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采半个头都要伸到窗外,闻言默默地扭头望着小声他:“不是你冷吗?”
虽然不懂为什么人类冬天那么怕冷,要将车内的温度调那么高,但幽采还是选择尊重并理解。
裴曜愣然:“我不冷啊,我在开车的时候一直听到你说冷。”
幽采同样愣然:“我没说冷啊。”
两人面面相觑,一同望向了车后座,以为车后座多了些什么东西。
但车后座除了一些装着衣物的纸箱子,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裴曜声音发紧:“可能是我开车的时候听错了吧。”
幽采做了个手势,示意裴曜不要说话,扭头将车窗彻底摇下来,让车窗外的声音传了进来。
两人同时听到了绿化道两旁枝桠上落满薄雪的树木在唉声叹气地叫着:“好冷啊——”
“怎么那么冷啊——”
裴曜彻底地傻眼了。
半晌后,幽采好奇道:“你是不是也听到了那些树说话?”
裴曜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好像能听到,它一直在说冷,我以为是你觉得冷……”
幽采沉思了片刻:“那没错了,你刚才听到的声音应该是那些树说的话。”
裴曜愣愣道:“所以其实我不是人,也是油菜花精?”
幽采立马不假思索地摇头:“不可能。”
前两天裴曜做的时候都快慡死了,快感到达了极致,却没有开花,所以绝对不可能同他一样是个油菜花精。
幽采沉思后道:“你是人类没错,你现在能听到它们说话,也许跟我们前两天做的那些事情有关。”
“可能是我身上的灵力通过某些途径传送给你。”
裴曜:“???”
他大脑麻了一下——没帮上幽采就算了,怎么还从幽采身上偷灵力啊。
将一堆锅碗瓢盆搬回家里,裴曜还是不能释怀,站在厨房,抑郁地洗着两个沾着灰的脸盆。
幽采站在他身后,给他递洗涤剂,安慰他没有关系,只是一点点灵力而已。
他伸出两根手指,掐出很小很小一段距离,安慰道:“真的没事,就只用了我一点点的灵力。”
“我之前不也是让你听到植物说话吗?这会也是一样的,还没有我在望丹峰救那些花花草草用到的灵力多。”
裴曜洗完两个塑料脸盆,开始洗堆在一旁的锅碗瓢盆,继续抑郁道:“不一样。望丹峰那回是不得不救,我现在算是什么回事?跟个祸水一样。”
帮不上忙就算了,反而还倒偷灵力。
幽采伸手进滑溜溜满是泡沫的洗水槽里道:“一样的,而且我不觉得是坏事。”
他偏头,有点开心念叨道:“你看,你能从我身上获得灵力,等到好多好多年后,你可能就不会死了。”
“能跟我一起活好久好久,不会跟其他人类一样,烧成灰装进小瓷瓶。”
裴曜一怔。
半晌后,他才低头,用额头抵住幽采的额头,鼻子发酸地哑声道:“笨。”
幽采眨了眨眼,像是不懂面前人怎么突然说他笨。
裴曜哑声道:“把灵力给我,那你渡雷劫的时候怎么办?”
“万一我以后变坏了怎么办?”
幽采长而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轻巧地扇动了两下,眉眼弯弯地问他:“你不会。”
他戳了戳裴曜的心脏,竖起的耳朵动了动,认真道:“你的心脏每天靠近我的时候都跳得好快。”
“它每天都在告诉我你喜欢我。”
表情可以骗人,话语可以骗人,但心脏不会。
洗干净的锅碗瓢盆被放在花了上百万定制的橱柜里,铮亮铮亮地同几万块钱的厨具共处一室。
裴曜把客厅的布局整改了一些,将环形沙发和地毯移到了一大扇落地玻璃前,方便幽采白天在沙发上面对落地窗,一边晒太阳一边修炼。
幽采这阵子忙于修炼,对一些人类朋友宣称要去进修,进修科目为土地资源管理。
苏安很欣慰,叮嘱他好好地提升自己,等他有时间了就去看看他进修的成果。
幽采修炼得很勤恳,听鲤鱼精的话将体内多出来的那股修为给炼化,到时候增长了修为好抵御天雷。
他修炼的时候一向是展露出十几根藤蔓,盘腿坐在沙发上,浑身冒着金光,在偌大的客厅放心地修炼。
直到那天上午,邓欣女士站在电子门前,熟练地输入密码,推开电子门,就被客厅里的金光闪到了眼睛。
她错愕地挽着小挎包,看着坐在沙发上浑身冒着金光,十几个藤蔓飘在半空中的黑发青年。
幽采听到动静,以为是裴曜回来,兴冲冲地睁开眼睛说自己刚才炼化得不错,结果一睁开眼,就同玄关前的邓欣女士四目相对。
幽采:“……”
他僵硬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十几根张牙舞爪的藤蔓也同主人一样停滞在半空中。
片刻后,邓欣女士迟疑道:“宝宝,你是在玩cosplay吗?”
