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散的筵席,自己终归得走,接替他来帮林巍处理细碎工作的人要有什么特质优长,那大律师可曾思考过呢?
晚上下班,秦冬阳脚步飞快,为了不被林巍甩下喉头甚至起了些许咸腥,似在冲刺八百米跑。
林巍见他拼命追到自己车边,略显不快地问,“有事?”
“有事!”秦冬阳答。
“得单独说?”林巍的态度里面隐着震慑提醒,似在嫌他粘人。
“不好让小张听见。”秦冬阳当看不出。
林巍闻言便即拽开车门,自己率先坐了进去。
秦冬阳也忙坐进副驾驶去,略做思考之后仍拿张依卓来说事,“小张早上跟我表示以后想当你的助理。”
“就这事儿啊?”林巍更显不耐,“还值得说?这孩子有点儿呆,我不要他。用助理和带实习生是两回事儿,前者涉及合作,后者就哄着玩。”
秦冬阳料到林巍未必青睐张依卓,却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有些接不上话,讷讷地道,“合作……我还以为……”
林巍似乎特别不愿听他结巴,二分烦躁变成五分,皱起眉说,“你以为什么?哪天走啊秦律师?”
“啊?”秦冬阳更被这话问住。
“哪天走!”林巍重复且又强调地说,“你用不用这么有情有义?自己想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呗,还得操心我有没有人用?”
秦冬阳被他噎得胸口一窒,不由自主地说,“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打算立刻走,就是聊聊……”
“少聊用不着的!”林巍语气很硬,“林律没那么闲。走你就痛快走,不走你就好好干,其他的事少操点儿心!还有没有其他事?没事下去,自己回家。”
秦冬阳老大个人遭他这么直白的撵,没法不难受,连忙就推车门,将推开了又把心给一横,暗说反正骂也挨了,该讲的话还得讲出去,于是又回头说,“我就提醒一句,您要非选熟悉的人,小张总比小成强些。助理也不是啥高科技活,宁可要个呆的,也别挑那脑子精的。”
以为林巍还会骂他废话,没想到这人脸色反而好了一些,“什么意思?我咋没听明白?”
“您明白。”秦冬阳单手扶着车门,“成蔚明显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一个人的打算太多就得小心提防。”
“呵……”林巍竟然笑了,“你挺好玩的啊!一个人的打算太多?且不讨论你这么巴巴地追着我来评价不太相干的人好不好了,单讲讲这个‘打算太多’吧!秦冬阳,你像成蔚这么大时少打算了?好提防吗?”
秦冬阳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了个干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住林巍。
什么东西蓦地碎开,流血。
原来在林巍的眼中,自己不但是个“巴巴”赶来诋毁新同事的小人,还是一个处心积虑图谋不轨的阴暗之辈。
而且好像辩无可辩。
自己急慌慌的,明知不被欢迎也要硬追过来,所说所讲都是笑话,都很令人生厌。
“对不起!”他迅速说,“我太自以为是了!”
太自以为是了。
以为可以关心可以提醒可以凭借深爱真诚。
胸臆冰凉肋胁寒痛,秦冬阳却努力笑了出笑,他伸脚踩住车外的地,用了点力站起身体,关车门的时候又补了句,“真对不起!”
车里面的林巍缓缓收起面上笑意,他沉着脸,点火起车都没半两表情,可是呼呼开了好段路后眼前竟还闪着秦冬阳苦笑时的样子。
“他妈的,”这大律师忍不住地骂了一句。
谁对不起谁啊?
有电话进来,他按开了车内蓝牙。
“林律到哪里了?”略低沉的男音传了出来。
“出律所了!”林巍回答,随后又问,“确定甄阳今天会到场吗?”
“确定!”那人很有把握,“真不用给你们介绍介绍吗?”
