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死了伊戈尔的刺客大师。现场全是我用圣行教的神术留下的痕迹。我伪装成圣行教的人,杀死了伊戈尔刺客协会的所有高层。
这还要多亏他们的贪婪和多疑,以及自作聪明的算计。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想当墙头草,在我们和圣行教之间举棋不定,口里说着要为我接风,将我这个反抗圣行教的联军首领请入了他们的老巢,然后刻意控制了我的相关情报,主动模糊了我的消息,对外只说是为了某个大人物举办的接风宴会。
他们帮我掩盖了部分行踪。这让我能杀死他们,还能够在离开他们的老巢后,转身以反圣行教联军统帅的身份,光明正大走进伊戈尔的首都。接着在他们遇害的现场,找到了他们遗留下来且致使他们遇害的线索。
——关于刺客协会的刺客在圣行教中心大教堂窃得的“神谕”,圣行教三位大主教之一的“圣言”的查拉斯的预言,“生之原罪”的相关情报,以及圣行教帮助“生之原罪”于这片陆地复活的密谋。
这正是伊戈尔的刺客大师们举行这场遮遮掩掩的宴会的原因。为了讨论他们在圣行教中心大教堂的收获,为了商量如何应对圣行教陈兵于伊戈尔边境的情况,为了寻找出伊戈尔的未来方向。
是的,杰勒米。我在伊戈尔的首都,刺客大师的遇害现场,坐实了我对伊戈尔的刺客和圣行教的栽赃嫁祸。
我将圣行教的一切公之于众。
我点燃了整场战争的导火索。
十二月底,伊戈尔和部分中立的势力加入了我们的联军。
一月份,我们整合军队,正式和中央帝国开战,以讨伐邪神的.名义。
二月底,我们打开了中央帝国的边境防线。
现在,我们将要攻破卢卡丹的城门。不出意外,三天内我们就能够占据这座代表“生之原罪”存在的七个“时间”枢纽之一,从而破坏“生之原罪”复活的仪式。
按照我和卡佳的推算,“时间”的仪式的残缺将影响到“生之原罪”在现实的完整性,没有完整的“时间”,祂便无法脱离既定的、必然走向死亡的“命运”。作为高维的存在,祂将有被我们杀死的可能。
断裂的“时间”导向既定的“命运”,而“命运”一旦固定,也会加速祂在陆地上的复生。
祂会成为和我们同维度的生命,成为活在我们世界的天灾。
一旦祂出现在陆地,完全显露祂的身体,所有人都会将祂当成敌人,那个时候就更不需要我来做什么了。
怎么说呢?
应该说,直到今天,我终于看到了一点微末的曙光了。
终于开始了啊,杰勒米。
下封信会是什么时候?大概是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了吧。
3月6日,晴。
——你的摩西
我原本打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再来写这封信。
前面起笔过很多次,写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最后都没有留下来。
战争是多么枯燥乏味的东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除了鲜血和硝烟,就只有聊以慰藉的苦中作乐。而向着自己在乎的人反复倾诉悲惨,无疑是愚蠢而糟糕的行为。
但是,如果完全不写, 我又觉得仿佛缺少了什么,思考和反省早就是贯穿我一生的本能,如果只会在重复的生活中感慨时光易逝,那我也不至于走到现在。正是被这种矛盾的想法拉扯着,拖延到今天, 我才正式开始动笔。
鉴于故事即将走到尾声, 未来大概会在最近这段时间出现分晓。所以,我还是写下了这封信。
这封信大概会很长, 从攻破卢卡丹到现在, 已经五年有余,联军占领了除克莱因之外的中央帝国所有板块。洛多维科的剑圣死在了和教堂骑士团骑士长的对决中, 卡斯道尔的征战法师其中一位被生生耗死在了巴尔比亚诺,另一位被帝国的塞克斯都公爵用弓箭射穿了喉咙陨落于山亚克。我们的联军里也出现了不少新的代表尖端战力的血液。
艾利卡找到了喜欢的人,预计在明年结婚, 那个时候, 战争就已经走向结束了吧。卡佳在战争时期收养的孤儿都已经成为了低阶职业者。或许, 我也应该考虑去收一个学生,找人来继承我的学识——如果单从传授知识来看, 我的士兵都是我的学生,他们向我学习生存的技巧,学习如何锻炼自身,还学习各方面的知识和运用方法,只是没有法师和学徒之间的名分罢了。然而,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世界上留下痕迹呢?
