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沉目光一顿。
他还…挺刻苦的?
温玉沉不自觉放松了语气指了指不远处的粥:“你近日辟谷,不能吃荤腥,少喝点粥适应一下。”
华清棠自然也是知道要辟谷的,只是没想到这辈子这粥竟然是温玉沉亲手给他送来的。
分明他上一世是在去膳房找吃食的路上由温玉沉传信,说是传信其实是更像命令,言简意赅的几个字,你该辟谷了。
他硬生生在受伤还未休养好时饿的力气全无,最后去自己熬了点粥,刚喝了一口就被温玉沉发现,把粥拿走,让他饿着。
那几天不知是如何过得,只是饿的发昏,但后来他也发现自己受的伤好的快了些,本想问问温玉沉是怎么回事,但他又放不下面子,不想跟温玉沉先说话,于是就此作罢。
再后来他便在藏书阁内看书学习术法时意外知晓在分化辟谷的几日里人体恢复的速度会加快,因为分化会消耗掉诸多灵力,会减少人体所承载的痛感,取而代之的是新分化出的灵力。
但若是这几日不辟谷身体便会被“欺骗”认为自己并未分化,导致疼痛不减的同时还会减缓恢复的速度。
“不喜欢喝么。”温玉沉掀起眼皮,“为师手艺很好,你不尝尝?”
从华清棠瞪大的双眸不难看出他有多震惊。
竟然还是温玉沉亲手做的?
温玉沉逐渐蹙起眉,虽然此刻已经清醒过来,没那么大脾气了,但看人嫌弃自己做的吃食还是很不爽。
他是在嫌弃本尊做的粥太寡淡无味了?
“不吃便拿过来。”
华清棠摇头表示自己要吃,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后吐了。
温玉沉:“?”
华清棠好看的眉眼拧到了一起,几次欲言又止:“……”
“师尊…这粥…甜的?”华清棠表示不可置信。
满脸一言难尽的看着碗里的甜粥深表怀疑。
粥怎么能是甜的,不该是没有味道或是咸口的么?
温玉沉也不甘示弱:“不然呢?”
华清棠默默把粥放了回去:“多谢师尊,弟子饱了。”
不饱也吃不下这甜粥。
温玉沉沉着脸,盯着他半天没吭声,就在他觉得温玉沉是在生气时,温玉沉开了口:“…你喜欢咸粥?”
华清棠茫然点头:“嗯。”
哦,那就对上了,怪不得上回做的粥跟不要咸盐一样,原来是他口味重。
真没品味。
这事最终以温玉沉又纡尊降贵的给华清棠做了碗甜粥作为结局,因为华清棠是病人,所以他勉为其难的满足了一下病人需求。
系统觉得他崩人设了,哪有一个反派跟个贤妻良母一样为人做饭,还是心甘情愿的主动做饭,没有人胁迫他。
系统:这个反派看起来不太靠谱…
连续静养了几日,温玉沉也有空就去瞧一眼,与他说说话,引得华清棠放松了下来。
温玉沉深深叹了口气,他总算没白费精力,这徒弟终于与自己熟络起来了。
“偏了。”
剑刃利落斩断飘下的落叶,分割出不远处手握折扇的红衣“仙人”,这“仙人”正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瞧。
“弟子见过师尊。”
温玉沉颔首示意他不必行礼,几步走到他身后,握着他的手腕,调整方向:“剑在你手,随你而动。”
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华清棠齐平:“打哪?”