“H市太小了,”林巍果断地说,“谁要安心打听谁的底细都不费劲儿,所以别凑太近。我就远远看看。”
“那一会儿见!”对方没再啰嗦,痛快挂了电话。
林巍眼神复又深邃起来。
对汤静的后续跟踪交给刑侦队了,但他一来想要拉拢仍旧不太信任自己的常在峰,二来也想促进林勇的案子尽快侦破,当然就得千万百计地寻找办法。
本职工作不算太少,额外的事也多,林巍没有太多精力放在秦冬阳的身上,驱车赶赴目的地的同时不甚愉快地想:内向小孩儿就是心思重,动不动就多愁善感想这想那。就是日子过得太好有闲工夫,晾晾就安分了!大不了忙完这一阵子把他喊来搂搂做做。成天琢磨这个琢磨那个的,不就是没有安全感吗?进了被窝热气一烘啥都忘了。
第70章 谎言败露
秦冬阳用脚量出了律所楼下那片老大老阔的停车场,又步行了很远一段路后才老马识途地立在公车站牌下面,身体里面那种灼人痛意终于逐渐退潮,保持住一个不太兴风作浪的状态。
本想回家,望见熟悉的公车号时秦冬阳突然又对即将到来的长夜心生畏惧,临时改变主意,给隋萌打电话说,“姐你在干嘛呢?”
“才忙活完!”隋萌爽快地答,“冬阳在干嘛呢?”
“我想过来找你,”秦冬阳说,“咱们一起吃晚饭吧!”
“哎呀那太好了!”隋萌笑得更加爽朗,“就去我工作室这栋楼的顶层吧!我早看上那儿了,城市风光尽收眼底,你说什么感觉?君临天下的一览无余啊!可惜格调弄得不太适合单身用餐,总算冬阳能有时间陪姐,弥补弥补我的遗憾。”
其实就是懂心理的人儿更懂体贴,既要替秦冬阳并不厚实的钱包考虑,还不想找过分没档次的地方让男性友人没面子,隋萌早就去过顶层餐厅好多次了,知道两个人不丰不节俭地吃上一顿也就二百左右。
所以说年长几岁的人心眼就会多些,隋萌边等秦冬阳边补妆,同时笑笑地想。
秦冬阳来得挺快,姐弟两个手挽着手乘坐内部电梯上楼,刚到顶层就有知客询问,“两位赴宴还是就餐?”
“就餐!”隋萌回答,“刚才打过电话,现在有位置吗?”
知客就让另外一个服务人员过来引领他们。
拐向就餐区的时候,秦冬阳随意瞄瞄路过的宴会厅,见其门柱奢华内饰奢靡,略显好奇地说,“这个点儿了,肯定不是婚宴寿宴了吧?”
“这里好像不接那种宴会。”隋萌了解地说,“大概是嫌要不上价。大多数是商务宴会,基本都在晚上。”
姐弟两人也没过分留意无关的事,就餐区的客人很多,他们来晚了些,隋萌虽然提前知会过了前台也只能算等位,不是预约,所以又在候位区里聊了一会儿才能点餐。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竟真轮到靠窗户的位置,往外一瞅果然可以领略城市风光。
秦冬阳的心情渐渐好转起来。
“你请客姐就不客气了。”隋萌怕他拘谨,自做主张地点了两份花甲意面一份炫彩沙拉和一小瓶气泡酒。
“就这么点儿?”秦冬阳瞧着服务人员走开才好意思开口说话,“姐我有钱!”
