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 by蒲中酒

作者:蒲中酒  录入:05-13

荆潜看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耳根莫名发烫,“你怎么进来不敲门?”
他之前在清微胜境里,还打赤膊浸冷瀑,又过分地把水鹊扯下了泉水里,当时没不好意思。
如今不知道怎么的,反而莫名其妙别扭起来。
荆潜道:“你别乱看。”
水鹊觉得他真是奇奇怪怪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还让他不要乱看?
两个人皆是男子,虽说他没有对方一身龙筋肌肉,但他又不惜得看。
水鹊瞥了眼他背后的狰狞伤口,还是关心地问:“需要我帮你涂吗?”
那个位置在脊椎上,荆潜看不见,涂起来有些费心力。
“……嗯。”荆潜把太微化魔膏递给水鹊,顿了一会儿,说道:“谢谢。”
伤口险些深可见骨。
不过虬龙的耐痛力极强。
涂抹疮口中央的模糊血肉时,荆潜一声未吭。
水鹊指腹沾着药膏,涂抹完中央,再涂周围。
柔软指腹滑过背肌。
荆潜忽地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质问:“你刚刚摸我了?”
他一个有未婚夫的小元君,怎么能够摸旁的男人?
一点也——
一点也不知道避嫌。
水鹊:“我在给你涂药啊。”
原地金光一晃,青年化作虬龙。
荆潜不自在地说道:“我们还是避着点嫌的好,济世堂人来人往,人多口杂的,传出去我东海虬龙荆潜成什么人了。”
多亏水鹊和宗慎订了婚约,荆潜幡然醒悟过来。
他是让小元君迷了心,晕了头脑,他可是修炼无情道,以后要证道飞升的虬龙。
怎么能像糊涂大师兄一样让小情小爱蒙蔽双目?
正好让他乘胜追击。
如此这般,等过几日到终皑胜境历练夺魁,新的剑宗首席之位,他便不客气收入囊中了。
蓦然,龙身压上一点儿重量。
龙首猛地回转去看,“你你你、你你为什么坐、坐我身上?”
水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理所当然地扬了扬手中的瓷瓶,“伤口没涂好呢,你别乱动,安分一点,我找找你脊背的伤口。”
等帮荆潜涂好了,他就能借出这个药膏,回去给宗慎用。
就是荆潜一化龙,弄得他要找不见疮口了。
水鹊苦恼地想着。
顺着龙脊往前挪了挪,低头寻找着。
荆潜是百岁不到的虬龙,龙脊仅仅是钝钝突起的一节节软骨,不是千年应龙那种粗糙锋锐的硬骨。
软骨让小元君大腿内侧嫩乎乎的肉一蹭、一挤。
水鹊惊喜道:“找到了!”
他一坐定。
香绵绵两团压在龙脊上。
荆潜和触到雷电似的,酥麻之感转瞬窜上龙首,大脑发木了,一片空白,险些要飞龙冲天,把济世堂弄塌。

终皑胜境在修真界大陆的最北方,历来为风雪山庄所看守。
下界已经将近千年来没有修士飞升上界,就连修为首屈一指的坎海真君,也因为稀薄的灵气,已经多年没有突破。
有歹心的魔族故意传流言,说坎海真君估计寿元耗尽之年也突破无门,只得原地坐化,届时修真界中流砥柱之辈青黄不接,根本无法匹敌魔域。
而上一位证道飞升的,正是在突破后,通过上界降下在终皑胜境的登仙阶考验,踏碎九百九十九道灵玉阶,逍遥上界。
可以说,每一个修真弟子都对于登仙阶心驰神往,魂牵梦萦。
终皑胜境数百年难得开放一次,此次是被选定为整个修真界百年弟子大比的天然擂台。
终皑胜境之内,伤残不论,只要不致人死亡,留得盏魂灯不灭,其余抢夺秘宝一类的事情,外界看守魂灯的长老就全睁只眼闭只眼算过去了。
实在伤害人性命的,他们才会出手警告,将人从胜境之内撵出来。
虽说伤残自担,终皑胜境一开放,还是大把年轻一辈的有为弟子登记报名。
毕竟胜境之内,天材地宝比比皆是,琪花瑶草琳琅满目,只要能够解决胜境内看守的魔兽,就能得到那些神草秘宝,胜境内的东西,任意拿出一件出去,也能震惊下界四座了。
何况胜境决出的弟子排名,还同往后在宗门里的资源待遇挂钩。
许多小宗门的长老为了弟子能够在大比中跻身前列,带动宗门排名水涨船高,拿出了宗门库房里许多珍宝来以资勉励。
水鹊也要跟着去。
即使他仅仅筑基初期修为,也不需要担起什么重振宗门威风的责任。
没办法,他的角色设定就是爱作死,他得看看能不能刷上多一点剧情进度。
到时候再等大世界的决策下来了,走一步算一步。
他只用传音玉符向微生枞留了言,说自己要到终皑胜境去,要是当面说的话,微生枞决然不同意,所以水鹊干脆先斩后奏。
修真界也不是所有登记报名的弟子都能参加,毕竟不能空了门派,给魔域机会直接打上来,因而作为剑宗首席的宗慎不能参与,他需得镇守门派当中。
让两位资历较轻的师弟前去。
去终皑胜境,就要先从位于东海蓬莱仙岛的沧海剑宗,乘坐灵舟飞往风雪山庄。
沧海剑宗的灵舟十分庞大,漂浮停在半空中犹如浮岛,整整有三层半的楼高。
底层船舱是仆役作息干活的地方,二层让外门弟子居住,三层住的就全是内门弟子和门里随行的几位长老了。
即将启程的时分,长老还在一一核对人数。
不对,怎么少了两个人呢?
