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树“嗯”了一声。
这个简单的‘嗯’似乎解释了很多。
比如他在推开病房门之前就知道雇主是自己,或者正是因为自己所以他才托张总推荐来当护工。
邵青燕仰头想再仔细分辨一下记忆里到底有没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却一下对上程大树低头看过来的视线。
四目交汇,邵青燕被他眼睛里的后怕和庆幸烫了一下。
“你…”邵青燕愕然。
程大树连忙揉了揉眼睛,别开目光一口气喝了半瓶矿泉水,发哽的嗓子缓解一些才指着旁边的另一台金属大家伙:“这也是烤箱?”
“……不是。”邵青燕停顿几秒收回视线:“这是醒发箱,不过我这里使用的次数不多。”
“这是起酥机,也不常用。”
对视的那一幕似乎像是没发生,但俩人心中都有些戚戚。特别是邵青燕,刚才程大树转移话题时没能藏住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水光。
胸口发堵,邵青燕撑着轮椅扶手用力想站起来去安慰一下已经背对自己的人。
可无力的双腿支撑不住,胳膊只离开轮椅一点就又跌坐了回去。
听到动静,程大树回头:“怎么了?”
邵青燕掩盖住脸上的泄气指着房间另一边:“你认识那个吗?”
程大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石磨?”
“对。”邵青燕。
程大树快步走到小石磨旁:“我都有十多年没见到这玩意儿了,这是真石磨?”
“这个还能有假的?”邵青燕收起情绪跟上前:“你也用过?”
“当然用过。”程大树在胸前比量了个大圆圈:“我家那个比这个大多了。小时候,我可是我们村同龄人里第一个能推动磨盘的人。”
“这么厉害。”邵青燕。
“那当然。”程大树:“邵先生你用它磨什么?”
“大米、玉米、花生…很多。”邵青燕拍了拍磨盘。
“这东西磨出的玉米面老香了。”程大树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嗯,很香。”邵青燕。
烘焙室这一边虽然没有那些大的金属设备,但木制的桶桶盆盆方方块块也不少,石磨、箩筐、光大大小小的擀杖就有十几个,更别说挂了半面墙的压糕饼模具。
“这上面的印版有的比我爷爷还老。”邵青燕。
程大树凑上前仔细打量这些老物件,有的模具上面还能看清个‘荣’字,有的纹路已经模糊无法辨别。
“我觉得你这里不像烘焙室。”程大树回头。
“那像什么?”邵青燕。
“像是博物馆。”程大树视线在屋里一一掠过:“是荣祥斋百年来的历程,也是时代的缩影。”
再次紧紧握住扶手,邵青燕怔怔看着程大树,半晌才轻轻笑了笑:“又忘了你是荣祥斋的粉丝。”
“嘿嘿。”程大树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
邵青燕垂下睫羽:“总被这么夸可真扛不住。”
程大树:“什么扛不住?”
然而邵青燕已经转过身:“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邵先生你先等会儿,我简单布置一下。”程大树将身上背着的大包放到地上。
“这些是?”邵青燕滑动轮椅上前看着程大树从包里掏出支架。
“灯和灯箱。”程大树。
之前去过一次梦想传媒的直播间,在那里见过各式各样的专业设备,邵青燕低头看着地上孤零零的几盏灯:“如果需要购买直播设备,你列出一个单子让小雪去买吧。”
“目前用不上。”程大树:“一个手机,几个补光灯就行。”
不是自己领域对这些了解不深,邵青燕点点头不再多言。
看着程大树熟练将灯一一组装好又在屋里走来走去布置调试,邵青燕略微思索:“大树,你该不会……”
程大树手上的动作一顿。
“也是个主播吧?”
柔光灯打在程大树的脸上,他嘴角抽搐的动作被邵青燕看在眼里。
“猜错了吗?”邵青燕。
“我…”程大树脖子被灯烤得发烫,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做过一个月。”
“什么?”邵青燕有些没听清。
“一个月的主播。”程大树继续调试着灯的角度:“中专毕业我就去了G省,那个时候直播正火,什么‘底薪加提成月入过万’的广告到处都是。想挣钱嘛,我就去应聘主播了,结果做了一个月发现自己实在是做不来,就不做了。”
“中专毕业?你没念过大学?”邵青燕。
“嗯。”程大树连忙解释:“不过我有自考本科证,我是大学文凭。”
“你别误会,我不在意你是什么文凭。”邵青燕。
听到邵青燕说“不在意”,程大树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只是好奇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没念大学。”邵青燕。
“你觉得我聪明?”程大树。
“当然。”邵青燕。
程大树嘴角咧了起来:“哈哈,也没多聪明,也就考了全县…咳咳…校第一。”
邵青燕没听出他话里的拐弯儿,疑惑问:“那你怎么没上高中?”
