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施主是如何得知我菩提一族存有圣树的?”
白羿闻言也看向了江顾,江顾在二重境中联系她请她帮忙将后问心带来时,她便十分好奇,当然更好奇江顾为何知道她能带非试炼者的元神入内。
“试炼之境地底血海的菩提树上刻有梵文,与当日在万佛冢你所有法阵中的梵文字迹相同,当为同源,故有此猜测。”江顾道:“这血菩提被楚观山放在地底血海,又将其根系植入一元神体内共生,不知可有办法能在保全元神的情况下将二者剥离?”
后问心神色凝重了起来,片刻过后才道:“贫僧只能尽量一试,若那元神意识强悍,或许有机会保全。”
卫风闻言看向江顾,江顾还在同白羿和后问心说什么,他却已经听不清楚了,空洞的心口一片滚烫钝痛,他觉得江顾不必为了自己做到这种份上,如此大费周章,冒着性命危险,还要耗费心神同这些人谈条件,这不是江顾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他又不可避免地感到痛快,他在望月吃了这么多苦,这是他拼尽全力活下来应得的,可他却矛盾地感到受宠若惊,下意识地小心翼翼,生怕这些梦寐以求的好都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清醒过后依旧只剩无处安置的思念和爱意,只剩漏洞百出的怨恨和不甘。
他甚至想抓住江顾就离开,求他别对自己这么上心,反正到头来都是利用他渡劫,又何必这样真情实感。
白羿和后问心不知道何时离开的,卫风望着江顾的侧脸,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劲头,脸色难看沉凝。
“我已引江顾入麒盛城。”江顾换做了罗梵的声线,画了张通音符,烧给了陆离雨。
“我进麒盛城,引洛小园去截杀萧清焰。”江顾转头看向他,“你利用血菩提引起十重境异动后,我会让后问心暂时隔绝你与菩提树的联系,躲在这元神外壳中不要被楚观山找到,十个时辰后在此地等我,如果我没来——”
江顾眼中闪过一抹戾色,“利用后问心毁了血菩提,熔了这元神外壳自己用,出去夺我的躯壳出界乡,有多远跑多远。”
卫风心底一沉,抓住了他的手,“我可以进麒盛城帮你。”
“不需要。”江顾震开他的手,冷声道:“我不记得教过你儿女情长优柔寡断。”
卫风张了张嘴,攥紧了拳头。
“你若再敢擅作主张坏我计划,我不介意再将你送回血海永不见天日。”江顾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声音冰冷地警告他。
他还记得当初在阳华宗,卫风一句“神器在江顾手里”给他捅了多大的篓子。
说完,他便不再去管卫风,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麒盛城而去。
卫风神色阴沉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片刻后他又低头看向元神外壳周围多出来的无数法阵和满满的护身法宝,还是没能忍住红了眼眶。
明明这么舍不得他死,却偏要将话说绝。
卫风手腕一翻,手中便多了柄长长的陌刀,金灵锏悄无声息地悬浮在了背后,周围的灵力开始剧烈震荡。
他缓缓抬起头,泛红的眼睛里黑雾翻涌。
要是连江顾都护不住,他也不必再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了。
第171章 试炼之境(二十二)
麒盛城内人声鼎沸, 街上车水马龙,满城繁花盛放鼓乐齐鸣,仿佛在庆祝什么重大的节日。
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江顾下意识地闭住了气, 而后就察觉到了修士元神动用灵力后造成的波动。
几头身形高大的灵兽拉着花车往城内走, 车边的凡人元神熙熙攘攘,风吹起了车架上的纱幔, 露出了张有些熟悉的脸。
是考核赛排名第一的宋崇时。
“走吧走吧, 这里的凡人元神估计都是宋崇时的了, 咱们还是抓紧时间令寻座城池。”旁边的修士低声对自己的同伴道。
他的同伴隐隐有些不忿, “好不容易才找到个人多的城池,明明是咱们先来的,真是——”
“行了,少说两句。”旁边的人拽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两人满脸不快的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 又陆陆续续出去了七八个修士,也有不太甘心的, 还想留下来继续观望, 毕竟麒盛城是二重境中比较大的几座城池之一, 凡人元神数量众多,宋崇时就算想要一个人独吞,也未必能得偿所愿,万一被凡人元神反噬, 他们不仅能抓住机会瓜分这个大城池, 说不定还能吞噬掉宋崇时的元神。
