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潭倒了杯水给他:“谢谢。”
沈天遇接过杯子:“这句话我最近听了好多次了。”
闻潭踌躇片刻:“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外卖吧。”
沈天遇:“只能是外卖吗。”
闻潭:“我去饭店给你取也行……”
“我想要什么,你其实知道吧,”沈天遇轻声道,“一碗绿豆汤,一块烤饼干,哪怕是一碗清汤挂面……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我都……”
闻潭打断他:“你知道这不可能。”
房间里安静片刻。
“对不起,”沈天遇道,“是我太心急了。”
闻潭只觉得头疼。
“不是心不心急的问题,哪怕等上三年,五年,十年,都不可能了,”闻潭尽力用平静的语气道,“你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我这样的平凡人身上。”
沈天遇:“有没有必要,我自己说了算。”
“可你这样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干扰!”闻潭胸膛起伏,“我还想谈恋爱,想过平静安宁的日子,想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沈天遇执拗地看着他:
“我会永远站在离你三米远的地方,供你挑选。”
“再来一千一万个顾京野,王京野,李京野,我也不会认输。”
“如果你认为这是浪费,我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任你浪费。”
闻潭豁的站起身,从桌上抽出一张湿巾,擦掉了自己左脸颊的粉底。
可怖的伤疤清晰地露了出来。
一条长长的凹陷痕迹,如同一条蜈蚣向内攀附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上。
“一定要我说得这么明白的话,好,我告诉你,”闻潭指着自己左脸颊的伤疤,“伤疤永远不可能消失,我也永远不可能原谅你。”
“曾经被当作另一个人的替身,被欺骗,被戏耍,真心被放在脚下踩。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忘记。”
“如果我放下了,说明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自己都轻贱自己——这是对三年前的自己的背叛。”
闻潭自嘲地道:
“如果这都无法说服你的话,沈总,看看我这张丑陋的脸吧,我哪里配得上你?”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更不是,以后也永远不会是。”
沈天遇看着他的伤疤,低声道:“很疼……是不是。”
“这三年,我没有哪一刻不想去找你。我知道你在R国,知道你和萧万枫在一起,如果我想,我几个小时内就能找到你。”
“可是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所以拼命压抑去找你的欲望。”
闻潭漠然地看着他。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造成的伤害有多重,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沈天遇站起身,“所以,我只能努力去感受你的痛苦。”
“如果你认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就让我来,我会去到你在的世界。”
他定定地看着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刺向自己的左侧脸颊。
鲜血溅在洁白的衣领上,仿佛婚纱上凋落的玫瑰花瓣。
出院还不到两个小时,两人再次回到了医院。
因为伤口过深,沈天遇脸颊上血流不止。
粘稠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到衣服上。
一滴,两滴,三滴。
整个衣领都被染得鲜红。
李黎半个小时内赶了过来,短暂的震惊之后,迅速处理起了现场状况。
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忍不住看了旁边的闻潭一眼。
闻潭背靠着墙壁,一动不动,愣怔地看着半身血红的沈天遇。
看起来像是吓傻了。
李黎在心里暗骂自家老板,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这么干吧,看把小孩儿逼成什么样了。
老东西,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沈天遇很快进了手术室。
手术过程中,闻潭就一直站在外面,木木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李黎安慰他:“幸好送得及时,医生说创面不算特别大……”
闻潭忽然问道:“沈天遇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上次碰瓷顾京野,沈天遇有演的成分。
但闻潭也能看出来,沈天遇的身体确实是不如三年前健康。
他时常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有时晚上还会莫名其妙突然出门,夜不归宿。
闻潭倒不是有意偷听,但小区的房门质量属实一般,他有时晚上会突然听到沈天遇开门出去了,然后直到入睡前,沈天遇都没有回来。
沈天遇的身份地位,应该不至于总有事情半夜三更喊他去加班。
本来身体就不好,之前胳膊被玻璃扎破,现在又划伤自己的脸……
李黎卡了一下:“呃……”
不是他不想说。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老板能感情顺利,不然神仙打架殃及池鱼,他日子也不好过。
但是沈天遇明确说过让他在某些事情上保持缄默,守好本分。
李黎含糊道:“这三年,沈总不好过。”
闻潭:“是因为我吗。”
李黎斟酌着道:“沈总很想念您。您在国外的行踪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好几次飞机票都买了,临出发前把自己反锁在房门里,硬生生等着登机时间过了,才把自己放出来。”
