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规定是天蓝底的证件照。
他熟悉的那个黑发白肤的少年在镜头前正襟危坐。一张眉眼俊秀的脸蛋,干净清冷的气质,沉静平和的表情,墨瞳无声注视着镜头外面。
都能想象得出他拍这张照片时是如何一脸正气地看着镜头,一心只想着完成任务的了。
陆廷想了想。
他又在那一堆里翻了翻,找出了自己的。
如果把这两张证件照像这样,并排摆在一起的话——
别说,这种表情格外一本正经的证件照摆在一块,像是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拍的,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儿。
只不过不是红底的而已。
上完厕所回来的老八看见了:“嚯,又搞什么呢?”
陆廷将照片上的两个人头像各自往中间靠了靠。
陆廷:“像不像结婚照?”
老八无语至极:“你到法定年龄了吗你就想结婚??”
旁人:“不是这个问题吧?法定年龄这件事先放一边,你怎么好像已经默认他俩能结婚了啊?!”
老八:……对哦。
陆廷笑了一下。
他早就对这人开他跟严墨的玩笑这种事免疫了。这种脸皮他还是有的。
他朝对面伸出一只手:“来,份子钱。”
“好好好,爷爷这就给你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神经啊,两个男的怎么结?”
“我有一计,陆廷和严墨将来可以去台岛结。”
“……”
“班长,你照片还有吗?”
他们这边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有个人出现在陆廷桌边如此询问道。
陆廷回过神。
因为拍一版照片不止一两张,留出得上交的份后,剩下多余的照片不用上交也没有其他用途,班主任让他们自己保管。
他们班里就流行起了互相交换照片。你的一张换我的一张这样的。
毕竟数量有限,又有特别的意义,所以只能挑几个要好的换。
陆廷仰起头,对来人露出一个笑:
“我的换完了。”
“啊啊啊,我就知道会这样!”
“那你下次要是还有的话……”
陆廷还维持着那个笑听对方说话,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
同一时间,他们的前前桌。
同桌:“严墨,换照片吗?”
严墨:“好的。”
严墨这个同桌,平时就跟严墨一样,是班上埋头苦学的那一派,交际圈不大,说到能换照片的人不多。
原本这种社交活动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但他一思索,还是跟严墨提出了交换照片。
毕竟这一年相处下来,严墨人挺好的,他很满意自己这个同道中人的同桌。就当是给高三这年留个纪念了。
两人互相交换了对方的一张照片,像是学霸交接的神秘仪式。
而严墨正感觉自己后脑勺被一道视线盯得直发烫,快被盯穿了。
拿到同桌的照片后,他直接无视地转回头。
不知道,不清楚,勿扰。
须臾,陆廷走到他座位旁打扰他:“那个,严……”
严墨一脸警惕地看他。
看他表情,陆廷心里一阵憋屈。
他怎么了怎么了!他也想要跟严墨交换照片啊!
如果说每个人有且只有几次互换照片机会的话,陆廷想来想去,觉得果然自己还是想要找严墨换。
不是,他跟其他那些人都太熟了,再说那群玩意儿有什么专门收集一张本人照片的必要吗?
但严墨就不一样了。
首先是含金量。学霸耶,他的证件照绝对保值。
而且严墨那张证件照,真的让人见之不忘。
17岁的他有种清透干净的少年感,淡色的唇抿得倔强,还有点书呆子气,让人很想收集一张私人珍藏起来。
陆廷委屈:“我说什么了吗!只不过是想问你这道题而已!”
闻言,严墨才收敛了一下表情:“快上课了。你问什么题?”
如果自己直接跟他伸手要照片的话,大概率是没戏的。
陆廷都能想象得出严墨听到要求后冷心冷情对自己说“不要”时的那张脸。
看着眼前放松警惕的严墨,他忍不住委屈发问:“不是,严墨,你为什么就只对我这样啊!”
他刚刚都看见了,严墨跟他同桌交换照片。
严墨:“那是因为我刚刚还以为……做什么!”
事发突然,就见严墨话说一半,他神色一凛。
电光火石之间,严墨眼尖手快,噌的抓住了自己桌侧挂着的书包旁边鬼鬼祟祟的一只手!
