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好几天,终于找到这么一个位于一楼的隔间,窗户很大,完全足够一个成年人爬出去。
闻潭跳出去之后就一路狂奔。
他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他的身份证被沈天遇扣在家里,没办法租房子。
他的存款也不够天天住宾馆的。
想来想去,只能躲在学校里,沈天遇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在学校里抓人。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但他只能试一试。
天天见面会让情绪激化。
强行分开一段时间,说不定时间长了,沈天遇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渐渐淡了心思。
闻潭跑进学校最僻静的一条小路。
这是一条花园间的石子路,远离教学楼,附近只有靠近后山的实验室,所以鲜少有人经过。
借着树木的隐蔽,闻潭速度慢下来,喘了口气。
他的体质还是弱了些,跑远一点就会体力跟不上。
正慢慢在石子路上走着,绕过拐角,忽然撞上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孩。
许云静意外地看着闻潭:“你怎么在这?”
“这里平时不会有人来,你不要发出太大动静,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柜子里有我之前买的饼干小面包之类的,我等会再去给你买点水。”
“要上洗手间的话,出门五十米左拐。”
许云静把行军床上的毯子折起来,放在床头:“床板硬了点,不过休息是够了。”
闻潭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
刚才在石子路上意外相遇,许云静见他神色慌乱,主动问他出了什么事。
闻潭犹豫片刻,问她,学校里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地方,不容易被人找到。
许云静问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闻潭发誓自己遵纪守法。
“只是暂时,确实需要一个比较隐蔽的,可以一个人待着的地方。”
许云静盯着他看了片刻。
闻潭有些尴尬。
自从上次他告诉许云静自己有交往对象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他还记得许云静当时错愕又难过的神情。
如今几个月一过,许云静显然已经走出来了,他的处境和从前比,却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初恋就遇到了真爱,从此执子之手,共度余生。
现在幻梦破灭,只能在学校里狼狈奔逃。
许云静看出他不想多说,没有再多问。
她直接把他带到了一个老旧的灰色大楼里,说这里是学校以前的活动大楼,后来建了新楼,老的这栋就没什么人来了。
过几天她要参加社团的舞蹈演出,新楼里人员满载,她偶尔就会来旧大楼的练习室排练。
行军床和桌椅柜子都是以前的人留下的,她用毛巾擦洗过了,有的时候跳累了就在旁边小房间的行军床上一躺,零食也是为了补充能量买的。
闻潭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云静笑了笑:“就当是我报答你那次为我解围。”
闻潭在小房间里度过了几天。
这几天里内心惶惶,也不敢去上课,心里祈祷着沈天遇能失去耐心。
辅导员发现他又没去上课,打电话询问情况,他只能谎称自己生病,这两天在住院。
许云静每天会来看他一次,给他带点吃的喝的。
她好奇地问过他,到底是什么事让他紧张成这样,是有人在找他吗?
她其实想问,是不是他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
学校里都传言,他被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包养,每天都是被豪车接送来去的。
话到嘴边,许云静忍住了。
闻潭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多日躲藏在大楼里,缺乏阳光,没有人说话,这些都让他精神萎靡。
许云静换了个问题:“你要在这里躲多久呢,总不能待一辈子吧。”
闻潭低着头,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这样类似于鸵鸟在自欺欺人,可是他实在没有勇气跑出去面对沈天遇。
见到那个人,伤口就会又一次撕开,让他想起被欺骗、被耍弄的那些荒唐日子。
“不说这些了,”许云静道,“明天晚上就是我正式演出的日子,可惜你不能现场观看啦,记得看直播给我打气哦!”
