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正面回答水鹊的问题。
水鹊不能确定之前感受到的视线是不是他的。
监察者冷声提醒道:【不是。】
水鹊心中更加不安了。
如果不是荆潜,那是谁?
监察者说话如同谜语,【不全是。】
荆潜看水鹊神色不对劲,眉峰一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在林子里做坏事了,担心被我发现?”
水鹊含糊其辞,“没有,我才不会做坏事。”
“你别冤枉我。”
荆潜全看见了。
看到这个小宗主是如何夹着人的腰,后颈向后舒展,透明水液湿洇洇地从唇角蔓延至下颌,全被宗慎啜饮干净。
荆潜质问:“没做坏事你嘴巴怎么这么肿?”
他这么问让水鹊下不来台,随便找了个蹩脚借口,“……上火了,你别管我。”
水鹊向左边走一步,绕过堵在这里的荆潜,匆匆地往回走。
把他当傻子糊弄?
荆潜心情不太爽快,亦步亦趋地跟在水鹊身后。
直到脱离竹林那边的环境,水鹊才觉得那股子潮湿阴冷消散了。
可能只是林子里太暗太冷的缘故……
他心中安抚自己。
水鹊这才有心情转回来看荆潜。
慢吞吞倒退着走,“你要做鱼粥吗?”
直接烤还行,荆潜没做过煮的鱼粥,即便如此,他还是问:“你想吃?”
水鹊小声咕哝:“因为病人吃清淡点会比较好。”
“哈?”荆潜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要我做给那个眀冀吃?”
他脸色一下就变差了。
不做就不做,干什么这么凶?
水鹊缩了缩脖子,“你不做……那能把鱼给我吗?”
荆潜提高音量:“你要亲手做给他吃?”
他摆冷脸,“我不如去把鱼放生了,自己积功德。”
荆潜没那么贱。
那个眀冀就是丹田毁损,也是辟了谷的,就差一步金丹。
用得着这小宗主像个小娇夫一样,忙前忙后给他煮鱼片粥?
荆潜宁愿眼不见为净。
水鹊为了和他说话,正后退着走路,一时不察差点绊住脚,要摔个屁股墩儿。
好在荆潜离得近,一把抓住他。
“你走路不看路?”
荆潜皱眉。
水鹊嘀咕:“我后脑勺又没有长眼睛。”
弘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招招手,朗声对水鹊说:“他一个虬龙,不食五谷,哪里会做鱼片粥?来来来,小宗主,想吃的话我帮你做就是。”
荆潜冷冷道:“烂好人。”
弘远耸肩。
他问心无愧,总比荆潜师弟逮着人家小宗主欺负得好。
还能让人亲亲昵昵地凑过来,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谢谢弘远师兄。”
身负重伤的青年,面色苍白,眼周青黑。
眼皮几乎不可察地翕动。
水鹊赶紧伏低朝前去看,轻声念他名字:“眀冀……眀冀?”
青年毫无征兆地开始咳嗽。
水鹊扶他坐起身,拍拍他后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借由外面照进石洞的昏黄光线,眀冀视野重新明晰,看见了满脸担忧的水鹊。
五脏六腑好似都要咳出来,咳得胸膛和喉咙一片刺痛。
眀冀推拒了水鹊的手,背过身,对着另一边的地面吐出了一口淤血,血迹红得发黑。
好在吐出这口血后,气顺了不少。
胸膛的大幅度起伏平息下来。
水鹊把烧热又放得温凉的一碗水递给他,呶呶不休地说道:“你都快吓死我了,找到你的时候,周身是血,气息差点要断绝。”
“我以为我要变成小寡夫了……”
他越说越小声。
小寡夫的说法,是荆潜说来讽刺打趣他的。
他反而还自称起来。
眀冀神色动容,温水咽下,冲淡了喉咙间的血腥气。
余光一瞥,却见另一边沧海剑宗的宗慎,面色冷淡地看着他们。
眀冀环视四周,“水鹊,此处是……?”
