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疍:“我刚才就说了你找过来的事,没明着说是你。他旁边的小明星一直说他对你特别好。”
他笑着摇头:“恐怕他身边那个小明星也不知道他连夜把你丢下,跑来山里拍综艺,后面还不打算回来的事情。”
裴曜沉默。
他盯着面前的四盆小盆栽低声道:“他不懂那些东西。”
“不怪他。”
宋疍:“哥,拖家带口千里追妻,最后见到人来一句不怪他。”
他两只手都竖起了拇指,认真道:“你太是这个了。”
别说方圆十里,就是方圆几百里,也找不出比他表弟更能挖野菜的。
——————
晚上十一半。
落着细雨的阳安村静悄悄,只有田野间几声稀稀疏疏的虫鸣。
参加节目的嘉宾舟车劳顿,此时在节目组安排的农舍里休息,准备明天的拍摄。
农舍门外的黄胜跺了跺脚,将脚下的泥蹭去,大大咧咧进了房间,变回原形,在摇椅上舒舒服服的晃着尾巴。他跟幽采被安排在一同间农舍,因此能很放心的变回原形。
幽采坐在床上,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准备偷溜出门。
摇椅上的黄鼠狼睁开眼,奇怪道:“这么晚了,你准备去哪?”
幽采含糊地找了个借口:“我去看看苏哥,苏哥刚才有事叫我。”
黄鼠狼放心,晃着尾巴嘀咕道:“我还以为你要出去给裴曜打电话。”
“我们已经到山里了,这时候不能前功尽弃,裴曜要是知道你过几天要走,说不定还会傻愣愣地开着车追过来,到时候可就不好跟他交代了……”
黄鼠狼越想越不放心,又忧心忡忡地叮嘱道:“你去找苏安的时候可别偷偷给裴曜打电话啊,如今听不到声音见不着面还好,要是再见着了,恐怕他更放不下了。”
幽采镇定地点了点头,推门出去,立马偷溜宋疍农舍的方向。
他一边偷溜一边很沉稳地想自己只是去看孩子的,养了那么久的小盆栽哭得一天,他身为半个爹,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一路偷溜到宋疍农舍附近,幽采竖起耳朵,果不其然能隐隐约约听到小盆栽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一路猫着腰,偷偷溜到了声音来源的那家农舍。
屋子的窗户透着光,幽采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身后,确定没什么人后,踮起脚,敲了敲窗户,小声地叫了叫裴曜的名字。
片刻后,窗户拉开了一个口,透出幽幽的一声:“谁啊?”
幽采咚咚敲了敲窗:“我呀——”
他趴在窗户上,又敲了敲窗,凑近道:“是我呀——”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才传来幽幽的嗓音:“原来有人还记得我们孤儿寡母啊。”
四个小盆栽顺势开始哭,哭得伤心不已,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说幽采不要他们了,要去找新的盆栽了,到时候有了新盆栽就会忘记了它们几个小盆栽。
趴在窗户上的幽采巴巴道:“没有的,没有的啊,谁说的?”
十分钟后。
农舍里,幽采挨个哄着哭闹不止的四个小盆栽,哄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堪堪地哄好,说自己没有要丢下它们,只是暂时出去一段时间。
四个小盆栽抽抽噎噎地停止了哭泣,幽采松了一口气道:“对了嘛,不哭才对了嘛。”
坐在另一张椅子的金发青年,抱着手,冷不丁地丢出了一句:“——明年春天你们就要有新的哥哥弟弟喽。”
四个小盆栽闻言一愣,顿时又开始嚎啕大哭。
幽采:“……”
他扭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裴曜,裴曜偏头,抱着手不说话,薄唇抿得紧紧的
幽采懂了。
其实大的也有点想哭。
也得哄。
幽采怀里抱着四盆小盆栽,将椅子拉近了一些,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裴曜目光仍然落在远处:“它们闹着要过来找你。”
幽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盆栽,迟疑道:“你又听不到他们说话。”
裴曜神情倔强:“父子连心,我做梦梦到的。”
“它们托梦给我,总问我你怎么不要它们了,怎么走的时候也不愿跟它们说一声,怎么一个人跑去找那朵油菜花精。”
幽采用膝盖碰着身旁人的膝盖,听着裴曜继续低声道:“今天你走的早上,它们其实一直都醒着,根本没睡。”
幽采低头望着怀里的小盆栽。
小盆栽老实道:“哥,其实早上我们是睡着的,没睡的不是我们。”
它们几个一醒来就在车上,跟着裴曜追他们的另一个半爹去了。
裴曜喃喃道:“你走的时候,连告别都没跟它们说一声。”
今早清晨,他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幽采,听着起床的动静,总以为幽采至少会摇醒他,跟他道一声别,再去追逐另一朵油菜花精。
可到了最后,直到听到客厅传来一声轻轻的关门声,他都没得到那声道别。
哪怕只是一个落在面颊的道别吻,他到最后也没得到。
裴曜眼眶有些红,终于忍不住,偏头将额头抵在幽采肩膀道:“为什么走的时候连说都不说一声?”