江顾混在人群里,在路过那辆花车时, 偏头往车内看了一眼。
喧嚣声中,他和宋崇时隔着纱幔对上了视线。
宋崇时愣了一下,而后想起了江顾是谁,一跃到了第四十七名,他其实不太相信一个平泽来的修士能杀了阎淮然,但又有后面八阁那明晃晃要保人的动作,这让他想到了传闻中的“玉阶”。
江顾的身影从花车旁一闪而过,宋崇时沉思了片刻,还是放出了一小抹神识追踪了过去。
江顾不出意外等到了这抹神识。
他手中掐诀,将这抹神识按在了法阵之中,而后宋崇时的杀招紧随而至,直取江顾命门,江顾果断遁逃进了墨玉镯空间,让他扑了个空。
花车中的宋崇时不快地皱起了眉。
竟然让人给跑了。不过不要紧,只要江顾还留在这麒盛城,他早晚都能要了对方的命。
江顾从墨玉镯内出来,七拐八拐,到了麒盛城的另一侧狭窄的小巷中。
几道陌生又强悍的神识从四面八方缓缓围了上来,有道身影出现在了巷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顾停下了脚步。
洛小园抱着只皮毛雪白的灵兽,一双重瞳在晨光下泛着白,她旁边则站着路自明,抱着剑神色阴沉。
江顾回头,看到了恢复乞丐模样的陆离雨,而在小巷两侧的屋顶上,站着白栾和几个紫袍人,随便哪个拎出来修为都要比江顾高,看这架势,焚台殿对玉阶势在必得。
“江道友。”洛小园那双重瞳倒映着他灿金色的元神,死寂的双眼闪过一抹兴奋,“初次见面,不知道友可有兴趣加入焚台殿?”
江顾眉梢微动,“有何好处?”
“好处自然是有的,不必受八阁奴役,自由自在资源充裕。”洛小园摸了摸灵兽的脑袋,微微笑道:“还能——”
“救我们于水火!”
她眸色一厉,话音未落,陆离雨白栾路自明等人便一跃而起,手中法诀掐得快出了残影,以他们每个人为节点,庞大的阵法形如巨大的牢笼,自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对着江顾兜头罩下,桎梏元神的法宝分列八个方位,把江顾的元神困得密不透风。
灵力凝成的牢笼倏然缩小收紧,然而却没有同他们预想地那般将人困住,牢笼中间,江顾的元神化作了一具巴掌大的木偶人,外面裹着一层他撕下来的元神,终于承受不住这强悍的法力,倏然碎成了粉末。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洛小园,“他还在附近,追!”
江顾逃得飞快,几次洛小园等人都已经追上了他,动手之后却发现只是蒙了江顾一层薄薄元神的木偶人,洛小园顿时大为恼火,“这人是不是有病!”
竟然随意撕扯元神当诱饵,就算他能侥幸逃脱一命,单凭这撕下来的元神大小,也足够让他元气大伤。
“江顾此人在平泽大陆时便极其狡猾,不过短短三十几年,他就能从一个修炼无望的四灵根一路进了江家本部,甚至在几大宗族抢夺之下拿到神器,许多修为高的人都在他身上栽了大跟头。”路真仪用路自明的声音开口道:“他很喜欢迷惑对手轻视自己,而且惯会借力打力以弱胜强,那个罗梵的话我们也不能全信,我们万一进了江顾的圈套,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洛小园白栾等人早已习惯了八阁内简单粗暴的考核模式,笃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算计都是枉然,却不知道算计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倘若谋算到极致,同样可以成为碾压式的优势。
陆离雨那双猩红的眸子转了转,刻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随手在掌心起了个卦象,挑起了眉。
早知道就不来了。
“分头堵他!若是连我们几个合力都捉不住他,回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白栾同样被江顾戏弄地极其恼火,这种恼火就像明知道对方只是个弱小到可以随手按死的蝼蚁,他们却被这只蝼蚁耍得团团转,丢了面子又跌了架子,还没能得到好处。
洛小园皱眉,“分头围城,城内元神尽数剿灭。”
白栾脸上露出了扭曲兴奋的笑容,“早就应该这么做了,被那个姓宋的毛头小子压着,恶心谁呢。”
几人瞬间分散开来,原本缩小到只有巴掌大的牢笼倏然扩大,将整个麒盛城都笼罩在其中,洛小园白栾等人召出了各自法相,立于牢笼八方,百丈高的法相居高临下威压强悍,轻而易举地吞噬着城内尖叫奔逃的元神,无论是其间凡人还是试炼修士,凡被法相所见,全都无一幸免。
江顾藏身于一处墙檐之下,面前是方才他凝固住的宋崇时前来探查的那抹神识,他往其中混入了自己的一点神识,又撕下心口处的一小块元神凝聚成灵力往那神识中画了枚追踪符,法诀一点,宋崇时的神识携带着他的神识和那块元神倏然归位。