“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嘛,我爸病了,就在我中考之后,我要照顾他没能去考上的志愿学校报到,而且也不能离家太远,就找了个家附近的中专。”程大树:“其实中专也挺好的,教会我不少实践知识。”
他依旧嘿嘿笑着,邵青燕有些想不通这人是怎么做到用这种轻松的语气说出让人憋闷的话。
“能找到月薪过万的工作确实也挺好。”邵青燕安慰道。
“1100。”程大树干咳一声:“那个月我只挣了1100。1000是试用期底薪,100是提成。”
“……”邵青燕张了张嘴:“第一个月就能卖出东西赚到提成,你挺厉害的。”
“……”程大树。
“……”邵青燕。
这有点违心的夸赞让空气再次变得尴尬,程大树脸越来越红:“时候不早了,邵先生,你准备好了吗?咱们还是先开始吧。”
“我可能真的做不来这个。”邵青燕推了推眼镜。
刚刚听到程大树说的直播一个月提成一百,本就有些紧张的心起了退缩之意,可又觉得临阵脱逃对不起忙乎一场的这个人。
“我不善于表达,要不我从公司里叫个英俊上镜又能说会道的业务员过来。”邵青燕提议。
“英俊的业务员?”程大树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邵青燕:“邵先生公司里还有英俊的业务员?”
“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酸意,邵青燕点点头。
“有多英俊啊,跟我比呢?”程大树撇了撇嘴角。
看出程大树不忿的神情,邵青燕忍笑道:“之前听刘雪她们几个闲聊,说公司里有个‘长得不错的弟弟’,正好我没见过也可能是见过没印象,不如叫来和你比比看谁更英俊?”
说完他佯装举起手机。
“别…别叫来,我就是随口问问。”程大树恨不得去夺掉他的手机。一个宁矜恩还没断干净,这又冒出一个什么英俊的弟弟。
“真是随口问问吗?”邵青燕。
“嗯。”程大树。
“可你的嘴撅得能挂油瓶。”邵青燕。
程大树连忙伸手按住自己的嘴角。
“呵呵。”邵青燕笑出声。
“……”程大树:“邵先生你是在逗我吗?”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邵青燕微微一怔随之赧然:“我…刚刚有点紧张,想缓解一下才逗了逗你。”
程大树脸瞬间红了起来。
邵青燕:“…抱歉。”
程大树:“那你再逗逗我吧。”
俩人同时开口,话打在了一起。程大树的语气让热意爬上邵青燕的耳尖。
程大树:“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还紧张就再逗…逗逗。”
自己只是耳朵发热,但对面的人整张脸都是红的。邵青燕按住有一丝慌乱的心:“不紧张了,咳咳,我现在该做什么?”
程大树还没从那句“逗逗你”缓过劲,
先是揉了揉发痒的胸口又挠了挠后脑勺。
“大树?”邵青燕。
“啊?”程大树。
邵青燕:“想想主播这个职业挺厉害,能游刃有余对着屏幕侃侃而谈。”
“嗯,是。”程大树。
“要不你来直播?毕竟你有经验而且长得挺英俊。”邵青燕端详着程大树,忽地觉得他和冯忻脸型有几分相像,只不过五官更立体刚正一些。
得到夸赞的程大树内心虽窃喜到想挥拳高呼,但还是把调节邵青燕的情绪放在前:“邵先生,你为了不想直播竟然违心夸我英俊。”
“没有。”邵青燕连忙解释:“虽然是不想直播,但不是违…你是在逗我?”
“哈哈哈哈。”程大树。
“呵…”看着露出一口白牙的程大树,邵青燕又跟着笑出来。
程大树:“现在还紧张吗?”
邵青燕摇了摇头:“你第一次直播卖东西也像我这样吗?”