在陆廷身影的掩护下,老八爆发出他身体的最大潜力,以梦为马,以笔为筷,正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严墨的书包里夹出什么袋子。
——正是他们用来保存证件照的那种自封口的透明小塑料袋。
好啊,还是团伙作案。
严墨眼冒怒火。
该说老八天生就是偷鸡摸狗这块料。他从拉链不大不小的开口处,精准瞄准书包暗格的方位,手起筷落,然后被当场抓包。
严墨愤怒的目光看向陆廷。
却见罪魁祸首之一的陆廷那一刻竟像是在发呆。
被叫回过神后,他这才看向严墨。脸上露出一个讪笑:“……那个,我现在说我不认识他你相信吗?”
严墨:“滚!”
老八被抓包了,却不见多慌乱。
因为这一切只是他们计划的一环罢了。
此为连环计之瞒天过海釜底抽薪。目前为止一切动作都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待会上课铃响为号,老师进了教室,喊人上课之际,说时迟那时快,陆廷会一把抄起他挂在桌边的书包直接跑路——
届时尘埃落定,谅严墨也不敢追过来。
此计虽然凶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还是陆廷想的对策。老八狞笑着,冷眼旁观着严墨骂陆廷。
旁观着旁观着,眼见着上课铃完整地打完了,到最后陆廷也还是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没有行动也没有反应。
老八:?
什么意思?
一直到最后他稀里糊涂就跟着回到了座位上。
人坐下了,老八脸上的奸笑再也维持不住。
他猛一肘击傻了似的陆廷:“你玩我呢?搞什么??!”
陆廷:“啊?啊。”
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他挠挠头。
是这样的。刚才陆廷本就没指望他真能得手夹出来什么东西。
但老八的笔应该是伸进他书包的暗格里去了。陆廷就看见,他手中的笔从严墨的书包底层,夹出来了一个透明封口袋。
就是那种到处都很常见的封口袋,没什么特别的。但陆廷偏偏觉得隐隐有几分眼熟。
他仔细看那个两根笔夹着的小袋子,那里面似乎并不是照片。而是一个……药袋?
有点眼熟。
他脑海中瞬间闪回出现学期刚开始时的几个画面。模糊不真切的,隔着一层记不大清晰的雾气。
曾经在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一幕重新被主人记起:
似乎某个平平无奇的清晨,也是在这间无人问津的教室里。
“哦!”
陆廷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恍然大悟地道:
“你也发烧了啊?”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无人的课桌。就见陆廷突然把手里的东西径直丢了过来。
“是药。” 那时候的陆廷笑道:“给你我的。”
时间来到今天这一刻的陆廷。他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似的,咽了口唾沫。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压在心头。
对于一个对待感情总是太过轻佻的十七岁少年来说,感受到这份感情任何一点的重量都会变成负担。
他随手给的一个小药袋子,严墨藏在书包暗格里快一学期。
年少无知的子弹正中眉心,就是这种感觉吧。
虽然现在的陆廷也很年少无知并没有成熟到哪里去,但还是正中眉心。
就是这种感觉吧。让人茫然又恍惚。
这个沉默、固执、倔强的严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真的喜欢了他很久啊。
虽然早就知道严墨喜欢自己。
但真正直面起这个有些分量的事实,还是会让人手足无措。
要认真说来的话,陆廷是从那一天开始,第一次察觉到这个沉默少年的心意的。
那不是发烧的脸红。
那是面对他时羞赧冲动的脸红。
陆廷那时候没有心,他也不怎么在意。
说实话,陆廷到底也从未见过像严墨这样的人,所以他一开始才会在这个人身上频频失手。
下课之后。
严墨:“陆廷。”
不知为何还在发呆陆廷蓦然回过神。
他慢一拍地,被忽然出现在身边的严墨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严墨:。
严墨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严墨看人的眼神总是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但墨黑深邃的瞳仁又有种让人无所遁形之感。
陆廷:“啊?没什么,就,走神……你找我吗?”
严墨:“嗯。”
陆廷下意识便还跟往常一样,积极地转向他:“嗯?”