正谨慎躲藏起来的宋崇时心口忽然一热,紧接着便察觉到一股陌生的元神气息,他直觉不好,下意识地要与其分隔,谁知下一瞬数道恐怖的威压便直冲他而来,他藏身的房屋直接炸成了齑粉。
“找到了!”一个络腮胡操控着自己的法相大声喝道。
一股恶寒瞬间从头顶传到了脚底,宋崇时立刻本能地祭出了所有的法宝护身,然而七八个巨大的法相齐齐朝着他看了过来,那些天阶的法宝根本抵抗不住一息便全都碎裂,他咬了咬牙,动用了自己仅有的两件神器,元神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洛小园和白栾等人自然不会放过他,同样祭出了一件专门用来寻人的神器。
“找到了。”洛小园的法相微微一笑,伸手往虚空中一探,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宋崇时的元神。
宋崇时拼命挣扎,洛小园脸色忽然一变,“不对,气息太淡了。”
她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一道流光明目张胆地从她身后的牢笼缺口逃窜了出去。
白栾最先反应过来,立马收起法相追了过去,洛小园气急败坏地将宋崇时的元神一扔,也立刻追了出去。
宋崇时被重重摔在地上,气若游丝地睁开眼睛,转过头竭尽全力地伸出手抓住了旁边的神器,却被一只磨损地厉害的靴子踩住了手背。
陆离雨蹲下来捡起了地上的神器,笑眯眯地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抬手从他后心口处一抓,果然抓出了一小片灿金色的元神,里面甚至还藏着江顾心头的精血,难怪连洛小园都会被骗过去。
“这么狠,逃出去恐怕也只剩半条命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陆离雨喃喃自语,手中的那片元神慢慢地化作了齑粉飘散在空气中,他叹了口气,垂眸看向宋崇时,“你也不知道,真可惜。”
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地吞噬了宋崇时的元神,吧嗒了一下嘴,嫌弃道:“真是没滋没味的。”
一滴冰凉的水珠砸在了他的眼皮上。
他疑惑地抬起头,便望见了一片血红的天空,鲜艳的、粘稠的血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砸在了麒盛城一片狼藉里,转瞬间雨势骤急,如天上血瀑倾泻而下,将周围的景色全都变得模糊难见。
不止麒盛城,若从高空俯瞰,无数城池瞬息之间全都被血雨吞噬,这些雨水腥气黏腻,无差别地腐蚀着山川草木城池村镇,无论是凡人元神还是修士元神,沾上便是深可见骨的窟窿,人们开始纷纷逃窜躲避寻求庇护所,整个二重境都被笼罩在了血色的阴翳之下。
与此同时,试炼之境外,正在守着入口的温自衡猛地睁开了眼睛。
八阁大殿中,上千块水镜齐齐陷入了黑暗,悬浮在半空的法相逐一睁开了眼睛,最上首的楚观山疑惑地嗯了一声。
二重境千岁城,萧清焰正准备关窗户躲进法宝避血雨,忽然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抵住了窗棂。
他吓了一跳,而后在一片血色中对上了江顾那双清明的眼睛。
江顾身量很高,穿着身被染得斑驳的白衣,他一手抵住窗户一手掐住了萧清焰脖子上的命脉,站在漫天血雾中冷冷清清地朝他看了过来,像从血海淤泥里生出来的一柄锋利峻峭的长剑。
他客气地开口:“萧公子,好久不见。”
红色的天空炸开了一道惊雷,像是被无端激怒,狂风呼号骤雨急下,血色的雨水冲江顾倾泻而下,噼里啪啦打在了他掐着萧清焰脖子的那只手上,将上面的元神腐蚀地隐约露出了白骨。
然而江顾的手纹丝未动,继续礼貌地询问:“方便进去躲雨吗?”
被掐住命脉的萧清焰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方便。”
“多谢。”江顾话音刚落,那血雨便被狂风裹挟着席卷而来,愤怒到像是要将他整个元神都腐蚀吞吃。
江顾以灵力隔绝,偏头往虚空处看了一眼,血色的雨滴从鼻梁滑落,映出了他眼中的冷厉和不耐。
暴躁狂怒的风雨瞬间偃旗息鼓。
第172章 试炼之境(完)
窗外大雨倾盆, 萧清焰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人,踉跄往后,腿弯被绊了一下径直摔坐在了椅子里。
离火绳自江顾指尖蔓延而出,刺入萧清焰的元神, 将人彻底禁锢住。
掐着脖子的手离开, 萧清焰终于能大口呼吸,他白着脸望着江顾, “阿顾, 你怎么了?”