幽采低头,有些笨拙地摸了摸金发的脑袋。
他没什么章法,就像摸其他叶子一样摸着裴曜的脑袋。
很久后,伏在在他肩头的裴曜抬起头,抓着他的手,随后又将脸庞埋在幽采颈脖处,安静了一会又低声说幽采不是一个油菜花精。
幽采愣了愣,有些小声问:“我不是油菜花精吗?”
裴曜埋在他颈脖里,喃喃道:“你不是什么油菜花精。”
“你是个木头。”
“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木头。”
木头小小声地跟他说:“我不是木头。”
他抱着四个小盆栽,身上还挂着一个很大只的金发树袋熊,一动不动紧紧搂着他。
小木头巴巴地又重复一遍:“我真的不是什么木头。”
他说话小小声,抱起来也软绵绵,确实不像木头。
但是又跟木头一样迟钝又呆呆的——到了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被叫做木头,以为是裴曜认错了精怪。
半个小时后。
幽采带着一盆小盆栽偷偷摸摸回到黄胜住的农舍,蹑手蹑脚地推开会咯吱响的木门。
为什么只拿一盆?
因为裴曜只给他带一盆小盆栽回去,说要是四盆都给幽采带回去,指不定第二天幽采拖家带口拎着小盆栽连夜跑了。
小盆栽是老三,是几盆小盆栽里最老实巴交的,被幽采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时,很踌躇地迟疑道:“哥,你跟裴曜哥很见不得光吗?”
“为什么屋子里没人,你还要偷偷摸摸回来?”
幽采:“……”
他扭头看了一眼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黄鼠狼,朝小盆栽比了个手势,示意屋子里还有个别人。
小盆栽懂了。
他三个哥还在另外一个半爹手上,一天给一盆,幽采还要连着去三天。
再硬的心,连听它们几个小盆栽哭三天,恐怕都会软下来。
小盆栽放心了,安然地闭上眼睛——谁说他们两个爹关系会破裂的?
都是家里那盆向日葵在胡说八道了,他另外一个半爹有手段得很。
幽采看了一眼木桌上的小盆栽,又看了一眼正在呼呼大睡的黄鼠狼,起身,去到躺椅前蹲下,对着摇椅上的黄鼠狼试探地叫了一声:“狂哥?”
摇椅上的黄鼠狼依旧在呼呼大睡,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呼噜。
幽采伸手,十分谨慎地戳了两下黄鼠狼毛茸茸的尾巴,又试探地小声道:“狂哥?”
黄鼠狼砸吧砸吧嘴,伸着爪子挠了挠屁股,嘴里呼噜呼噜地发出了声嘀咕,翻了身,继续呼呼大睡。
幽采放下心来,爬上床,捧着小盆栽,同它问一些事情。
他问:“裴曜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盆栽老实道:“不知道,我们一醒来就已经在车上了。”
“不过哥,我半夜的时候看到裴曜哥把行李箱从卧室里拿出来,给你叠衣服。”
幽采说这个他知道。
小盆栽又想了想小声道:“哥,他前几天经常抽烟,就在阳台那块地方,给好多人打电话,问你是不是过后要请假,要辞职。”
幽采一怔。
小盆栽:“哥,你们是吵架了吗?”
“哥,你们以后会分开吗?”
它很小声地说:“哥,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裴曜哥经常拿着你送给他的领带发呆,半夜的时候还会偷偷掉眼泪。”
它声音很难过:“哥,我不想你跟裴曜哥吵架,也不想你跟裴曜哥分开。”
“我想你们好好的,像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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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综艺的第二天,幽采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黄胜只当他还有些不习惯,还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再多多坚持几天,等过了一阵子就习惯了见不到裴曜。
当初他吃不到那家白切鸡,前几天也难受得紧,但最后过一阵子就习惯了。
幽采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苏安在休息期间同宋疍搭了几句话,看上去聊不得不错,幽采在一旁,看着宋疍笑吟吟的模样,递给他一瓶水,踌躇地问了一句:“宋哥,你助理呢?”
