去。
车子从直道开始缓冲,油表速度不断飙升,打开的敞篷吹起额前的发。
高速让肾上腺素跟着发挥作用,心跳和血液一同沸腾,晚上积蓄的郁结一扫而空,时栖想起自己第一次玩车——
那是在叶馥晚的房间发现那个日记本的时候。
他跟时臣屿说自己想做赛车手,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于是时栖第一次离家出走,他那时候别说赛车,就连卡丁车都要靠给老板塞钱才能摸。
可是油门踩满的那一刻,却突然觉得身体都跟着轻盈起来。
关越说得对,他确实是因为反叛才摸的车。
可是有些事……因为习惯了,所以会变成骨血的一部分。
比如赛车……比如花草。
比如……演戏。
时栖微微勾起了唇角。
关越偏头望向了他。
成人礼那天酒红夹克实在和拉法很配,好似划破夜空的飞鸟,关越又一次想起那句歌词——
“Cause you're a sky full of stars”
今晚分明没有星星,他却仿佛从时栖的瞳孔里望见了一片璀璨。
“油门加满高速入弯,方向一定要活……”
时栖似乎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正在尽职尽责地跟关越讲述着跑法,只是一脚油门:“看我干什么,看方向。”
关越这才把视线移回到方向盘……的手指上。
白皙纤细的手指在这一刻似乎有着令人惊艳的力量,轻轻一转,赛车便稳稳地擦着墙边。
关越想起那天草地上的阳光,穿着赛车服的少年,戴着黑色皮手套托着头盔的那双手。
“注意后视镜,虽然贴墙超车一般是针对前车,但是这个时候提防后车反扑很关键,速度拉到最大,万一有人卡位……”
他这么说,关越还偏偏多问了一句:“要是真的有人卡位呢?”
时栖一偏头,吹动的碎发在这一刻跟着晃了下,那双漂亮如星河的眼睛微微一弯:“那就等你真的有本事超了我再说啊。”
弯心一过,时栖立刻打了把方向开始出弯,车身有外道驶入内道,飞驰的拉法像是浴火的凤鸟。
包裹在黑色长裤下的腿稳稳地踩在油门上,时栖的酒红色皮衣被风吹起——
“I think I saw you……”
“Cause you're a sky full of stars”
乐曲进入尾声,云层散去,关越从时栖的眼中看见了倒映的万千星芒。
关越喉结一滚,手指撑臂往后一靠——
“刚刚其实有句话没说完。”
“那也是我那位摄影师朋友……最后的作品。”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愿而不得,他不过是其中一个。
但是他希望时栖不是。
因为Lark,是飞鸟的意思。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专辑换了一首歌,《A Sky Full of Stars》变成了《Yellow》,从关越原本以为这应该就是他们最后的相遇。
淘汰结束,他回去做他构不成威胁的咸鱼,而时栖……应该去完成他的梦想。
可是时栖的油门刚刚放缓,关越往后视镜那里一偏,瞳孔骤然紧缩:“别减速!”
身后有三辆漆黑的SUV跟上了他们。
时栖眼神一凛,脚尖立刻踩了下去。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这里是训练场,寻常的车辆不会经过,更何况,玩赛车的不会开这种型号的SUV。
“I drew a line”
“I drew a line for you”
CD还在静静地播放着,但是已经没有人顾得上管它了。
时栖在脑海中飞速会回想着可能的来者——自己以前得罪的人,看他们开豪车试图打劫,甚至连时臣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Oh yeah your skin and bones”
“Turn into something beautiful”
拉法的车轮被摩擦出火花,紧贴着的墙面偏了一下,又被时栖拉了一把方向飞速回正。
他这个时候倒是有些庆幸刚刚答应关越教他赛车了。
毕竟相比于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时栖还是更喜欢握在自己手里。
更何况……他实战经验还是比关越要丰富一点。
其中一辆SUV试图别过来卡位,时栖反手一把方向打了个漂移,随后猛地一脚油门。
巨大的冲力下,车头马上就要压上马路,时栖脚尖踩到了底,正要试图回正,关越突然唤道:“时栖!”
