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有一种水渍风干后的紧绷感,五条悟眨眨眼,待那种紧绷感稍褪后,笑着转头,感叹道:“精彩,你这个故事拍成电影一定大卖。”
户川彻神色莫名的看着他,待五条悟疑惑的歪头,才感慨般说道:“我现在确信你们是一个人了,这话悟也说过。”
户川彻的眼中有很浅的笑意,是提到喜欢的人才会有的神情,但这点笑意在碰到眼前的五条悟时会微微敛起,转而变成一种挑不出错的温和。
五条悟只能想到这个词。
他莫名有一种被区别对待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他眼睛缓缓眨了眨,忽然凑近,半真半假的抱怨:“但是你明显把我们当成不同的个体,真过分,明明我们是同一个人。”
“因为你们本来就是独立的个体。”
户川彻笑道。
“我一直觉得记忆是最重要的,不同的经历会塑造不同的性格,你的确是五条悟,但不是我的五条悟,如果你真觉得你们是同一人的话,现在就应该心安理得的留在这个世界了——但是你很想回去吧?”
五条悟不说话了,他当然想回去,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呢。
但是户川彻的双眼清透的像是某种琉璃,明明不带什么攻击性,五条悟却莫名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他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却看见户川彻开门下了车。
五条悟抬头看看还悬在天空正中的太阳,挑眉:“现在不晒了?”
户川彻:“你难道不想找到解开狱门疆的办法?”
五条悟:“……”
户川彻;“你不想去看看真人和漏壶是如何做贡献的?”
五条悟:“……”
户川彻:“研究院你还有很多有用的东西你不想去看看?”
五条悟:“……”
五条悟下车走到户川彻身边。
户川彻:“那走吧。”
研究院外表是银白色的,内部也是一水的冷色调。
户川彻带着五条悟去找了五条家某个在研究院供职的心腹,经过各种检查,又听了一堆不明觉厉的专业术语后,最终得出了“灵魂不稳定,大概三天后能回归正常”的结论。
无论是五条悟还是户川彻都松了一口气。
回去之前,五条悟特意在研究院里转了一圈,围观了真人和漏壶,又看了各种实验、把玩了各种咒玩之后,才恋恋不舍的回来。
他看上去很想对着那两张咒灵拍个照,但心里知道不可能实现,只能一顿嘴炮输出,差点把两只咒灵气的就地消散。
做完这一切后五条悟神清气爽,结果刚一回到家,就被户川彻甩了一堆文件。
“这什么?”五条悟懵逼。
户川彻靠在书房的门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过来的很不凑巧,未来三天悟有几场很重要的会议要参加,不能缺席,他没回来,就只能由你代劳了。”
“不过你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可以看看这些文件提前预习,另外我会把杰叫过来,给你打下手,所以你不必担心。”
说完这一切后户川彻顿了顿,对着五条悟认真的说了句“辛苦了”,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五条悟看着关上的门来不及说一个字。
片刻后,他只能低头翻桌上小山一样的文件。
其实户川彻给的这些资料是远远超过会议所需的,准确点说,这些文件涵盖了近些年所有对于咒术界的改革措施,还包括一些狱门疆的相关资料,多到五条悟回到原世界后,完全可以照猫画虎搭出一个新的改革框架。
还有夏油杰。
夏油杰真的有必要过来帮他吗?