华清棠从未被近身教导过,此刻浑身僵硬着,良久才低声回他:“…枫叶。”
温玉沉“嗯”了一声,剑刃极快的划过风中飘散的艳红的枫叶,他的呼吸声和剑刃穿透风的声响贴在华清棠耳边。
华清棠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又或许不是他的心跳,而是华清棠自己的,只是华清棠有些分辨不清了。
满天的枫叶碎落了一地,温玉沉松了手,剑刃仍有余震,他手上还残留着温玉沉的体温,分明是有些凉的,但他却觉得那地方像是被烫了似的。
温玉沉穿着大红的衣裳,站在火红色的枫叶中似乎也不是那么乍眼,反倒是华清棠,一身白衣如雪,剑随身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华清棠的剑术进步的还算挺快,大概是因为自打病好后温玉沉日日来纠正他的错误,让他不光有上辈子摸索总结出的经验,还有温玉沉一对一的专人指导,可谓是“一步登天”。
距离系统所说的几日后已经过了一大半,温玉沉算了算日子,大概明日就要动身。
简单的收拾了几下银两又叫华清棠收拾一些衣物,省得他洁疾犯了到时候别扭着。
“此行历练有五人,分别由…”
陆常尚未说完话,便被远处传音打断。
“慢着。”
温玉沉不疾不徐,径直走到主位上,娴熟的坐了下去,华清棠则站在他身侧,与他一样穿了一身显眼的红衣,他单手握着佩剑,腰间挂着的龙纹玉佩跟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他的眼神与温玉沉如出一辙。
“再添上一人。”
陆常在原地不敢动弹,擅自更改历练名单是会被罚跪且抽取修为的,但他也不敢拒绝温玉沉,温玉沉生起气来不比这惩罚好到哪去。
被逼无奈的陆常只能原地装死。
好在几位掌门在听到温玉沉又“闹事”了便连忙赶了过来,他们本就对温玉沉没什么好感,这回更是不满于温玉沉不跟他们商量将他们视若无物的举动。
“朝凌,擅自更改历练名册是何罚你是清楚的。”
徐佞还是老样子,公事公办,一上来就是拿规矩压他。
温玉沉耸耸肩:“本尊自然知道,但本尊记得这历练是按照弟子实际水平所排的顺序。”
他斜眼睨了那五个弟子:“他们之中有谁打得过华清棠么?”
徐佞被噎的说不出话,程慊顶了上来:“但此次名册已经定了,朝凌你不与我们商议就擅自修改是不是有些不合情理了。”
温玉沉反问:“你们几个私自定下名册便合理了?你们何时来找过本尊商议?怎么,到了本尊这便是不合情理了?”
“程慊你说的什么疯话?”
温玉沉向来不给人留什么情面,不屑的扫视了一圈下头的人:“不去可以,你们跟本尊打。”
他看了看来的几个掌门,随后目移到他们徒弟身上:“他们跟华清棠打。”
“赢了我们二人,此事作罢,输了便让本尊同去。”
这哪里是选择题,分明是单方面碾压了,温玉沉就是仗着这几人修为不如自己,无所畏惧,华清棠又分成了天系,加之近几日剑术练的精湛,根本不怕他们。
程慊咬牙切齿:“你这是欺人太甚。”
温玉沉出言讥讽:“技不如人罢了,何须找借口为自己寻回颜面。”
余下几人则是有些后悔,本来直接答应只去华清棠一个,这回倒好,温玉沉也要去了,他们几个还没商量好谁带队就被温玉沉这厮抢了先。
“不比便是认输,诸位要认输么?”
良久无人应战,最后是徐佞甩袖离开,其他几位也陆陆续续的走了,陆常知道这是默许了更改名册,也不再担惊受怕,见温玉沉眼神示意他继续后便翻开名册念道。
“此次历练共六人。”
“由朝凌仙尊领队,其余弟子为程掌门之徒沐少卿。”
闻言,沐少卿向前一步,行了礼。
“徐掌门之徒邵余、薛齐、钱掌门之徒沈傅、韩掌门之徒姜陶。”
“朝凌仙尊之徒——”
“华清棠。”
第24章
此行目的地是处农家庄子, 也不算太远,但那庄子经常无故走失些幼童男子,反倒是女儿家不容易丢。
因此被人戏称“女儿城”。
但有些奇怪的是这女儿城并没有因为男性缺失而减少人口, 反而是愈来愈多, 只是多的是女人,并非幼童或男人。
路途虽不远, 但他们不能用术法瞬移过去也是需要花些时日,因此在路上寻了个客栈,温玉沉并未管束他们,只是与华清棠静静跟在队伍后面。
“你不与他们一起?”温玉沉其实是有些好奇为何华清棠不喜与人接触的。
华清棠摇了摇头:“弟子有洁疾。”
温玉沉有些不信, 洁疾跟与人同道而行有何干系?
“只是洁疾?”
华清棠点头:“嗯。”
他当然不是因为洁疾, 而是因为上辈子那几人早就与他有过节,事事与他呛着来,他不屑于与这群人联络, 他觉着有这功夫倒不如修习术法来的好。
温玉沉不再追问,左右再问问出的话也不一定是真话。
他见五个少年都交了银两选好了卧房, 偏头睨了一眼华清棠,示意他与自己一同前去, 华清棠也读懂了他的意思, 在离他几步之遥地方跟着。
温玉沉觉得第一次带徒弟出来住也不能叫他住的差了,毕竟他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而且还有洁疾, 掏出荷包将银两往桌上一砸, 不经意道:“上等房两间。”
结果那掌柜的没收,反而两手一叠, 大喊了一声“少爷”。
温玉沉:“?”