又一辆SUV突然出现在路口,漆黑的车身像噬人的黑洞,两车的速度都太快又太紧,当初顾庭柯和关越在船上的那一幕似乎在此刻重演。
可是真实的路段不是速度偏低和做了防撞的汽船,时栖咬紧牙关,只能在最后一刻偏一把方向试图减轻副驾的冲击力——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白车猛地从另一侧路口处,像一柄脆弱的盾,将自己直直地插.入了两者之间。
“Do you know”
“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
黎炀的手指垂落在方向盘上,碎玻璃扎进腹腔的那一刻,他想……是我总是想要占有你。
是我投狼是我犯法,是我看到你跟人出门总是想要跟出来,是我做错了事情。
是我受不了你跟别人在一起。
可是……也只有我会为了你命都不要啊。
哥哥……
“For you l'd bleed myself dry”
“It's true”
黎炀降下车窗:“哥哥,快走!”
黑暗中看不太清伤势,唯一能辨别的散尽驾驶座的碎裂玻璃,时栖望过来,黎炀立刻摇头:“我没事。”他示意身后即将追上的三辆SUV,打算自己去拦住他们:“走啊!”
时栖望了眼后视镜,眼中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凶狠,原本可以驶出的车却在这个时候将手中的方向一打:“关少,回头还你一辆拉法。”
关越甚至都没能来得及思考就算是Larkar又是怎么随随便便说出还一辆拉法这件事,时栖已经一脚油门,身后的三辆车跟着追过来,可时栖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
三辆车刚刚驶出,时栖突然一把倒车,车身一摆,直接卡死了另外三辆车的走位,拉法的右侧和白车的左侧撞在一起,两车的副驾和主驾门同时被锁死。
剧烈的冲击让拉法的车身瞬间变形,时栖看都没看,掀开车门下了车,钥匙一拔将关越往车里一锁,一脚踹在了SUV的车门上——
“滚出来!”
“时栖!”
“哥哥!”
黎炀顾不上身上的伤,试图绕到副驾打开门,可是车门刚开了一点,就被时栖一脚踹了回去:“老实待着!”
时少8岁就能拎着钢管打架。
这当然是江湖传言,因为到底没人真的见过,可时少不是只会靠人头取胜的绣花枕头却是真的。
关越不过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黎炀又是小孩儿,时栖下意识将眼下的局面划进需要自己应付的范围里——
纨绔和小孩儿都被关在车里,时栖单枪匹马闯过去,SUV刚刚下来一个人,时栖立刻一脚踹了上去,那人的脊背撞到车门,被时栖拎着领子提起来,他的眼神又凶又狠,手镯的刀刃指向喉骨,话却是对着其他人说的:“都他妈别动!”
时栖的眉目冷得像是换了一人,即便是三辆SUV全数打开,也没有任何怯场的意思。
对付这种人就是要比他们更狠更不要命,时栖深谙此道,此刻演起来亡命之徒居然也栩栩如生,他微仰着下巴,刀尖狠狠下压,“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不吭声,时栖又是一脚踹向他的下腹,一副随时动手的样子:“说话!”
这种程度对于普通抓人或者混混当然是够了,但是这群人显然不是——
被抓着的人根本连避都没避,当场摸出一把刀子朝着时栖捅来。
“时栖!”
白色的刀刃一闪,是关越敲碎玻璃,揽着时栖的腰将其往后带了一步,刀刃从他的手背划过,时栖被他牢牢地按在了怀中。
夹杂着皮草和木质的香料,和之前在花园的时候一模一样。
甚至因为时间不久,还带着一点郁金花香。
“没事吧?”关越将时栖往身后一挡,先问了他一句。
“没事,”时栖摇摇头,脸色不善地望了对面黑压压的人一眼,“这群人……”
不像是在寻仇,倒像是专程来……灭口。
“开车就算了,看不出来你打架还挺厉害。”
关越笑了下,替时栖把出鞘的手镯刀给推了回去:“就是下次别急着往上冲了,这点东西,骗骗学生可以,连块皮都划不下来,他们不会怕的。”
关越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惊讶,好像早对来人的身份并不意外。
于是时栖有些意外地望向了他。
发觉时栖没事,关越这才往前走了一步:“找我就找我,关山没让你们碰其他人吧?”
