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场上的人都懂了,纷纷退后,离闻潭远远的。
看样子,这男的是顾大少今天的新玩具了。
顾京野让服务生拿了水盆和洗衣液过来,命令闻潭在旁边洗衣服,什么时候洗完什么时候走。
顾京野自己则和小弟们坐下来喝酒唱歌玩骰子,左拥右抱,温香软玉。
闻潭手机响了。
刚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就被顾京野劈手夺了过去。
顾京野随手把手机扔到地上,瞪他:“想找救兵是吧,门儿都没有。”
闻潭瞄到手机屏幕上是闻溪晨的来电,急忙道:“不是找救兵,是我小叔叔的电话……”
顾京野:“你小叔叔能帮你赔钱么?”
闻潭小声说:“他也没钱的……”
“那接个屁,”顾京野直接就把手机关机了,“洗你的衣服,不然我现在就报警,说你毁坏他人财物,让你去坐牢。”
闻潭小声嘀咕:“现在报警,警察跑到会所来,还不知道抓谁呢。”
顾京野没听清,提高声音:“你说什么?!”
“……没什么。”
闻潭认命地走到水池旁,开始洗衣服。
闻潭洗衣服的时候,顾京野和小弟们就在旁边放肆取乐,场景一片纸醉金迷,奢靡混乱。
顾京野也不知怎么想的,经过刚才电梯里那一着,忽然来了兴趣,让经理叫了几个兔儿爷进来。
点进来了又嫌恶心,让那几个兔儿爷蹲桌角剥橙子,离他远点。
闻潭前十八年都过得清心寡欲,谨小慎微,什么时候见过这样香艳的场景。
脸色通红,只能低着头,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洗衣服这件事上,任凭旁边莺莺燕燕浪叫,不听不看,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他没接到小叔叔的电话,小叔叔会很着急吧。
现在手机关机了,也不知道小叔叔有没有再打电话。
今天早上出门前,他和沈天遇说,晚上五点就会到家的。
现在已经八点了,沈天遇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沈天遇会担心他吗?
应该不会,毕竟白天的时候给沈天遇打电话,沈天遇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可是,小叔叔找不到他,应该也会问沈天遇吧……
闻潭胡思乱想着,从下午三点,一直洗到晚上八点。
原本以为洗衣服只是顾京野的小小恶作剧,但洗的时间长了,闻潭才发现这分明是酷刑。
他的手开始泡发、变白,皮肤隐隐作痛。
洗衣液和肥皂都是碱性的,本来就对皮肤有伤害。
手部皮肤泡烂之后,还要继续大力揉搓,皮肤受伤就会更严重。
闻潭自幼体质弱,因为受长时间泡在洗衣液里,手背已经开始隐隐约约浮现红疹。
他停了下来。
刚停了不到三秒,旁边的小弟就大声道:“让你停了吗!”
顾京野睁开眼睛,吃了一颗女孩递过来的葡萄,懒洋洋道:“想挨揍是吧。”
闻潭低头看着水里,自己发白的手:“……再洗,我的手就要废了。”
顾京野哼了一声:“装什么可怜,你一个大男人,洗点衣服手就废了?”
闻潭举起自己的手背给他看。
因为包厢里场景过于香艳,闻潭举起手的时候仍然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
顾京野吐了葡萄皮,站起身来:“把头抬起来。”
闻潭没动。
顾京野眯起眼睛:“你还是处男吧?”
闻潭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不说话。
顾京野转了转眼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法:“你不想洗衣服,也行啊。我看你也累了,奖励奖励你,怎么样?”
闻潭下意识道:“不用了!”
顾京野一伙人都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他们折磨闻潭,其实就是想让他害怕,想让他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如果闻潭的反应不痛不痒,惩罚就没意思了。
闻潭惊慌恐惧,才是他们想要的。
顾京野使了个眼色,男男女女们一哄而上,伸出指甲鲜红的葱白手指抓他,如同盘丝洞里的蜘蛛精终于逮着了唐僧一般。
闻潭什么都顾不得了,惊恐地往外跑。
顾京野看着闻潭狼狈逃窜的样子,在包厢里放声大笑:“谁今天能破了他的处,重重有赏!”