闻潭笑道:“一定。”
他很羡慕许云静的生活状态。
简单,开朗,快乐,阳光,积极向上,这些都是对他而言很遥远的词汇。
许云静走后,他在手机上看了一会儿网课,等太阳西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也是在无聊的网课中度过的。
他这几天没办法去上课,又怕自己落下课程,于是在视频网上找了线上课程学习。
学到下午七点多,想起许云静的演出快开始了,正想打开直播,忽然接到许云静的消息。
许云静焦急地问他:“你快帮我看看,行军床旁边是不是有一双金色舞鞋。”
闻潭扭头一看:“嗯。”
许云静懊恼道:“我昨天把鞋子忘那儿了,今天排练时一直是穿的练功鞋,这会儿都快上台了才发现没带过来。”
闻潭当机立断:“我马上给你送过去,你等等。”
许云静迟疑道:“可是,你不是不能……”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人声。
或许是怕旁边的人听见,许云静没有说得太明白。
闻潭迅速穿好了衣服:“没事,我戴口罩去。”
许云静这几天帮了他这么多,现在遇到麻烦了,他怎么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闻潭拿了个塑料袋把芭蕾舞鞋装起来,向剧场跑去。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二十五了。
许云静的节目是开场,整场演出是七点半开始,就算刨除主持人念开场白,时间也很紧迫了。
闻潭加快速度奔跑,心脏咚咚直跳,快要飞出来。
在剧场后台找到许云静的时候,许云静正心急如焚。
“真是太谢谢你了……”
闻潭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憨憨地笑了笑:“没事,你快换吧。”
他想要回旧大楼去,然而此时观众已经开始大批入场,外面挤得水泄不通。
闻潭迟疑了。
人一多,他暴露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他不敢赌沈天遇会不会派人来剧场里抓他。
许云静看出他的迟疑,把他拉到化妆间,道:“你在这歇会,等散场了跟我一起走吧?”
闻潭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他认真地对许云静道:“演出加油哦。”
许云静笑得眼睛眯起来,像两个小小的月牙儿:“一定。”
化妆间里人不多,因为大部分演出人员都在开场前就化好妆了。
偶尔有人进来补妆,看见闻潭安安静静坐在里面,以为他是工作人员,并不多说什么。
闻潭渐渐放松下来。
这些天独自在大楼里待着,他偶尔也会害怕,大楼的夜晚寂静又荒凉,水池缓慢的滴水声都透着一股阴森感。
剧场里热闹的人声,让他有了一丝回归现实的踏实感。
晚会一直到十点才结束。
外面人声鼎沸过一阵,然后渐渐安静下来,似乎是散场了,人们在陆陆续续往外走。
闻潭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许云静回来找他。
十点过一刻,门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闻潭以为是有人落下了东西,道:“可以进!”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闻潭看清楚门外的人,瞬间全身都僵硬了。
沈天遇的胡子看起来好几天没刮过了,有些憔悴,黑眼圈有点重,眼睛里有淡淡的血丝。
他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天遇把门反锁,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
闻潭想要逃跑,然而化妆间只有一扇门,那扇门此刻就在沈天遇的身后,紧紧地关闭着。
闻潭攥紧了衣角:“你怎么找到我的。”
沈天遇:“有人看到你急匆匆跑过来,给那个跳芭蕾的女孩送东西。”
闻潭心想,果然如此。
他不是没有想过跑出来风险会有多大,但许云静有困难,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沈天遇:“这个女孩,是之前给你送蔷薇标本的那个?……这些天是她把你藏起来的?”
闻潭立刻道:“与她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
“你倒是护着她,”沈天遇淡道,“看来这些天,你们已经培养出深厚的革命友谊了?”
他向前几步,小腿隔着布料,抵着他的膝盖。
闻潭:“这里是公共场所,外面都是人!”
沈天遇:“跟我回家。”
闻潭心里刺痛了一下:“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沈天遇:“我说过,金湖A1就是你的家。”
闻潭:“那可不敢,我怎么配。”
平时沉默温吞的一个人,倔起来就像一头小驴。
沈天遇伸出手来,摩挲了一下他的下颌角。
闻潭仿佛触电一般,猛地甩开了他。
“瘦了,”沈天遇把手收回来,道,“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闻潭:“我四天没洗漱刷牙了,沈总也不怕脏了手。”
他故意恶心沈天遇。
“我怕什么,”沈天遇语气平静,“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
闻潭没想到他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脸色涨红了:“你,你……”
正僵持着,外面传来转门锁的声音。
由于门反锁了,们没有被打开,传来零件滞阻的咔哒声。
“闻潭?”许云静疑惑地问道,“你把门锁上了吗。”
闻潭慌乱地看了一眼门,又看沈天遇。
沈天遇轻声道:“看来,你的小女朋友回来了?”