杰勒米,我想说的太多太多,以至于分辨不清楚什么才是我真正想写的东西。写到一半,就此打住也是一种可能。我离开克莱因的时候还是二十二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九年。三十一岁的年纪可能还没有到达高阶职业者寿命的零头,但是相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来说,已经到了中年的范畴,贫穷磋磨人的身心,战争之前陆地各国人均寿命最高的便是中央帝国,其次是弗里德里希,都不超过六十岁,职业者终究是少数人。姑且就把我这些琐碎的牢骚当成是中年人的一点小毛病吧。
这场战争打到现在,我们的对手基本没有什么活人。中央帝国的大部分人都受到“生之原罪”的污染,除了职业者,那些皈依圣行教的信徒中能保持人类形貌的都寥寥无几。
与过去的同胞刀剑相向,比我想象中要轻松得多。
就像我此前在信里和你说的那样,我知道中央帝国,知道克莱因的一切。所有的地图和大部分密道,所有防线和观测点。在中央帝国上层没有做出明确而具体的指挥,全靠下层自发防御,以及很多城市都已经被“原罪天使”所污染的当下,攻破那七座省会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便是再有技巧的谋略家,也不能对“生之原罪”的造物如臂使指,就是圣行教的信徒——那些活人站在“原罪天使”之间,也难以保持一颗平常的心。
我们完全占领卢卡丹只用了一个星期,到达第二个“时间”的枢纽莫顿则用了一个月。
莫顿的军事指挥与我有一面之交,他机敏过人,心思缜密,擅长巷战,对于时机的把控有着极其独到的见解。然而莫顿作为帝国南方城市,有着南方城市特有的遗留问题,难以让他的全部实力正常发挥。
圣行教从南方的奥莱利瑟人手中发源,他们联合其他势力大败洛伦佐大帝的军队,入主中央帝国后,将整个大陆南方连成一片,打造得宛如铁桶一般;政治上没有阵营的差别,唯余贪污腐败的缝隙,正是因为没有一丁点异议的声音,导致南方军事建设方面剥削严重,因为完全有恃无恐,所以各种轻慢忽视——莫顿作为帝国南方的交通要道,连接帝国南北,也只阻拦了我们九天时间。
后面一路北行,倒全是硬仗。我们的第三站,帝国的粮仓卡普阿拖了我们的军队整整七十三天,从盛夏到晚秋,给足了圣行教反应的机会。而其他几座城市,巴尔比亚诺、山亚克、基罗尼、里森则用时更久。
这都是早就预料到的现实。或者说,正是因为推测出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我们才将莫顿作为了卢卡丹之后的第二个目标。
实际上,在七年的时间里就能从卢卡丹攻克到里森,这样的速度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当然,“生之原罪”从上层对信徒的污染也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天使”并不能成为部分高阶职业者手中的助力,甚至会成为他们的妨碍,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作为社会性的动物,人类如何能够忍受长期生活在由傀儡堆砌成的世界中?我们对手中有不少赫赫有名的高阶职业者,便是自己崩溃在了这畸形而压抑的环境里。
比如前面说的那位杀死了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的唯二的征战法师的塞克斯都公爵。他是里森的领主。我记得在过去的信曾向你说过,圣行教大败洛伦佐皇帝入主中央帝国之后,首先做的事情,就是让教堂骑士接管了中央帝国所有军事相关的权力,他们废除帝国的军队,禁止贵族圈养私军,同时开放了对于帝国人民的选拔、晋升渠道,且统一订制了职业者晋升体系。自那之后,帝国军方一蹶不振。即便帝国的皇帝和贵族培养人才输送到基层,从教会给予的渠道晋升,尝试自下而上反向渗透圣行教,帝国军事权力仍旧为圣行教握在手里。
而里森的这位领主,塞克斯都公爵则是帝国军方中极其少有的可以和圣行教的教堂骑士团团长相提并论的将领。他长期担任着中央帝国北边的防卫工作,主要负责抵御大陆北部的那些未有开化的兽人和其他来自异族的袭击。他是一位精通箭术的魔法射手,更是一位工匠大师。里森被攻破的那一天,他杀死了家中所有归顺于圣行教、化为“天使”的亲眷,然后自焚于里森的领主府,和北方的权力象征一起于化为灰烬。