闻潭在楼道里跌跌撞撞奔跑着。
会所里路线复杂,指示牌五花八门,很多电梯都在犄角旮旯里,很容易迷路。
闻潭好几次差点被抓住,拼命挣脱逃开了。
好不容易进电梯,那些人摁着按钮死活不让他下去。
闻潭只好扭头从安全通道跑下去。
男男女女在后面追,闻潭在前面嗷嗷嗷跑,那叫一个凄惨壮烈。
好不容易跑到会所大厅,能看见窗户外面漆黑的天空了。
闻潭如同看到了希望之光,拼命往大门口跑。
然后——
他就被门卫拦住了。
之前迎接顾京野的会所经理抓住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客人,您要去哪儿啊?”
闻潭惊恐地看着他。
更惊恐的是,顾京野一行人也慢条斯理地下楼来了。
这些人已经穿戴整齐,恢复了人模狗样的斯文人形象,看闻潭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落入狼群的羊羔。
顾京野在他面前站定,慢悠悠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闻潭双手被门卫抓着,肩膀被经理按着,面前就是似笑非笑的顾京野,整个人就是羊入虎口的状态。
闻潭终于吓哭了:“我要回家……”
“回哪个家?”小弟哄笑道,“不如以后就住这儿吧,万豪正好缺你这一款的,毕竟你这么土的男大学生也是不多见。”
“就是就是。”
“万豪还嫌你脏了门呢……”
顾京野看着闻潭,出了白天那口恶气,终于感觉心里舒服了点:“你自己选吧,跟我上去,留在万豪打工还钱,或者继续洗衣服。”
“或许,第四种,”闻潭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男声,“我要带他走了。”
只见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男人走进大门,语气平淡,不苟言笑。
闻潭认出来,是沈天遇的助理,叫邱寒。
今天早上七点多,邱寒开车来沈家取文件,闻潭在门口和他打了个照面。
邱寒的风格和名字一样,冷冷淡淡的,似乎只有面对老板时才会多几分笑意。
顾京野:“你什么东西,敢在我地盘上撒野。”
身旁的小弟定神看了看邱寒,忽然拉住顾京野,小声道:“哥,这个好像是……天茂集团的人。”
顾京野满不在乎:“那又怎么样。”
顾家在京安市也算有头有脸的世家,多少名门望族的子弟巴巴地来结交,顾大少都懒得搭理。
小弟急得扯他袖子:“他是天茂老总的总助,我上次和我哥去吃饭,远远地看过一眼。天茂的沈总年初拿下了市政府的大单,现在可是各家极力攀好的对象,你家老爷子上次不也说过吗,让你有时间学着打打网球,好跟人家结交结交。”
邱寒亲自出面,那肯定就是代表沈天遇了。
老爷子天天那么多话,顾京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哪里记得那么多。
不耐烦地一摆手:“管他多大的来头,总不能明目张胆抢老子的东西吧。”
闻潭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大喊:“我本来就是住在沈天遇家里的!今天早上是他送我去的学校,他就是来找我的!”
话一出口,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
闻潭的本意是极力证明自己和沈天遇关系很熟,让其他人不要再轻举妄动。
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是十分暧昧了。
“住在沈天遇家里”,“他送我去的学校”,“他来找我”……
实在是引人遐想。
这闻潭,究竟和沈天遇是什么关系啊?
顾京野冷笑:“你要真是沈天遇的人,能连赔我衣服的钱都没有?”