“抱歉。”江顾面无表情对上他的视线, “骗你进试炼之境, 是想借你萧澹之子的名号一用。”
萧清焰愕然道:“什么骗?你不是说让我磨炼自己——”
他望着江顾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倏然收了声,缓缓皱起了眉,“你利用我?”
江顾没有否认。
“为什么?”萧清焰眼底升起怒意,“我找了你这么久, 又如此诚心待你, 结果你反过来利用我!你这样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江顾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提,宽袖滑落, 露出了手臂上狰狞的疤痕, 他眼底寒意更甚, “你这疤痕当真是天生自带的么?”
手臂上的疤痕察觉道江顾的气息,开始隐隐发烫,江顾脖颈上的疤痕也再次显露出来,炙热滚烫的感觉让江顾眼神更冷了几分。
“当然!”萧清焰想要挣开他的手, 却被江顾眼中的杀意激得心头一震, 而后心中便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强装镇定道:“你什么意思?”
江顾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我现在不会杀你,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萧清焰恼怒非常,“江顾,你做事之前最好想明白了,我父亲是烟雨台台主萧澹,若我出了任何差池,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望月吗?对了,还有你大哥江向云和江家,你们平泽大陆谁都逃不了干系!”
“或许萧公子该担心的是自己。”江顾手中的灵力凝结成刀,慢条斯理地划开了他胳膊上的疤痕,将墨玉镯和镯内藏起来的半数元神全都融了进去,他深深地看了萧清焰一眼,“灵兽被屠户饲养活得安稳得到庇护,是因为还没到宰杀的时候。”
萧清焰心底大骇,然而不等他再开口质问,江顾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他怔愣片刻,抬手想要把江顾埋入自己手臂的墨玉镯取出来,却惊悚地发现那只胳膊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
下一瞬,灿金色光芒自墨玉镯中冲天而起,刺穿了二重境内的漫天血雨。
二重境东南,刚进来的温自衡神色一凛,直冲那金色光芒而去。
与此同时,洛小园等人追杀到了千岁城,正看见那道冲天而起的灿金色光芒,二话不说便重启了缚神笼,谁知却被一柄长剑的法相斜插挡住。
血雨瓢泼,几十丈高的缚神笼散发着浓郁的灵力,法相长剑却比那笼子还要大上几分,洛小园抱着灵兽抬起头,便看见一苍青色衣袍的男子立在剑柄之上,他五官锋利,薄薄的单眼皮狭长,懒散地垂下头,仿若漫不经心朝他们看来。
洛小园脸色一变,“楚观山!?”
站在一片废墟中尚未反应过来的萧清焰脸上瞬间露出了一抹喜色,“楚叔!”
楚观山转过头,对着萧清焰露出了个无奈又宠溺的笑,“阿浊,怎么跑进这试炼之境来了?”
萧清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不急,等解决完这些人我们再详谈。”楚观山微微一笑,看了眼他灿金色的明亮元神,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后重新看向了洛小园,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小九,我还以为你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
洛小园手上的动作一重,手指刺穿了那小灵兽的头颅,原本乖巧安睡的灵兽惨烈地哀嚎一声,化作了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洛小园仰起头,重瞳里满是痛恨,“是你先骗了我们!”
“是啊,当初楚阁主信誓旦旦说事情办到就放我们自由,结果我们和八阁的契约根本没有解开。”陆离雨笑眯眯道:“还要一直被八阁追杀,怕不是你一开始就打得兔死狗烹的主意。”
楚观山遗憾地叹了口气,“离雨,我当初很看好你,你不负所望从平泽带回了松绥楼,但现在小九脑子不清楚,你也跟着她胡闹。”
陆离雨摊手,“谁让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呢?”