又例如第六个“时间”的枢纽,坐落于东北方向的堡垒城市基罗尼,那是整个中央帝国除克莱因外圣行教的信众最多的城市。基罗尼的领主克雷芒侯爵曾是“圣行”的德里安的骑士,说他是圣行教中少有的愚忠之辈其实也不妥当,他跟随着德里安大主教出生入死多年,他们确实为了帝国的和平做出了许多的实事。不论是解决玻利瓦尔之后的粮食问题,还是平息外战和内乱、魔兽群迁徙影响城市安全的问题,或者诸如山洪、地震、台风、火山爆发等自然灾害,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成绩,没有谁能够否定三位大主教的功绩。
虽说我们这一辈人在“圣言”、“圣行”、“圣躯”三位大主教的阴影下长大,但我们也确实享受到了圣行教给予我们的便利,就是洛伦佐皇帝执政的鼎盛时期,中央帝国的群众的生活水平也比不上现在。圣行教的教众们,很多便是因为亲身参与了这些事情,才对圣行教保有忠诚,对三位大主教唯命是从。那已经是过去了。
我们抵达基罗尼的时候,这座城市只剩下了它的领主克雷芒侯爵一个人。基罗尼全城居民都受到了“生之原罪”的污染,成为“生之原罪”力量的延申,成片成片堆积在一起的“原罪天使”。克雷芒侯爵就一个人坐守在基罗尼的城门前,看着整座城市的“天使”。
我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他枯坐在基罗尼城下,看着我们的军队行至基罗尼之前。我与他并非第一次交手,在我担任教堂骑士团预备团长的时候,每一个教堂骑士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这是我和他之间最平静的一次对决,也是完全没有留出半分缓转余地的一次。他就这样走到我的面前,向我递出战书,要求和我对决。他叫我打败他之后,替他杀死全城的“同胞”。
这样的对手不在少数,便是圣行教内部也有很多,圣行教的教义本来就残暴而血腥,中央帝国长期浸淫在这畸形的环境中,相比于“原罪天使”构成的傀儡世界,不过是另外一种死寂。在这里,盲从反而是一种幸福。没有什么值得多说的。
我们在卡普阿得到了能够度过整个冬天的补给,七十三天足够让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用魔法构建起坚固的堡垒屏障,等到中央帝国完全调动起军队,圣行教的教堂骑士团准备就绪,联军中的低阶职业者和普通人全部退回了莫顿,高阶职业者渗透进了整个中央帝国。我们抵御住了中央帝国的第一波反攻。
彼时卡佳笑话我,问我在故土屠杀同胞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说那大概就跟她在弗里德里希杀死阿比诺尔和皈依“生之原罪”的法师们差不多,结果被她打了一巴掌。卡斯道尔的征战法师认为我过于冷血,我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当一个领袖。他们认为我这样的人带领着群众反抗圣行教,只会把他们变成另外一个圣行教。还未到克莱因,反抗军内部已经出现许多不同的声音。
这也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我根本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我并不思考如何治理着我们攻克的土地,如何解决各种政治和阶级上的问题矛盾,减少各方面的内耗;也不想如何给这片土地的人民带来什么样的美好生活,如何引导他们走向更好的未来。
我只想着战争,只想着怎么推翻圣行教。我会努力活下去,我会争夺权力,那也只是为了更好地铲除我的敌人。至于后面是否会有下一个“圣行教”,我确实在将我们的队伍变成“圣行教”那样的存在,我给群众灌输新的理念和知识,我推行教育,要求实践,我告诉他们要拿起自己的权利,去成为他们自己的主人——刨去正确的理论,从本质上来说,我的所作所为与圣行教并无不同,他们为了统治,为了复活“生之原罪”,通过教育和经济将他们的教义和理念灌输给普通人,而我为了毁灭他们,仅此而已。
就现在来看,只要我们杀死“生之原罪”,攻破克莱因,打败中央帝国,我们取代圣行教就是早晚的事。
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的两位征战法师全部离开了人世,而我这种被他们提防的对象还好好活着。如今想一想,也能感慨一句命运无常。
