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想想,就严墨那种铁骨铮铮不屈不挠的性格,要是他那天忽然真的开口跟自己告白了,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不过刚才老八的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说,这节骨眼儿谁告白啊,肯定是等到毕业后啊。
确实啊。
稍微有点脑子的,谁会眼瞎到选择现在这种最差的时间点作为告白时机。
毕业后那个全世界解放的时刻,才是所有人完成任务放松下来,各种告白分手复合的前所未有的井喷期。
这才合理。
打预备铃了。临准备上课之前,班里一片翻书找书的声音。
陆廷抬头看了一眼黑板旁边,日渐减少的倒计时数字。
后面那群男的又在后面玩一个坐在另一个身上再坐另一个身上再坐……的叠罗汉。
热热闹闹的大课间。
不知道谁先起的头顶胯,一群人顿时不安分起来,嘻嘻哈哈地发出那种别有用心意味深长的笑声。
“自己今晚懂点事儿,洗干净点到床上等着!”
“你小子也是秋裤反穿上了。”
“有啥的,当做了一次肠镜。”
“哈哈,算是让你小子肠到甜头啦。”
“你还不知道?他们寝室出了名的关灯早。”
这个年纪的男生经常喜欢开一些类似这样的玩笑。他们对此乐此不疲,似乎觉得格外有趣。
陆廷跟他们一桌之隔,手中一支笔,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着面前的试卷。
他抬头看一眼前前排那个静默的背影。
只是今天这一阵热闹起来了,说着说着话题开始争着往更恶俗的方向发展。音量一声比一声更高、更尖锐:
“今晚在食堂多挖两勺辣椒,我哥喜欢有点颗粒感的!”
“瞎说,我哥喜欢无油生抽。”
“滚啊!别指着我,不嫌恶心!是你们自己爱当搅屎棍吧!”
“死给离我远点,以后碰我先打报告。”
“我说哥几个你们是真不忌口啊……”
“……”
逐渐往不堪入耳的方向发展了。
肆无忌惮的笑声传到前排的前排,严墨的背影十分安静,手下写卷子的笔连停顿也无。
从头到尾他反应都十分普通。听见了那些话又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低垂的眼睛无动于衷。
无他,严墨又不是第一次上学,也不是第一次认识这群人了。这样类似的话听了这么些年,要是还介怀的话才奇怪吧。
浪费精力而已。
而且,这时候如果有谁站出来阻止了,那才是真正的摊上大麻烦。
开口反驳的瞬间,不管你愿不愿意,一口滔天黑锅就已经扣上来了。
“你好这口啊?”
——像是这样的揶揄,他们看过来的眼神也会变得不一样了。只要头一开,后面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就不可控了。
他现在既不会跟他们做朋友,以后的人生也不会跟这些人有交集。
虽然前排的严墨努力无视了,但因为他们是一群人一起,声音一句高过一句。刺耳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很多下流的玩笑话严墨也还是第一次听。
整个后排都充斥着他们几个人肆无忌惮的大笑玩闹声。
……还没上课吗?
严墨看了眼时间,轻轻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于这样恶趣味的话题兴致盎然乐此不疲的同时,又对之抱有深不见底的鄙夷和不屑。
仿佛不愿沾上什么病毒似的,那些被开到玩笑的人就反应很大地骂回去。
“有没有脑子?长了张狗嘴还真就什么话都往外吐?”
一句忽然插入的话打断了他们的笑声。
语气诡异地透着股平静。正因为这样才瘆人。
此话一出,周围人瞬间安静。
当时的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那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才那句话是陆廷嘴里说出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他们察觉到了陆廷表情似乎有点不对。已经不是平时开玩笑的表情了。
好像……真发火了?
为什么?刚才谁说什么惹他了?
“挺没意思的。”陆廷忽然转过脸,一双冷嘲的眼忽然直直盯住了人:“所以现在能闭嘴了吗?很傻逼。”
原本还跟着大家在不明所以的老八左右看看,一根手指指着自己:“谁?我啊?”