“每次出来的时候,手腕都有伤,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也有些别的原因……但我不能说。”
闻潭远远看着手术室的灯:“谢谢,我知道了。”
沈天遇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但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闻潭。
此时已经是深夜,天色阴沉,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雨水疯狂地拍打着窗户,像是预示着一场地球灾变的到来。
闻潭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听到动静,闻潭转过身来。
沈天遇想向他笑一笑,但是面部稍微扯一下就会传来剧烈的疼痛,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边脸颊,上面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闻潭脸色晦暗地看着他。
“沈天遇,”他说,“你真是个王八蛋。”
沈天遇张开干燥的嘴唇,轻声道:“对不起。”
闻潭:“我现在真的很想揍你一顿,把你狠狠打醒,让你看看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沈天遇:“你现在也可以揍我,我说过的,我不会反抗。”
闻潭咬牙道:“你想让我觉得亏欠你,沈天遇,你做梦。”
“我没有这么想,”沈天遇好脾气地道,“我只是一直想知道你当时的感觉,现在终于知道了。”
闻潭冷声道:“值得吗。”
沈天遇:“什么。”
闻潭:“沈总,你跟我可不一样。我本来就相貌平凡,长个疤也不影响什么;可你生得那样一张俊脸,就这么随随便便毁容了,不后悔?”
沈天遇:“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后悔的。”
闻潭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到床边,拿起水杯。
他阴着脸把他扶起来,粗暴地把水杯递到他嘴边。
因为用力过猛,水杯边缘磕到了沈天遇的牙齿,发出了“咯”的一声响。
沈天遇往后退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闻潭不耐烦地催促:“张嘴。”
沈天遇说:“不要哭,小潭。”
闻潭皱眉:“谁哭了,你……”
忽然一道温热的东西划过脸颊,顺着下巴落了下去。
闻潭摸了摸脸,摸到一手湿润,这才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流了眼泪。
“我不痛的,别怕,”沈天遇捏捏他的手,“我很高兴,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人了。”
“我说过的,我会去到你在的世界。”
“这个世界上,你再也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第56章 卑微
清晨的时候李黎来送文件,闻潭咬着面包片刷手机,界面上跳出来一个大大的头版新闻——“天茂集团总裁沈天遇多日未露面,疑重病入院。”
消息人士称,因某些私人原因,沈天遇或将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隐居幕后,作为掌舵人打理公司事务。
网上立刻掀起了热烈的讨论。
沈天遇才刚过而立之年,突然就传出要退居幕后,太过年轻了。
闻潭吃完面包片,李黎正好从病房出来,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车到门口了,半个小时后师傅会过来搬东西。”
闻潭:“嗯。”
李黎:“一会儿我还要回公司开会,麻烦您照顾沈总了。”
闻潭看着他走出去,直到身影在树后面消失不见了,收回目光。
这是沈天遇住院的第三个月。
缝合线拆除后脸上留下了一道褐色的伤疤,医生说不需要继续在医院治疗,可以回家静养。
闻潭去洗手间洗手,回来时看到病房门没关严,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交谈声。
他从门缝望进去,看到医生背对着他,正在和沈天遇交谈。
“创口还算平整,按时做手术和涂药的话,完全可以做到不留疤,这点您放心。”
“如果我想留疤呢。”
“这……”
“后续手术取消吧。”
“您要不再想想……”
闻潭推门进去。
交谈声停了。
沈天遇向他伸出手:“刚才去哪里了。”
闻潭没有理会他的时候,对医生道:“后续手术我们会来做的,麻烦您了。”
医生看了沈天遇一眼。
沈天遇:“小潭……”
闻潭:“你还记得邱寒吗。”
这是个有些久远的名字。
沈天遇回忆了一会儿,隐约想起来:“嗯。”
邱寒,他曾经的助理,在某次企图勾引他失败后被辞退了。
闻潭:“邱寒离职前曾经告诉我,‘想留住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好好保养你这张脸,这是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我当时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他是在提醒我。”
“现在我把这话送给你——不想让我彻底厌恶你的话,好好珍惜你这张脸,这是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毕竟,在我眼中,你也就剩这点价值了。”
闻潭这话说得恶狠狠的,像是奚落,也像是大仇得报。
他转身离开病房。
沈天遇看着他的背影,微笑起来。
出院之后,两人回到了小区。
闻潭依旧是每天上班下班,过着自己平凡普通的日子。
除了对门住了一个提前退休的“老大爷”之外,一切都很平静。
李黎来得少了些,据说是因为沈天遇退居幕后,许多需要出面的事情就当让李黎代为转达。
阿姨近来身体不大好,又想老家的小孙女,沈天遇索性给她放了个长假,回老家含饴弄孙。
每天傍晚,闻潭拎着菜回家,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沈天遇总是能准时打开门。
他穿着休闲的黑色家居服,跟他打招呼:“下班啦。”
闻潭:“。”
沈天遇:“我煮了小吊梨甜汤,你要不要来一碗?”