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是巨大的沉默。
一直到陆廷笑得嘴角都有些僵。
他正琢磨着自己该不该先开口。
“你还有照片吗?”严墨忽然问。
他说这话时抿着唇。
正在紧张。
“啊?啊。”陆廷像傻了似的:他想起来什么,忽然问:“你、你肯跟我换啊??”
严墨不说话了。
像是陆廷多犹豫一秒他都会立马当场反悔似的。
不容陆廷多想,这一回他老老实实地拉开书包拿出自己的照片。
严墨原本做好了陆廷的照片已经被换光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此时他的袋子里还有最后一张。
就这样,两人互相交换了照片。
照片到手的陆廷在怀疑人生。
就这么简单……?
不是!早知道是这样,那他刚才绕一大圈是在干什么?……
严墨回到座位。
同样都是蓝底加校服的人像证件照,陆廷的照片又跟严墨的有所不同。
这张照片第一眼就让人感觉到少年扑面而来的朝气。他略抬着下巴,棱角分明的五官,眉眼间几分不羁,眼神清亮无比,唇角若隐若现的一丝笑意。
他偷偷握着那张照片。没有弄皱地在手心里握了一小会儿。
然后才放进了书包的夹层之中。
作者有话说:
严墨:下辈子不要再喜欢他了。
严墨的红笔都拿在手里准备就绪了,一翻开本子他却察觉不对。
众所周知,自从陆廷多次不问就借严墨的错题本,被严墨制裁多次并将他永久拉入黑名单后,再也借不到本子的陆廷想了个馊招。
他买了个跟严墨一模一样的错题本。
两个本子,如出一辙的硬皮活页a5简约白色封面,摆在一起压根看不出来谁是谁。
无数次,严墨从书箱中找出自己的错题本要记笔记要用,翻开之后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本子的主人,在其中一页的右下角空白处,涂鸦了一个戴眼镜的q版小人头。
这谁啊?冷漠的严墨跟本子上板着一张冷漠脸的q版小人大眼瞪小眼。
严墨盯着那个本子看之际,他的背后忽然戳上来一个硬硬的本子一角。
他转过身。
严墨的后桌正递上属于他的那个错题本,顺便不带感情地传话一句:“陆廷跟你说对不起。”
他抬眼看去时,就看到了陆廷正双手合十在拜自己的一幕。
看得出求生欲很强。
既然都这么强了一开始能不能别偷他的本子?
严墨:……
他接过自己的错题本。把陆廷的传回去给他。
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都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他的错题本的?严墨翻开本子的崭新一页空白。漠然的脸上没有波动。
至少这下终于可以开始学习了。
严墨的笔尖在纸面上簌簌而动。
生病那天是陆廷帮了他。
尽管对这人现阶段的感情和观感都很复杂,但一码归一码,客观来讲在那件事上,严墨是感谢他的。
对于这个人,严墨最后决定各论各的。
病过一场之后,他看开了,也不再纠结,对执着于跟陆廷保持距离这件事看得也没那么重了。
他也不想再一个人这样纠结下去,每天再花时间在拒绝他这件事情上。
反正倒计时也没几天了吧。至少剩下这段日子,两人就好好相处吧。
这也是严墨那天忽然改变主意,愿意跟陆廷一起吃饭的原因。
在高考这同一条船上待久了,总会让人产生同舟共济的错觉。
不是的。他们连目的地都不一样,只是恰好偶然间同路了一段而已。
另一边。
拜完严墨之后的陆廷趴回桌上。
不知怎么,虽然晚自习刚开始不久,但他已经开始感觉心累了。
——今天收的证件照已经悉数交上去了。
除了一张。现在还静静地躺在一旁的书包里,即使看不见但存在感也十分明显。
这段时间越是跟严墨深入交往了越是让他明白,这件事情本身谁也没有错。
现在想来,他当初到底也没能好好拒绝一次严墨,是不是也为这之后的种种埋下了种子。
这种事情本应该好好拒绝过一次以后才没有后患——原先他是这么觉得的。
毕竟从最初一开始,陆廷当时主动跟严墨走近的原因就很简单,让严墨直接跟他告白一次。
嗯。就是告白。
因为这就是陆廷解决这种事情的统一方法。沉溺于暗恋中的人都是最擅长装睡的人。
与其这样下去,快点解决完这件事,然后严墨死心,最后奋起学习,考上个好大学,最后皆大欢喜。
——之前,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啊,没有要伤害严墨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毕竟陆廷是个好班长,不做这种让人受伤的事。
因为陆廷懒得看到有人在他面前露出那种表情。
局促扭捏的。肉麻的。牙酸的。
“……”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陆廷思考。
是想让站在面前的他做出什么反应呢?