闻潭无助地看向邱寒:“我白天给沈天遇打过电话的,我中午不小心撞翻餐盘把他衣服弄脏了,他就让我洗衣服洗到现在……”
邱寒对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沈总还在车上等着,您去吧,有什么具体细节上的事情,我来处理。”
邱寒身后的十几个保镖默不作声走上来,把顾京野一行人架开了。
顾大少何时受过这种屈辱,顿时大吼大叫乱踢起来。
身边的小弟们却是不敢动。
大堂经理见势不妙,也早就缩进里间去了。
虽然顾大少是超级vvvvvvvvip级大客户,但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闻潭摇摇晃晃向外走去,看到了门口停着的香槟色阿斯顿马丁。
那么的优雅,漂亮,流光溢彩,如同英勇的骑士。
闻潭全身脏兮兮的,泡白的双手垂在两旁,整个人枯瘦而狼狈,如同深井里爬上来的落水鬼,旁边的路人都避之不及。
只有那香槟色的漂亮骑士,始终安安静静立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前。
车窗是关着的,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但闻潭知道,在黑色窗户里侧,坐着一个男人。
他工作繁忙,高傲冷漠,嫌弃他麻烦,但还是在他最危急的时候忽然出现,救他于水火。
短短十几米的路程,闻潭却走得艰辛不已。
手背皮肤又疼又痒,不敢抓挠,害怕皮肤溃烂。
他站了一下午,刚才又慌乱逃窜,挣扎奔跑,早已精疲力尽。
凭借意志强撑着,脸色苍白,死死咬着下嘴唇,终于走到香槟色轿车面前。
伸手拉车门的一刹那,身体突然脱力,倒在地上。
意识尚存的最后一秒,他看到车门打开了。
一双锃亮的男士黑色皮鞋踏上地面,落在他脑袋旁,扬起细微的尘土。
尘土扑在他脸上,轻轻的,痒痒的。像是嘲笑,又像是圣人的怜悯。
闻潭在家昏睡了两天两夜。
这期间昏昏沉沉,做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梦到小叔叔数学竞赛获得全省一等奖,接受电视采访。父亲一边看一边数落他不长进,远远比不上小叔叔。母亲原本在旁边洗草莓,却忽然来了脾气,摔了盘子回房间。盘子的碎片划破了父亲的小腿,汩汩的鲜血流出来,父亲却什么也不做,只是无奈地笑。他吓得哇哇大哭,拼命用手掌去堵伤口,却无济于事。鲜血染红了整个客厅的地面,最后整个梦境都变成了骇人的,凝结的血块。
一会儿又梦到妹妹刚出生的时候,他好奇地跟随大人们去看妹妹,看到妹妹又黑又瘦的样子,忍不住笑,说“妹妹像个丑猴子”。母亲脸色瞬间变了,厉声让他滚出去,说他小小年纪“心思恶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群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围住妹妹,把他排除在外,直到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做噩梦的时候,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细细密密,人几乎要脱水。
喉咙又干又涩,双手奇痒无比,夹杂着难以忍受的刺痛,全身酸痛,仿佛被殴打过一般。
后来终于有人给他喂水,勺子濡湿了嘴唇,一点一点喂进去。他如饮甘露,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揪着那人的衣服不松手,像害怕母亲离开的幼儿。
每次他想要抓挠痛痒的手背,双手就会很快被人按下,一边一个,确保他没办法抓挠。
闻潭委屈极了,却无法挣脱这浮浮沉沉的梦境。
心中知道,自己这是被魇住了,也就是俗称的鬼压床,却没办法挣脱。
第三天,闻潭终于醒了。
睁开眼睛,想要说话,却因为喉咙干涩,发出沙哑可怖的声音:“水……”
几秒钟后,一杯温水递到了他手中。
闻潭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才想起来看了一眼递杯子给他的人。
竟然是沈天遇。
沈天遇搬了把椅子,膝盖上放着电脑,眼睛正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敲着键盘。
看样子似乎是一边照看他,一边在处理公司事务。
沈天遇抬头看了他一眼,合上笔记本电脑:“怎么,看见是我,很惊讶?”
闻潭:“这几天……一直是你在照顾我?”
沈天遇:“你除了偶尔乱抓手背,其他时候也不需要仔细看护,毕竟你只是一直在做噩梦而已。”
他说得平淡,似乎并不想要他的感激。
闻潭不知道该怎么说:“谢谢你。”
要感谢的事情有很多。
感谢沈天遇那天来救他,也感谢他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
沈天遇道:“我那天判断失误,以为你遇到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放心上。后来你小叔叔给我打电话,说打不通你的电话,我才想起来这事。具体事情邱寒都跟我说了,你不该谢我,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他停了停,道:“你小叔叔很生气,也很担心你。我从来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闻潭:“你后来是怎么找到我的?”