没人敢说话。
陆廷平时跟大家嘻嘻哈哈的脾气特别好,印象中他脸上总是挂着春风和煦的笑,从没有激动急眼的时候。
跟现在这个表情吓人气势可怖的陆廷判若两人。还没人见过他这幅模样。面无表情,语气阴沉。
说句实话,他这幅样子让在场谁也丁点不想招惹上。
这群人也还不知道他有这一面。
老八不说话也不笑了,他正式转过脸,和陆廷的视线直勾勾地对视上。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不对,有眼色的立刻上前拉架:“不至于不至于,大伙刚才都开玩笑的……”
“有病啊,你今天吃炸药了?我踏马刚才说什么了?!”老八是最莫名其妙的,他大为光火。说什么了?明明他刚才只是跟着他们傻笑了几声好吧?
所以到底说什么了???刚才人多嘴杂,一时间还真没人记得他是哪里触了陆廷的霉头,让人发这么大火。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话题的重心已经完全转移到陆廷竟然在跟老八吵架这件事情上。没人在有功夫去想刚才聊的事儿。
他们第一次见陆廷发火。还真……挺吓人的。
陆廷表情发冷:“你以为我忍你一天两天了?说真的,你挺恶心的。”
老八重重“哈”了一声:“来来来姓陆的你今天就跟我说清楚了,跟我坐同桌还委屈你了是吧?你还装上清高了?”
众人也摸不着脑袋。刚才聊了半天都没事,应该是老八这人嘴没把门说了什么。
骤然重重的轰隆一声炸响,是陆廷忽然猛地暴力踹了一下课桌腿。面前整张桌子被带歪,东西零散掉落。
完蛋,这下真闹大了。刚才还面面相觑的众人连忙上前拉架:“不是,大家都闹着玩呢,你俩怎么来真的啊?”
“不聊了,说点别的,别冲动……”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人拉开了。
“别碰我!”老八这边正窝火着,一个大摆锤甩开那些拉他的手。
架没打起来,但见这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黑沉吓人。同桌两人中间各自隔了八千里远,四周一片恐怖的低气压。
没人再说话了。本来好好聊着天的,也不知道怎么吵起来的,结果变成现在这样。
一群人终于还是不欢而散了。
老八把自己所有东西,包括书卷子和笔,通通一把揽回来到自己地盘上,不想沾上隔壁那个晦气玩意。
连陆廷喊他都假装没听见。
陆廷喊了他一声。老八不理。
他又喊一声。
再一声。
老八快气爆炸了,被他一碰开始炸破口大骂:“别碰我!陆廷我草你大……”
万万没想到迎来的是陆廷当头一句无比干脆果断的道歉。
陆廷:“对不起。”
老八一哽。
他看神经病似的看着陆廷:“我靠。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但见对方此时一脸的坦然诚恳,看着老八,眼神中平静带点歉意,再没有半分刚才的锐气:“义父,其实我这个人有双重人格,刚才是我的第二人格突然跑出来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依然还在愤怒中的老八:“你别以为这样……”
“我错了,义父。刚才是我的。”
老八:“哟哟哟哟哟,还我错了,你!……”
陆廷:“我给你道歉,一个月份的黄焖鸡米饭,行吗?”
老八就负气地将脑袋一转。不说话了。等了会儿,忽然猛地揍了他一拳。
陆廷缩着脖子笑:“哎呀。”
收放自如。跟刚才判若两人。
老八沉默两秒,伸手摸上他的额头。
“不是,我认真的,你真有病啊?”