未必,明明户川彻自己就可以胜任这个位置。
五条悟翻桌上的文件,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盯着紧闭的房门看,片刻后捂脸,长叹一声。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臭情侣的可怕。
明明这种心领神会般的了解是针对彼此的,但是五条悟作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同位体,莫名觉得自己成了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五条悟单手托腮转笔玩,忽然他动作一顿,缓缓的,缓缓的挑起了眉毛。
他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五条悟原本还想遮掩一下的,结果一照面就被夏油杰看出了端倪,对于灵魂互换这件事,夏油杰倒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但是同户川彻一样——即便是同一个人,在失去那些经历后,依旧可以看做独立的个体——虽然言语热络,仍旧有种不自知的疏离。
五条悟原以为自己见到杰会很激动,但实际上并没有。
他只是有一种恍然的感觉,仿佛从一个很长的噩梦中清醒,他明确的知道他世界的那个杰已经死去了,眼前的这个夏油杰所讲的都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虽然是故人的样貌,但并非真的故人。
但某些时刻,他又会觉得欣慰,仿佛从无数的时空中窥见了最圆满的那一个,虽然并不是自己的时空,但是有时候光是想到有这么一个人人平安的世界,就连过往的那些伤痛似乎也淡化成了一个小小的疤痕。
因此当户川彻和夏油杰聊天的时候,五条悟少见的没有插嘴,他绝大多数都是在一边托腮看着。
每当户川彻问起,他就笑笑,开玩笑似的说自己在望梅止渴。
夏油杰质疑他的文学水平,毕竟望梅止渴不是什么好词。
五条悟就自傲一笑,挥斥方遒般的一摆手:“现在的确是在望梅止渴没错,但是我未来打算亲自打造一片梅林。”
“厉害了,好志向。”
夏油杰鼓掌,夸人的话说的像在骂人,听得五条悟有点想揍他。
有时候五条悟也觉得应该跟户川彻道个谢,面对面的,认认真真的道谢,但是情况发展的比他们想象的要快。
刚说完“要打造梅林没多久”,五条悟不过上个厕所的功夫,再出来时,那两枚戒指又再次带回了他的手上——两人换回来了。
户川彻和夏油杰一怔,又很快笑了起来。
户川彻朝自己的五条悟张开双手:“欢迎回来,悟。”
狱门疆内,五条悟睁开了眼睛,看着周遭熟悉的场景,缓缓眨眨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他拍拍衣服起身,伸了个懒腰,想起那句酝酿许久,但是最终没能说出口的道谢,只能感慨缘分如此。
不过没关系,口头道谢没有,还有书面的。
想到他在书房留给户川彻的那封信,五条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现在——
五条悟收敛了笑容,对着眼前的狱门疆摩拳擦掌。
无论如何,这三天资料也不是白研究的,灵魂互换这种经历,放到小说里高低也是个主角待遇,他万万没有辜负的道理。
当务之急,当然是要从这个破地方出去,他可是要种一大片梅林的!
过去的事情无法更改,已逝之人终究化为枯骨。
但是未来,不还是一片混沌的未知吗?
要发展成什么样?要走哪条路?
那当然是他说了算!
五条悟是在书房某份文件的中发现那封信的。
当时他不过是拿起那份文件,然后一封信就掉了出来。
粉色的信封,粉色的信纸,信封上还画了个大大的爱心,用非常骚包的字体写了“户川彻亲启,五条悟也行”十个大字。
总的来说,用色很恶俗,用词很恶心。
五条悟几乎是怀着无比嫌弃的心情打开了那封信,只看了一眼,整张脸就皱成了话梅。
概括一下信件的中心内容,是另一个世界的五条悟对户川彻的感谢,内容很诚恳,但语气像是个狗血文里的绿茶配角。
用一种“哥哥不会吧”的调调,表达了对户川彻的感谢。
五条悟拿着信出去,想了想还是把信塞到了口袋里。
户川彻见他面色有异,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另一个五条悟写了信感谢你。”五条悟将那封信的内容简要概括了一下,觉得还是没必要让户川彻看这种恶心的东西了。
“但是我觉得你好像还有话要对我讲。”户川彻打量着五条悟的神情。
五条悟沉默片刻,万分诚恳道:“我觉得他有病。”
五条悟捡到一个人。
起因是他除灵的时候路过某个废弃停车场,在其中发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那个人看上去呼吸微弱的连片羽毛也吹不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死去。
五条悟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人,对于这种怎么看都救不回来的伤势,他没打算做些无谓的努力,因此只是看了几秒后,就挪开了视线,没多久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直到一个星期后,五条悟再次路过废弃停车场,却发现那个人还活着,甚至伤势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下缓慢好转,才真正算是起了点兴趣。
是术式的加持?还是从某个不合法的实验室里逃出的试验品?
