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遇看着闻潭,也不说话。
闻溪晨看出来不对劲,无奈这两个人就像蚌壳,一个两个都撬不开嘴。
后来闻潭勉强笑了笑,说胃病犯了,半夜吐了一场,失眠了,今天才这样的。
闻溪晨是知道他这些老毛病的。
正想抓他去医院看看,手机铃声响了,有个紧急工作让他赶紧回研究院处理。
闻溪晨只好背上包急匆匆走了,临走前拜托沈天遇好好照顾闻潭,今天记得带他去医院看病,千万别拖。
沈天遇应了。
闻溪晨前一秒打车走了,闻潭后一秒也拎着行李箱准备走。
沈天遇一言不发,把行李箱扔回他的卧室,把大门反锁上了。
下午更是直接调了一堆一米九的魁梧保镖过来,铁墙壁一般守在门口,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闻潭觉得可笑,自己居然就这样被软禁了。
两个小时前,他的小叔叔还在叮嘱沈天遇好好照顾他。
两个小时后,沈天遇就把门锁死,不让他踏出门一步。
闻潭:“你这是非法拘禁。”
沈天遇回答得很平静:“我干过的违法的事多了去了,你想知道吗?”
闻潭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
沈天遇上前想拉他的手。
闻潭挣脱了,转身跑上了楼。
沈天遇并没有没收他的通讯设备,其实如果他真的豁出去,是可以报警或者打电话给家人的。
但他豁不出去。
春安县是个保守朴实的小县城,街头巷尾彼此熟识,消息传得很快。
他从小就不受重视,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不多,直到考上985大学才扬眉吐气了一回。
这件事万一真的闹大,他自己,连带着整个闻家都会颜面无存。
刚上大学就和三十岁的男人搞在一起,正常人被掰成了同性恋,男人还曾经暗恋他的小叔叔……
无论哪一条单拎出来,都是十分炸裂的程度。
沈天遇大概也是猜到这一点,所以根本懒得没收他的手机。
闻潭恨他的游刃有余和掌控全局,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十分聪明的一个人。
闻潭一整天都缩在卧室里。
除了阿姨下午过来做了个饭,其他没有人进来过。
沈天遇就一直在客厅办公。
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手边放了一壶浓茶,从上午喝到晚上。
沈天遇到楼上敲门,喊他吃饭,闻潭不肯开。
沈天遇:“你不是一向最怕浪费粮食?不吃,我就全部倒掉了。”
闻潭缩在毛毯里,不吭声。
沈天遇:“闻溪晨刚才打电话给我了,问你情况怎么样,说你不肯接电话。”
闻潭的头抬起来一点。
他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被小叔叔听出来端倪,所以假装没听见铃声。
沈天遇拿着手机:“我现在给他回拨回去了,你不出来,我就告诉他,你在房间里不肯吃饭。”
“你希望我告诉他,你为什么不肯吃饭吗?”
几秒钟后,闻潭愤怒地打开了门。
沈天遇的手机屏幕上一片漆黑。
他压根就没有拨电话。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闻潭恼火极了,立刻就要关门。
沈天遇却立刻把他捉了出来,抱到饭桌旁吃饭。
闻潭在他怀里拳打脚踢。
“乖,”沈天遇哄他,“把饭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揍我,是不是?”
看闻潭闹得厉害,他干脆抓住他的双手,把他禁锢在怀里,用勺子给他喂饭。
一桌子都是清淡的菜,莴苣,芦笋,清炖牛肉,蒸鲫鱼。
闻潭看了就想吐。
他曾经有多么爱慕沈天遇,学着他吃饭清淡,现在就有多厌恶这些菜色。
闻潭紧紧闭着嘴,不让沈天遇喂进去。
沈天遇的手顿了顿,把勺子扔进汤碗,直接卡着他的下巴,吻了下来。
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用他十分熟悉的手法抚摸他的腰侧和后背。
闻潭喘不上气,愤怒和缺氧导致他脸都涨红了。
“沈天遇,你还要不要脸?!”