陆廷笑笑甩开他的手。
他聪明地没有选择跟这群人讲大道理,或者是当面撕破脸。
毕竟这是一群你说他们低级,他们还会反过来骂你装清高的人。
一群高中男生约等同于一群猴子。不,也没什么两样了。也因为猴群效应,他们崇拜当下的强权。
换做别人发火或许还没这么大威力,但陆廷不同。所有人都愿意听他的。
最一劳永逸的法子是让他们以后避开再聊这种话题就行了。
当时要真是当面撕破脸,或者直接当众指着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骂,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吃力不讨好,反而还会使矛盾激化。所以把事情演变成个人矛盾就行了。
没办法,所以他刚刚才临时抓了老八开刀。
当时的情况也来不及商量了。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但要是这么做一次,那些人自然就会看眼色了。
此时的老八还疑惑着,原来刚才这人没真生气啊。
仔细一想,刚才的陆廷无论神情还是什么看着都是挺吓人的,就是唯独眼底没有半点动怒的模样。老八自己也在气头上,倒是没怎么在意。
合着就自己一个是真上头了?不想还好,这一想老八更气了。
但这会儿的他窝火又狐疑地看着陆廷:“你干嘛突然这样?吃错药了今天?我差点以为你真是gay的了你知道吗?我还心说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呢……”
“哈哈……”
果然还是会引起怀疑。
但做到这种程度应该就可以了吧?陆廷心想。
事情解决是解决了。但陆廷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后半节课老八跟他说话也没理。
一节课下课。一声椅子的拖拉声,身侧座位空了。老八一边痛苦地舒展着筋骨,一边往外走。
他出去玩了。
陆廷还独自留在原位。
他手中垂着头像正在看书,另一只手臂支着脑袋的姿势。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副与平常无异的模样。
但如果这时候有人特意自下而上地抬头看一眼。
就会被陆廷那张脸上此时阴骘的表情吓一大跳。
陆廷听着耳边吵嚷不休的下课动静,心里又骂了句脏话。
操。烦死了。全他妈的傻逼。
为什么他非得跟那种玩意儿是同龄人不可?有病一样,让人只想一拳下去直接把那些嘴脸砸烂算了。操……烦死了。
握着笔的手背上用力到青筋明显突起。他下颌线绷紧了,在狠戾地咬着牙。
怒气不会转移或消失,只会在他心里像火上浇油那样疯狂燎烧一切。
说实话,这看起来已经不像是平常的陆廷了。
和他脸上惯有的那种春风和煦的笑意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他闭眼遮掩住眼底阴沉一片的神色。极其烦躁地单手将课本一甩。
前方有一个身影在空位置上坐下来。
他身上有种干净的味道和别人不一样。
陆廷能辨认得出来。
但他仍旧没有抬眼,只是维持那个姿势。垂着头也看不清此刻表情,反正看起来就冷冰冰的不想理人。
严墨在自己后桌的位置上坐下来。
现在他跟陆廷是前后桌。两人面对面。
虽然人坐是坐在这里了,严墨仍然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什么。
其实他更想对陆廷说不必那样做的。他对那些话又不在意。
什么都不说好像又不好。
两人之间充斥着下课的吵闹背景音,没人说话。严墨抬眼看向陆廷。
对面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的意思。
察觉到严墨的视线,下一秒他冷冷撇过头,没好气的拒绝姿态。
动作多少有些生硬了。因为陆廷扭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对面是严墨。
但他本意并非想甩什么脸子。虽然看起来就是那样,但不是的。到底还是年轻,他在严墨面前有点形象包袱。
他就是无端感觉自己在严墨面前这样挺丢脸的,下意识就将头撇向一旁。
这下好了。陆廷本就烦躁的内心更烦躁。刚才甩脸这一下,严墨不得生他气生到明年?
耳畔下课班里的说话声聒噪不休。
隔了一会儿,陆廷再转动眼睛,他无声朝前面一瞥。
人还在。
他没走。
严墨本来就还在看着他。
陆廷看过来时,两人视线一触,彼此无声相融进对方的眼睛里。
严墨望着他。
陆廷亲眼看着眼前的人勾起很轻的一笑。
当时眼前的画面都跟着他的笑明亮了一瞬。严墨的背后有发光的粉色的泡泡在飘。
陆廷眼睛盯着他看,唇角被迫染上笑意。
果然是一种他梦里想象不出来的好看。
以下是两个面对面还在相视而笑的人的对话:
陆廷硬邦邦问:“笑什么?”
严墨:“你笑什么?”
陆廷:“那你笑什么?”
预备铃打响了。严墨要把座位还给人家,他站起身。
陆廷在后面,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人朝前趴在桌上喊他:“别走啊。你刚才笑什么啊,严墨?”
刚才后面闹的动静挺大的。整个教室的人都转头往这边看了,就在前排的严墨自然也是。
其实陆廷原本不必那样做的,像这种事放在以往也都是随便笑笑就过去了。反正事后他们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当时后排他们吵起来的时候,严墨也转头去看了。
于是看到了临打架前剑拔弩张风雨欲来的场面。真不是开玩笑的。所有人都在紧张兮兮地地拉架、扯开话题。
在那过后他犹豫一下,还是去找了陆廷。
去的时候气氛也不太好。陆廷正在气头上,空气冰冻凝固了,更让人说不出话。
在前排坐下来后的严墨看了这个自己暗恋的人一眼。
现在严墨也不执着于跟陆廷保持什么距离了,反正也是做无用功。
他对陆廷……既喜欢,又讨厌。
毕竟一学期两人吵吵闹闹的也这样过来了。而且不可否认地,陆廷后面的确是帮了他很多忙。
烦人的时候是真烦人。而严墨在和他的相处中,也发现了这人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他原以为陆廷是理性派,但其实在这人身边会发现,他的行事风格实际上更偏向感性派一点?