沈天遇:“你们在食堂闹得那么大,很容易打听到。”
闻潭:“顾京野家里好像很有背景……”
他不想沈天遇因为他而惹上麻烦,他会很愧疚。
沈天遇:“是么。”
语气相当敷衍,像是讥讽,又像是轻蔑。
闻潭忽然想起来:“我还没和小叔叔报平安,我要赶紧给他打个电话。”
沈天遇按下他的手机,看着他:“他这两天在德国开会,会议期间手机关闭,你找不到他的。放心,我已经替你报过平安了。”
闻潭这才放下心来。
又想起一件事:“顾京野让我赔他钱……”
“他不敢再来了,”沈天遇道,“他把你手弄成这样,你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告他故意伤害,我可以把律师借给你。”
沈天遇说得很平常,闻潭听在耳朵里,却有些想哭。
之前因为沈天遇挂断他电话的事,他难过了很久。
他自觉没有做错什么事,但沈天遇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他十分冷淡。
甚至在他主动寻求帮助时袖手旁观。
现在想来,沈天遇那时肯定是真的有事在忙,不是故意不理他的。
不然事后也不会急急忙忙亲自来补救了。
现在功过相抵,沈天遇在闻潭心中的形象愈发高大神秘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会有沈天遇这么神通广大的人——想找到某个人,就可以立刻找到;有了冲突,不用自己露面,光是助理出现一下,就能吓得那些纨绔子弟乖乖听话;他一句话都还没解释,沈天遇却已经对那天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甚至知道的还比他多。
简直是无所不能。
而且,沈天遇并不是他原先以为的冷漠凉薄的人。
他不仅救了他,还思虑周全,替他给家人报平安,甚至连赔钱的事都替他考虑好了。
他原本,没有必要帮他到这个地步的。
闻潭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崇拜和想亲近的心思。
他终于知道,那个叫邱寒的助理,为什么对其他人都冷言冷语,只有在面对沈天遇时才会笑容满面。
沈天遇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仰望心理的人。
他高傲,冷淡,疏离,难以接近;却又确实能力极强,说话做事一针见血,让人无话可说。
闻潭忽然很想要了解沈天遇,接近沈天遇,想知道向来寡言少语的沈天遇,心里其实在想什么。
这种心意无关其他,只是纯粹的,对于强者的崇拜。
——要是他也能像沈天遇一样强大和优秀,那该多好啊。
沈天遇最后跟他说:“你好好休息吧,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我说。”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闻潭:“你和我小叔叔,感情应该很深厚吧?”
沈天遇的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顿。
开口时,语气却平静:“怎么说?”
闻潭天真地看着他:“小叔叔其实只是拜托你给我一个住的地方,你却还是帮了我这么多。如果只是普通老同学的话,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所以我猜,你们应该是,友谊非常深厚的那种朋友。”
沈天遇微微侧了下脸,不置可否,带上门出去了。
闻潭病假休了半个多月。
那天他身体没受太大伤害,顶多站得久了点,手背的红疹在涂了药膏之后慢慢退去。
昏迷发烧的主要原因是受了恐吓,慌张惊惧。
在家休息几天,才渐渐缓过劲来。
周一他去学校上课,在篮球场遇到了顾京野和他的小弟们。
不知道沈天遇做了什么,这些人竟然真的偃旗息鼓了。
一看到他,就迅速地移开目光,假装专心打篮球,不敢吱声。
安静乖巧得像路旁的几丛灌木。
顾京野神色阴郁,张口想说什么,被其他人拉走了。
闻潭按住心口。
那里咚咚跳得飞快。
刚才和顾京野对视的一瞬间,他差点就拔腿逃跑了。
闻潭的大学生活开始得不太顺利,但终于还是向正常的方向平稳发展了。
每天上课吃饭,下课就回家看书写作业。
学校里有些奇怪的传闻,他偶尔看到有人偷看他,窃窃私语,说什么“包养”,“家里穷”。
他听不懂是什么意思,索性也就不去管。
不过也有人主动和他交朋友,中午去食堂吃饭也会喊上他。
他们开玩笑地问他:“你是不是哪家大公司的公子啊?”
闻潭吃惊:”为什么会这么问?”
朋友对视一眼,笑着说:“学校里都在传,刚开学的时候你不是和顾京野起冲突吗,后来顾京野都不敢来招惹你了,肯定是被你教训过了。”
闻潭:“不是啦……”
“那顾京野为什么不来找你麻烦了,”朋友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是不是,你其实有别的身份?”
闻潭却是闭紧了嘴巴,怎么都撬不出话来。
沈天遇工作繁忙,但每天都会在六点多到家,和他一起吃晚饭。
沈家饭菜是极简风,因为沈天遇口味清淡,很多食材都是直接素炒,油都加得很少。
闻潭刚来时吃不惯,他虽然体质弱,但是自幼酷爱辛辣,哪怕事后会拉肚子,也要隔三差五吃点螺蛳粉火鸡面辣子鸡解解馋。
在他长期压抑的生活中,这是唯一放纵的冒险。
住进沈家之后,这些喜好都被他压抑住了。
看到沈天遇慢条斯理吃菜叶,他总是不由自主盯着看,心想,沈天遇吃饭的样子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沈天遇的吃相是很斯文的。
夹着一点菜,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吞咽完毕再夹下一筷。
喝汤的时候,左手托着碗底,右手搅拌汤匙,轻轻吹凉,慢慢啜饮。
就算吃肉,也只吃简单烹饪的牛肉或者鸡肉,据说这样可以品尝出食材本身的香气。
沈天遇吃得干净,吃饭的模样也干干净净。
而闻潭每次吃辣,势必会鼻涕眼泪齐飞,吃几口就要擤鼻涕,还要喝一大口冰可乐压住辣味,模样自然是不好看的。
从前闻潭没有在意过这些,吃饭罢了,好不好看,有什么要紧?