长老扬声问:“荆潜呢?荆潜没来?”
还有另一个人的名字不属于沧海剑宗,是宗慎加塞名额进来的,因而长老没有喊出。
聚集在二层中央的所有弟子面面相觑,视线交错寻找着,确实没有见到荆潜的身影。
日头升起,云蒸霞蔚,出发的时辰却是快要到了。
弘远有些担忧,他对神色焦急的长老道:“莫长老,稍等片刻吧,我想荆潜应当不会将此事当做儿戏,约摸是有意外绊住了脚,一会儿就来了。”
弘远话音刚落。
一声悠长龙啸由远及近。
伤势大好了,白色龙鳞在天明时分的日光与海光当中,熠熠生辉。
迎着朝霞乘风而来。
众目睽睽,皆看见了坐在虬龙脊背之上的小元君。
乌发松松散散,半扎玉簪,散落下来的部分,如碧空雾霭。
待龙一上舟,化作青年模样。
水鹊急急忙忙地从荆潜背上跳下来。
他匆忙得小脸雪中泛粉,好似是天生胭脂颊、云雾鬓。
灵舟上的年轻弟子大多不知道水鹊也来,毕竟宗慎留在剑宗。
他们以为,按照悟真派小宗主那么黏糊人的劲,会跟着宗慎留在蓬莱仙岛呢……
数道视线盯着,水鹊脸上发烫,磕磕巴巴地道歉:“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如今是初夏,天一亮的时辰就要出发,实在是太早了,水鹊自己起不来,他都说好了要宗慎今早叫他的。
结果对方食言,故意不叫他起来。
幸亏荆潜如约来找他了。
不然水鹊就要错过终皑胜境。
长老缓解他的尴尬,“无碍,也不耽搁,还正是日出的时辰。”
灵舟在空中缓缓前行,向着北方风雪山庄去了。
水鹊一溜烟儿上了三层去看看房间。
荆潜正要跟在他后头上去,弘远和另一个弟子闻曾拦住他。
“二位师兄,有事?”
荆潜挑眉问。
弘远面露难色,还是直接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和水鹊走得太近了?”
闻曾也劝诫:“宗内最近是有些流言蜚语,是关于你和水鹊的,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也应该要和人家保持合适的距离。”
听说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荆潜在济世堂里被小元君一骑,激动得龙身险些一摆尾震塌了侧间。
荆潜耳根滚烫,
他不爱听旁人的劝,人越劝,他越是不回头,不像虬龙,像头倔驴。
于是不大服气,强嘴拗舌,荆潜说道:“我和他怎么了?哪儿走得太近了?”
“他前未婚夫是我师兄,如今的未婚夫也是我师兄,作为师弟,照顾一下师兄的未来道侣,我做错了?”
弘远眼角抽抽。
可别照顾着、照顾着,不说房子,别把床震塌了才好。
荆潜与弘远擦肩而过,足靴噔噔踏上阶梯时,并没有向自己的师兄眀冀打招呼。
终皑胜境坐落极北,实如其名。
胜境内和胜境外皆是风雪满天,冰冻三尺。
虽说是修真者,但是像水鹊这样的,仅仅筑基修为,还是得借助外物驱寒。
外面罩了石榴红斗篷,天狐皮毛做内里,里三层外三层裹紧了,才叫风雪不侵。
头顶戴雪帽,足底踏羊皮小靴。
这样就完全没关系了!