“你姐我整天整天地坐办公室,极度缺乏运动,不想未嫁先胖就得节食!”隋萌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再者你往左右看看,谁来这种地方不是聊天为主吃东西为辅?姐是要这情调。大快朵颐的话咱得换个地方。”
秦冬阳不好意思乱看,信了隋萌的解释。
好在意面分量不算太少,秦冬阳虽然吃够了中式面条,对这土洋结合的玩意儿感觉还行,用叉子卷着面吃了几口。
“这些天怎么样?”隋萌也吃几口,而后举着气泡酒的杯子问秦冬阳。
“还行!”秦冬阳和她碰一碰杯,“工作挺顺利的,就是……”他想说说林巍的事,话将出口觉得自己之前太过实在导致隋萌对林巍的看法不好,临时改了方向,“律所新来了两名实习生,没拿毕业证呢,大把青春懂得还多,姐我心里有点儿压力。”
“聪明分很多种,”隋萌则道,“有人外露有人内秀,不好说谁更具优势。再说术业有专攻么,他们懂得再多,自身装备再精良,大家竞争的也是职业修为,你都干三年了,怕什么的?”
“也不是怕。”秦冬阳略微斟酌斟酌用词,“是……怎么说呢姐,你太优秀了,肯定不明白什么叫自惭形秽。我就觉得……”他顿住话,想了半天发觉自己琢磨的其实不是成蔚也不是张依卓,还是林巍那张满带嘲讽的脸,有些说不下去。
“啥完美呢?”隋萌慢慢喝口气泡酒后眼睛向外望去,“咱们坐在这里看着万家灯火,每一盏光都是星星般的存在,它们都远都亮,凑在一起形成繁华盛景。可是冬阳,要是摄进镜头里面逐帧放大,就会发现有的灯火来自装修精美的豪宅,是那种很昂贵的灯具发出来的,而有一些可能是老破旧的穷楼土楼上的一扇窗子,里面挂着几毛钱的节能灯泡。对于我们这种看风景的区别大吗?更或者,对于辛苦经营想在这个城市有个安身之处的普通人而言,后者反是可指望的慰藉。冬阳,不够精致不够华美的东西就不配存在吗?你是这样想的?”
秦冬阳被她说话时的样子吸引住了视线,“姐,我对不上你的话。”
隋萌就又笑了,甚至挺顽皮地皱皱鼻子,“我这还是将错就错的话,还没反驳批斥!你是节能灯吗?在姐心里,冬阳也是限量版的。”
秦冬阳略受震撼,片刻之后方才咧嘴笑了。
林巍就在隔壁宴会厅里,他驾车来,当然到得就早。
虽然目的明确,但他也并不想和谁凑得太近,心里抱着“围点打援”的念头,决定守在外围利用包括今晚但不仅限于今晚的几次接触确认甄阳和哪些人走得更近,而后从中挑出最好突破的一位。
他向如此,如同今晚来此要靠个人帮忙,林巍深谙合作之道,从不相信什么孤胆英雄,但也基本不将核心部分假手,总要亲自挖掘关键所在并且亲自解决掉,觉得这样才最稳妥。
为免过分引人注意,他往露台这边闪了闪身。
建筑顶层一分为二,宴会厅这边留了近千平方的户外露台,就餐区那边则是一片钢骨玻璃房子,紧贴楼边而建,方便里面客人欣赏景色。
林巍很随意地往就餐区里瞥了两眼,眼焦突然就锁定了。
临窗之处有十几个餐位,秦冬阳和隋萌夹在其中并不特别显眼,林巍还是看得清楚。
他甚至瞧见了隋萌笑语晏晏的样子和秦冬阳那束粘在她脸上的目光。
原本平静无波,看到目标甄阳都未怎么起伏的心突然往下沉了一沉。
林巍自认他对秦冬阳能算了如指掌,觉得公私生活自己没有不知道的,可这女人是谁?
他们看起来非常熟悉,态度也很亲热,下班之后约在这么有格调有品质的地方共同用餐,林巍却不认识。
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工作上的交往,秦家也没这么风姿绰约的女性亲属,那个闷得烟不出火不进的秦冬阳这是跟谁在一起呢?
诧异之后他竟有些发慌,好像永远转在自己身边那个不谙世事的人要被什么妖怪精灵给卖了般,不自主地摸出电话,想打过去质问。
到底是有理智的人。
林巍捏着手机机身想了一会儿,又抬眼看餐位上的二人。
秦冬阳正在举杯,他的脸虽侧对这边,表情不如对面而坐的女子清晰完整,林巍仍旧看出他在微笑,很平和很温柔的微笑。
不像是被骗的样子,林巍认真凝视了会儿,最终只发了条短信:在哪儿?