水鹊这才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包括他是如何如何辛苦、费了多大力气才将眀冀从蓬蒿里拖出来,让沧海剑宗的人帮忙救下他。
也说了是宗慎为他传灵力与阳气续住性命。
至于宗慎为什么答应帮忙,中间又为了续阳气做了什么,水鹊只字不提。
光是拍拍胸口,满脸后怕,“幸好你是那个什么……”
水鹊回忆宗慎解释提到的说法。
“先天道体,对!压住暴动的灵气之后,丹田在自觉修复了。”
先天道体,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不必像寻常人一样苦恼引气入体,生来吸收灵气犹鱼得水,世间万般灵气皆可为其所用。
这清微胜境灵气丰沛,渡过了命悬一线的关卡,后面自会有灵气入体,来缓缓修复破损的丹田。
这样一来,迟迟没有等到大世界的回应,应当也不要紧了。
水鹊很是松了一口气,赶紧问眀冀:“你遇到什么样的魔修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他这个问题好似才唤醒青年的记忆。
霎时间,眀冀一回忆起当时的战斗,头痛欲裂,他撑着额角,太阳穴病态地突突抽动。
脑海中回忆的画面,是炼狱一般的血红。
剑脊折断,打落脱手,半柄剑翻飞插入峭壁之中。
丹田被魔气碾压至破碎,喉间涌出来的血液洒在地上,好像还有内脏碎渣末。
眀冀躯体不支,轰然倒塌在地,鲜血从深可见骨的伤口处汩汩流出。
为首的魔修缓步上前,半张脸上布满红黑诡谲的纹路。
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中阴翳,如同看着不值一提的蝼蚁。
画面最终定格在漆黑的朝靴,魔修毫不在意,碾在眀冀持剑惯用手上。
骨骼碎裂,发出咔嚓一声响。
眀冀猛然从回忆中惊醒心神,扯住水鹊衣袖,语速极快,“务必告知微生宗主,山下铜灵村有难,魔修侵扰!”
水鹊一怔,“是怎么,怎么回事?”
山下铜灵村的劫难,除去最早微生枞解救后订立娃娃亲的那次,在剧情里就只剩一次。
魔修时隔近二十年的第二次袭击,目的是杀死眀冀的父母,最终屠尽了整个铜灵村。
但分明剧情进度还没有走至那一步。
至少是在男主脱离清微胜境后才发生的。
乱套了。
水鹊想到屠村,更是脸色煞白,他双手有些颤抖地解下腰间的传音玉符。
“爹……?”
他的神识沉入玉符之内,对里面最强盛的光点呼唤。
对面很快回应,“嗯。”
不等微生枞问他在胜境过得如何,水鹊磕磕巴巴地重复了眀冀方才说的话。
微生枞不疑有他,“我传讯让陈长老立即带人下山去巡视。”
并且迅速地推断出来,语气严肃:“清微胜境潜入了魔修?”
水鹊和眀冀对视一眼,向微生枞倾诉,“嗯,那些魔修还把眀冀打伤了,很严重……”
眀冀在旁冷静地说道:“为首的魔修实力高出我太多,我与之交手时,仅仅能觉察出其实力和宗主不相上下,恐怕在化神、炼虚之境。”
整个修真界,化神期之上的屈指可数,微生枞是其一。
炼虚境的更是稀少。
若那魔修真是炼虚境……
恐怕修真界内,许多宗门倾尽全宗之力都难以抵抗。
先辈留下的牢固护山大阵,敌不过对方漫不经心的一翻手。
换言之,如今清微胜境内的所有修士,皆是性命难保。
水鹊还在当中。
水鹊听到传音玉符后,传来案几轰然掀倒的响声。
微生枞意识到自己失态,压抑住声线,询问:“那魔修有何特征?”
他所了解的处于炼虚境的魔修,唯有一个。
眀冀道:“左脸有诡谲红黑纹路,男子,身形高大。”
微生枞面色凝重,“魔尊伏断。”
旁听的沧海剑宗弟子,脸色皆是沉重下来,弘远倒吸一口凉气。
伏断,天魔之体,四百年前魔界上位的新魔尊。
原本修真界、人间界和魔界,这下三界,已经维持了相当悠长一段时间的稳定。
直到伏断成为新魔尊之后,祸患四起,涂炭生灵。
时间刻不容缓,微生枞大步出门,从落灰的杂物房里,挑出蒺藜枪。
对传音玉符连接的另一端,沉声道:“我会想办法重启阵法,或者破开清微胜境的云门,你们要小心应对。”
这个说法一出,将近与让他们强撑到外面的救兵来,没什么两样。
清微胜境五十年一开,这次仅仅开启一个月,自传送大阵进入后,云门就关上了,直到一个月后才会重新开启,放出里面的修士来。
外界的修士想要支援他们,几乎唯有破开云门一条路。
微生枞还需要在短时间内,通知有门内弟子在清微胜境内的各派长老,做好围剿魔修的准备。
“眀冀。”微生枞说,“不惜一切,保护好水鹊。”
水鹊怔怔地看着对面传音玉符切断了联系。
眀冀紧紧裹住他微凉的手。
此次进入清微胜境历练的,全都是各个门派年青一代的弟子,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宗慎也才得道金丹。
可对面的一众魔修,皆是魔界中的魔将级别,修为最低者也已金丹。
对付他们这群人修,就如同猫捉老鼠,几近不费吹灰之力。
石洞外高悬一弦月,血色浓重得要变成血月。
魔修的攻击用不上武器,他们肉身本就堪称刀枪不入。
掌风破空,攻击如同彗星袭月,宗慎手中的止雨剑一转,以剑身格挡,凝聚剑意,波涛浪打声,铿金戛玉。
虎口震得发麻,却不料对面魔修众多,其余弟子不敌之后,另一魔修趁机从侧方袭来。
一剑难敌四手。
宗慎脊背狠狠撞上石洞壁,倒下时止雨剑插入地面三分,才支撑住身躯。
有魔将讽刺道:“沧海剑宗的首席……也不过如此。”
荆潜已经化作了原形的虬龙,龙血将石壁晕成金色,白鳞散落在地。
其余修士更是身负重伤。
魔将尽出,如此之大阵仗,仅仅在千年之前仙魔大战时有过。
魔将们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样一个清微胜境,只这些还没成长起来的修士,竟然能引起魔尊的注意。
还让魔尊亲自出手,想要杀掉一个筑基修士?