闻潭:“不用。”
沈天遇向前一步:“很好喝的,我加了金丝银耳和话梅……”
闻潭把门关上了。
沈天遇摸摸鼻子,倒也不气馁。
十几分钟后,闻潭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他从猫眼看到是一个挺眼熟的小孩,好像是住在楼下的,于是开了门,蹲下身:“怎么啦?”
小男孩从背后拿出一个玻璃罐子:“对门的口罩叔叔让我送给你的!我们都喝了,可好喝啦,闻哥哥你也尝尝。”
因为怕吓到人,沈天遇现在出门一般都戴着口罩。
闻潭:“……”
闻潭:“你们都喝了?”
“嗯,口罩叔叔说他煮多了,所以给楼上楼下都送了,我妈妈也说很好喝呢。”
“对门叔叔说,我帮他跑腿的话就多送我一碗,嘿嘿。”
对着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闻潭没办法黑脸,只得接过来:“……谢谢。”
玻璃罐子拿回了家,放在桌上。
第二天早上出门上班,闻潭随手把玻璃罐子扔进了小区的大垃圾箱。
然而第二天晚上,小男孩再次敲开了他家的门。
这次是灯心草麦冬汤。
第三次是南瓜红枣汤。
第四次是西米木瓜炖牛奶。
第五次是蜂蜜芦荟茶。
第六次是核桃芝麻糊。
闻潭忍无可忍,在第七次收到银耳百合雪梨汤时敲开了对门的大门。
沈天遇来开了门。
闻潭把玻璃罐子怼到他面前:“你天天给我送汤,什么意思。”
沈天遇:“就是每天都煮多了,给大家分享一下……”
闻潭:“别装。”
沈天遇笑起来:“好吧,就是怕你不肯收,所以给大家都送了。”
“我也想做些别的,可乐鸡翅,红烧牛肉什么的……但是做了几次都翻车了,只能先送做起来比较简单的甜汤。”
“你不喜欢的话,我改天做点别的。”
闻潭:“我什么都不需要,别浪费食材了。”
“给你做的,不算浪费,”沈天遇道,“而且,我自己也在喝。”
闻潭皱眉看着他。
“你说的,让我好好保养自己这张脸,”沈天遇十分认真的样子,微微弯下腰,在他耳旁道,“……我现在每天都在好好喝补汤保养,努力提高自己的价值,你看到了吗?”