沈天遇:“要么吃饭,要么做,自己选。”
闻潭把他的手打掉,咬牙拿起勺子。
“当初喜欢上你,我真是眼睛瞎了。”
沈天遇脸上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夹了两筷莴笋到他碗里。
勉强吃了饭,闻潭还是不愿意看到他。
吃完饭就继续回卧室里窝着,像雨天里缩成一团的蘑菇。
沈天遇倒是没再骚扰他,他把下属喊到了家里交代工作,说话声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不明白沈天遇在想什么。
说白了他就是小叔叔的平替,不聪明不漂亮,顶多就是侧脸有点像。
现在闹翻了,他也没什么好脸色,有什么必要继续勉强下去呢。
他沈总要什么样的漂亮美人没有,难道这普天下就他一个人长得像闻溪晨?
闻潭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心理变态。
怎么着,是非得找个和小叔叔有血缘关系的代餐吗。
晚上七点多,闻潭拿了睡衣下楼去洗澡。
路过客厅,看到两三个下属站在沈天遇跟前,手指飞快地记工作。
闻潭当做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
沈天遇忽然伸手来拉他:“要不要喝牛奶?”
闻潭没防备,下意识抗拒。
一巴掌抽在沈天遇手背上。
闻潭吓了一跳,感觉周围气氛骤降。
下属们都是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大概是没见过有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撅老板的面子。
沈天遇没说话。
闻潭没敢看沈天遇的脸色,加快脚步,低着头去浴室了。
洗澡的时候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这几天发生的事。
冲沐浴露的时候没注意,踩到了没起泡的沐浴液,险些滑倒,幸好抓住了旁边的扶手。
穿衣服的时候惊魂未定,手一甩,明黄色小熊图案的睡衣上衣掉地上了。
闻潭穿着内裤和睡裤,懊恼地把睡衣捡起来。
地上有水渍,睡衣掉在地上,很快吸了水,成了软趴趴的一坨,肯定是没法穿了。
洗澡之前穿的脏衣服刚才也扔进洗衣机了。
闻潭把睡衣扔进洗衣机。
沉默片刻,敲了敲浴室的门。
一连敲了十几下,终于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沈天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怎么了?”
闻潭咬着下唇道:“……睡衣掉地上,脏了。”
这个场景其实很像是烂俗恋爱小说里的情侣调情,闻潭无奈地想,一方假装睡衣没办法穿了,另一方趁机推门进来什么的。
但他和沈天遇已经不是情侣了。
他只觉得尴尬和百口莫辩。
沈天遇:“我给你拿新的,别急,等我一会儿。”
闻潭听到外面的声音,沈天遇似乎是让下属们走了。
片刻后,沈天遇拿着睡衣来了,轻轻敲了两下门。
闻潭:“你退后,不要乱看,把衣服递进来就行。”
他把身体藏在门后,只伸出一只手,不想让沈天遇有任何误会的可能。
外面安静片刻。
沈天遇:“好。”
闻潭开了门。
沈天遇居然真的只是乖乖把天蓝色睡衣递了进来,递完就离开了,多余的事情一件没做。
闻潭关了门,松了口气。
他心想,沈天遇一开始虽然反应激烈,但看样子,已经开始渐渐接受现实了。
他偶尔也觉得荒唐。
被欺骗的是他,他却还要反过来考虑沈天遇的心情和接受度,一步一步,慢慢地让他接受分手的事实。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
先爱上的人不仅是输家,还要负责收拾烂摊子,上哪说理去呢。
闻潭穿好衣服,打开门。
万万没想到,沈天遇站在门口,如同一堵墙一般。
闻潭吓了一跳:“你站这干嘛。”
沈天遇垂眸看着他:“等你。”
闻潭:“我有什么好等的。”
沈天遇:“怕你还有别的需求。”
闻潭:“没有了,我要去睡觉了。”
他实在和这个软禁人的恶霸没什么好说的。
他想绕过沈天遇,沈天遇却拉住了他的手。
“可是,我有事要说。”
他举起手,把手背上的红印给他看:“刚才,你打的。”
像是陈述事实,又像是控诉。
他的手背微微地肿起来,明显的一层粉色,看起来有些可怖。
闻潭有些吃惊,觉得自己的力气应该不至于这么大。
这样的伤痕,得是成年壮汉用死劲儿才能打出来吧。
可是沈天遇的手又摆在他面前,做不得假。
闻潭:“我是不小心的……”
他确实是不小心,可是说出来就显得很像狡辩。
闻潭叹了口气,忍了忍,道:“对不起。”
他一向是一码归一码的性格。
沈天遇骗了他,是沈天遇错。
他打了沈天遇,是他的错。
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沈天遇听了他的道歉,却仍然不肯罢休,强调:“很疼,现在还在疼。”
那副锱铢必较的模样,比幼儿园小孩成熟不了多少。
闻潭沉默片刻:“你想怎么样?”