对方是什么来头?
魔将此前从未听闻过“眀冀”这个名字,一个无名之士,怎么值得如此?
定光剑早在此前已经断了剑脊,抛在最开始迎击魔修的地方了。
眀冀此时手持的,是水鹊的山玄玉短剑。
旧伤撕裂,豆大的汗珠混杂着血液,汩汩流下。
眀冀动作愈来愈慢,他的视野猩红一片,失血过多而心神迟滞。
他知道凭借伏断的修为,轻而易举就能将自己碾作齑粉。
而伏断此时,与其说是在和他有来有回地交战,不如说是游刃自如地,看着猎物垂死挣扎。
水鹊觉得一切都乱套了。
伏断是下界剧情里的最大反派,眀冀之所以能够证道飞升上界,正是因为解决了这个大魔头。
在这样剧情的前期,对方本不应当出现的。
就连这些魔将的出场,也称得上是大动干戈了。
水鹊一边忙着将气血丹喂给宗慎他们,一边还要紧急让77号催促大世界回应。
这个阶段的眀冀对上后期剧情的大反派,完全没有敌手之力。
升级流当中再降维打击也没有这样大差距的。
山玄玉短剑折断沉沙。
剑修高大身躯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
伏断眼底一片阴鸷,冷嗤:“天道之子?就是这般?”
水鹊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词语。
他不顾宗慎的反对,上前张开手拦在眀冀前面。
他听到眀冀压抑的咳嗽,“水鹊……!”
伏断的五官轮廓峻深,眼型狭长。
他看着水鹊挡到眀冀身前。
伏断饶有兴味地牵扯起嘴角。
由于肤色冷白,衬得他面目上诡谲花纹更加可怖。
天道从来待伏断不仁。
天魔之体换一个词,就是天煞孤星,曾经经历了多少,伏断不再追忆。
他偶得窥见天机,知晓这世间的气运之子。
伏断只是想看看,天道之子家破人亡、丹田尽毁后,还配得天道眷顾吗?
目前看来,眀冀似乎更得这小元君眷顾。
伏断语气薄凉:“你们倒是情意绵绵……”
小菩萨似的,练气修为就敢为了情郎挡在他面前。
伏断原先是想杀了天道之子的父母,看看对方面对这样的困境,心志苦楚,还能再重整旗鼓?
如今他改主意了。
“唔?”
水鹊脸颊忽地被铁钳般大手桎梏住。
伏断手腕遒劲有力。
指腹布着茧子,缓缓摩挲那软嫩的颊肉。
他眼中深不见底,慢条斯理地说——
“小菩萨,为了你的好情郎,你能做到哪一步?”
入定后如堕云雾,在其中,他窥见了一卷杂记。
视野光怪陆离,即便如此,他还是将卷轴当中的内容看明晰了。
当中记载的,正是那位先天道体的“眀冀”。
父母散修出身,与悟真派的少宗主订下娃娃亲,此后进入悟真派,正式踏上仙途。
因为是娃娃亲对象的备用炉鼎,所以在门派风言风语当中,负诟忍尤。
被少宗主瞧不起,遭到屈辱退婚。
之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一报复回去。
大仇得报,辟恶除患。
还踏着他伏断的尸首勘破大道,飞升上界?