“我…咳咳,我那时候不一样。”脑海里闪过自己的黑历史,程大树打了个哈哈跳过话题:“要不今天咱们先不直播,我录个你做糕饼的视频吸吸粉吧。”
“只是录个视频?”邵青燕。
“嗯。”程大树。
邵青燕松了口气。
程大树:“你就当这个手机不存在。平时怎么做糕饼就怎么来,准备好了告诉我。”
邵青燕将衣袖挽到手肘:“那就现在吧,你可以录了。”
“好。”程大树抬头看了眼身子不再紧绷的邵青燕,将手机稳定器对准他的手偷偷点开始直播键。
烘焙室里的洗手台对坐在轮椅上的邵青燕来说有点高,他微抬胳膊仔仔细细净完手后烘干:“你最喜欢荣祥斋哪款糕饼?”
“都喜欢,但最喜欢的还是咸酥饼。”程大树。
“那今天就给你做咸酥饼。”邵青燕。
“做给我的?”程大树。
“嗯。”邵青燕:“奖励一下荣祥斋的忠实粉丝。”
冬日里一个很平常的下午,躺在床上摸鱼的大学生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看短视频。
连刷了几个视频后按照软件机制推送了一个直播间的预览,大学生照例手指上滑切到下一个视频,可刷了几个之后又被推送到刚才那个直播间。
大学生“啧”了一声再次划走,然而不到一秒又划回刚才的界面。
看着直播间里被水流浇湿的手,她毫不犹豫点了进去,这一看就着了迷。
程大树也着魔般透过手机镜头盯着邵青燕的手:“人的喜好一旦定下了,这辈子就不会变。”
虽然不明白程大树为什么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邵青燕还是接茬道:“那吃的东西你口味也一直不变吗?”
“嗯。”程大树:“我小时候就喜欢吃花生,生的吃起来甜滋滋的,炒熟的又脆又香。”
邵青燕闻言捏开花生壳挤出里面的花生仁。挑了一个胖的,手指轻捻,搓掉花生衣递给坐在自己对面眼巴巴看着的程大树:“伸手。”
“别说,用沙子炒出来的就是香。”程大树将手心的花生倒进嘴里:“我们那时候炒花生都是用河边的细沙。”
“河沙吗,我之前也是用河沙但后来买的几次品质参差不齐,就换成这种石英砂。”邵青燕一边剥着花生一边跟程大树随意闲聊,全然不知程大树手机直播间弹幕已经飞起。
——刚进来五秒,谁能告诉我这是在直播什么。/疑问
——刚进来十秒,我是被主播的手吸引进来的。
——+1
——进来大半个小时了,只看到一双手先是炒花生,接着又在剥花生,好无聊。/狗头
——无聊你还看了大半个小时,你也够无聊。/挖鼻
——谁叫我是手控。/害羞
——第一个进直播间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主播在播啥,但就是不想出去。
——刚才点进主页里看了眼,竟然是没有视频没有介绍的新号。/流汗
——???新号直播间里有1000多人??
——还真是新号,买流量了吗。
——难道主播是卖花生的?/疑问
“不过…”程大树瞥了眼直播间里的各种猜测加重咬字:“荣祥斋咸酥饼,里面的花生还需要自己炒制吗?”
“嗯。”邵青燕:“自己炒制能控制火候。花生炒得太焦会发苦,太生水分没蒸发干净容易返潮影响馅料口感,而且炒制和剥壳过程中还可以筛选掉劣质的坏果。”
说完他挑出干瘪的花生仁扔进废篓里,将其他剥掉花生衣的拢在一起,回身去拿擀杖。随着他的动作,一直被桌子挡住的轮椅露了出来。
——主播说的啥,荣香斋?
——是我看错了吗,主播坐在轮椅上???
——啊…这?