刚刚被时栖踹了一脚的人这才动了动身子:“本来不用……但是谁让他们跟三少你在一起呢。”
关家的人?
听这个语气,爹还是大儿子?
“怎么,老头子死了,所以这么急着清除隐患?”
但是这群人显然训练有素,并没有与关越废话浪费时间的意思,黑衣人动了动手里的匕首,朝着他们踏了一步。
关越将时栖挡得严严实实,见状冷笑一声:“既然找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顺便告诉我大哥,”关越说,“前两天夫人来我名下的疗养院视察,觉得很不错,我就留她多待了会儿。”
“正好有时间,我可以陪他一起去见见。”
黑衣人的脚步瞬间停住了。
似乎开始有人打电话确认这件事的真假,但是关越已经向前迈了一步:“不用麻烦了,就算要对我动手,家里办起事,应该比这边方便吧。”
“让他们走,”关越说,“我跟你们回去见他。”
“关少!”
“没事儿。”关越轻描淡写地笑了下,伸出手,将刚刚沾到时栖脸上的一点鲜血给抹了,“只是回家一趟。”
“明天一早就回。”
他说着,忽然轻轻地揽上时栖的腰。
这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告别的拥抱,只是关越的手指探进时栖的口袋,将他身上那把沾了血道具匕首拿过来,又将自己身上那把干净地换给他,笑道:“毕竟……我还要给你做不在场证明的,不是吗?”
SUV相继开走,时栖转身的时候,黎炀已经将车厢里工作人员的黑色大衣披在了身上——如果现在说自己受伤,节目组一定会像是给关越找理由一样让他退出去医院。
有可能……还需要住院。
黑色大衣遮住了伤口,察觉到时栖望过来的目光,黎炀只是微微地笑了下。
就算当年不会告诉时栖那群人来过,如今也不会告诉他自己手上的事。
黎炀含笑望着时栖的脸,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我没事,回去吧,哥哥。”
第二日晚22:00。
两辆被撞得变形的车相继开进别墅。
上楼的许乔发现已经死亡的军阀张。
大门封锁,侦探在第二天来到家里。
“好,现在我们的时间线基本上清楚了。”
简直是不能更清楚——黎炀和时栖在画画,关越在做了不在场证明的同时还遇见了许乔和顾庭柯……林和霜谁自己不在家,而唯一在房间的夏鸥现在还缺乏动机。
每个人都像但是又每个人都不像的样子。
侦探几乎有些糟心地望了眼他们几个——其中时栖和顾庭柯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个说自己要去洗手间,另一个立刻就起了身,一点也没有要认真听的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侦探收了本子:“下面我们先稍微休息一下,等会儿开始二轮搜证。”
分析了这么久,他头都要炸了。
“那你们还是自己……”
“时栖!”
“时栖。”
“七七。”
侦探的话还没说完,节目上已经连续响起了三声。
他显然没见过这个场面,震惊地回头一看,却是时栖主动开了口:“黎炀,过来!”
黎炀立刻起了身,有些惊喜又有些犹豫,尽量挤出一个笑让自己惨白的脸色看起来好看一点,将风衣的带子系紧:“哥哥!”
时栖望了他一眼便下了楼,黎炀还以为是要去搜许乔和沈听泽的房间,正要往旁边拐,可是时栖却头也不回地往正门走去。
军阀张又不是在外面死的,黎炀心里咯噔一声,回头一看,摄像居然没有跟上来。
时栖走到院中,冷着脸打开车门:“上车。”
黎炀跟着坐到后座,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抬头一看,驾驶座开车的居然是昨天刚给过自己一拳的叶潇。
叶潇一见他,似乎着急地想说什么,结果时栖一个视线扫过去,又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寂静让氛围更加不安了,黎炀犹豫半天,还是问道:“哥哥,我们去哪啊?”