完全听不懂。
他僵硬坐在沙发上,看着玄关处的邓欣女士惊疑不定,从喉咙挤出了一个字:“昂。”
邓欣女士长舒一口气:“我说呢,刚进门看到金光闪闪的,还以为是什么东西。”
她拎着小挎包,换了双拖鞋来到沙发前:“宝宝扮演的是那部动漫的角色啊?”
十几根盘桓在半空中的藤蔓也僵硬着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
幽采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动漫角色。
他哪看过什么动漫,顶多只听过鲤鱼精说过小鲤鱼历险记。
吭哧了半天,盘着腿的幽采憋出了一句:“山神。”
他僵硬地挤出一句道:“我扮演的是山神。”
天道在上,宽恕他的胡言乱语。
邓欣女士讶异地站在他面前,同他对视,纤纤玉指掩住薄唇,眼睛稍稍睁大。
幽采紧张得脑门都要冒出汗来,同邓欣女士僵硬对视。片刻后,他听到邓欣女士双手捧着脸,兴高采烈:“是动漫里的山神还是小说里的山神?绿油油的跟块小蛋糕一样……”
“阿姨能摸摸吗?哟,这道具的叶子也忒逼真了,连虫子咬的洞都做了出来。”
幽采呆滞下来。
邓欣女士掏出手机,美滋滋地让他摆出一个动漫里山神的招牌动作。
幽采拼命思索,最后顶着十几根藤蔓对着手机镜头僵硬地摆出了一个剪刀手。
邓欣女士:“?”
她探出脑袋,疑惑地说很少在动漫里见到这个动作,倒是在大大小小的景点里能见到这个动作。
幽采比着剪刀手,吭哧吭哧地憋出了一句自己在扮演小说里的山神。
邓欣女士问他什么小说,要是喜欢的话就买来改编成动漫。
幽采:“……”
他僵硬地比着剪刀手,脑海里闪过无数在微信朋友圈看过的小说广告,拼命搜索了两分钟。
最后声若蚊蝇道:“什么小说?好像是重生之我在S市当山神。”
邓欣女士:“?”
她愣了一瞬,像是没想到幽采喜欢看这种小说,迟疑道:“是说主角重生后在S市当山神的故事吗?”
幽采磕磕巴巴道:“对。”
邓欣女士不太懂小年轻的喜好,但依旧愿意尊重。她美滋滋道:“这道具做得真不错,一晃眼看上去跟真的一样,阿姨能摸摸吗?”
幽采咽了咽口水:“可以。”
十分钟后。
邓欣女士一边摸着藤蔓一边感慨:“真逼真啊,哟,还有两根刚抽芽的藤蔓都给做了出来,还挺可爱的……”
幽采有点害羞,小声地问:“您不觉得乱七八糟的有些可怕吗?”
邓欣女士嗨了一声,心想她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就连只有一只眼睛一只耳朵的cos都见过。她美滋滋道:“阿姨什么没见过。”
说罢,邓欣女士还笑眯眯地捧着幽采的脸亲了两口,望着他圆滚滚的眼睛和脑袋,兴高采烈道:“一点都不可怕,可爱死了。”
幽采愣了愣,片刻后,脸颊有点发红,但是又很高兴。
邓欣女士在沙发坐下,狂揉了一下他的脸嗔道:“小曜也真是的,之前跟我说你在望丹峰那会淋了雨生病需要修养,如今病好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阿姨之前跟他说了好几次想要来看你,他一直说不方便,把你藏得严严实实的,阿姨想跟你吃顿饭都不行。”
如今还得找个时间突击杀过来才能找到人。
邓欣女士叨叨完,又去摸幽采的脑袋和手脚,带着点担忧地问幽采在之前在望丹峰有没有事,轻声细语的一大串念叨让幽采脑袋有些发晕。
幽采摇头同邓欣女士说没事,从前生的病已经好了。
话音刚落,邓欣女士就让他把穿戴在后背的大道具给脱下来,待在家里背着那么大那么沉的道具怪累的。
幽采:“……”
他大脑重新陷入一片空白,神情停滞。
邓欣女士以为他自己一个人不方便把背着的十几根藤蔓道具脱下来,自告奋勇要帮他身后穿戴的大道具给脱下来。
她边说边做,伸手到幽采身后一摸,却摸不到穿戴道具的卡扣,摸摸索索沿着藤蔓一摸,摸到了幽采肩胛骨与藤蔓的连接处。
邓欣女士:“?”