闻潭:“……”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这几天也把家里的烤箱带过来了,在学着做甜点,”沈天遇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再给我做任何东西吃,没关系,我来做。”
“以后这些事情,都可以交给我。”
周五晚上,闻潭接到闻溪晨的电话,说周六要来看他。
两人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联系着,基本都是闻溪晨主动联系,主动给他打钱。
闻溪晨这几年在欧洲做研究,时常东跑西跑,回国的次数很少。
闻潭不想给他增加负担,所以总体还是尽量减少联系,被问到时也说自己过得很好。
这次闻溪晨似乎是终于结束了一个大课题,准备长期待在国内了。
一回国就要来裕海市找他,说要看看他情况怎么样。
闻潭挺想念小叔叔的,高兴地答应下来。
心想着,明天小叔叔来了,正好把银行卡的钱一次性还给他。
挂了电话才猛然想起来,沈天遇住在对门,要是小叔叔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怕是要出事。
当初小叔叔得知他和沈天遇恋爱,就气得当场暴揍沈天遇。
这回要是发现两人有联系,还住在对门,怕是又要发飙。
闻潭思忖片刻,去敲了沈天遇的门。
沈天遇很快来开了门,手里拿着国产,脸上灰扑扑的:“怎么啦?咳咳……抱歉,我在做葱爆牛肉……”
闻潭没心思管他在做什么:“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沈天遇用袖口擦了一下额上的汗:“你说。”
闻潭:“小叔叔明天要来看我,我怕他看到你会生气,所以,你明天能不能待在家,不要出门。”
沈天遇擦汗的动作凝固了一瞬,随即胳膊放下来,肩膀微微塌着,道:“好,我知道了。”
闻潭有些心虚,隐约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过分,抬头看了看沈天遇。
沈天遇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放心。”
他的背微微躬着,有些卑微有些讨好的样子。
因为身高的差距,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面对他时躬下半边身体,这样能够与他平视。
闻潭避开他的目光:“那就好。”
次日上午十一点,闻潭在机场接到了风尘仆仆的闻溪晨。
几年没见,大约是工作繁忙的缘故,闻溪晨变得清瘦了,眉眼愈发清朗。
一见面,闻溪晨就扔下行李箱,紧紧抱住了他。
“小潭长高了,变漂亮了,”闻溪晨穿着一贯的格子衬衫,身上有大洋彼岸的海风的气息,“我都快认不出了。”
闻潭有些不好意思,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被小叔叔这样抱在怀里,有些别扭。
中午去预定的饭店包厢吃饭,闻潭点了满满一桌菜,都是小叔叔爱吃的。
闻溪晨埋怨:“就我们两个人,点这么多做什么。”
闻潭:“没事,吃不完我打包带回去,光盘行动嘛。”
叔侄俩几年未见,从工作到生活,从事业发展到未来展望,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闻溪晨也难得主动要了瓶酒,喝得满脸通红。
小叔叔很少喝酒,尤其是非应酬的场合,上一次还是在他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
喝到后来,两人都醉醺醺的。
闻溪晨也说了此次来见他最重要的一件事——邀请他参加自己的婚礼。
闻溪晨前几年本来就要结婚,但是女友是华裔富商家庭,家境优渥,父母对闻溪晨不大满意,觉得虽然能力还行,但是太过清贫了些,就这么一直拖到现在。
等到了今年,闻溪晨应聘上了M国顶级院校的正式教授,打破了该校历年来的教授年龄下限,在业内风头无两,女友父母终于松了口。
只是,要求婚前就签好财产分割协议,确保女儿不会吃亏。
闻溪晨得到丈母娘首肯,立刻回国来筹办婚礼,打算国内一场,国外一场。
闻溪晨说这件事的时候笑容满面,很开心的样子。
但闻潭能看出他笑容下隐藏的一点心酸,一点疲惫。
哪怕已经这样优秀,在面对原生家庭的巨大家境差距时,还是会被女方父母挑挑拣拣,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被视作不怀好意的凤凰男。
闻溪晨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到时候国内婚礼会在老家办,你可一定要来啊。”
闻潭:“我和家里三年多没联系了。”
闻溪晨结婚,闻墨礼是必然会出席的。
闻溪晨:“父母和孩子没有隔夜的仇……”
闻潭:“已经隔了一千多个夜晚了。”
闻溪晨:“你爸妈之前主要是接受不了你喜欢男人。反正你已经和沈天遇分手了,你就回去低头认个错,说你不喜欢男人了……”