他眼前浮现那些悬于空中划过的看官留言。
一些从未见过的词组字眼——
爽文、升级流、打脸、天道之子……
无一不是在痛惜“主角”此前的悲惨遭遇、草根出身。
在大仇得报,踏碎凌霄时拍手叫好。
伏断闭关醒来,派遣魔将到修真界一查探。
果真有这么一个叫眀冀的人。
此前卷轴中所提及的十几年前魔修侵袭铜灵村,确实有伏断的授意。
他当初为了给微生枞找不痛快,随意指了几名虾兵蟹将去袭扰悟真派的山门。
没想到还促成了眀冀与悟真派少宗主的娃娃亲。
卷轴中的内容与现实一一对上,说明这不是伏断闭关闲暇做的一场迷梦。
他窥见了所谓天道。
伏断被勾起了兴致,他倒要看看,这个天道之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亲眼所见之后,伏断盎然的兴致全化作了讽刺,眉间骤寒,胸中无名火起。
这个眀冀分明身负先天道体,修炼比起常人,事半功倍,通行无阻。
同门感慨其能够得到少宗主青睐,有幸阴阳采补,这也能够算作是折辱?
甚至还有一个情深义重的未婚夫。
伏断将眀冀的丹田毁损过半,抛至山野,就是想看卷轴原文里那个薄情寡义的未婚夫,是如何抛弃这样一个废人。
可对方却是苦苦哀求沧海剑宗的剑修弟子。
及至于为了救治眀冀,任由剑修首席施与欲为。
伏断像是看了一场闹剧。
假使拥有这样经历的眀冀,也能称之为悲惨的话?
他伏断算是什么?
他并非魔族,不是生来就是魔修。
天魔之体,克死生他养他爱他的父母亲族。
伏断起初也以为自己能背负着沉重记忆,往前走,直至勘破大道。
当时的修真界,只有一个小宗门愿意接纳他。
即便如此,进入门派后才仅仅是炼狱的开始,众人排挤他、折辱他,少年时期吃不饱饭被迫吃泔水,像狗一样在地上乞食。
到了那样的地步,伏断也没想过害人。
天魔之体妄图修炼成仙,难于登天,每一次引气入体,灵力浸过经脉,就像是利刃自内里一下一下剐肉割筋。
对他来说,一念堕魔,然后遁入魔界修炼,才是最好的选择。
少年时期的伏断,不想成为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魔修。
灵气修炼不成,他的修为低微,经常在游历时为了惩恶扬善,最后拖着一身伤回到宗门。
或许哪一日天道会睁开眼,照拂一下他这个可怜虫。
伏断没有得到过善待。
他自认为能够交付后背的好兄弟,在秘境暗算他,没有天道之子的机缘,他当初在一线天崖底,苟延残喘至秘境结束。
他视为再生父兄的师父,勾结魔族,给宗门引来灭顶之灾,却将剑尖对准他,大义凛然诬告他是魔修。
扶善惩恶的那些所谓正道魁首——
沧海剑宗坎海真君,悟真派微生枞,皆追杀他至修真界边缘。
穷崖绝谷,下临无地。
伏断才明白,偌大修真界竟然没有他的立锥之地。
他堕魔了,没有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魔修,而是变了可以止小儿夜啼的魔头。
天道之子那样经历算是悲惨的话,他伏断是什么?
茶余饭后,不论是谁,都可以唾弃詈骂的谈资?
伏断眼底一片冷郁,胸中埋着一团火焰在灼烧。
多巧啊。
天道之子的娃娃亲对象……
是微生枞的孩子。
伏断薄唇牵起,眼皮抬起又覆下,上下扫量小宗主的脸蛋。
双颊要说肉其实也没多少肉,下巴尖儿抵着他的虎口。
可能是跟着微生枞吃不饱穿不暖吧。
伏断冷嗤一声,“你倒是和你爹长得并不肖似。”
若是长得像微生枞那样道貌凛然,惺惺作态……
伏断此行,必定不会留他。
眸色沉沉,心神思索的一会儿功夫。
被水鹊咬了虎口。
对他来说,和挠痒没什么区别。
魔修之体本就如铜墙铁壁一般,刀枪难入。
奋起反抗的小宗主,反而要硌着牙齿。
伏断冷冷看着对方松开嘴,小声小气地呸呸两声。
魔将原先还想教训那些明明剑都提不起来,还试图冲上去保护水鹊的剑修。
扬起拳,动作在听到这位小宗主呸的一声,停滞了。
魔将们战战兢兢地回首,去观察阴晴不定的大魔头。
额角冒出冷汗,生怕一会儿魔尊动怒,殃及池鱼。
伏断低眸。
他虎口上沾着透明的水液,以及一个细微的牙印。
伏断问:“你是兔子吗?”