——是的,主播在炒花生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坐轮椅了。
——主播为什么坐轮椅/疑问。
——主播怎么不互动啊。
“这擀面杖是用来做什么?”程大树。
“碾磨花生。”邵青燕
“花生碎也要自己碾磨???”程大树。
邵青燕:“食品厂那边大批生产时会用研磨机,省时省力、机器研磨的颗粒大小更均匀。”
“但在一些直营门店,师傅们都是自己手工碾磨的,就像我这样。”
将剥好的花生装进袋里平铺在桌子上,邵青燕双手缓缓推动比手腕还粗的擀杖。
因用了暗力,手背上的筋骨浅浅凸起。
同样是被油养出来的,暖白的肌肤和乌黑油亮的擀杖形成强烈对比,斜上方打下来的柔光给滚动擀杖的这个寻常动作添了一丝暧昧。
“………”程大树。
第20章
几乎是慌乱地将视线从邵青燕的手背挪到手机上,可高清镜头使手部的动作细节更加清晰。
已经入冬,公寓早就供了地暖,一股热气直冲脑顶让程大树口干舌燥。
——啊啊啊,手控表示有些受不了。
——谁能受得了。/鼻血
——学护理觉得这手背看着就想扎。
——主播为什么坐在轮椅上?/疑问
——我隐约听到拿手机的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哈哈哈,我也听到了,好大声。
“我那是馋花生了。”稳定器自带的收声效果太好,程大树下意识解释被听去的吞咽声。
正在垂眸碾花生碎的邵青燕弯了弯嘴角:“小时候看爷爷做饼,我哥就站在一边嘴馋流口水,花生、核桃仁、红枣,做馅料的食材没少被他抓去吃。”
说完他抓了几颗没剥壳的花生递过去:“喏,自己剥着吃吧。”
“我不馋。”程大树。
邵青燕抬头对上程大树的眼睛:“你刚才不是说你馋花生了。”
“我…”程大树。
“嗯?”邵青燕。
“是馋花生了。”程大树。
——哈哈哈哈??
——原来主播能看见弹幕啊。
——笑发财了,还不如不解释。
——所以说到底在馋什么?
——鉴于我的号从没让我失望过,所以我觉得是馋…
——碾花生的主播声音好温柔,镜头能不能往上挪一挪?
……………
……………
“录完这个视频你是不是得剪辑处理一下再上传?”邵青燕。
“不用剪辑。”程大树。
“不剪辑?那不是看过视频的人都知道你嘴馋花生。”邵青燕。
“我没有嘴馋。”程大树。
“没有吗?”邵青燕递又过去几颗。
“……”程大树连忙伸手:“有。”
——这么好吃的手,不是,这么好看的花生谁不嘴馋。
——哈哈哈哈,为什么我觉得他俩对话有些好笑。
——等等,手好看的小哥哥怎么说录视频?他不知道这是在直播?
——你好像发现了华点。
“开玩笑的,其实我是怕自己太啰唆,到时候会影响视频的效果。”邵青燕将花生放进程大树手心。
“不啰唆,一点都不啰唆。”程大树:“他们喜欢听你说话。”
——嗯嗯,喜欢这种不紧不慢沉声静气的调调。
——让主播一起互动啊,把我们说的话转达给他。
——可以问问主播为什么坐轮椅吗?/疑问
“他们?”邵青燕。
“我是说之后看视频的人。”程大树。
——………??
——小哥哥,嘴馋花生的这个人骗你,他不是在录视频,他是在直播!!
——哈哈哈哈。
——怎么不告诉主播在直播啊。
——主播是在做什么吃的吗,为什么要擀花生碎?
——之前说是要做荣香斋的咸酥饼。
——荣祥斋吧?我们H市的一个糕饼店叫这个名字。
——我也是H市的,荣祥斋的糕饼好吃。/馋嘴。
——主播是H市人?
——小哥哥,嘴馋花生的这个人骗你,他不是在录视频,他是在直播!!
程大树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这擀杖看着也有些年岁了吧。”
“嗯,不比你小。”邵青燕。
“不会吧,我多大它多大?”程大树。
——《不比你小》《我多大它多大》
——加上双引号有些看不懂楼上是什么意思了。
——这小车开的…
——主播说的是岁数,你在想什么呢。
——我说的也是岁数。/狗头
毕竟是5G上网,瞥到弹幕的程大树先是一愣随即刚冷静下来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别胡说。”
“我没胡说。”邵青燕停下动作辨别了一下手中的擀杖:“这根少说30多年了。平时就是用来碾花生芝麻之类的,不算太老。”
“我不是说你胡说。”程大树的这句解释没被邵青燕放在心上,他指了指身后:“那根,一百多年了。”
——我的妈,一百多年???
——我胡说啥了,我说的是年龄。
——主播竟然秒懂/狗头
——真的假的,我家的擀面杖用一年就扔了,这么久不发霉吗?