温玉沉被这声少爷喊的一愣,下意识看向身后人, 只见他利落将腰间龙纹玉佩往下一拽,面无表情的把它在手里掂了掂,足以让人辨别这玉佩真假,又把它压在了温玉沉的银两旁。
“上等房,三间。”
温玉沉足足沉默两秒,收回了银子,转头看向他:“你家?”
华清棠如实点头:“家母的产业阔得有些广,但并不算业内翘楚,还望师尊不要嫌弃。”
这还不算翘楚???
那什么才算翘楚???
要知道华清棠老家离这还有些距离,说不上远,但也绝对不近,他家能把店开到这也绝非是华清棠口中“不足挂齿”。
温玉沉一阵凌乱,但面上仍旧维持着雷打不动的泰然自若,点了点头:“嗯,不会。”
温玉沉正震惊于华清棠的母亲如此有野心,压根没注意到华清棠多要了一间房。
小二领着他俩上楼时他才恍然回神,仔细打量了他一下:“你想金屋藏娇?”
被温玉沉这么一调侃他耳根涨红,连声否认:“没有,师尊你误会了,弟子只是…”
他得给烛封空出一间房啊。
烛封前些天趁温玉沉不在竟然化了形,本来他把烛封握在手里当剑或是抱在怀里当小猫仔养着都挺方便,但它不知为何竟然化了形。
化形当日小猫仔扑进灵池里折腾半天,华清棠赶过去要捞它出来时烛封正巧化形,从水池里探出个脑袋来,身形大概是个两三岁的小丫头。
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华清棠实在没办法,整日里担惊受怕生怕被人撞见他带了个小娃娃,再传出什么荒唐言论…
比如看见烛封单纯无害的喊他爹。
他简直有口难辩。
“只是什么?”温玉沉双手抱臂兴致勃勃,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华清棠必然是瞒着他做了些什么。
华清棠思量了半天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佩剑化了人形这件事,最终犹豫开口:“我要一间专门修习用。”
温玉沉:“?”
温玉沉自然是不信,但也没当面拆穿他,趁着入夜悄无声息的把门缝开了个小缝隙,自己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想要看看他到底玩的什么名堂。
这房子不太隔音,但温玉沉有意放轻脚步,因此屋内人并没发觉什么异常,他像极了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微俯身将耳朵贴在木门上。
屋内十分安静。
他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声响,正当他以为是他想多了时门吱呀一声响了,里头的人牵着一个水灵的小姑娘与他面面相窥。
温玉沉:“?”
华清棠:“?”
烛封:“?”
温玉沉看着这丫头沉思了半天,张了张嘴,最终只问了一句:“哪来的?”
他觉得很大概率是华清棠的闺女,毕竟上回见他抱烛封时便如此顺手,想来也是没少抱小孩…
至于烛封去哪了,温玉沉猜它被华清棠藏起来了,估摸着是打算找个机会给他介绍烛封的来历。
华清棠跟小丫头对视良久,艰难发声:“她…”
她其实是我的佩剑。
这话说出去鬼才信。
温玉沉表情复杂:“她如何?”
华清棠放弃挣扎,后退一步,让出空隙:“说来话长,师尊还是进来详谈…”
温玉沉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敢这么大胆私自带一个小丫头来历练的,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添堵么?
温玉沉在木门关上后又十分谨慎的隐匿了屋内声音才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
“烛封你说句话。”华清棠有些别扭,试图让烛封自己解释,但很快他就被烛封打败了。
小丫头仰着头,奶声奶气的喊了他一句:“爹。”
瞳孔瞬间放大,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震惊,温玉沉被惊的直接忽略了“烛封”二字,半张着的嘴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真是闺女啊。
他才十几?孩子都这么大了?
近些年因修仙诸多富贵人家的子弟都被送往邵阳拜师学艺,也就不似前些年一样到了岁数就婚嫁,更多的是背井离乡来修仙。
已经很少有人到了年岁就成亲了。
沐少卿正是那背井离乡来修仙的一员。
当然,他的乖徒儿华清棠也是。
华清棠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不是,师尊,她是我的…我的剑灵?”
他也不知道该叫烛封剑灵还是什么,但要是再不解释清楚他恐怕就要被温玉沉当成一个抛弃发妻的“负心汉”了。
温玉沉仍旧有些不信:“那为什么她叫你爹?”