闻潭反驳道:“许云静不是我女朋友,我们是光明磊落的朋友关系。”
他特意强调了“光明磊落”四个字。
“最好是这样,”沈天遇道,“所以,你的回答呢。”
许云静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而且显然越来越疑惑:“闻潭?”
闻潭直视着沈天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抖:“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沈天遇点点头:“看来,你是想让许云静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闻潭身体紧绷:“你,你什么意思。”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许云静给他打电话了。
沈天遇俯下身,在他耳边道:“比如,我现在接电话,告诉她,不要打扰她的好朋友和男友亲热。”
沈天遇的手暗示性地在他大腿上一划。
闻潭的瞳孔瞬间紧缩。
“考虑一下,跟我回去,还是向你的朋友坦白,”沈天遇直起身,道,“三,二……”
闻潭挂断了电话:“沈天遇,你会下地狱的。”
他起身去开门。
许云静脸上还是浓浓的舞台妆,不过已经换回了日常的长裤和外套。
看他出来,松了口气:“你在里面干嘛呢,我还以为……”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屋子里的陌生男人走上前来,抬起闻潭的下巴,低下头,毫不犹豫吻上了他的唇。
闻潭愣了一秒,随即愤怒地反抗起来。
男人的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将闻潭揽在了怀里。
许云静惊愕地看着他们。
“晚上好,许小姐,”沈天遇微微偏过头,道,“你今晚的表演真精彩。”
闻潭被沈天遇拎回家,丢进浴缸里洗澡。
“知道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还不回家来,”沈天遇毫不留情地扒他的衣服,“这么大的人,跟小孩子一样任性。”
闻潭气得要炸了。
他现在终于知道这老流氓有多不要脸了,要不然人家能事业成功呢,道德底线高的人确实干不了生意。
“你出尔反尔!”
“谁让你蠢得相信,”沈天遇脸上丝毫没有愧疚的神情,“而且我又没撒谎,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你,你这样,别人会怎么想我……”
当时门外虽然只有许云静一个人,没有其他人,但也足够社死了。
“爱怎么想怎么想,人生短短三万天,都用来担心别人怎么看自己,是不是太浪费了,”沈天遇有点按不住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行了,我跟你道歉,我就是小心眼儿上来了,想到你这几天都跟她待在一起,心里膈应,所以故意让她看到的。”
一步到位,绝了后患。
闻潭洗完澡,睡了一天一夜。
次日傍晚,被沈天遇强行拎起来吃晚饭。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沈天遇把他抱到餐桌旁,把筷子塞到他手里,“是打算饿死自己?”
桌上菜色很丰富,有荤有素加上汤得有十几个菜。
别说两个人,七八个人聚餐都完全够吃了。
闻潭不吭声。
手里一松,筷子啪嗒一声掉地上了。
餐桌上的气氛凝了凝。
阿姨往桌上端油焖春笋,见状,连忙打圆场:“小潭这两天都饿瘦了,快尝尝阿姨做的春笋,我加了芝麻香油煎的,看看鲜不鲜。”
闻潭:“您辛苦了,做完就回家吧。”
这是他和沈天遇的战争,他不想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沈天遇夹了一根春笋放在他碗里,道:“等你吃完,阿姨再回家。”
闻潭瞪着他。
他忍了忍,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把春笋挑了出去。
“不喜欢,”沈天遇点了点头,道,“文姨,把这盘春笋拿去倒了。”
阿姨有些心疼地看着那盘菜。
春笋都是今天早上从山上新鲜采摘的,价格不菲,也花了她不少时间呢。
然而雇主的命令不容违抗,她只能把这盘没怎么动过的春笋通通倒进了垃圾桶里。
闻潭气得拍桌子:“你!”
沈天遇又夹了一筷香菜牛肉到他碗里。
闻潭的手紧紧攥成拳:“是不是只要我不吃,你就打算全部倒掉?”