时栖掷地有声吐出两个字:“医院。”
市医院的大门出现在面前,黎炀垂死挣扎挤出一个乖巧的笑来:“来医院干嘛啊?”
谁知时栖压根不吃这套,车门一开望他一眼:“你说呢?”
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黎炀想起时栖起身时跟着一起站起来的顾庭柯,当即怒道:“是顾庭柯告诉你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他……”
“所以是真的?”
时栖朝前踏了一步,将黎炀裹得严严实实的风衣一扯,看到里面渗着血的纱布,深深地吸了口气:“下车。”
驾驶座的叶潇听够了戏,十分配合地打开车门:“行了兄弟,你卖他一次他卖你一次,这不是挺公平的吗?”
老实讲,听说顾庭柯可能对时栖有意思的时候,叶潇确实挺讶异的。
毕竟那个人看起来别说是直,就算是这辈子独身主义也丝毫不让人觉得吃惊。
但是现在看看……这岂止是有意思,这简直是老谋深算。
按时栖这种压根不肯欠人人情的脾气,要是黎炀到时候真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心里肯定过不去。
可是现在给他时间及时把这件事给处理了……
叶潇看了眼后座一脸小可怜的样儿的黎炀和沉着脸的时栖,眉头一挑:“赶紧下车吧,小小年纪玩什么自我感动呢?”
“伤口倒是不深,目前没有感染的迹象,我先打针破伤风。”医生说。
“那需要住院吗?”
时栖刚问出这句话,黎炀立刻紧张地望向他,看那架势,如果医生说需要,他应该是可以直接跳窗逃跑的。
“暂时不用,回去之后伤口注意碰水不要吃辣,不要剧烈运动。”
黎炀这才松了口气,时栖盯着医生给他缝针,虽然说不深,但是割破皮肉伤口拆开的时候还是有些血肉模糊的。
消毒水按上伤口,黎炀皱了下眉,听到时栖说:“其实叶潇中学的时候也打架缝过针。”
“什么?!”黎炀注意力瞬间被吸引,抬起头来才想起时栖说的是叶潇,无声地松了口气,还是配合地问道,“为什么?”
时栖踹了旁边的叶潇一脚:“问你呢,为什么?”
叶潇啧了一声:“你给小孩儿讲睡前故事拿我消遣?”
不过即便这么说,叶潇还是道:“行行行,因为有个傻逼分手后还造我黄谣。”
“结果他妈的他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一时没忍住跟他干了起来。”即便是现在,叶潇说起来还是骂了句傻逼。
“本来他绝对不是我对手的,谁知道那孙子不讲武德,居然半途摸了刀。”
“当然,还好我机智地闪过去了。”叶潇说着做了个跳跃的动作,地板都跟着动了一下,立刻就被医生骂了。
叶潇抬手做了个合十的手指,时栖和黎炀都笑了起来。
“就是胸口擦破一点。”叶潇说,“但是我当时嫌丢人没敢跟七七说,也……”他又望了时栖一眼,“也不敢告诉我爸。”
“那时候年纪也小,就自己去药店买药瞎涂,后来还感染了,发高烧被路人送到医院。”
“当时时栖过来,差点没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他说……”
“我说——”
时栖的视线转向黎炀:“拿自己身体逞强的都是傻子。”
其实是傻逼,叶潇想,这人对着小孩儿怎么突然文明了许多。
但是时栖只是盯着黎炀的眼睛,像是一定要逼问出一个答案——
“你说对吗?”
直到黎炀心虚地低下头去,伤口的缝合也到了尾声。
时栖这才无声地叹了口气:“疼吗?”
“不……”黎炀一抬头,看到时栖的视线,又瞬间改了个口,撒娇道,“疼。”
“忍着。”
不过饶是这么说,时栖还是问他:“吃早饭了吗?”