她感觉有点不对劲,探头望去,看到了幽采身后长出的十几根藤蔓。
邓欣女士:“???”
她神情呆滞,随后扭头,同僵硬在原地的幽采四目相对。
幽采:“……”
————
工作室的裴曜在下午三点接到幽采发来的微信消息。
微信消息很简短,只有两个字:速回。
裴曜摘下头戴式耳机,有些诧异,片刻后又发了几条消息给幽采,问发生了什么事,幽采都没有回复。
他的心咯噔了两下,生怕出现什么事,匆匆忙忙地就拎着车钥匙往回赶,一路上都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幽采给他发这样的消息。
十多分钟后。
急匆匆赶回家的裴曜推开门,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邓欣女士和幽采,气氛有些拘谨。
裴曜见到邓欣女士,松了一口气,一边讲车钥匙放在玄关,一边换了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缓了一阵子后才抬头问道:“怎么了?”
幽采双手放在膝盖上,老实得像个上课被点名的学生,含糊道:“那什么,阿姨知道了……”
裴曜一愣:“知道什么?”
十分钟后。
沙发上坐着三个人,裴曜同样双手放在膝盖上,局促老实坐着,客厅的气氛变得更加拘谨。
邓欣女士虚弱道:“油菜花精?”
裴曜点了点头,小声道:“对,妈妈,是不是很罕见?一千年都不一定有一个油菜花精的。”
邓欣女士:“……”
裴曜刚才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遍,看着老实坐在沙发上的黑发青年,邓欣女士恍惚中又带着点离谱的顿悟。
要不然她怎么会在看到幽采的第一眼就觉得喜欢得紧,甚至生出了想要狂啃一顿的冲动。
属兔子的邓欣女士安详地闭上双眼,接受了自己花粉过敏的小儿子在同一朵油菜花精谈恋爱的事实。
但还没完。
裴曜又告诉她,幽采以后不仅是油菜花精,很有可能会成为山神。
刚接收完自己孩子在跟精怪谈恋爱的邓欣女士大脑再次空白,僵硬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黑发青年,又僵硬地看了一眼一旁的自家孩子。
从精怪到神仙,邓欣女士花了整整十分钟才缓过来,虚弱地问道:“那以后我们要祭拜宝宝吗?”
裴曜同幽采一愣,对视了一眼,立马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说不用。
半个小时后,两人拘谨地站在门口,将神情恍惚的邓欣女士送走。
裴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妈,要不是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邓欣女士恍惚地摆摆手:“不用,司机在外面等着。”
“妈妈没事,妈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目送邓欣女士离开后,幽采有些担忧道:“阿姨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裴曜安慰道:“没事,妈妈她说不是什么大事肯定就没什么。”
————
晚上十二点半。
邓欣女士翻来覆去地床上睡不着,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心乱如麻。
片刻后,她掀开被子,一旁的裴父问她去哪里,邓欣女士说口渴喝杯水。
她踩着拖鞋,下到一楼,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喝了两口水,发愁地想着这该如何是好。
自家孩子同神仙谈了恋爱,这已经不是高攀了,简直是攀到了天上。
邓欣女士心里直打鼓,甚至还是琢磨着账户里的钱,心想着实在不行就多买几个山头。山神山神,横竖都是跟地有关。
裴家什么都不多,就钱多。
邓欣女士想得出神时,忽然耳边响起了裴父的声音,问她在愁什么,一整个晚上眉头都皱得紧紧的。
邓欣女士抬头,看到裴父给她端来一杯热牛奶,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邓欣女士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朝丈夫招了招手,低声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今日见到了幽采……”
花了几分钟将来龙去脉讲了清楚,饶是一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裴父也被震得说不出话,愣了好一会没回过神。
半晌后,两夫妻对视了一眼,小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邓欣女士:“不知道,买山头吧,到时候给小曜多买一点地,看上去不那么高攀。”
裴父:“买山头哪够,神仙一年的俸禄应该不低吧,瞧得上那些地吗?”