水鹊高兴地被传送进入胜境。
和从前进入清微胜境一样,一进入就是随机分派的地点。
在鞋履踏上实地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到了胜境的何处。
终皑胜境因为开放的时间间隔长,连沧海剑宗的藏经楼都对其记载甚少,更不用谈周密详细的地图了。
水鹊只知道胜境中央有一座天池。
羊皮小靴踏在雪地上。
零珠碎玉一般,小雪片还在洋洋洒洒。
水鹊扯了扯雪帽的边缘,将自己的耳朵捂严实了。
天地一色白茫茫的,连人影也不见,更加无从判断方向。
水鹊让77号掷了个骰子,于是御剑向左边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所在的区域不好,灵气还不能够补足他御剑消耗的。
尚未赶路一个时辰,水鹊就停下来歇息了。
在一处冰溪边落脚,背后是狭窄的细道峡谷,约摸仅仅能够容纳两人并行,崖壁高而陡峻,削壁一般。
他一落下,天地好像是忽而转瞬昏黄的。
水鹊惶惶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顺着冰溪岸边,逆流而上的遥遥有一支诡异庞大的队伍。
面色青白,穿红着绿,步调缓慢,惊人的一致。
团团簇拥着中间被抬起的步辇向前移动。
他们数量多得惊人,黑压压一片,转瞬就要到这边。
后方伸过来一只大手,捂住水鹊口鼻,闪身退至细道峡谷之内。
水鹊吓得后脊冒出点冷涔涔的汗。
好在狭抱着他的人,身上气息熟悉,眀冀用神识传达:“夜行鬼,人数过多,口鼻屏息。”
水鹊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眀冀手掌松开,他依言屏住呼吸。
黑压压队伍长长坠到天际。
或许是原地有人息残留,夜行鬼的步伐齐刷刷慢下来。
僵直的脑袋前伸、四转。
它们没有视力,仅仅能通过空气中人呼吸产生的气体,判断猎物在何处。
水鹊脸上泛红,不是冻的,纯粹是屏息憋的。
眀冀神识无奈提醒:“胎息。”
胎息,对,胎息……
靠丹田内气在躯体经脉内氤氲潜行就好,如同胎儿在母胎当中不必用口鼻呼吸。
胎息……
水鹊瞳孔放大,泄露出一道气。
他忘了胎息如何运转了!
轻微的人息逃不过夜行鬼灵敏感官。
其中一个在队伍边缘外侧,正好靠近细道峡谷。
捕捉到这缕气息,猛然脱离队伍,轻跃扒在峡壁上,黑魆魆的空洞眼睛睁着。
离他们堪堪一臂距离。
水鹊咬了咬牙。
踮了踮脚,用了力气扯着眀冀衣襟,纤长雪白的颈线仰起,压紧对方的唇。
直视眀冀的眼睛,因为长久屏息而闷出漾漾水光。
眀冀会意,丹田内气自口舌渡给他。
那夜行鬼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追至峡谷,那人息就销声匿迹了。
寒风凛冽,从峡谷北端夹道呼啸而来。
吹掀了水鹊的雪帽。
乌黑柔软的发丝在北风中卷起,脸颊和眼尾冻得泛红。
眀冀扣住水鹊的后脑,压住乌发。
稍微偏移位置,他身量高,骨架宽,能够帮水鹊挡住来风。
好半晌。
夜行鬼的队伍远去,连行走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水鹊的手方才一直露在外头,扯着眀冀的衣襟,如今冻得发僵。
天地间,好像只有两人相触的唇肉还是温热的。
水鹊猛地推开了对方。
垂着眼睛,自己揉捏冻僵的双手。
“你不要以为我刚刚对你有别的意思哦。”水鹊嘟囔不休,“就是为了躲避夜行鬼要你渡气而已,没想亲你。”
停顿一会儿,他还要补充:“亲你和亲石头是一样的。”
横竖让眀冀别自作多情。
剑修覆下眼睑,“嗯。”
他轻应水鹊的话,伸手过来,裹住那双冻得指节霜白,蔓延到指尖又是淡紫的手。
石头的手极为暖和,然而身上穿的衣袍,和水鹊里三层外三层的比起来,堪称一声轻便单薄。
水鹊小声道:“谢谢。不过这是你自愿的,我可没有逼你。”
他说完,便心安理得地让眀冀给他捂手。
剧情进度还是一会儿再说吧,继续这样他要冻成雪人了。
不过人设还是有必要维持的。
水鹊过分地让男主给他捂完手,又去捂脸。
大手合起,要将他整张脸盖严实了。
颊肉堆起,水鹊艰难出声,“我脸也很冷,你多捂捂。”
不怕不能把男主的手冻坏!