听到沈天遇的名字,闻潭的眉毛轻微地动了一下。
闻溪晨注意到了,有些想问下去,又忍住了。
闻潭夹了一筷子生蚝,闷头吃着:“他们不喜欢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同性恋这件事只是导火索,并不是解决了这件事就万事大吉了。”
闻溪晨:“你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
闻潭把生蚝咽下去,笑了笑:“谁知道呢,我爸一直更喜欢你,相较于我,他应该更希望你是他的儿子。”
闻溪晨叹气:“胡说八道。”
他再怎么操心,终归是个外人,说不上什么话。
吃完饭,闻溪晨说想看看他现在的家。
两人都喝得有些多,打了出租车,摇摇晃晃地坐车回去。
闻潭晕晕乎乎的,感觉很舒服:“好像小时候你带我去超市玩,我们一起坐摇摇车,好怀念。”
超市的摇摇车要投币,一块钱一次。
摇摇车是小绵羊的形状,边缘掉漆,但对小闻潭还是很有吸引力。
闻潭知道爸妈不会带他坐,于是每次和闻溪晨出去时都会撒娇耍赖要坐。
闻溪晨爸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也没什么零花钱,不过他因为成绩优异,经常会有奖学金之类的,时常还会收到女生送的情书和小零食。
闻潭就经常蹭着小叔叔的光,有好吃的零食吃,还有好玩的摇摇车坐。
每周一次去超市坐摇摇车,就成了小闻潭一周里最幸福的事。
闻溪晨刮他鼻子:“这么大了还想坐摇摇车,羞不羞。”
闻潭坐在小叔叔身边,嗅到他身上干净的须后水的味道,心里安安定定的,仿佛真的回到了小时候。
回家的时候闻潭有些紧张,担心沈天遇突然开门出来,或者在路上偶遇之类的。
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闻溪晨跟着他回家,参观了他的小小居所,评价道:“环境还可以,就是地方太小了。”
闻潭:“裕海市的房价就这样,我反正一个人住,完全够啦。”
闻潭是什么情况下都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的那种人。
地方虽小,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台上种着青葱茁壮的吊兰,也有水培的小葱和大蒜,有时做菜就直接拔一把扔进锅里,从阳台到端上桌不超过半个小时。
闻溪晨:“我给你打的钱呢,应该够你住好一点的房子啊。”
闻潭从抽屉里取出银行卡,递给他:“我用不上,所以一分没有动。”
闻溪晨拧起眉头:“你……”
“我真的不需要,”闻潭笑道,“你马上要结婚了,比我更需要钱。我一个人住在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工资足够我过得舒舒服服啦。”
闻溪晨难以想象,闻潭之前在R国,卡里一分钱都不动是怎么过下来的。
他这小侄子,看起来绵软温吞,其实性格最是倔强执拗。
闻溪晨揉揉他的脑袋:“小倔驴。”
傍晚,闻溪晨要走了。
他这次回来要忙的事很多,要筹备婚礼,工作上也有事情要交接,下一步马不停蹄就要回春安县了。
闻潭送他出去,到小区楼下的时候,一堆小孩儿在踢足球。
闻潭没防备,小腿被飞来的足球砸中,条件反射“啊”了一声。
小孩子跑过来捡球,怕他责骂,抱着球一溜烟跑了。
闻溪晨:“没事吧。”
闻潭摇摇头。现在小孩儿营养好,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球砸得他还挺疼。
闻潭送闻溪晨出小区,绕过拐弯的树丛,前面就是街边。
等车的时候,闻溪晨拉住闻潭的手。
“上午吃饭的时候我就一直想问你,本来想着要不不问了,但是还是忍不住……”闻溪晨轻声地问他,“你跟沈天遇,没再见面吧?”
上午他提到沈天遇的名字的时候,闻潭的反应很轻微,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闻潭笑笑:“担心我和他旧情复燃?”
闻溪晨仔细地看他的表情:“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曾经和沈天遇当过同学,他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不管是学习工作还是生活。”
“你还太小,我怕你会不自觉走入年长者的陷阱。”
“你应该有各种可能的未来,而不是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面对这么多的困难。”
闻溪晨眼睛里的忧虑是实打实的。
闻潭的心脏也变得软软热热的。
虽然他从小就不受父母宠爱,没有很多朋友,方方面面都很普通……
但是,他还有小叔叔,真是太好了。
闻潭坚定道:“我不会再和沈天遇在一起的,你放心。”
闻溪晨:“我怕他又找到你。”
沈天遇现在的社会地位摆在那里,想找到一个人是轻轻松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