两夫妻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办法,正当面面相觑时,一道嗓音忽然响了起来。
“妈,人有山头的。”
两夫妻被吓了一大跳,扭头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对面沙发上,穿着西服的裴汀带着点酒气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毯子,神情恍惚道:“妈,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跟我说我们家太小了。”
“他从前住的地方比我们家大得多。”
“我以前以为他吹牛。”
没想到人住的地方,还真比他们家大得多。
第78章
晚上十一点多,裴汀刚参加完某个晚宴,同投资商喝了不少酒,深夜回到裴宅,满是酒气昏昏沉沉地在沙发上躺下来,保姆张姨给他盖了一条毛毯。
在昏昏沉沉休憩中,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两道低声交谈的声音,裴汀睡眼朦胧地听了两分钟。
两分钟后,他大脑一片空白,恍惚地怀疑自己酒还没醒——要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自己亲爹亲妈说他弟的对象是一朵油菜花精?
往后还要从油菜花精升级成山神。
听着邓女士要多买几个山头,裴汀梦游似地坐了起来,恍惚地插了一句,说幽采有山头。
两夫妻惊慌失措地扭头,看到了沙发上梦游似的裴汀。
“……”
五分钟后。
裴家一家人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半晌后,邓女士咳了咳,语气斟酌道:“小汀啊,这事本来我只打算跟你爸爸说,但如今你知道了,下次见到小采,尽量表现得冷静一点,不要表现得一惊一乍的……”
裴汀:“?”
他缓缓道:“我觉得早在我知道他喝肥料的第一天,我已经表现得够冷静了。”
邓女士长舒一口气,又谈起买山头的事,问裴汀有没有什么头绪。
裴汀:“买什么山头,人自己都有山头。”
裴汀:“改天去收购几个化肥公司得了。”
邓女士一愣,同丈夫对视了一眼,顿时露出醒悟的神情。
————
裴曜从前是知道幽采很受植物欢迎。
但也仅限于从幽采口述中得知,例如从前家里养的几盆小盆栽,幽采常常说那几盆小盆栽很喜欢同他说话,有时回到家还要摸摸幽采叶子才满足。
裴曜很难对幽采有多受植物欢迎这件事有个确切真实的认知。
唯一真实的认知还是来自于连盆带花不到七斤的洋甘菊,当初在电话撒着娇让幽采摸它叶子。
但后来听幽采说像洋甘菊这种热情洋溢得跟小流氓没什么两样的花卉少见后,裴曜就没怎么把洋甘菊放在心上,很是淡定。
直到最近裴曜能够听到植物说话。
那天冬日傍晚,外头的雪难得停了,窗外的枝桠落着蹭薄薄细雪,落日暖橘色的余晖映衬得雪光都柔和了气氛。
从客厅大扇的落地窗向外远眺,皑皑白雪蔓延至广袤天际,洁净得宛如一面静谧湖泊盛着倾泻而下赤金霞光。
他们同从前一样,吃过晚饭后出门散步,两人穿着同色系的大衣,系着一黑一白的围巾。
幽采最近穿的衣物都是裴曜亲手挑选,从大衣到围巾,挑选得比自己还要精细。
园林式设计的小区环境幽静,低密度平层别墅使得每一户相隔甚远,长道两侧满是绿植。
幽采被围巾裹得严实,柔软的围巾被拉到鼻尖,只露出一双纯黑圆润的眸子,睫毛浓而翘,同裴曜慢慢牵着手走在长道。
他面上很一本正经,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但在一旁的裴曜每走两步,就忍不住偏头望向长道两旁只剩下枝桠的绿植。
——“哥你又出来散步了啦!哥你今天出来得好早哦!”
——“哥你今天真好看,围巾是新围巾吗?嗷真可爱!”
——“好冷好冷!哥能帮我把脑袋上的雪拍走吗?”
——“哥!香香!贴贴!贴贴!”
十几道植物的声音在吱呀乱叫,听得裴曜耳边嗡嗡作响,仔细一听,结果全都在勾搭他老婆。
裴曜:“……”
他沉默下来,想起从前幽采同他走在一块,有时总喜欢忽然停下来,摸摸路边绿植的叶子或者是枝桠。
从前他还觉得摸摸叶子碰碰小树枝的幽采很有几分孩子气,一本正经的稚气样子很可爱。
一旁的幽采竖起耳朵,熟练地从吱呀乱叫的植物中分辨出哪株植物喊冷,哪株植物夸他围巾漂亮,哪株植物在嗷嗷叫贴贴。
他敏捷地伸手将左边第二株植物枝桠上的薄雪拍落,又敏捷伸出手同右边某株树的枝桠贴了一下,最后沉稳地收回双手,双手插兜,目不斜视。
在裴曜的眼里,围着白色围巾的爱人忽然停住脚步,上上下下摸摸树上的雪,摸摸小树枝,最后双手插兜,沉稳地目视前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幽采正沉稳地伸出手,要同一旁的人牵手继续散步,身旁的裴曜忽然偏头,望着他。
下一秒,裴曜俯身亲了亲他唇瓣,一触即离,亲完后咳了咳,低头踢着地上的雪,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幽采:“?”