五条悟让自己的思绪飞了一会儿,再一低头,却看见那人睁开了眼睛。
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
像是蒙了层灰的玻璃,空茫茫一片,直到看见五条悟时,才有了些许焦点,露出一丝下意识的警惕。
五条悟伸出手,轻飘飘摁在堪堪愈合的伤口上。
那人眉心微蹙,双眸像是不堪重负般的再次阖上。
伤口裂开,鲜血涌出一滴、两滴,又迅速止住。
五条悟盯着地上的人看了片刻,最终把他带了回去。
苏醒是在一个星期后,但是五条悟去看望已经过了半个月。
那个时候他刚带回乙骨忧太,上层依旧是一副拖后腿的德行,夏油杰频繁动作,搅的咒术界不得安宁,五条悟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的确有点焦头烂额。
时间就这么无知无觉的流逝,一晃十几天过去,他处理完近期堆积的最后一个任务,才恍然想起病房里还安置了一个人。
据请的护工所言,那人自苏醒后便一副寡言的样子。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五条悟来的时候动静很大,丝毫没有一点病人要静养的意思,哒哒哒的脚步声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对于此种行径,老橘子们会骂他不成体统,夜蛾正道会板着脸提醒他。
但是那人只是略略转过视线。
没了脸上的血污,五条悟才发现他长了一张称得上清俊的脸,但此刻看上去有些萧索的意味,像是冬天里落光了树叶的树。
五条悟自下而上打量着他。
病服在男人身上有些宽大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的样子像是抽干了灵魂的躯壳,即便只是静静坐着,也像在空中一点点风化。
五条悟在病床边坐下,托腮问道:“我是你救命恩人,你对我就这么冷淡?”
然后是一句低声的“谢谢”。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低哑,像是羽毛般撩过五条悟的耳侧。
五条悟揉揉耳朵,又问:“我替你垫付了医药费,你打算怎么还?”
见对方没有说话,五条悟又自顾自开口:“没钱还的话就只能替我打工了。”
“可以。”
说是“可以”,但听上去分明像是“随你”,透着股随波逐流的意味。
但是五条悟对于自己好奇的事物向来有一百个耐心,而他无视氛围的功力又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又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男人露出了一瞬间的怔忡,他张了张嘴,最后却又闭上,一双眼睛低低的垂了下去。
“没有名字吗?”五条悟托腮,“但总要有个称呼,会方便一点。”
他的视线转了一圈——窗帘是米黄的。
“要不我叫你小黄好了?”
“小黑?”
“小白?”
“要么小红?”
他像是要把整个调色盘都说出来。
忽然,一个音节像是坠入湖面的石子般“咚”的落了下来。
“彻。”
五条悟停止了数调色盘的行为,反应过来,“你的名字?没有姓吗?”
但是没有姓也不是什么大事。
五条悟看着男人片刻,开口念了一声。
“彻。”
男人没反应,片刻后才有些迟钝的转头,琥珀色的眼中泛起极其细碎的涟漪。
五条悟不能在病房待太久,因为各种各样的任务总是一个接一个砸他头上,而男人又实在话少,处理好出院的一些手续后,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病房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两个字。
“户川。”
五条悟转头,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他像是重新找回了什么东西,又像是破解了某个难题,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带着点恍然的平静陈述道:
“我叫户川彻。”
五条悟让户川彻住进了自己的家里。
实际上,他没有自来熟到可以让只见了几面的人入侵自己的私人空间。
但是会议上的老橘子实在太烦,提到被他救下的户川彻时讲了十分钟不带消停,烦的他直接逆反心作祟,上午带着人出院,下午就将人塞到自己家。
但是做完这一切后五条悟又有些后悔,于是和户川彻约法三章。
——要实在不行就把人扔出去吧。
五条悟这么想到。
但很快他发现他多虑了。
五条悟足够忙,忙到一星期回不了自己的公寓几次。
而户川彻又足够安静,且严格恪守他定下的规矩。
同时五条悟的公寓又足够的大。
于是两人实际上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有时候五条悟想起这件事,会觉得自己养了只旅行青蛙。
他短暂的反思几秒,当天晚上拎着一盒喜久福来到了公寓。
户川彻正在看新闻,每次五条悟见到他,他都在看新闻,不像是单纯的有如此老派的爱好,更像是想要借此了解些什么。
五条悟不去问。
谜题这种事直接去看正确答案是没意思的。
需要自己一点一点去推测,全部推测完毕后再对答案,如果全数对上的话,才会获得最多的满足感。
五条悟绕到沙发背后,点了点户川彻的肩膀。
当户川彻转过身后,一团喜久福抵上了他的嘴唇,而五条悟撑在沙发背上,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户川彻闭紧嘴巴,没反应。
五条悟很久之前就发现户川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点匮乏,确切的说,是对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政治架构,还有一些细节处、比如物资特产之类的了解不够。
基于这个情况,五条悟曾骗户川彻吃过柠檬。
户川彻足够相信他,因此没有拒绝。
而户川彻又足够能忍,所以即便吃到柠檬也面不改色,只是客观的评价太酸,但是让他再试一下的时候,却是闭紧嘴巴不愿意了。
如此反复几次后,户川彻终于认知了五条悟的一部分本性,并对此有了警惕心。
五条悟把喜久福往前推了推,又盯着户川彻看。
“不难吃,我保证。”
户川彻同他对视半晌,终于妥协似的张开嘴,他先是伸出舌尖舔了舔,尝到外面一层没什么味道的糯米后,才一口咬下。
五条悟满脸期待,“我没骗你吧!”