烛封变成兽体他还能勉强相信,毕竟之前他亲眼看着烛封从一个血盆大口的妖兽成了一只无害的小猫妖。
但是它变成人就有点过分了吧。
谁家佩剑能有三种形态?不,准确来说是四种,妖兽形,猫妖形,剑身形和…人形?
多少有点超标了。
“我也不知…但她真的是弟子的剑灵,她就是师尊前些日子看见的弟子的佩剑,是在秘境中所捕的妖兽。”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特意提及了沐少卿,“沐少…沐师弟就是被它所伤。”
温玉沉半蹲下身,握着的手往小姑娘面前凑,结果小姑娘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躲在华清棠身后,目光带着敌意。
直到他张开手,小丫头看见手里没什么伤害她的东西时才略微收敛,但这股莫名的敌意仍旧存在。
手上凭空变出了盘绿豆糕,温玉沉诱惑的拿起一块,在小丫头嘴边转了一圈:“不吃?”
果然没有人能拒绝甜食,包括化形前跟温玉沉有仇的烛封。
小丫头抢下了他手里的绿豆糕,认真的开始吃了起来。
趁着她吃的入神,温玉沉一把拽起华清棠往出走,到了自己屋内后双手抱臂依靠在门框边:“现在给为师个合理的解释,比如你的佩剑为何会化为人形。”
华清棠面露难色。
“…师尊,我说她是自己想明白了化形的你信么?”
温玉沉挑眉,深深睨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屁话”。
华清棠这回真有点词穷了,长话短说道:“她那日掉进了灵池里,弟子正打算捞她上来,她就化形了。”
其实温玉沉这时候是有些信了他的话,这丫头跟烛封一样喜欢冲着他炸毛,且灵池的确是容易叫妖物化为人形,那么烛封日日在池边饱受熏陶最后掉进池子有了契机成人,也确实合乎情理。
“所以你是给她单独定一间房?”温玉沉恍然大悟。
华清棠点头:“是。”
温玉沉又问:“那为何你方才与她在一个房里?”
华清棠有些羞耻,默默偏过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叫似的:“因为她说想要我哄她睡觉…”
温玉沉盯着他无言,两秒后笑的毫不收敛。
他弯着眼,唇角上扬,凑到华清棠面前半俯身与他面面相对,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的脸打量着,两人几乎是鼻尖碰鼻尖。
他慢慢悠悠道:“怎么个哄法?”
“为师正好没哄过人,不如你当着为师的面示范一下?”他故意拉长了“示范”二字,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华清棠缓缓闭眼:“……”
努力隐忍下压着想要骂他有病的心思。
偏偏这人还一边说一边上手捏了把华清棠的俊脸:“以后有事要先与为师说,不要等为师来问你,你瞒不住了才解释,懂了么?”
华清棠忍辱负重:“…弟子知晓了。”
下次他肯定如实交代,不让温玉沉调侃他的可乘之机。
咚咚、咚咚——
诡异的拖行声音打断了两人思绪, 他们默契的屏气凝神,静听着外面这如同千金重的物件沉甸甸的砸在地上的声响。
本想等外面无事了再出去,但华清棠忽然动了身, 连带着温玉沉也是下意识跟了上去, 随后反应过来,拽住了他。
眉心一蹙, 抿了抿唇。
按道理他是不能插手弟子历练的,带队仙尊只需要看着弟子别让弟子死了就行,但直觉告诉他,外面这东西说不准会要了华清棠的命。
此刻断然是不能出声阻拦的, 但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华清棠找死, 情急之下竟忘了自己灵力已经恢复这件事,一把将他的手心朝向自己,写道。
“不可。”
华清棠有些怔愣, 掌心熟悉的触感让他忆起了某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但那“小人”与他分开良久, 也并未回到邵阳,他猜那人应是知难而退, 放弃来邵阳修习的机会了。
虽然更大的可能是那人死在了那诡异的世界里。
华清棠一阵愣神, 随后不愿继续细想这些容易影响自己情绪的事。
华清棠反握住他的手翻了个面,指腹擦过手掌中央时痒意漫延全身。
如果不是他五感比常人灵敏的话,华清棠这么在他手上写字大概也是不痛不痒, 可偏偏他五感敏感的很, 稍有风吹草动立刻“病发”。
“烛封。”
华清棠没多写,只写了这两个字, 温玉沉也听懂了他的意思——以烛封这么个战五渣的实力跟谁对上都毫无胜算。
更何况她现在还化了形,压根没有还手的余地。
温玉沉动摇了, 紧紧攥住华清棠的手也松了些,华清棠看出他在衡量利弊,并未急着催他,毕竟温玉沉决策的速度是极快的。
这点华清棠是信他的。
在两人犹豫这会儿,门外重归寂静,但华清棠仍旧不放心烛封,打算去看一眼烛封是否无恙。