秦冬阳看见短信时候心里一跳,以为林巍因停车场里的事情改了主意想约自己,只怕说在外面他就放弃,同时也不想让这人知道自己和位心理咨询师来往密切,下意识地撒谎:我在家呢,林律有事?
林巍接到回复之后勃然怒了。
秦冬阳还真不是自己认识的秦冬阳了!
他黑着脸,又发一条短信过去,“我在你家楼下,下来!”
秦冬阳看到信息之后额头立刻冒出了汗——这怎么办?
隋萌发现他不对劲,关切地问,“怎么了?”
秦冬阳不能对谁都说谎话,实言以告地道,“刚才他问我在哪儿,我骗他说在家,结果他在我家楼下,让我下去,怎么办啊姐?这要被拆穿了我可别想在他身边待了!”
隋萌竟然觉得秦冬阳的紧张有趣,“干啥吓这样啊?你和父母一起住呢怕他个啥?他让你下去你就得下去么?回他说睡下了或者洗澡呢不方便,有事明天再说。看敢不敢上去找你?”
“要真敢呢?”秦冬阳心里没底。
“真敢就得恭喜你了!”隋萌笑笑地说,“那坏家伙在乎咱们冬阳!豁出去让他生气,试一试么!”
秦冬阳想了半天也没敢说睡下或者洗澡,只在信息里问,“我不方便下去,事情可以明天说吗?”
基本就不说谎的人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欺骗对象就在不远之处盯着呢,发完信息之后不断查阅手机,想看林巍怎么回复。
林巍怎么可能还回复呢?
他咬着牙,大掌死死攥成了拳,心里都是冷笑。
谁对谁有真的?
互相伤害本是生物间的常态,容谁凑近自己都是允许对方伺机噬咬。
还以为秦冬阳是个小猫儿呢!
还对他有两份怜悯。
对人宽容就是对己残忍,林巍,你还疼不够吗?
在你身下可怜巴巴就能信赖?
看没看见他在光线通明的就餐厅里笑盈盈地和那美女把酒言欢?
“林律!”有个熟人走了过来,“拨冗光临怎么还躲着呢?一块儿喝两杯啊?”
林巍迅速整理整理情绪,不再去望就餐区的情形,对那来人展露出个得体笑容,“躲什么呢?只不过是忙一天了,难得能透两口外面空气!”
常在峰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不能正常下班的痛苦。
快五点时吴局才从市局里开会回来,立刻就把分局几名骨感凑到一起转达会议精神。
座内都是老干警了,没有一个具有下班意识,加上领导随和,随便发表见解,你言我语,本来半个小时能完的会,愣给拖到八点之后。
常在峰心里五爪挠肝,可他敬业精神进了血液,也想起来平常自己也不体谅别人,所以怎么坐不住凳也没好意思扰乱会程。
后来还是吴局看出端倪,主动询问,“在峰心里有事儿啊?”
“没事儿没事儿!”因为欲盖弥彰,常在峰的嗓门明显要比往常更大。
“那就是带了伤心里闹得慌?”素知他直,吴局也没多想,“见义勇为免不了的。挺大一条口子,得慢慢养。真不影响工作?”
“不影响不影响!”常在峰又连忙说,“吴局您可别寒碜我,还见义勇为呢!堂堂刑警让个二货给砍着了,丢脸!”
“这什么话?”吴局正色地道,“手无寸铁的时候谁还不是血肉之躯?你能毫不犹豫地顶上去,没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还给后面的支援停供了思考对策的机会就是训练有素!刑警不是爹生妈养?还能刀枪不入?”