户川彻咽下奶油,客观评价:“太甜。”
五条悟一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不喜欢吃甜的?”
户川彻沉思片刻,点头。
五条悟缓缓收回拿着喜久福的手,看向户川彻的眼神沉痛非常。
又一个没品味的。
但是在此之后,他依旧乐于让户川彻尝试喜久福。
不为什么。
单纯的想看对方在他的坚持下不得不妥协的样子,以及尝到不喜欢的甜味后,细微皱起、现在表现的越来越明显的眉心。
五条悟终于体会到了养旅行青蛙的乐趣。
但是这种在意也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众所周知,五条悟的仇家是非常多的。
当然,这些仇家没有一个是五条悟的对手,但是仇家之所以成为仇家,除了对五条悟怀有深仇大恨之外,一般还伴随着深仇大恨所导致的低道德底线。
所以当五条悟无法对付时,他们理所当然的将视线转向了五条悟身边的人。
一般来说,五条悟身边的人也不怎么好惹。
但是户川彻是个例外。
他来历成谜,与五条悟相识不久,却神奇的能从五条悟那儿分得一丝注意。
五条悟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距离那帮诅咒师行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足够他们到五条悟的公寓里杀一个来回。
五条悟将油门踩到底,车辆也随之在路上飞出风驰电掣的速度。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五条悟手指轻点方向盘,细微的焦躁如湖底的泡泡一样漫上来。
他不可避免的去想户川彻死亡的场景,但又因为对方奇怪的体质,心中难免存着一丝期冀。
但是这种期冀,在他走到公寓门前的时候被打破了。
五条悟停下脚步。
看着级细的一丝血流,小溪一样从门缝下淌出,断断续续淌了下来,染红光洁的瓷砖。
五条悟发现自己还挺平静的,只是有点遗憾,就好像看见一朵还看得过去的花被人平白无故的碾碎。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大概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自己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五条悟平静的开门,却看见户川彻刚巧把最后一颗子弹送进诅咒师的脑袋。
此刻夜深,屋子里没开灯。
四具诅咒师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最近的一具就在门口,破开的大动脉还汩汩往外淌着血。
户川彻起身,扔掉了不知从哪个诅咒师手里抢来的枪。
五条悟盯着他被月光照亮的半张脸,再看看一地的惨烈。
抬手,鼓掌。
但很快,他的掌声停了,双眼微微睁大。
——户川彻转过身,另外半边身体被月光照亮,露出了胸口穿心而过的狰狞伤口。
他此刻的神情冷冽的像是锋芒尽出的刀刃,锐利到仿佛只要稍稍靠近就会被刺伤,但是看到五条悟的刹那,又尽数褪去,恢复了平日寡言的样子。
户川彻向五条悟走去,身形有些踉跄。
五条悟有那么一刹以为对方是想要无力的找个依靠,如果时间短的话他想他不会介意。
但是户川彻只是伸手从他的口袋中勾出一个喜久福,拆开包装,皱眉咬了一口。
“冰箱里没东西了。”
户川彻说,指尖的血渍染上了糯米,又沾到他嘴角。
五条悟的视线从他嘴角的血迹落到自己衣服的血渍上,陈述:“你弄脏我衣服了。”
“抱歉。”
户川彻微微一顿,沾了糯米粉的指尖在衣角处捻了捻,又转头看了过去。
琥珀色的眼珠在月光下像是泛着光的琉璃。
然后五条悟听到了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对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五条悟,我好像死不了了。”
但是户川彻的说法很耐人寻味。
凭借这些天和户川彻的相处,五条悟发誓他看见户川彻在说这话时,眼睫下垂了大概0.01%的弧度。