严墨刚才的笑也是,当时他一眼看见了那个在乎形象的陆廷在偷眼看过来时的微表情,发现了陆廷撒气时也有这样颇为孩子气的表情。
他也是笑完了之后才意识过来,原来自己现在已经能跟陆廷像这样平常地相处了。
是一件好事。回到座位的严墨心想。
比以前好太多了。比之前那个对陆廷的戒备心密密麻麻像刺猬尖刺一样,与陆廷的相处中处处敏感的严墨已经好太多了。
决定不再刻意和陆廷保持距离后的这段时间里,严墨终于不得不承认,两人还是在这个高三迅速变得熟络亲近起来的事实。
“写什么呢?”刚来的老八放下书包:“鬼画符?”
专心于埋头练字的陆廷头也不抬,脱口而出:“宇宙究极无敌必杀学霸百分百致胜符。”
老八人还没坐下来,探头一看,陆廷桌上是那本属于严墨的错题本。
别说,他草稿纸上已经写了一片大大小小的草书“解”字。因为连笔,最后一笔竖着拖得长了,真像已经学习到精神失常的高三生在寻求超自然的力量,画符。
“解”是他们理科生写大题的第一步。因为使用频率极高,衍生出了各个不同的写法流派。
像严墨这种的,酷炫漂亮得自成一派。
这是由严墨大师亲自开光法力加持的“解”字。
兴许是他平时找严墨问题问多了的缘故,对严墨的“解”也有了特殊的滤镜。
陆廷琢磨着,是这人书法功底深厚的原因吗,严墨写的“解”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一挥而就矫若惊龙,阅卷老师为止震慑,竞争对手为其折服……
老八:“哥,滤镜别太过了。”
照他看来,这不就极其通俗泛滥的三二一写法吗,左边偏旁是3右边是21连笔,图的就是一个够快捷省事儿而已。
即使是严墨大师也一样。理科生必备技能罢了,连他都会好吗。
老八夺过笔在空白处也一笔而就写了个解:“喏,这不就一模一样。”
陆廷:“两模两样是吧?”
老八:“这俩有什么区别我问你?”
陆廷:“你懂个屁。”
老八送给他一个中指,陆廷不屑一顾地接着专心练字。
陆廷有一个发现。
最近严墨对自己态度变好了。
就比如说,对他笑了。(注:不是做梦)
还比如说,这几天对他说“不”的次数显著减少。不知是不是错觉,讲题也更有耐心了。
这仿佛是一种信号。
一种佐证陆廷心中猜测的信号。
在陆廷已经习以为常的思维里,自己始终都是俯视这一方的角度。观察他们,观察那些人的表情,以及什么时候会有动作——向自己告白。
他脑海里浮现那双淡漠平静的眼睛。严墨的眼瞳乌黑发亮,形状格外漂亮。
里面涌起一些无声却深沉的情绪时,眼睛会更好看。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严墨表白的猜测。
因为严墨不是本来就喜欢他吗?