“怎么没看到那个叫小裴的助理?”
笑吟吟的宋疍接过他递过去的水,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什么小裴?我没有叫小裴的助理啊。”
幽采一愣。
宋疍一副老狐狸的样子,眨了眨眼道:“我只有叫小王的助理。”
幽采比划道:“小裴啊,就是那天你说带了四个孩子的小裴。”
宋疍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笑吟吟道:“哦,你说那个啊,他叫小王,不叫什么小裴。”
“他说这里有人见不得他叫小裴,所以让我们叫他小王。”
幽采下意识扭头,望向不远处揣着手安详的黄胜。他有点心虚地低头,含糊道:“啊,是吗?”
不过就是昨晚跟裴曜说了一嘴,说黄胜要带他去西南找鲤鱼精,不太想他们见面。第二天裴曜连姓都改了。
从小裴到小王。
好了,听上去更加像偷情了。
但效果非凡。
晚上,当整个节目组歇下时,宋疍那边就会派人来敲响黄胜农舍的门,探头说他们那边的小王要找幽采。
黄胜以为幽采在节目组交了新朋友,笑眯眯地同幽采说:“玩去吧,别太晚回来就行。”
幽采每晚都会在小王房间待到很晚。
两天后的黄胜觉得有点不对劲——幽采每晚回来都高兴得跟牛一样,变出原形后到处在床上乱滚犁地一样,这模样跟当初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黄胜悄悄地跟宋疍那边的人打听了一下这个小王是什么来历。
宋疍那边的助理很高深莫测地同他说:“哦,你说小王啊,他目前离异带两娃,天天追着他对象跑。”
听宋疍哥说最近送出去了两娃,目前可不就是离异带两娃嘛。
黄胜一听,放下心来,还顺带唏嘘地感叹了一句:“你们这小王命还挺命运多舛啊。”
当晚,命运多舛的小王就在房间,一边给幽采擦头发,一边问幽采下次出去带不带他。
舒舒服服眯着眼的幽采一下就睁开了眼,有点心虚地爬了起来,含糊道:“啊,下次,下次应该带的吧。”
他头发蓬松,圆圆的脑袋翘起来几根毛,很像舒服后就提起裤子的渣男,有些慌张又装模作样道:“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不然狂哥要起疑心了。”
裴曜心想起疑心就起疑心。
他巴不得黄胜现在就冲进房间抓个现行,最好把这桩事板上钉钉做实。
可裴曜也知道黄胜对刚化成人形的幽采来说相当于长者。黄胜教幽采生存之道,又将他领进人类社会,他说的话很有几分重量。
他不愿让幽采夹在中间为难。
但黄鼠狼一向以狡诈出名,没过两三天,就又觉察出了点不对劲。
他同幽采在同一个屋子里,对幽采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就问出了点东西。
幽采一向不怎么会说谎,三言两语就被黄胜套出了话,含含糊糊地同他说小王很好,小王的两个孩子也很好,他们每天都会聊聊天。
黄胜痛心疾首,心想好不容易躲到山旮旯,结果走了个裴曜,来了个小王。
没完没了。
黄胜白天观察了一会,果不其然发现幽采时不时就偷溜到宋疍那边,东张西望一会后,将兜里的东西全掏出来,塞到穿着黑色冲锋衣带着口罩帽子的青年口袋里,青年将帽子压得很深,几乎看不到眼睛。
旁边的助理偶尔也会叫那青年小王。
有时青年低头摆弄着自己帽子,露出了一截黄色发尾。
还他妈是个黄毛小伙。
看着幽采一天三回兴冲冲地将兜里的东西塞给那黄毛青年,黄胜就生气起来。
裴曜也就算了,毕竟是误打误撞展开的一段孽缘。
怎么连这个离异带两娃的黄毛都来掺和一脚?