但一开门就瞧见了地上的乌黑血迹,触目惊心,即便是上辈子经历过被人围剿堵截再次看见这么血腥的一幕他也不可避免的向后退了半步。
温玉沉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查探,他倒是没有大惊小怪,反而冷静的观察血迹,指尖沾取了地上的污血,捻了捻血,又放在鼻前嗅了嗅。
腥臭冲天的味儿瞬间令他作呕,他微微蹙眉。
“死物。”
温玉沉冷淡道。
华清棠有些急躁,他想去隔壁看看烛封究竟有没有事,但眼前这片血地不能破坏,万一里头有什么重要线索,被他这么一踩踩没了可就毁了。
温玉沉掀起眼皮,双手撑膝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灰,随即不由分说的握住了华清棠的手腕。
移形换影这种低阶术法于温玉沉而言是小菜一碟,但对于现如今刚开经脉的华清棠来说确实是有些困难的。
不过这会儿温玉沉倒也有些担心烛封了,毕竟她那么废物,要真被人盯上了估计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能留给他和华清棠的只有她曾奋起反抗过的痕迹。
屋内一片昏暗,只有两人交替不断的呼吸声,他们什么都瞧不清。
“烛封。”
清冷的嗓音在晦暗的屋内格外突兀。
温玉沉见无人应答,又叫了一声,屋内仍旧静的听不出一丝声响,他心中逐渐升腾扩散着不安。
烛封死了么?
骤然亮起的昏黄火光吸引了温玉沉的视线,华清棠不知从哪带来了个火折子,此刻隐隐发亮。
华清棠抽出了被他攥着的手,瞳仁映着火光,他逐步向前探去,温玉沉没拦着,只是手中灵力窜动。
他不会让华清棠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半透明床幔虚掩着,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一团黑影,但无法确认那团黑影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烛火被华清棠的呼吸所吹动,左右不定的摇摆着,华清棠并未表露出什么不自然的神情,只是在指尖触碰到床幔时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他是害怕的,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会带着敬畏之心,同时也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
“华清棠。”
温玉沉低声叫他。
“为师在这。”
他是在给华清棠壮胆,身为他温玉沉的弟子自然是不能当一个漂亮废物的,当然他不是夸华清棠长得标准。
床幔掀起的瞬间一阵冷到刺骨的阴风刮起!
华清棠来不及反应,唯一能令他心安的火折子也在这一刻灭了个干净。
他下意识想唤出烛封以抵挡攻击,但在开口时才反应过来烛封不在,他的经脉也才通不久。
就要这么死了么?
身前站着的人冷声呵斥着:“发什么呆,滚到一边去。”
温玉沉是真生气了,他方才分明有机会躲开,但这人跟疯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他在等着给对面的东西当开胃菜吗?
温玉沉越想越气,灵力也因情绪波动而更加强盛,那阵阴森的冷气此刻已经消散殆尽,剩下的是床上静静躺着的烛封。
烛封面色惨白如纸,身体侧卧着,仿佛是睡熟了似的,只是温玉沉根本没探到她的鼻息!!!
来不及收回在她面前放着的手,烛封睁开了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他的手被烛封握着,那力度根本不是一只刚化了形的小妖所能拥有的!
他能确定,这不是烛封——或者说,烛封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温玉沉袖口滑落折扇,在它掉落的瞬间,他轻念口诀:“妖邪伏诛,斩尽鬼魅——”
“破!!!”
折扇“哗啦”一声展开,朝着握着温玉沉那只手击去!此刻折扇边缘宛如利刃,极速划过“烛封”的手指。
如果不是“烛封”反应迅速,那么此刻便不是划破了一层皮这么简单了。
大概是那阵阴风吹的床边原本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绸布漏出缝隙,外头亮白的月光撒向了阴暗的屋内,竟不偏不倚的照在了“烛封”脸上。
只见她脸色铁青,似乎是因被月光所照的缘故,她被照过的地方隐隐发紫。
只是…她是个瞎子。
她根本没有眼睛!!!
那是一双血红的双眼,更确切的说,她的眼睛是透明的,能让人清楚的看见眼球之下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