沈天遇明显是有话要说,不然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至于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要报复回来。
白天他不肯他碰,不肯亲昵,不肯看他,想必沈天遇已经不爽很久了。
闻潭破罐子破摔地想,无非就就是做那种事罢了,沈天遇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这也是他对沈天遇而言唯一的价值吧。
就当他上辈子欠沈天遇的,做过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横竖他也不亏,闻潭自嘲地想,能和上市公司大老板睡觉,他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沈天遇漂亮的眸子看着他,神情仍然是倨傲的,就像刚才面对下属一样。
开口的时候,说的却是:“想要你心疼我,像从前那样。”
闻潭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难以想象,多厚的脸皮,才能在发生这么多事之后,对他说出“想你像以前一样”这样的话来。
“和以前一样?”闻潭怒极反笑,“怎么一样?”
沈天遇:“我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你说,你想我怎么做。”
闻潭:“我要你去把你干的事情都告诉小叔叔,你敢吗?”
沈天遇一怔。
闻潭语带讥讽:“要是小叔叔知道了,你们之间就彻底完蛋了,连朋友也做不成,你能舍得?”
沈天遇:“除了这个。”
闻潭深深吸了口气。
“沈天遇,”他的声音隐隐颤抖,“你真是我见过最虚伪的人。”
这些天,闻潭回想了很多事。
他终于明白那个装辣子鸡的崭新盘子为什么会被扔掉。
终于知道,沈天遇新年时写下的那句“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是什么意思。
终于明白,生日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被毫不犹豫地抛下。
当下没有反应过来的事情,事后回想才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自作多情的耻辱感涌上心头,让他无地自容。
他怎么会那么傻呢。
闻潭旷课两天,辅导员打电话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前一阵有个学生在大学校园内池塘溺亡,学校里最近抓安全抓得很紧。
沈天遇不得不放他去学校上课,安排了一个保镖随身跟着。
保镖看上去二十来岁,一米九,又高又壮,浓眉大眼。
白天闻潭去上课,保镖就穿着T恤牛仔裤,扮成大学生的样子,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闻潭离开座位,他就立刻站起来,始终在他身后三五米的地方,紧紧跟着。
闻潭去洗手间,他就在门口站着,门神一般。
闻潭气不动了,干脆和他聊起天来:“你叫什么名字?”
保镖起先不说话,大概是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不敢懈怠。
后来看闻潭和颜悦色的,小声说,自己叫梁毅。
“梁大哥,”闻潭细声道,“你也辛苦了,中午我请你在食堂吃饭吧。”
梁毅想拒绝,但闻潭直接拉着他往食堂走。
他怕自己出手没轻重,没怎么敢反抗。
要保证闻潭在自己视野里,他只能跟着他走。
这男孩看起来太瘦弱了,大概吃不消他一个指头。
梁毅其实有些意外。
他是拿钱办事的,有钱人大部分不把底层人当人,呼来喝去,眼高于顶。
闻潭是第一个邀请他吃饭的。
不过他还是提时刻保持警惕和戒备,怀疑闻潭是找机会逃跑。
不过全程闻潭一直很安静,老老实实在位置上吃番茄炒蛋盖浇饭。
梁毅有些好奇,闻潭为什么会被监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个大学生,为什么会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不过他始终闭着嘴,严谨履行自己的职责。
干多了他们这一行的,最知道,不该问的,一句都不能多问。
下午闻潭要去仓库搬书,梁毅主动上前帮忙。
闻潭也没跟他客气。
等搬完书,递了一包纸巾给他:“谢谢,辛苦你了。”
梁毅腼腆地接过纸。
闻潭自然地道:“一会儿我就要回家了,沈天遇是让你要一直把我送回家吧?”