沈天遇自己夹了一块口蘑,慢条斯理地咽下去:“如果所有的菜都进了垃圾桶,阿姨就会继续做,直到你吃饭为止。”
餐桌上安静得如同冰窖。
沈天遇递了一双干净筷子过来。
闻潭挣扎片刻,终于还是塌了肩膀,接过筷子。
闻潭吃完饭,把碗一推,沉着脸回房间了。
沈天遇舀了一碗羊肚菌虫草花汤,淡道:“小孩子脾气。”
阿姨在旁边摇头:“您刚才语气也有些硬了。”
闻潭总以为阿姨不知道他和沈天遇的关系,其实阿姨是看着沈天遇长大的。
主仆二人说话有时也没什么忌讳,阿姨是打心眼儿里疼沈天遇。
沈天遇:“您又不是没看到,他刚才什么样子,让他吃个饭,好像我是他的仇人一样。”
阿姨劝道:“这孩子是个心眼儿实诚的,吃软不吃硬。您为他好,也总得软着点儿来,让他知道您的心意。”
沈天遇垂眼看着汤碗,半晌,道:“他不要我的心意。”
之前没有人想到,看起来老实木讷的闻潭,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睡觉之前,沈天遇去卧室看闻潭。
闻潭蜷缩在被子里,背对着他,看起来已经睡熟了。
沈天遇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被子里传出声音。
闻潭闷在被子里,道:“我明天要出去玩。”
沈天遇一怔,眉头舒展开来:“好,我带你去,只要你想,哪里都可以。”
“不是和你,”闻潭的声音清清楚楚,“我要和萧万枫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小潭:想不到吧,气死你气死你略略略略略
闻潭起床的时候,沈天遇已经不在家了。
阿姨告诉他,沈总临时到国外出差,大概一周之后回来。
“走得急得很,”阿姨嘀嘀咕咕,“昨晚也没听他说这事,今天吃完早饭突然就走了。”
闻潭不做声,小口地喝自己的火腿瘦肉粥。
喝完粥出门,司机和保镖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闻潭坐车去学校,半梦半醒的,到了地方才被保镖喊醒。
他双腿迟滞地走进学校。
一进校门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异样。
四周的人有意无意地向他投来目光,有的隔了五十多米,一路飞奔过来,再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迅速瞥他一眼。
闻潭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些人。
他缩了缩脖子,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闻潭!”
许云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神情紧张,小声道:“你,你有没有看到。”
闻潭茫然道:“什么。”
许云静把他拉到僻静处。
闻潭朝保镖看了一眼,保镖默默退到了五米远的地方。
许云静点开手机屏幕,怼到他脸上:“不知道谁拍的,学校里都传疯了!”
闻潭看清照片,脑子里嗡的一声。
剧场化妆间门口,沈天遇压着他的后颈接吻,灯光昏暗,气氛旖旎。
许云静焦急道:“凌晨的时候有人发到了校内论坛上,把你和…那个人的名字都标上去了,现在学校里都传开了。拍的人当时应该是偷偷站在剧场后排,不知道是谁。”
闻潭盯着照片,唇色惨白。
“……你还好吗。”
许云静的神情复杂中带着不忍,想拍拍他的肩膀,手抬起来,又放下去了。
闻潭经历的事情超出了她的认知,也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让他好受一些。
许云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闻潭梦游一般进了古代文学史的教室。
他一进门,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了。
等他坐下来,教室里才恢复了悄悄的讨论声。
闻潭捕捉到一些字眼。
“是他吧”。
“好不要脸的鸭子”。
“败坏校风,丢死人了”。
“他也配当S大的学生”。
随着讨论声增多,闻潭的脸色越来越白。
激烈的讨论声直到教授走进教室的一刻才停止。
霸凌却没有就此停止。
下课时闻潭路过篮球场,忽然一个篮球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他头上。
闻潭猝不及防,软绵绵倒在地上。
前些天躲在大楼里,食不果腹,原本就体质虚弱,这下更加雪上加霜。
保镖立刻跑上前来扶他,愤怒地转过头想要寻找肇事者,然而人群一哄而散,不知道是谁扔的。
保镖不敢拖延,急忙把闻潭送医院去了。
闻潭在医院昏迷了两天一夜,直到次日傍晚才醒来。
他不甚清醒,依旧头痛欲裂。
保镖守在他床边,见他醒了,连忙道:“别乱动,我给您倒水。”
闻潭看着他一脸的倦容,笑了笑,道:“你一直守在这里吗?辛苦了,回家休息吧。”
保镖摇头:“沈总说了,要护您周全……我没能做好。”
“不怪你,”闻潭咳了一声,道,“医生怎么说?”