“嗯?”黎炀摇头,“没,没有。”
“等着。”时栖又撂下两个字,转身走了。
“刚刚那个是你哥哥?”医生说,“不错啊,人长得好看,教育人也挺有一套的。”
“对你也挺好的。”
黎炀一垂眼,很小声地说:“……他对谁都挺好的。”
“你说什么?”旁边的叶潇看他一眼。
医生去旁边开药,周围只剩下了黎炀和叶潇两个人。
不过介于之前叶潇之前搭在时栖肩上的手和过分熟稔的关系,黎炀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态度。
“啧,你这小孩怎么变脸比川剧都快。”
“我不是小孩。”黎炀说。
“行。”
年下那位都对年龄比较敏感,叶潇也没理他,自顾自靠在墙边开了局游戏,等人死了才随口道了一句:“其实七七以前也不这样。”
“大概是他妈走了之后吧,还有……高三那年。”
提到后面那四个字的时候,黎炀突然手指一抖。
“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希望他能真正找到一个什么人,”叶潇说着,手却搭在黎炀肩上拍了拍,“太心急了小朋友。”
“有时候人要学会以退为进。”
“都说了别叫我小朋友。”黎炀望了眼他的手机屏幕,“而且你这个大招早扔了0.3秒。”
“哎?”
叶潇不信邪地蹲他旁边:“这你都能看出来?”
于是等时栖回来的时候,这俩人的两只脑袋已经并拢在一个屏幕上——
“草草草!弄他!”
“牛逼啊,对对对,就是现在,开大开大!”
两个人打得热火朝天,只是时栖一进门,黎炀立刻将手机一扔抬起头。
“卧槽正推塔呢你松什么手啊?”
叶潇火速将手机抢过来,黎炀却动都没动,栗色的眼睛抬起来,直勾勾地望着时栖。
他的手上拎着一个纸袋,和当初在车上黎炀递给他的一模一样。
黎炀瞪大眼睛:“你去店里了?”
“哪有那么快,”时栖笑了,“你该不会不知道他们家有外卖吧?”
“哦。”黎炀垂下头,模样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
“怎么,”看黎炀不接,时栖又弯下腰,问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还要我喂你?”
时栖拿签子串了一个,就在黎炀正要前倾的时候,忽然放进了自己嘴里,笑道:“味道不错。”
这是第二天约会的时候在车上说的。
短短两句话跨了四年,时栖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证明着回忆。
或者是……距离。
纸袋被捏出褶皱,黎炀终于尝了一口。
混合着咸香榨菜与猪肉的香气,连味道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黎炀做事从来不后悔。
即便是后来在成人礼上见过时栖,他也从来没后悔过当时替他拦下那些人。
只是现在……他看着面前的时栖,想起叶潇的那句“高三之后”。
有那么一瞬间,黎炀居然真的设想了一下——
如果当初自己接住那枚钥匙会怎么样?
如果那个时候,他把一切告诉了时栖会怎么样?
时栖会不会也像是帮叶潇出气一样替他出头,像昨晚一样将他锁在车里护在身后?
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陪着他去医院给他买包子?
但是黎炀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想起叶潇的“以退为进”,开口道:“那我要给你转钱吗?”
时栖笑了:“节目组不让私自加微信。”
“再说了……”能加微信的只有在最后一天相互选择的两只兔子,时栖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我们俩也凑不出两只兔子啊。”
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在诈供,黎炀瞬间抬起头,时栖望了眼他手上的纸袋,开口道:“黎炀,我们谈谈?”
时栖出门的时候,叶潇的一局游戏已经打完了。
“聊完了,怎么样?”
时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显然结果并不是那么的理想:“……我也不知道。”
“其实我觉得这小孩还可以啊,起码喜欢你是真心的,你也是时候该……”
时栖望了眼他握着的手机:“就你这个段位,我也能给你上十颗星。”
“行。”叶潇一举手,将自己的手机收起来,“时少找人,一不要初恋,二不招清纯,三不碰太重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