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被监视的事实。
梁毅:“嗯。”
闻潭:“那送我回家之后,稍微等一会儿,顺便用些甜点吧,我晚上正好要做东西吃。”
梁毅迟疑了,觉得似乎不太妥。
闻潭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家里没人,沈天遇出差了,要明天才回来。”
梁毅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他觉得闻潭看起来实在是很温柔亲和的一个男孩子,如果能交这么一个朋友,也不错。
另外,他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沈天遇虽然是让他监视闻潭,但是也说了要保护他,他遇到困难的话要及时帮忙处理。
这就意味着,他们关系应该很不错。
将来两人如果关系缓和,闻潭一句话,说不准就能保住他下半辈子的饭碗。
沈天遇回家的时候,闻到了一阵浓郁的焦糖香气。
香气是从厨房飘来的,厨房里隐隐约约传出说笑的声音。
沈天遇脱了外套,疾步向厨房走去:“小潭……”
话刚出口,戛然而止。
闻潭和保镖站在厨房里,正在其乐融融地做甜点。
保镖高大健壮,闻潭瘦瘦小小,说话的时候一个仰着头,一个微微弯着腰,侧耳倾听,看起来颇为和谐。
流理台上放着一个刚刚烤好的焦糖海盐蛋糕。
闻潭似乎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他拿勺子舀了一块,仰着头,笑眯眯地对梁毅道:“梁大哥,尝尝看?”
梁毅却是听到了声音的。
他转头一看,发现雇主已经回家了,吓得立刻站直了:“沈总。”
沈天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在这干什么。”
房子里的温度仿佛骤降到了零下。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空间里蔓延,令人窒息。
梁毅结结巴巴:“闻,闻先生说……”
闻潭自顾自把那块儿蛋糕吃了:“我让梁大哥来的。你别怪他。”
蛋糕表面有些焦了,他心想,看来下次还是不能烤这么久,发苦了。
沈天遇把目光转向他:“你跟他很熟?”
短短一天时间,连姓什么都知道了。
闻潭:“梁大哥今天帮我搬了书,作为感谢,我请他吃东西。”
“他是我拨给你的保镖,”沈天遇道,“他帮你做事,是理所应当的。”
闻潭一口一个“梁大哥”。
每说一次,他的眉头就拧紧了一分。
“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闻潭淡道,“我只是邀请他吃块蛋糕,没有违反工作规定吧。”
闻潭把蛋糕表面发苦的部分切掉,剩下的部分用便当盒装好,递给梁毅。
他抱歉地道:“做得不太成功,不过其余的部分应该挺好吃的,你不介意的话,带回家吃吧。”
梁毅看着沈天遇,不敢接。
闻潭也看向沈天遇:“看来,我现在送点东西也要看沈总脸色了?”
沈天遇脸色阴沉如冰,骂道:“傻站着干什么,让你接你就接!”
梁毅吓得赶紧接了盒子,一溜烟退出去了。
闻潭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你那么凶干什么,肝火旺盛,对身体不好。”
他转头去厨房收拾东西。
沈天遇沉默片刻,在他身后道:“小潭,我想吃蛋糕。”
闻潭手上的动作不停:“外面蛋糕店有的是,沈总想买多少买多少。”
沈天遇:“我要你做的,就像从前那种就行。那时你早上起来给我做,我带到公司……”
闻潭:“没了,或者你去问梁毅要吧。”
沈天遇握住他的手腕,把他转过身来:“你让我去向一个保镖索要吃剩的蛋糕?”