五条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户川彻的表情向来稀少的肉眼难辨,你很难从一点眼睫的轻微抖动中发觉他究竟在想什么。
直到某一天,五条悟看见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时,才隐约发觉其中的不对劲。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仇家一二三失败后,仇家四五六续上。
他们比上一波要更大胆一点,自信经过细密的筹谋,可以合力将五条悟打败,再不济也能让五条悟受伤。
于是五条悟刚回到公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陷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是指——两个诅咒师控制住了他的四肢大概0.5秒,而第三个诅咒师不知从哪里找到了能刺破他无下限的咒具,此刻锋利的刀尖距离他面门不足五毫米。
五条悟可以在0.5秒后,把那两个诅咒师全踹到墙上,然后把第三个诅咒师摁到地里,代价是他俊俏的脸蛋上会多一道血痕,然后一秒后会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痊愈。
但是户川彻突然挡在他面前,于是那把咒具刺入了户川彻的心口,其他的情况不变,该踹墙上的踹墙上,该摁地里的摁地里。
只是五条悟免于破相,而户川彻心脏破裂了一刹,又在二十秒后恢复原状。
复原后,户川彻去倒水喝。
五条悟震惊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挤出一句“你干什么”。
户川彻疑惑的看过来,吐出五个字:“我替你打工。”
我替你打工我替你卖命必要时候我替你去死。
好一个黑//道小弟的等式。
五条悟理解了户川彻的逻辑,但是无法理解户川彻的想法。
“有必要吗?”五条悟睁大眼睛。
“这样很方便。”户川彻解释,顿了顿,忽然恍然,“你不会有事?抱歉,我以为你……下次不会妨碍你了。”
这次五条悟理解了。
户川彻并不知道他反转术式,以为他有生命危险所以舍身当盾。
而“下次不会妨碍”指的是——当五条悟有余力的时候他不会过来,如果哪天五条悟真有了生命危险,他依旧会直接莽上来,因为他不会死,所以无所谓。
舍身救人谁听谁感动。
前提是他们认识了一个月不到,目前属于熟悉的陌生人,且眼前这个人之所以有这种举动完全和一些崇高的道德素质无关。
五条悟终于意识到,户川彻恐怕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一个人怎么能漠视自己的生命到如此地步?
他试图让户川彻理解,不会死不等于就可以拿自己性命当积木玩儿了。
但五条悟的劝说能力着实有限,而户川彻又放任自己下坠的太低。
他理解五条悟的意思,却不明白五条悟这么做的原因,因为他本身并不在意这件事,而这么做又几乎没有后果。
但他选择尊重五条悟。
“我知道了。”
户川彻点头,转身将冲洗好的杯子放在沥水架上,背影像是一个倒扣着、已经漏无可漏的沙漏。
五条悟一眼就看出他只是形式上答应,真到了紧要关头指不定还这么干。
厉害了。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想。
都说我是疯子,现在终于来了一个比我更疯的。
户川彻意识到五条悟生气了。
但他不明白五条悟为什么生气。
明明他已经答应了。
难得一个休息日,五条悟得以一觉睡到大中午,然后躺在沙发上看自己已经错过不知道多少话的漫画。
户川彻切了盘苹果放到茶几上。
五条悟瞥他一眼,眼神三分凉薄三分讥笑三分漫不经心,然后轻飘飘挪过视线,翻了一页漫画。
户川彻站在沙发旁垂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五条悟终于纡尊降贵的将视线从漫画挪开,看着户川彻眉心微蹙让人牙痒痒的脸,双眸微眯,忽然一伸手勾下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