可自从见了沈天遇吃饭,他就忽然自惭形秽起来。
他想起看的小说里形容没吃相的人吃饭,“牛嚼牡丹”。
他开始不知不觉模仿沈天遇。
学着沈天遇,慢条斯理吃饭,慢条斯理喝汤,饮食清淡,不疾不徐。
有些不爱吃的菜,因为沈天遇喜欢,他也硬着头皮吃下去,努力想要品尝出沈天遇体会到的那种“美味”。
有一次沈天遇托朋友高价买了圣米尼亚托白松露回来,阿姨兴冲冲地切了薄片烤鹅肝,沈天遇似乎很喜欢,吃了许多。
闻潭吃第一口就差点吐出来,一股怪怪的麻味儿,嗓子发紧。
可是沈天遇和阿姨都说很好吃。
这松露一斤要五万块呢。
闻潭就坚信是自己品位不够,又吃了好几块,直到他脸颊开始发痒,呼吸不畅。
阿姨惊叫一声:“你脸上怎么起疹子了!”
送到医院去,闻潭才知道,自己对松露过敏。
他尝到的麻味儿并不是白松露的香味,而是因为他过敏了。
沈天遇站在病床前看着他,淡道:“不爱吃的东西,吃那么多干什么?”
闻潭讪讪的:“你们都说好吃……我想着,可能是我没尝出来……”
医生教训他:“松露是贵,但也不能因为贵就硬着头皮吃啊,过敏了还吃那么多,身体不要了?”
闻潭想解释,不是因为贵才吃的,是因为沈天遇说好吃,他相信沈天遇。
可是塑料软管已经伸进了他的喉咙,逼得他大口呕吐起来。
医生说他吃得太多,必须洗胃。
洗胃的体验太过惨烈。
那之后,闻潭在吃这方面收敛了许多,不再盯着沈天遇喜欢的菜吃。
他把崇拜的狂热,转移到了其他方面。
借沈天遇书房里常看的杂志和书,选修金融学,看不懂那些经济学就一个一个查资料,硬着头皮看下去。
一段时间下来,知识水平增长有限,睡眠质量倒是高了不少。
周五下午,闻潭提前回了家,上上下下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保洁阿姨的孙女出生了,前几天和沈天遇提前告了假。
闻潭自告奋勇,承担接下来一周的家务工作。
沈天遇见他坚持,也就随他去了。
沈天遇到家的时候,闻潭正跪在地上,奋力擦茶几下面的污垢。
闻潭很瘦,前几天大病一场,面容愈发清简,脖颈纤细修长。
因为是跪着擦地的姿势,宽大的白色长袖t恤挂在身上,空落落的,腰部下蹋,衣服下摆随着动作掀上去,露出半截纤瘦的腰肢。
闻潭擦得专心,没有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
沈天遇一开门,看到的就是闻潭背对着他,撅着擦地的样子。
伴随擦地的动作,身体一晃一晃。
他中学时曾经被体育老师看中过想让他练体育,因为身材比例很好,细腰长腿。
后来因为家人反对没能成行,但依旧小腿笔直,瘦但有肉,看起来很软很好摸。
沈天遇看了一会儿,开口道:“闻潭。”
闻潭吓了一跳,回过头,笑逐颜开:“你回来啦。”
他仍然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手里抓着抹布,仰头单纯地看着沈天遇。
他的相貌只是普通清秀,但看起来乖巧顺从,像个不聪明但听话的小宠物。
沈天遇:”你在干什么。”
闻潭掰着手指头数:“刚才擦了窗台,桌子,拖了地,现在在擦茶几,玻璃板下面藏着好多污渍的,只是平时看不见,这个玻璃板有点难拆,我估计保洁阿姨之前不知道这个挡板能拆……”
他巴拉巴拉讲了一堆,发现沈天遇还站在玄关,连忙爬起来:“你饿了吧?阿姨刚才把菜都做好了,我去热一下,马上就好,你先坐下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