浓重的火药味在厨房里蔓延。
手腕被拽得生疼,闻潭忍着没叫出声。
沈天遇低声问他:“你可以随随便便给一个认识一天的保镖做甜点,却不愿意给我做吗。”
这种语气,在沈天遇身上,可以称得上低声下气了。
“觉得丢脸了?哦,不好意思,忘了沈总是上层阶级的人,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
闻潭挺直脊背,直视着他:“或者,等他吃完了,你去垃圾桶里捡也行。”
厨房里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沈天遇盯着他,倾身上前,把他压在流理台上。
沈天遇的太阳穴上青筋跳动:“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让他看到他和保镖在厨房里说笑。
故意给保镖做甜点,让他吃醋,让他生气。
现在又故意说这些话来气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闻潭身上那种惯性的温吞窝囊不见了。
现在的闻潭,每说一句话,声音里都好像带着尖刺,扎得人生疼。
闻潭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沈天遇神情阴郁,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上了工作式的说一不二:“给我做一份。”
闻潭抬眼:“你是在命令我吗。”
沈天遇的理智微微回笼,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太强硬了。
他勉强压了压火气:“小潭……”
闻潭一抬手,直接把面粉盆掀翻了。
咣当一声。
盆里剩余的蛋黄糊、蛋白、砂糖砸在地上,把沈天遇昂贵的手工定制黑色长裤泼得一塌糊涂。
闻潭冷淡地看着他:“做完了,吃吧。”
闻潭心底里其实在隐隐期盼沈天遇爆发。
这些天,他一直在挑战沈天遇的底线,冷脸以对,拒绝要求,掀翻面粉盆,弄脏他的裤子。
按道理说,无论哪一条,都是足够激怒沈天遇的。
沈天遇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生气也不会挂在脸上,单是目光里的冷意就足够让人胆寒。
闻潭知道不破不立的道理。
沈天遇现在是还没玩够,所以无论他怎么甩脸色,他都不舍得放手。
一旦彻底激怒沈天遇,让沈天遇厌恶他,他们的畸形关系就可以结束了。
如他所想。
裤子上被溅上面粉奶油之后,沈天遇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拳头也握紧了。
闻潭有点害怕,但想着被揍一顿也比被当成替身好,还是鼓起勇气,挺起胸脯,勇敢地直视他。
沈天遇看着他细微颤动的肩膀,眯起眼睛:“你在害怕。”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闻潭咬着牙关,不说话。
沈天遇的右手食指在他鬓边的头发上绕了绕:“怕我打你?”
闻潭:“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必要废话。”
沈天遇的手指停在他耳尖上,温暖的细微触感传来:“还是……怕我不生气,反而继续让你留在我身边?”
闻潭的睫毛不易察觉地一颤。
“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眼睛总是不敢看我,”沈天遇在他耳旁轻声道,“心事都写在脸上了,笨蛋。”
沈天遇的声音很轻,却如同引信一般在闻潭耳边炸开。
闻潭用力地推开他。
他讨厌这样。
讨厌沈天遇总是游刃有余,把控全局,轻轻松松看透他的一切想法。
沈天遇这样的人,对于人心的洞悉几乎是碾压式的。
相比于虎豹而言,他更像一条毒蛇,盯上猎物之后不是一口毙命,而是不动声色地卷住弱点,让猎物慢慢窒息而死。
闻潭隐隐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是类似动物性的,对于数倍强大于自身的物种的天然直白的惧怕。
这让他迫切地想要逃离。
闻潭起身想要离开,被沈天遇一只手按住了。
后腰再次重重地抵在冰冷的流理台上。
沈天遇随手拈起流理台上的一点奶油,点在闻潭的喉结上。
闻潭喉头发紧:“你……你要干什么。”
沈天遇的目光在他脖颈上流连:“猜猜看?”
闻潭:“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天遇:“我没有同意。”
他毫无预兆地倾身上前,低下头,咬住了他的喉结,舌尖轻舔。
力道并不大,但姿态强硬,不容逃脱。
闻潭尽管心理上无比抗拒,还是身体一颤,低喘出声。
沈天遇又舔了一下他的喉结,喉头滚动,把舌尖的奶油咽了下去:“多谢款待,很好吃。”
所有的反抗都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被沈天遇轻描淡写地压下去了。
闻潭气得想杀人。
如果他现在手头有原子弹发射按钮,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这个混蛋发射过去。
次日,闻潭还是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掀翻面粉盆的举动很不应该,这样太浪费粮食了,违反了他勤俭节约的做事原则。
下次应该泼点不要钱的东西,他心想,比如雨天去门口掘点烂泥,顺便还能把沈天遇推坑里埋了。
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气好生。
发泄完了,就像圆鼓鼓的气球放光了气,心里只觉得无限的茫然。
生气有什么意义呢,又没有办法改变他被沈天遇欺骗的事实。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闻潭上学的保镖换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
男人应该有三四十岁了,比梁毅稍微矮一点,但体格肌肉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闻潭怀疑他一拳能打爆十个自己。
新保镖应该是被沈天遇提前训过话了,嘴巴抿得紧紧的,如非必要,一句话都不说。
闻潭问他叫什么,他一板一眼地说“与您无关”。
闻潭中午要请他吃饭,他也不搭腔,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保温杯和压缩饼干来。
闻潭见攻不下,也就不再和他搭话了。
周四晨课结束,闻潭去上洗手间,趁着门关着,从窗户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