正暗中比拼灵力的缚神笼和法相长剑发出了嗡嗡的铮鸣声,楚观山站在高空,“那我就留你们不得了。”
他抬起手,巨大的法相在空中聚拢成形,一掌将那缚神笼拍得粉碎,整个千岁城都地动山摇,地面裂开了数丈宽的裂缝,洛小园等人被强劲的掌风逼得后退几步,有两个紫袍人动作稍慢,便同那笼子一起化作了飞灰。
“楚观山,是你非要赶尽杀绝在前!”洛小园怒喝一声,瘦弱的身躯如同兽类弓起腰背,森白的骨头刺穿了皮肉衣物,身形陡然暴涨了数百倍有余,竟直接化身成了一条百丈长的骨蛟,长长的蛟尾横扫而过,城内房屋尽数被粉碎,劈天盖地朝着楚观山砸来。
而旁边的白栾则直接召出了自己的法相,半人半骨的紫袍人背后浮现出巨大的八卦图形,空气中的灵力凝聚成形,化作了无数利箭万箭齐发。
陆离雨手中掐诀,乞丐模样的法相要比白栾还高一些,手中掐诀,灵力凝聚成无数丝线,构筑起天罗地网,同那缚神笼有异曲同工之处,从四面八方堵住了楚观山的退路。
而楚观山丝毫不惧,背后的法相缓缓抬起头,一手握住那法相长剑挡住了白栾的利剑,一手挥袖横扫扣住了骨蛟的七寸,天地间的灵气开始剧烈的颤动,整个二重境都隐隐出现了裂隙。
萧清焰在远处观望,他试图离开,然而手臂中的墨玉镯却将他整个元神都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温自衡便是此时赶到的。
她有些诧异地望着现身此地的楚观山,眼底一沉,“楚阁主怎会来我试炼之境?”
楚观山没想到她赶来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哼笑了一声:“我在八阁大殿发现了几个焚台殿的叛徒,看温楼主事务繁忙,便抽空来帮你料理了他们。”
“是吗?”温自衡将目光落在了洛小园和白栾等人身上,秀气的眉毛微挑,心中便有了计较,不紧不慢道:“我倒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叛徒,值得楚阁主亲自前来。”
洛小园嘶鸣一声,趁楚观山分神的瞬间,巨大的蛟头陡然扭转,撕碎了楚观山的法相手臂,脱力往后撞了几十丈远,支起身子道:“温自衡,你恐怕不知道吧,五年前八阁叛乱是由楚观山一手策划的!当年水阁率先叛乱,就是因为他看不惯你,所以你这个阁主被贬到了阴阳楼,待他将我们全都杀了,吞了玉阶,到时候再嫁祸于你功成身退——不知道这回萧澹还会不会留你性命!”
“一派胡言!”楚观山冷喝一声,抬手便要将她彻底绞杀,谁知温自衡的法相突然横插一脚,法相背后的光圈抽出数道白绫,挡住了他这一击。
“楚阁主,萧台主曾下过令,若是洛小园等人现身,务必活捉严加拷问,查明当年叛乱真相。”温自衡声音平缓道:“你这是想要抗令不遵吗?”
楚观山神色不虞地眯起了眼睛,“温自衡,念在昔日同僚的情分上,我给你几分薄面,但你也该明白什么事情能管,什么事情不能管,莫非因为洛小园是你昔日下属,你起了包庇之意吧?”
温自衡冷笑了一声:“在我试炼之境,还容不得你来放肆!”
两尊巨大的法相登时缠斗在了一起,整个千岁城都被楚观山用灵力封闭了起来,洛小园等人无法逃离,只能咬牙加入了战斗,倘若温自衡赢,他们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楚观山赢了,他们便死无葬身之地。
“杀了楚观山!”骨蛟长鸣一声,其他人闻声而动,一时间千岁城内爆声阵阵,数尊法相缠斗,二重境内裂隙更多。
萧清焰被定在原地,不明白事态为何会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到了千岁城外。
江向云看着城内大能斗法,巨大的法相遮天蔽日,转头神情复杂地看向江顾,“你有多大的把握?”
江顾负手站在他身边,神色淡定道:“三成。”
“三成?”江向云瞬间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就是个疯子!公子,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为好。”姚立凝重地看向远处的千岁城,攥紧了手中的剑。
“不。”江向云却拒绝了他的提议,深思道:“三成……已经很高了。”
城内正在斗法的大能,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赢得了的,三成的可能性已经不算低。
“我们已经按你所说,在千岁城地底布好了大阵。”江向云看向江顾,“七弟,我跟姚立这回可是将全部身家都扔进去了,一半的试炼之境,你可不要食言。”
江顾抬头看着天空中逐渐止歇的血雨,心下稍定,“自然不会。”
地底血海。
白羿看着面前百丈高的血色菩提,转头问道:“能确定吗?”
后问心颤抖着手,摸向了血菩提的根系,“是我族圣树,怎么、怎么会沾染上如此重的血腥气?”
白羿用那颗骨眼看向血海四周,数不清的肮脏元神被肢解再次,她叹息了一声:“真是作孽多端。”
后问心落下滴眼泪来,手中的禅杖重重往血海中一砸,背后浮现了一颗明亮纯白的菩提树法相,乳白色的枝桠蔓延伸展,缠绕在了血菩提的根系之上,金色的梵文在血海上空浮动,纯净的菩提气息源源不断地输入了血菩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