告白,可以根治一切异想天开的暗恋。
神奇的是,虽然他在这种事情上堪称恶劣,但他对于扮演一个善解人意的好班长却是乐此不疲。
一个是亲切温柔有求必应的好班长,一个是轻率漠然不冷不热的陆廷,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答案就是,两个都是。
好消息——特别幸运的是,这个人他天资聪颖,金玉其外,一切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至今没人从陆廷耀眼开朗的笑容之下,窥见他深藏在底下的本质。那是这个人本质上自私、顽劣、无赖的孩子心性。
若真是个表里如一的好人就算了。他骨子里终究不是个真的好人。陆廷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他就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容易高兴也容易不高兴,喜好和厌恶全凭心情,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自己对严墨过分在意和关注的呢?
但陆廷自己也觉得神奇。
事到如今,他仍然还是很对扭捏作态的感情接受不来。
但对严墨,在这个人身上他却始终没有产生类似的情绪。
非但没有,或许是两人性格太过互补的原因,他们的角色还反过来了。陆廷反而是喜欢缠着严墨玩,观察他反应的哪一个。
是不是这期间严墨真对他做了什么?趁他不备灌迷魂汤了?也不无可能吧?……
还是严墨其人实在有分寸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让人讨厌不起来?……
想不明白。
他也就不想了。
抬头看了一眼一黑板满满当当的今日作业,再看一眼一旁的倒计时。
准备做今晚的作业。
五十六个低低埋着的脑袋正各自自习着,除了熟悉的翻书声和写字声,没人发出别的声音。
晚自习到一半,众人眼前的书忽然毫无预兆地陷入一片漆黑中。
抬头一看,四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不止他们班,望向窗外就见外面全是一样的漆黑,没有半点灯光。
与黑暗一同来的还有众人的哗然。
这一刻班上的所有人都意识到同一件事。
——教学楼停电了。
一瞬间,班里的人议论纷纷,热闹起来。
骤然降临下来的黑暗仿佛是谁按下的暂停键,高三暂停,学习暂停,此刻他们只是一群十七岁的少年在黑夜里兴奋躁动。
一群在学校里被关久了的高考生,在失去了教室里唯一照明光源之后才发现,原来黑夜是如此之黑的吗。
彼此看不清同桌的脸,却能听到对方同样兴奋的声音。
因为教室里大家都在,所有人都莫名像过了年似的兴奋,气氛神秘又新奇,蠢蠢欲动。
不一会儿班里亮起几点微弱的光,是自备有小夜灯的人自发拿出来照明,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从上面的讲台看下面的座位上变成了一片黑暗中的灯光海。
尽管现在还没下课,但也没人在意了。了光线都没了,怎么学习嘛!
所有人从喘不过气的高三生活中得到一丝缝隙,有了停电这种正当理由,人都变得理直气壮。
“好刺激啊!”有人说了一句。
以此为导火线,大家伙的窸窸窣窣变成大胆的窸窸窣窣。
“一会儿是不是提前放学?求求了提前放吧!”
“嘘,听!快听快听快听!我怎么好像听到隔壁楼合唱的声音了……”
“……”
在一众难掩激动的议论声中,严墨在一束小夜灯的灯光下继续刚才被打断没写完的题。
这时候周围班里的人声热闹鼎沸,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倒是他座位方圆一米仿佛真空地带,他本人稳如老狗地还在沉浸式学习。
忽然察觉到什么,他笔尖顿住,一转头倏地对上一张恐怖惨白,双目圆睁的脸。
严墨嘴唇颤抖几下。
“啊……”他发出细细的抽气声,就要喊出来的时候,陆廷把手电筒从他那张脸正下方移开:“严墨!”
他笑得特别开心:“吓到了?”