逼急了会咬人?
水鹊抿唇不回答他。
小脸绷着,如临大敌。
眀冀上前,无言地把水鹊护在身后。
伏断看他们情意绵绵的模样就心烦,余光瞥见剑修首席重新用剑支起身躯,与魔将交战,剑锋破空。
视线转回来时,似笑非笑地问水鹊:“你怎么只护着眀冀,也不护着你那沧海剑宗首席的好哥哥?”
水鹊从眀冀身后侧出头来,紧张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之前在竹林里,那样阴恻恻,黏在他身上的感觉,是眼前这个大魔头在窥视他?
伏断接下来的话肯定了他的猜测。
“怎么?半日前不还在林子里,和剑宗首席亲得难舍难分?”
天道之子的未婚夫,也没有那么爱他。
不是照样背叛了他们结下的娃娃亲?
伏断明知这个小宗主那般委身于人,是为了给宗慎补齐阳气,最终目的仍旧是要治愈眀冀。
他只是像常年躲在潮湿阴暗之处的豺狼,一日见到了阳光下的家养犬。
需得挑刺,找出这只家养犬不幸的证据。
眀冀还没作态,水鹊反而吓得脸色发白,“你、你别乱说,平白无故污我清白!”
眀冀觉察出伏断是在挑拨他们的关系,压抑住伤势过重涌上来的血腥气,道:“恃强凌弱,手段下作卑鄙,伏断,你担不起魔尊的一个尊字。”
伏断:“这就算我恃强凌弱,手段下作了?”
他们正道仅仅会捡光鲜话说,无论怎样都将自己摆在至高点。
伏断只一个眼色,其中一魔将拳掌生风。
眀冀提剑格挡不住他的攻势,仿若地崩山摧,高大身躯砸在地面上时,飞扬起阵阵尘土。
魔修手掌极冷,捧住水鹊的双颊,如同寒冰贴在上面。
这一次伏断学聪明了,没让自己的虎口靠近对方的唇齿。
沉声询问:“你说我污你清白?”
“你松开我,不要动手动脚的。”
水鹊就是想要偏过脑袋去观察眀冀的伤势,也做不到。
伏断完全禁锢住他下颌,觉得小宗主天真得可怜。
大拇指的指腹重重压在水鹊唇上。
下唇饱满,按压住而抵着牙关,唇肉红洇洇将近溢出来。
在场所有人,包括魔族都能直接猜测到伏断的下一步意图。
白鳞虬龙怒吼长啸一声,挣扎着翻卷龙身扑前。
魔族利爪从天而落,将它钉在原处,白鳞黏连着金色血液脱落。
魔将死死踩踏住眀冀后背。
青年目眦欲裂,指甲陷进肉里,喉间是血腥气,“水鹊……!”
水鹊下意识一低头。
一个吻,冰冰凉凉。
因此落在他不安颤动的眼睑上。
伏断皱着眉。
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
自己竟然是像被蛊惑一般。
他要亲吻微生水鹊?
亲吻仇人的孩子?
伏断眉宇骤寒,松开手。
冷然斜睨一眼在地上的天道之子。
对方看起来狼狈极了。
即使如此,伏断的心中称不上快意。
尤其是水鹊抵触地盯着他。
他难道比不上这毛头小子眀冀?
不仅天道,就连水鹊也看不上他。
伏断心烦意冗。
他何必顾忌这人的情绪。
他此行目的,正是要折断天道之子的傲骨。
好让他看看这天道会如何应对。
石洞下了禁制,被留在里面的修士插翅难飞。
魔将押着眀冀出去。
临着悬崖边,只生着荒草,风靡云涌,飞沙走砾。
伏断强行圈住水鹊手腕,缓步走来。
他不是不想走得快一些,只是水鹊慢慢吞吞的。
伏断步子迈得一大,这小宗主就得趔趔趄趄地走。
水鹊忐忑不安地迎着崖顶冷风。
他问伏断:“你准备做什么?”
风那么大,将他半散落的乌发扬起。
小脸在月色中照得雪亮。
好似月中聚雪。
伏断没有欣赏的心思。
他冷笑道:“你们不是心意相通,情根深种么?”
“若是今夜只能够活一人——”伏断问,“你们如何抉择?”
他好整以暇地观察两人的反应。
眀冀死盯着伏断,眼中布满红血丝。
魔头折磨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伏断放轻声音,说话的内容极其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