“轻微脑震荡,需要卧床休息一周,慢慢调养,”保镖愧疚道,“砸球的人没找到,当时篮球场人太多了,没有人承认。”
闻潭平躺着,看着天花板:“是啊,做了坏事的人,怎么会承认自己有错呢?”
保镖:“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李助理了,他应该已经告诉沈总了。”
李助理叫李黎,是沈天遇的新助理。
天茂集团从上到下都有严格的管理制度,不能越级上报,保镖只能先联系李助理,然后再由李助理转告沈天遇。
闻潭没什么反应,似乎对于沈天遇来不来并不在意。
他觉得躺着头晕,在保镖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在身后塞了个垫子,半倚着。
他看清周围的环境,这家医院的病房似乎比一般公立医院要好很多,陈设也更加精致讲究。
保镖:“另外,您昏迷的时候,学校辅导员来过,看您情况有些严重,联系了您的家长……”
闻潭的瞳孔瞬间紧缩。
保镖没有察觉到,仍旧是小声地汇报着:“好像是说,您的父母,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话音未落,病房外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几秒后,有人推门进来。
护士带着人进来,公式化地道:“B2号病患,您的家属来了。”
闻潭抓紧白色的被角,嘴唇抿得紧紧的,看着走进来的父亲和母亲。
闻墨礼面无表情,方静秋的神色则是有些微妙的打量。
保镖松了口气:“您父母来了,那我就……”
他刚从床边站起来,闻墨礼忽然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扇了闻潭一个耳光。
“干出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你还有脸躺在这!”
“闻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闻潭被扇得脸倒向一边,大脑里嗡嗡作响,忽然什么都听不清了。
病房里一片混乱。
保镖立刻钳住了闻墨礼的肩膀,强行把他推到门外。
护士震惊地尖叫起来:“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是脑震荡!”
医院的安保迅速赶过来,把闻墨礼控制住了。
满屋子嘈杂的人声中,闻潭捂着刺痛的脸颊,茫然地向门口望了一眼。
方静秋抱着胳膊倚靠在门框上,左臂挂着一只老款LV手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闻潭很久没有这样和自己的母亲对视过了。
在家里时,方静秋通常是不会理会他的。路上遇见了,也顶多敷衍的一瞥。
他困惑过,伤心过,气愤过,可是最后都变成了沉默的接受。
可是病痛的时候,人好像是会下意识地渴望母亲的关爱的。
被嫌弃过一千次,一万次,还是会在最脆弱的时候想躲进妈妈的怀里。
闻潭望着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忽然胸口一阵刺痛,半趴在病床上,重重地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来。
浓稠的血液在床单上化开,盛开成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
护士再次尖叫起来。
闻潭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门口。
不知什么时候,方静秋已经离开了。
沈天遇是在次日中午赶回来的。
闻潭的脑震荡原本只是轻微,然而受了闻墨礼毫不收力的一巴掌,顿时面部血管破裂,差点被送进ICU抢救。
闻潭醒来的时候,听到沈天遇在门外大声骂人。
似乎是在骂保镖,还有医院的护士和安保。
这家医院是沈天遇投的私产,他住的也是条件最好的高级病房,没想到还是会出这种事。
而且还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
闻潭望着天花板,安静得像一尊石像。
沈天遇骂完了,推门进来。
看到闻潭醒了,一愣,连忙过来摸他的额头:“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天遇温暖的手掌在他额头上摩挲。
闻潭微微侧着头,望着他,忽然觉得疲倦无比。
“沈天遇,就到这里为止吧,”他轻声道,“我已经,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了。”
沈天遇是弓着身体的姿势,闻言,右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