傍晚,黄胜挑了一个人少的时候,叫住了低头收拾着东西的黄毛,皮笑肉不笑道:“小王啊——”
黄毛身形一顿,没抬头。
黄胜在心底哼了一声,面上依旧是笑呵呵道:“小王啊,幽采是我侄子,最近你们关系看上去很不错啊,宋哥那边的人天天晚上都说你找他。”
黄毛仍旧在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没说话。
黄胜狐假虎威地道:“小王,我跟你说个事,其实幽采他是有对象的。”
“你知道圈子里的裴曜老师吗?昂,他就是跟裴老师谈恋爱的。”
“周围的人可能都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叔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说这件事,毕竟我家侄子跟裴老师感情还是很好的,裴老师也把我刚做他半个叔。”
“小王啊,叔知道你生活过得不容易,离异带两年娃。但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种事,小王你也是懂的吧?我家侄子多的是人想挖墙脚,前阵子那什么J什么的摄影师,不也是想要挖墙角,但是压根就没成功。”
“我侄子跟裴老师小两口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怎么拆都拆不开。哈哈,叔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怕小王你不懂这些事,来跟小王你说一声。毕竟出发前裴老师还特地叮嘱我多看着点幽采,他玩性大,平时容易贪玩。”
“你说裴老师平时都叫我一声叔,我可不得帮他看着点幽采嘛……”
黄胜揣着手,希望能将面前的黄毛劝退。
黄毛听着他的话,动作停了下来,好一会才抬起头,伸手摘下帽子和口罩,望着黄胜慢吞吞:“叔,我怎么不记得出发前我叮嘱过你多看着点幽采?”
黄胜:“???”
他愣然地看着眼前一张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脸。
一头金发的裴曜继续慢吞吞道:“叔,原来我还跟幽采在谈恋爱啊。”
他真诚道:“我还以为我们分手了呢。”
黄胜:“……”
半个小时后。
黄胜如坐针毡,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使劲地咳了几声,不太敢看对面的裴曜。
裴曜很诚心诚意地给他倒了杯茶,又很诚心诚意道:“没想到我跟幽采在叔眼里感情那么好。”
“怎么拆都拆不开呢。”
叮嘱幽采连夜收拾包袱准备一走了之的黄胜又使劲咳了咳,捧着一杯热茶,装作听不到。
裴曜低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叔,你给我句实话,你打算是带幽采去找鲤鱼精,还是打算带幽采一走了之?”
他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梗,轻声道:“你知道的,幽采不怎么会说谎。”
“前几天我问他这件事,他连答都不敢答,着急忙慌地就跑了,连鞋都是跑到了半路才记起来自己没穿。”
裴曜笑了笑,看着茶杯里的人影慢慢道:“说两句谎话,耳朵都能红半截。”
黄胜心想可不是,要不然他也不会套话套得那么快。他捧着热茶,叹了一口气:“行,叔跟你说句实话,我本来就是打算带他去找鲤鱼精,找着找着指不定就忘记你了。”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人类青年,还是没忍住道:“你跟幽采不一样。”
“幽采是精怪,他这辈子的岁月漫长得没有尽头,可你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百年多年的寿命。”
“到时候你走了,你让幽采怎么办?你也说了,他连谎话都不会说,又是赤子心性,到时候岂不是要记你一辈子?”
裴曜愣了愣。
黄胜:“叔也不愿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讨厌嫌,没半点好处,但要是现在不说,等到百年后,再说也就来不及了。”
他长长叹息道:“趁着你们现在没谈多久,迟早断开也是好事。你在人间不缺钱花,漂亮好看的人更是一抓一大把,等三五年过去,你们谈了新的对象,指不定连彼此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裴曜抿了抿唇,低声道:“叔,我不谈。”
他抬头,直直地盯着黄胜轻声道:“一百年又怎么样,他同别的精怪谈或许能谈很久,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是别的精怪不一定能爱他那么久。”
“但是我能,我跟您发誓,我活多久,我就爱他多久。我是没有别的精怪活得那么长,但是我保证会比所有人所有精怪都更爱他。”
他的爱或许不能持续很长,或许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泯灭,但是会很宽阔,比世间任何人任何精怪都要宽阔。
“再说了……”
裴曜忽然咳了一声,小声道:“这世间上都有精怪,那有鬼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他像是思考了很久,逻辑很无懈可击地自言自语道:“等我死后,我就变成鬼,我不去投胎,我就缠着他。”
“大不了我托我哥的孩子多给我烧点纸,随便吃吃不饿死就得了。”
“到时候等幽采死了,我就跟他一起去投胎,再拿香火蜡烛贿赂给阴差,让他给我们安排下辈子也在一起。”
“最好同一天出生,然后住对门,再定个娃娃亲,叔,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的话我改改。”
“但是做鬼都要缠着他这个是改不了的,叔你要是觉得这点不行,想让我改的话,我恐怕改不了。”
半个小时后。
黄胜坐在椅子上抽烟,语气沧桑道:“我活了几百年,也没见过阴差和鬼魂。你想得倒是挺好,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人死了真能成鬼,你能保证成了鬼后一定不会被阴差勾走?”