眀冀无奈道:“这处是风口,不若过了峡谷,再帮你暖暖。”
水鹊闷声:“噢,我当然知道,还要用你提醒吗?”
眀冀递给他一颗鸽蛋大的宝火暖石,里面可见一熊熊火焰终年不熄。
水鹊问:“你从哪儿得来的?”
修真界很少能找到这么大一颗暖石,正常的都是暖珠,指甲盖大,小时候微生枞用暖珠给他串璎珞圈,冬天御寒戴。
眀冀摇摇头,回答:“不记得了。”
他平时脚不沾地四处游历,见到什么水鹊合适的喜欢的,会存到储物袋里。
不过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
担心水鹊和他闹别扭,和那日对待剑穗一样,对储物袋里的物件弃之如敝屣。
也不是多珍贵的物件。
真要寻,无论是剑宗首席,还是悟真派的宗主,也能为水鹊寻来。
眀冀不言语。
要继续走,就得穿越这细道峡谷。
他在前方走,挡着冷风,水鹊就和小尾巴一样追在他身后。
出了峡谷,风都要和缓一些。
眀冀问:“你要到哪儿去?”
水鹊回答:“我不知道,我跟着你。”
眀冀神色一怔。
水鹊见他没第一时间答应,不大乐意地问:“你嫌弃我烦吗?”
眀冀匆忙开声:“不,没有。”
他直视那双枫糖浆般澄澈的眼,“不会嫌你烦。”
水鹊不知道男主有什么计划。
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眀冀频繁杀魔兽摘灵草的时候,远远看着,保证自己不拖了后腿就行。
背后忽而压下漆黑影子。
水鹊警觉地摸到腰间的山玄玉短剑。
他还未动,寒光刺过,眀冀手中剑脱手,将水鹊背后的苍炎蛛狠狠钉到峭壁上。
漆黑泛绿浆液,从蜘蛛躯干汩汩流出。
眀冀分神留心他那边的动静,自己反而被另一只苍炎蛛伤了一下臂膀。
解决完所有魔物,他才往水鹊的方向来。
臂膀还在渗血,衣衫浸红浸黑了。
水鹊嘀咕道:“怎么又吃了苍炎蛛教训……”
眀冀知晓水鹊说的是在魔域他留下断后的时候。
当时伤重,结果那狼狈模样又叫水鹊隔着水镜看见了。
水鹊从储物袋里捣鼓捣鼓,神气洋洋地取出一个瓷瓶,“幸好我带了金疮生骨药!”
他细心地给眀冀敷药,包扎了伤口。
才问:“你这一路挖的都是什么?”
眀冀杀完魔兽,也不惜得取兽丹,那些在修真界外可以卖出上千上万灵石的价格。
他就摘了魔兽看守的药草。
水鹊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也看不明白眀冀找的是什么。
“炼洗髓丹的材料。”
眀冀缓缓道。
水鹊疑惑:“你要洗髓?”
可男主不是先天道体吗?有什么必要自讨苦吃?
眀冀摇头不语。
水鹊忽而心生一个荒谬的可能,“给我的?”
眀冀看他,好似还没反应过来他竟然猜出,“……嗯。”
水鹊席地坐下, “你给我做什么?”
洗髓丹的材料上百种,举世难寻,有的甚至不在下界之内。
眀冀半阖眼,“只是觉得你受纯阴之体所累。”
他以为水鹊的境界应当远不止于此,却因为纯阴体质,畏寒体弱,境界也要依赖阳气才能提升。
水鹊说不出话来。
男主还真是好人啊……
以德报怨。
水鹊收起金创生骨药,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下来。
终皑胜境尚大,还得要继续走。
变故突生在他们终于抵达天池的时候。
划舟至天池中央的小岛。
蓦然,毫无预兆的,四面八方大作狂风。
雪花如翼。
暴风激起池中水,顷刻冻成透明冰柱。
又拦腰折断。
冰柱轰然砸到水鹊边上的地面,冰碴子四溅。
还好眀冀挡到他身侧。
这下却更加激怒了作怪的天道——
“眀冀!我对你寄予厚望!”
“你却为儿女情长所拖累!”
池水中凝聚起模糊的人形。
面部是狰狞回旋的水。
眀冀皱眉,“你是谁,如何认得我?”
人形道:“我自然是天道!下界千年来无人飞升,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
它设问自答:“当然是因为这些庸人缺乏气运护体。而你不一样,眀冀,你周身气运,必然是要得道飞升的。”
水鹊知道,它说得再好听,目的还是要收割男主的气运。
天道:“你今日,便杀了他!”