傅明和平有奇等人听见自然又跟着凑了一通嘴热闹,终于散会往外跑时已经九点半了。
常在峰火急火燎地赶到“小野”,以为能有笑脸等着自己,没想到遭了林天野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抗拒,他似不是夜来同床共枕的那个野哥,把常在峰当成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拽进vip室去,劈面就问,“你咋来了?”
常在峰心里一凉,脸上立刻挂相,“我不能来?”
林天野张了张嘴,改了两个字说,“不能明晃晃地。怕人看不出来?”
常在峰越发委屈,“我不怕看。”
林天野手扎着腰瞅他,表情有点儿无奈。
“野哥说的我带着伤,别回去吓我妈,不找你我去哪儿啊?”常在峰态度挺横地说。
简直就是碰瓷。
林天野心说之前你就天天回家来着?
然而此时关系已变,这话终究问不出口,略略为难了下林天野才解释说,“昨儿忘记讲了,承蒙你的提醒,巍子和大沛都惦记我,为了让他俩安心点儿,这一段我都带小江子回家住,昨晚他是去送妈妈出门,赶巧儿。今天突然就撵孩子?不太好吧?”
常在峰刚被泼了冷水,心里正难受呢,此刻又听人家明说没有地方容留自己,脸就彻底垮了,起身就走。
“哎……”林天野知道这人是牛性子,赶紧扯住了他,压着嗓门说,“不来都来了!还走什么?”
“不走干啥?”常在峰真郁闷了,“留这儿给你看店?”
林天野往他脸上瞅了半天,最后放弃什么地说,“在这儿等着。”
常在峰还想要问等什么时,林天野已经出去了。
店里还剩两位客人,都在收尾。
顾小江也开始整理台面上的电线和焗油膏之类的东西。
林天野绕着徒弟琢磨,半天都没开口。
顾小江先奇怪了,“师父你老跟着我干啥啊?这些东西好吃你怕我偷着下嘴嚼啊?”
“放屁!”林天野使劲儿拍他一把,“就看看你干活细不细致。行了你忙着吧,师父有事儿先走,回头关好店门你自己回家,爱弄自己弄口吃的,不爱弄就点外卖。”
“你干啥去?”顾小江立刻问他。
“小孩儿别管大人的事!”林天野此刻觉得没有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说完立刻钻回vip室,招手示意常在峰跟自己走。
顾小江停了手上的忙,很不忿地瞪着跟在林天野身后的常在峰,冷飕飕地提醒,“师父你就是个美发大工,还想混个编制去啊?”
常在峰作势捏他的嘴,“小孩崽子口刁,都是你师父惯的。”
顾小江还待再说什么,眼见自己师父被谁追着似的蹿出店门去了,嘴巴惊讶张住。
常在峰也怕跟不上林天野的脚步,没再废话,快速出门去了。
“别总逗小孩儿玩!”二人都上了车,林天野才缓出空数落常在峰说,“他多大你多大?闹什么劲儿?”
“你太惯着他了!”常在峰也挺不忿,“这小孩儿欠收拾。”
“我还惯着你呢!”林天野道,“巍子和大沛要是知道肯定也觉得你欠收拾!”
常在峰所有不得劲都被这话抚平了去,立刻就笑起来,“咋收拾啊野哥?”
“少嬉皮笑脸!”林天野仍旧说他,“你现在是三十,不是十六七了,有点儿人样。”
“我都后悔十六七时太有人样了!”常在峰哼,“所以浪费这么多年。”
林天野接不上话。
默默开了会儿车,常在峰问,“你把家都让给顾小江了,带我去哪儿?”
“开房行吗警官?”林天野问。
“那得野哥消费!”常在峰仍不要脸,“警官工资不高,支付不起。”
“嘁!”林天野低低鄙薄了声,“我可真亏。”
车子往个老小区开,常在峰辨认半天路况突然想起什么,“野哥,你要带我回家啊?”
“那是林勇的家。”林天野淡淡地说,“你怕不怕?”