“到时候你成了鬼被阴差勾走转世投胎了怎么办?让幽采守着你几百年等你转世投胎?”
“到底是谁告诉你死后一定能鬼的?”
裴曜:“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想的。”
黄胜:“……”
他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虚弱地吐出三个字:“有病啊——”
这种大事是自己想就能想出来的吗?
难怪跟幽采谈了三个月才发现不对劲。
黄胜深吸一口气,将烟头摁在地上摁灭,语重心长道:“听叔的,这几天你也不要再找幽采见面了。”
“这桩事过个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裴曜将桌上的两盆小盆栽揣在自己怀里,真诚道:“叔,我不找幽采。”
“是他放不下孩子,天天要来看孩子,我拦不住,真拦不住。”
“我也不想跟幽采见面,但是叔你知道的,为了孩子,我们还是得维持一下表面关系的。”
“哦对了,这四个孩子还是当初叔你买给我们的呢。”
黄胜:“……”
他扭头就走,没走两步还能听到裴曜同他说下次有空再来唠唠,下次他再想一个跟幽采在一起的好办法,甚至还让黄胜也帮他一起想想办法。
要不然四个孩子有爹没娘的,怪可怜。
黄胜脑子一抽一抽的发疼,回到了农舍。看着桌子上多出来的两盆小盆栽,没忍住,化成为黄鼠狼气得挠了好几下竹制摇椅。
黄鼠狼一边蹦跶一边狂挠仰天长啸道:“诡计多端啊!”
怪不得幽采每天回来都高兴得跟牛犁地一样在床上到处乱滚。
天天晚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怎么能不高兴。
黄胜痛心疾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千防万防终究是没防住当初自己买的四个崽。
还染了个黄毛。
这不是更讨幽采喜欢了吗?
—————
“我们要是被狂哥发现了怎么办?”
晚上九点,农舍里,趴在床上兴致勃勃逗着小盆栽玩的幽采立马抬头,不假思索道:“他不会发现的。你现在叫小王,他怎么可能会发现?”
裴曜帮他擦干头发,又慢吞吞道:“那以后回去呢?”
幽采又要爬下床穿鞋,被裴曜勾住了领子,随后一拉一环,轻轻松松就把人抱在了怀里,裴曜低头问他:“回去后你要走,带不带我走?”
幽采有点心虚,扭头东张西望,含糊道:“带、带的吧……到时候再看看。”
裴曜:“人很容易死的,幽采,我不在你身边,万一哪天死了怎么办?”
幽采立马扭头,伸手紧紧地捂住裴曜的嘴:“胡说八道,什么死不死的,不能乱说。”
裴曜低头,抬手握住捂着他嘴的手,偏头亲了一下他的掌心道:“我没胡说,每天都要死好多好多人。”
“有出车祸死的,触电死的,火灾中死的,幽采,你不让我跟你走,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怎么办?”
他眨都不眨,面不改色道:“我跟你在一块高兴,医生说人高兴才能活得久,幽采,你让我跟着你,这样我就不容易死了。”
幽采嘀咕了几句,依稀能够听出胡说八道这些字眼。
裴曜依旧耍赖得厉害,低头用鼻尖去蹭幽采的鼻尖,低声含糊道:“带不带我去?”
“带不带?不带的话你至少先亲我一下,我们好多天都没有亲一下了。”
“亲一下好不好?抬点头,对,不要抿着唇,张点唇——”
交缠的吮吸声伴随着窗外沉闷的雨声一块此起彼伏,幽采被亲得很舒服,哪怕是在冬天,也都暖洋洋的,被含着唇瓣轻轻地舔舐,温吞得没什么攻击性。
他晕乎乎地睁开眼,看到裴曜低头,望着他笑。
幽采不懂对方为什么笑,脑袋有些热热的,问裴曜为什么笑。
裴曜不说话,只是低头又亲了他一下。
半个小时后。
准备回去的幽采怀里抱着一盆小盆栽,裴曜替他弄着卫衣的两根绳子,又替他将黑色面包服的帽子戴上,在他下巴系了一个结,低声叮嘱他回去小心点。
“看着点路,回去不要故意去踩水坑,要不要雨伞?”
幽采说不用,催他赶紧回去休息,自己能看清晚上的路。
裴曜将他送到农舍院子门口,看着幽采同一尾顺畅的鱼,嗖地一下就消失在夜色里。
裴曜呵出一口白气,转身碰见了一旁出来抽烟透气的宋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