当然是他跟我告白啊。
严墨的确和长久以来他见过的那些人都不同。补充:在喜欢他的人里面。
没错。再怎么不同吧,但说实话,也是个喜欢自己的人,和那些人本质上还是一样。
但陆廷得承认,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样就是了。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种新奇的体验。
果然是这样吗,他还挺喜欢跟严墨待在一起的。
他最近有时候会庆幸。严墨喜欢的是他,而不是别的人。
到了后面倒数二十多天的时候,在学校里的日子就像做梦似的,每天都是浑浑噩噩同时又清清醒醒地看着时间从自己身体里无声无息地溜过去了。
日复一日,试卷夹成倍地变厚,老师讲课的语速日渐紧迫。时间就跟开了倍速一样飞快溜走。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提起的事情。
哦,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新闻的话。
班主任在这周一的班会课上通知了毕业照的事。
班上的人蠢蠢欲动起来。
于是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星期三在这群高三生眼里便有了特殊的意义。
因为今天是拍整个高三唯一一张集体纪念照片的日子。
下午的课表被特殊地腾出来了一节自习课。早在一大清早进班之后这些人就跃跃欲试地讨论起来了,说起了班主任今天特地穿西装裙以及办公室其他老师今日穿搭的事情。
直到铃声响起,兴奋的窃窃私语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比一声洪亮整齐的早读声。
一天枯燥平凡的学习生活过去。
下午,一班人坐在教室里自习。在一片静悄悄的空气里,楼下隐隐传上来其他各个班级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一阵阵传到楼上,惹得人心痒难耐。
他们有些人说,早在中午的时候学校里就停了辆照相馆的面包车。从刚才第一节课起就在学校的文化广场那里摆弄单反器材了。
他们学校送走无数届毕业生的合影站架也被重新搬出来,重见天日。
放在学校文化广场的中央,后面就是高大肃立的学校行政楼和高高飘扬的国旗,是多年以来学校惯例的黄金合影位置了。
班长陆廷从刚才就被喊下去了。
每个班都是由体委和班长带下去的,于是需要有一个人在下面候场待命,负责跑腿以及等待负责人的协调。
听着好像又一个班级的人集体拍完排队上来了,楼道里许多人的脚步声杂乱纷纷。他们班里的说话声音量按捺不住地比平时大了几分。
“哎呀,怎么偏偏今天是阴天啊,光线好差呜呜呜。”
“婷婷!婷婷!你梳子借我下!”
“我双眼皮贴怎么样?好紧张啊第一次贴,对称嘛?”
“……”
讲台上坐班的班主任烦不胜烦地敲了敲黑板。
效果立竿见影。
全班瞬间都老实了。
一片鸦雀无声。各自看自己的书。
这种躁动的安静一直持续到后门传来一道脚步声,以及随之而来的他们班长陆廷的声音:“12班出来排队!”
“轰”的一声,倾巢出动。
一时间桌椅拖拉声和说笑声交汇,整个教室热闹不已仿佛解放。
队形就是一直以来的固定队形,在走廊按身高站成的两排。
空气中弥散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因子。一群男生女生们按捺不住地七嘴八舌窃窃私语。
这可是传说中的高三毕业照啊。
在每个毕业生的心里,这张照片的分量和意义自然不言而喻。每个人都尽自己所能收拾好了自己,希望最后留下的是最好的形象。
严墨正如往常一样地站在队伍里自己的位置中,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盯着墙面上的名人名言走神。
他们班长忽然走到他身边,
“严墨。”陆廷压低声音:“一会儿下楼的时候你跟阳子换个位置。注意点不要被班主任发现,下楼梯的时候换。已经跟他说好了。”
全班一起下楼梯的时候队伍最乱,最容易行事。
“知道是谁吧?就虎头虎脑那个,李子阳。”放不下心的陆廷还特地指给他看后面那个人。
严墨看了一眼他神神秘秘的脸。也不知道在计划什么。
严墨也高,但还不算班里最高的。在他之后还有一截队伍尾巴。
在严墨还没回答之前,队列前面找不到人的班主任已经在高声喊陆廷名字了。
陆廷要走了。严墨不作声地排着队,他的脑袋蓦然被一只手揉了一把。把他的头揉歪了。
陆廷还不忘嘱咐:“记得啊!一定换!”
“记得!严墨!”
严墨不发一言地看着他小跑离开了。
一班人排队来到楼下。
在他们面前还有两三个班级左右的样子。他们下楼到达现场时,有个已经拍完照的班级的人正排着队,一个接一个陆陆续续地从架子上跳下来。
穿着正装和行政夹克的校领导老师们正站在一旁观看着,并指指点点。
真拍起来其实很快。
因为班级多且时间有限,全是流水作业,统一每个班站好后直接拍上三张待用,然后就排队上楼回教室接着学习了。一模一样行云流水的流程。
合影站架有三个台阶。一个班一共站成四排,最前面一排椅子是给该班级的科任老师和班主任留的。
班主任插着双手走过他们队伍:“所有人校服扣子全都扣到最上面一颗,女生头发扎进来,手上头上的小饰品不要出现……”
整好队形后总算轮到他们班排队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