常在峰怎么可能害怕,“没卖掉啊?”
“不值钱。”林天野答,“再说他是那么死的,知道的人谁不忌讳?”
“他又没死在家。”常在峰不认同道,“神州大地,寸寸都有亡灵。能住兵马俑上还得乐呢!”
林天野白他一眼,“你小时候可没这么嘴贫。”
常在峰叹了口气,“那时懂啥?不过当年野哥对我可比现在要好……以后我改着点儿,省得你烦。”
“我不烦。”林天野又说,“自己是啥消停的主儿?”
常在峰瞅着他笑,“野哥光说前面那句就行。”
林天野拿眼瞥他,“那么爱听好话?”
“谁不爱听?”常在峰仍然笑着。
“那哥真跟你说一句,”林天野神色认真地道,“林勇的事我放不下,但也没真怪你!以前总是嘴不饶人,其实就是随便撒火泄愤,任性欺负熟人,笃定降得住你。别搁心里沉重!”
常在峰唇边的笑缓缓散了,什么都没再说。
老房子里黑黢黢的,也不知道还通不通水电。
林天野进了门后就念叨说,“老林同志,我把这臭小子领家来了。实在扔不下他,没招儿!回头我俩干啥都别吃惊!”
常在峰抱住他就开啃,也不管那沙发上面多厚一层积灰,拽着林天野的劲腰就往那里骨碌。
“胳膊胳膊!”林天野忙提醒道,“你发啥疯?害怕老林不接受啊?”
常在峰才不管啥胳膊,按着人就把罩衫拽掉了去。
麒龙又游出来,夜色之中栩栩如生。
黑作坊的手艺还挺不错。
林天野的背肌线条更不错。
常在峰俯身把他压住,林天野还在说着闲话,“明天我不去店,在家打扫卫生,以后金屋藏你……常在峰你行不行啊?”
后面这句是带呻吟声的控诉,常在峰却当正经话答,“行!藏哪儿都行!有你就行!”
林天野被他按得气息不畅,也为身体疼痛起了恨恼,“你懂不懂……啥叫情调?”
常在峰该是不懂,但他体会到了林天野的抵抗,慢了横冲直撞,凑近林天野的耳朵嘟囔,“我着急啊!”
林天野侧过脸来咬他。
常在峰不仅不躲还鼓励说,“使劲儿!这样公平一点儿。”
林天野被他给气死了,恨恨地道,“屁的公平。”
常在峰无心逗嘴,觉出林天野并舍不得下力咬他,重续未竟之事,口里的唤和着动作频率,没完没了地念,“野哥……野哥……”
林天野皱着眉骂,“闭嘴!烦人!”
常在峰忍耐一会儿没有忍住,仍旧喊他,“野哥……”
林天野只好随他去了。
久了好像没那么烦,也不烧灼般痛,林天野的大脑中枢和躯体上的神经系统奇异般地分成两个独立部分,管整体的好像昏昏欲睡懒懒欲眠,四肢百骸却都如水遇火,一点一点浮起小泡泡来。
逐渐逐渐,小泡变作大泡,大泡相互融合,一锅水就由凉变烫,进而无法遏制地沸腾起来。
林天野猛然松开咬紧牙的齿关,吟唱般地喊道,“常在峰啊……”
紧紧抱在一起,同时喷发热气,常在峰抓住珍宝也抓着救命稻草般地搂紧林天野的脖子,眼泪汪汪地嘟囔说,“林叔你可别怪我啊!这都是野哥让我的……”
两个不知有神论者还是无神论者合伙作了一通好的,终于缺水缺氧般地瘫在沙发上面。
林天野想要摸烟,衣服都被常在峰丢了老远,实在懒得下去寻找,只好放弃。
常在峰歇了一气帮他翻了回来,摸黑给点着了。
林天野深深吸了一口才叹气说,“在峰,哥这可是耽误你啊!”
“胡说。”常在峰斩钉截铁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