他有点愣,扭头望向一旁低着头,耳朵有点红的裴曜。
裴曜头一次在几十道嗓音下做这种事,双手插兜,强装着镇定。
果不其然,亲完后,嗷嗷直叫贴贴的植物没了声,没再像先前一样理直气壮叫着幽采贴贴。
幽采扭头望着裴曜,好一会才想起了如今的裴曜能够听到植物说话。
刚拈花惹草的幽采:“……”
裴曜:“它们一直都是这样吗?”
幽采摸了摸鼻子道:“昂,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吧……”
“其实它们也还好啦。”
裴曜:“?”
逛完平时逛遍的地方,裴曜才知道幽采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批确实还算正常。
走到后面,一路上耳旁的叫声就没听过,全是吱呀乱叫地叫哥,有的还盛情地邀请地幽采同它一起住的植物。
裴曜麻木地扭头望向叫幽采同它一起住的植物,是物业管家口中几百万一株的罗汉松。
罗汉松:“哥,我好贵的,你同我住在一起每天都能吃好的喝好的,嘿嘿,整个小区的人都交钱养着我。”
每年交十几万物业费的裴曜:“……”
幽采对此表现得很淡定,礼貌地朝罗汉松摇了摇头。并表示如今自己同伴侣住在一起生活得很好。
罗汉松只好遗憾作罢。
一旁的裴曜终于挺起胸膛,长舒了一口气,牵紧了幽采的手。
散步结束回到家后,幽采兴致勃勃地给裴曜看他新长出的一根藤蔓。
他盘腿坐在床上,一根嫩绿的藤蔓在半空中晃了晃,新长出来的叶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
裴曜也坐在床上,低头小心翼翼用手指碰了嫩芽,连呼吸都屏住了几秒。
幽采数了数自己身后摇晃的藤蔓,朝着裴曜道:“这是我第十八根藤蔓,我总觉得等这根藤蔓长大后,我就该渡劫了。”
裴曜怔了怔,片刻后闷声道:“鲤鱼精同你说的吗?”
幽采摇头:“不是他同我说的,是我自己隐隐约约感觉到的。”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在想,我是要离开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渡雷劫,还是同你在一处渡雷劫。”
裴曜连鲤鱼精的第三道天雷都抗不过去,若是到了他渡劫的那天,恐怕第一道天雷都撑不住。
鲤鱼精说第一次渡劫声势总是要浩大一些的,劈的天雷也会更重一些。
裴曜:“我同你一起。”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人,嗓音发紧哑声道:“你要是去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渡劫,我会死的,幽采。”
他根本无法承受自己的爱人生死未卜地在某个未知的地方经受天雷。
幽采抬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捧着眼前人的脸庞,认真地低声道:“好。”
“那你得答应我,要跟哥他们站在安全的地方,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都不能冲动。”
鲤鱼精同他说,看着那日裴曜气得梗着脖子指着天道骂的样子,指不定在幽采渡雷劫那天冲出去再次指着老天骂。
若是惹怒天道,谁都救不了。
裴曜沉默了一下,闷声应了下来。
幽采舒了一口气,捧着裴曜的脸,眉眼弯弯地亲了一口,嘀咕道:“往好处想,说不定我跟哥一样,只是被劈焦了几根藤蔓呢?”
“不过到时候如果我叶子被劈光了,看上去光秃秃的怎么办?”
裴曜:“到时候我也把头发推了,跟你一起脑袋光秃秃。”
他将半跪在床上的黑发青年面对面地抱在怀里,环着青年的腰,声音很闷地说:“我们两个一块做光头。”
幽采半跪在床上,直着上半身,眉眼弯弯,低头揪着裴曜的头发,半晌后在裴曜的脑袋上吧唧地亲了一口,让裴曜到时候不要剃光头。
本来就长得蛮凶。
没了头发估计得更凶。
长得蛮凶的裴曜坐在床上抱着他,不说话。
幽采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拍了拍裴曜的脑袋,示意裴曜松手。
裴曜没松,埋着脑袋,长臂向后一伸,从床头柜上摸来手机,头也不抬地递给幽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