——主播说说我胡说啥了。
“这么久不会发霉吗?”程大树无视那些不正经的弹幕。
“这些擀杖经过防腐防虫处理。”邵青燕:“只需要定期养护就不会发霉。”
“还要养护?怎么养护?”程大树。
碾碎的花生和椒盐、猪油搅拌好放进冷藏室里静置,邵青燕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椰子油:“上油。”
当沾有淡淡乳白色椰子油的手握住黝黑油亮的擀杖缓缓地上下涂抹时,程大树浑身一震猛地将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
——我污了。
——心脏看什么都脏,我在说我自己。
——我就说我的号不会让我失望。
——满朝文武今天都下场说话了?那我也说…
——一进来就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这是擦边直播间吗?
——不是,这是正经做花生的直播间。
——纠正,做糕饼的直播间。
——主播正不正经我不知道,我不正经。
——??????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谁要看桌面啊!!
——镜头能抬起来吗!!!我可以给刷跑车。
被手机扣在桌子上发出的声响打断了动作,邵青燕抬头看向整只手按在屏幕上的程大树:“怎么不录了?”
虽然两眼直勾勾盯着邵青燕,但程大树的脑子里白光炸成一片,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也失明了。
“大树?”邵青燕。
“大树,你不舒服?要不今天先到这里?”邵青燕。
“不不不…没不舒服,我没事。”程大树抓着手机快步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弯腰低头猛地灌了一口冷水。
——水花溅了我一脸。
——镜头晃得好晕。/呕吐
——大叔?主播年龄很大吗?
——没擀面杖大,我是说年龄。
——………哈哈哈哈这个梗过不去了。
——大叔,快点继续拍小哥哥。/抓狂
——看出来大叔很不冷静了。/狗头
——不懂,只不过是养护擀杖,大叔为什么会不冷静。/狗头
——看破不说破。
——想学学怎么给擀面杖做养护。/害羞
——你最好是真的想学。
……………
……………
擦掉故意浇到脸上的水,程大树尬笑一声:“我就是有些渴了,这屋地暖烧得太热。”
——又来了又来了。
——这解释我不信。
——信他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冰箱里有矿泉水。”邵青燕看了眼自己的手:“我手上有油,你自己去拿吧。”
——小哥哥信了……
——小哥哥他在骗你啊,他一直在直播!!
“不渴了。”程大树心虚地瞥了眼邵青燕握着擀杖的手又看了看那一排粗细颜色各异的擀面杖:“你要挨个给它们涂油吗?”
“就这根,它今天擀了硬物怕有暗伤。”邵青燕说完仔仔细细将擀杖从头到尾涂上一层油:“枣木最好是用植物油来养护。我比较喜欢椰子油的气味,但怕接触食物会影响其本身的味道,平时只涂在隔袋使用的擀杖上。”
“其他像是擀面杖、压花模具养护时一般都是用橄榄油。”
——可以把镜头抬起来了吗??
——我爸盘手串也是用橄榄油。
——所以说啊!!小哥哥只是在盘擀面杖,为什么不能看?
——小哥哥明明在认真科普,但大叔却在胡思乱想,他太污了。/狗头
…………
…………
淡淡的椰子香随着邵青燕的话散在空气中。
程大树胸腔振动用力嗅了嗅,清新淡雅间是邵青燕呵护工具时专注又认真的模样。
进屋后,他就脱了外套,身上穿的是程大树让小刘给买的深灰色高领毛衣。
粗线织的麻花纹被邵青燕戴的围裙遮了大半,此时此刻他就那样端正坐在灯光下。
让人面红耳赤的臆想退散,只剩下无限爱慕,程大树不想打断这气氛却还记得自己的‘任务’。
“你喜欢椰子香,那荣祥斋的椰蓉酥卷是你的最爱?”
“如果我说荣祥斋的每一款糕饼我都爱。”邵青燕扯过一块白布将擀杖上多余的油擦掉:“是不是显得我太不专一。”
“不会,荣祥斋的糕饼值得。”程大树。
——真是在说荣祥斋。
——五分钟了,什么时候能看小哥哥。/大哭
——糊涂了,这个直播间这么多人都在看啥?乌漆麻黑的。
——我超级喜欢荣祥斋的椰蓉酥卷。
——没听过的牌子,好吃吗?
——荣祥斋还开着吗?我以为早就黄了。
——镜头能不能抬起来!
直到邵青燕收了擀杖,程大树才重新将手机对准他的手。
——主播的手涂了油之后更好看了。
——想问问主播椰子油能取代护手霜吗?
——不是在给擀杖按摩吗,怎么没了…
——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