对不起,但他是故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应他的是黑暗中突来的一个升龙铁拳。
陆廷捂着肚子在那缓了半天。
目睹一切的周围的人默默转开脸:该。
“对不起。”陆廷气若游丝地认错。
“你来干嘛?”严墨问。
陆廷嘿嘿一笑。
这种时候不吓人什么时候吓?况且像严墨这种常年没有表情的人被惊吓到的反应才好玩啊。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失去了平日里束缚的这个班级如同脱缰野马,这时候班上的人几乎已经都玩起来了。大家兴奋异常。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声音,从走廊上传来的,嗒嗒的清脆鞋跟声音在这时仿佛某种午夜凶铃。
嗒,嗒,嗒,冷厉紧迫得仿佛死亡的倒计时,一声一声地踏在人绷紧的神经上。转瞬那个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冲着教室门口来的。
黑暗中,某种未知的恐怖在班里病毒一般无声无息扩散开来,迅速侵袭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先是一个两个地闭上嘴不聊天了,随后是一群人,所有人都纷纷噤声不动了。
直到那个脚步声停在教室门口。
死寂。没有止境的一片死寂。
“接着聊啊。”
班主任不怒自威的声音。
她手中手机手电筒的白光森森然如鬼火。
“怎么不接着说了?啊?刚才不是一个两个都过年了吗?我看我要再不来你们都快把天花板掀了吧?都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不是?还有心情狂欢,你们很悠闲啊?”
“聊啊,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聊完了再说。刚刚声音最大的,那个谁!怎么不说了?”
是的。对于现阶段的他们来说,唯独只有班主任才是真正的意义上的恐怖怪谈。
全班噤若寒蝉。原本还因为难得的停电而躁动兴奋的神经在被狠狠训斥一顿之后终于都老实了。
“自己学自己的!没有灯的就待自己位置上,不要随意走动!一会儿电就来了!都高三了,自己抬头看看还剩多少日子!不用我反复强调自己心里也该有数,还用我天天在耳边提醒吗?啊??!”
一片死亡般的寂静。所有人噤若寒蝉。
“班长看着纪律!”
陆廷应了。
察觉到声音来源不对劲,班主任眯着眼,目光在后排巡视一圈。这一看都差点给她气笑了,刚才教室里太暗了她还没发现。
“陆廷! !我刚说完不能串座位!合着咱们班里头一个串座位的就是你啊?”她声色俱厉地问:
“你怎么又跑严墨那儿去了?!”
陆廷:……
严墨:……
其他人:噗嗤。
眼睛真尖。陆廷腹诽,这么暗都能一眼看见他。
班里隐隐几声偷笑。感觉数道视线同时看向这边,严墨深深埋着头,早已经没脸见人。
他旁边的过道上,人高马大的少年同样垂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虽然知道这人的德行,班主任啧了声,到底睁只眼闭只眼了,没再在全班面前说什么。
“没书看就自己背诵。十分钟后电就来了!”
经过班主任的铁拳整治之后,一班活力无处安放的年轻人这下是真的老实了。有灯的就拿着灯写作业,手边没灯的就和同桌挤一挤共用一个。
或者干脆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等电来,总而言之是安分下来了。
但到底没有了正经晚自习时那种万籁俱寂的静谧氛围,一片漆黑中,隐隐约约充斥着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陆廷:“严墨,你考我背诵吧。一会儿换我考你。”
“不要。我做题。”
“我知道啊。”陆廷:“还不知道要停电多久呢,在这种灯光下看书多费眼睛啊,你看你本来就戴眼镜了。我五点三的视力怎么来的,就是因为我平时会好好爱护眼睛!”
严墨一听。
他听进去了。
陆廷:哈。
他就知道这招对严墨好使。
因为据他对严墨此人的了解,别的他还真就听不进去。
“你背哪个,单词还是文言文?”
“语文先吧。一会儿资料借我。”
背诵有很多种形式。
除了单人背诵之外,互相背诵是另一种检验自己背诵的角度,平时也深受众多高三学子的欢迎。
询问过同桌的意见说可以之后,严墨拿着背诵资料,在凳子上转了个方向,面向他坐。
一开始陆廷还没怎么上心的,后来背着背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收心专注起来了。
严墨可是从头到尾都专心致志。
可能认真的态度也是会传染的。从拿着背诵资料的一个人身上,传染到对面的另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