它指向水鹊。
“你杀了他,我可以保你登仙。”
天道手一挥,乌云压压的空中扎刺下阳光来,登仙阶一级一级,隐隐绰绰现出在云间。
眀冀表情冷肃下来,留意到水鹊在身后扯了扯自己衣角。
他回头安抚。
转而对天道说:“我自有我的道,无须你指手画脚。”
它闻言,心中火起,池水中大浪滔天。
烦死了——!
烦死了——!
这些气运之子,自觉地把气运让给它吞噬了,壮大它又能怎么样?
不识好歹!
前头那个是,如今这个还是这般!
它非要摧毁眀冀道心!
它自然知晓如今气运之子的死穴是水鹊。
大浪在池中翻卷定型,冰柱峥嵘矗立。
天光乍泄,阵法的眼彻底锁定住了小岛中央的两人。
天道胸有成竹。
百年之前,它最后能够靠阵法摧毁伏断,自然也能够摧毁这两人。
这六道轮回阵,本就能够调动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重现甚至改变记忆轨迹,最后使入阵者深陷其中,痛苦不已,以至于肝肠寸断。
眀冀既然不主动呈上气运,自然莫怪它不客气!
天地轰鸣,连续混杂不断的呼啸声。
水鹊听到伏断发觉了异常,正在通过心音着急地询问他,“水鹊?你如今在哪儿?”
他被眀冀整个揽着护在怀里。
水鹊听不清伏断的声音,只听闻冷冰冰的机械音。
【珍贵的编号3042420职员,根据总部分析,当下您的任务已偏移原定轨道。】
【您的新任务是:】
【优先级A:保护自身生命安全。】
【优先级B:抹杀病毒数据。】
【您的生命是最宝贵的,在必要时刻,可以放弃优先级较低的任务,大世界将保护您强制脱离。】
【监察者10,是总部重新派遣给您的辅助搭档,他具有优先级B任务的相关经验,祝你们合作愉快。】
细针抽出来。
另一头的针筒装满鲜血。
实验体的脑袋低垂着,无精打采,盯着白色地板,鸽子似的睫羽轻轻颤动。
手臂留下的针眼有些渗血,但是对方好像没有给实验体递棉花的意思。
就在研究员要走的时候。
胸牌标码08的实验体轻轻出声:“今晚……也没有留我的晚餐吗?”
研究员瞥落视线,“08,你和前头那些志愿者走得太近了。这一周的晚餐,所长说没有你的份。”
志愿者不属于研究所,是外界塞进来的。
实验体不应该和外面的人有过多交流。
08闷声道:“嗯。”
研究员问:“你很饿?”
08道:“有一点。”
他抬眼,瞳中隐约期待地看向研究员。
其实他不太喜欢研究员冷冰冰地喊他08,他进所之前有名字。
水鹊想。
研究员问了他饿不饿,却道:“回去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水鹊抿住唇,缓慢地从椅子上起来,“好。”
他向实验体的宿舍楼走去。
住在五层不是太方便,他额上冒了点冷汗,脚步虚浮地走回房间。
背后轻轻一靠,房门抵上了。
虽说有房门,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作用,对着走廊的墙是玻璃面,方便研究所内巡视的人员能够直接观察到实验体。
目的是剥夺个人空间,避免实验体生异心,搞小动作。
他有点累,倒在床上。
水鹊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外套脱下来,盖住身躯,再重新睡下。
窗外也许要下雪了,但是每年发给实验体的冬被会格外迟一些。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有人从背后拥住他。
暖融融的。
水鹊呼吸声清浅。
透明的10低声道:“先睡吧。”

研究所范围之内,实验体的宿舍楼黑魆魆一片,唯有实验楼灯火通明。
高楼的光投射到玻璃墙上,有些扎眼。
水鹊迷迷蒙蒙地醒来,眼睛睁开一道缝隙。
玻璃墙上贴着一张脸。
一个中年男子,脸皮松松垮垮,眼睛黑洞洞,尽显老态。
两个巴掌如青蛙蹼压住墙,玻璃被掌心的热度蒸出雾。
水鹊皱起眉。
那是所长。
潮湿阴暗的视线一直盯着他,好像看着什么想要掠夺走却无能为力的奇珍异宝,早衰的容颜掩饰不住贪婪之色。
见水鹊发现了自己,所长的右手聚成拳状,食指伸出敲点在玻璃上,按出一个个指印。
好讨厌。
早知道不该对着外侧睡的。
水鹊静静翻了个身,面向内侧的墙壁,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
那阴暗的目光也不知道到了什么钟点,才退潮一般离开。
天道以完全第三方的视角,窥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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