在此期间,艾利卡找我谈了一次话。这是她第一次用试探的口吻和我说话,她左右含糊了半天,然后我究竟在想什么。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和她说,如果我们赢了,必然会导致利益的重新分配,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来看,只要开始瓜分中央帝国的领土,联盟在利益的切割中就会崩溃成沙砾。
我问她是想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还是考虑新的开始——卡斯道尔得到足够的利益,顺着现在继续的情况延续下去,她身为讨伐邪神的英雄必然会受到群众的追捧,卡斯道尔王族的血脉会在这场战争后被外力赋予非凡的意义,这将有利于巩固卡斯道尔王族对于卡斯道尔的统治。而她身为卡斯道尔的王位继承人,敢于带领着人民群众重新组建议会,推翻她的兄长,必然不是那种想要以王权治理国家,将对君主的崇拜根植于骨血的人。
她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她有崇高的想法和信念。
而我们现在正有着合适的名义,我们的目的尚未达成,现在还远没有到达分割中央帝国的时候。大家受制于彼此。且人民群众还保有着团结的想法,心怀着友邦的概念,我们完全可以考虑成立共和国。
这是极其难得的时机。
这是我第一次从正面指明她的内心,分析她的想法,给她提出建议。
也是最后一次。
我至今都记得她当时的眼神。
她对我失望透顶。
从那之后,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了公事。
卡佳说我是个混蛋,确实没错。
经过帝国的粮仓卡普阿,我们和中央帝国,和圣行教之间剩下的战斗全是无休无止的拉锯战。
敌人在自己的国家里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他们的队伍一天比一天强大,而长时间的背井离乡让我们的士气一次又一次滑向低谷。如果不是“生之原罪”近在眼前,“神”已经向我们展现出了祂的模样,大概我们早就溃不成军。
现在回头一看,距离我们正式向中央帝国宣战都是第七个年头了。
一天接着一天,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我独自思考的空隙都寥寥无几。鲜血和胜利堆砌起了我的地位,一次又一次的演讲让我在军队和群众中树立起了相当高的威望。
他们尊称我为元帅,他们赞颂我作英雄。
全是空洞的权力,毫无意义的虚名。
联军内部大部分人已经开始着手谋划战争之后的事情,我们之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和我们真正的敌人交了手。没有惨败的战争让他们得不到任何教训。
现在,我就站在代表“时间”的最后一座城市——里森的瞭望塔上,从这里向北看,能够看到中央帝国北部的边界线,向南看,能够看到克莱因的圣行教中心大教堂的尖顶。
此刻那里正为雾气所笼罩,就像我在梦里看到的那样:
“最开始,圣灵柩是祂的棺,祂便挤在那狭小的一隅中;
而后,教堂是祂的棺,祂便塞满了整座宏伟的教堂;
接着,克莱因是祂的棺,祂便填充满了整座城市;
最后,中央帝国是祂的棺,世界是祂的棺,祂便在棺中复活重生。”
我们攻打卢卡丹前,祂就破开了圣行教中心大教堂的圣灵柩;我们摧毁祂的第一座祭坛的时候,祂就已经溢出了圣行教的中央大教堂;现在,我们刚刚破坏完里森的圣行教据点,我站在瞭望塔上,就能看见祂庞大的身体。
那背负着重重叠叠的羽翼的身体,那由“圣言”、“圣行”、“圣躯”三位大主教融合而成的似人非人的身体,那镶嵌着我的眼睛的身体。
祂光洁、明亮而神圣,祂畸形、巨大且扭曲。
“生之原罪”就在那里,祂在克莱因,在被“命运”束缚在残缺的“时间”里。
而我呢?
从祂破开棺开始,我便与祂视野相通。
我站在里森的瞭望塔上,仰望着祂的身影。我用祂的眼睛,从克莱因的高空,俯视着中央帝国的万事万物。
我要去切断祂的命运。
我要去斩断我的命运。
10月14日,阴。
——你的摩西
我终于杀了祂。我终于杀了他!
我断绝了“生之原罪”在陆地上的“命运”, 我手刃了“圣言”的查拉斯!
你知道吗,杰勒米,“生之原罪”居然也只是肉.体凡胎。剔除掉祂身上的“命运”和“时间”, 将祂拉到人间的层次,居然也只是一堆烂肉。
充满了罪恶的毒血、不断再生的肢体, 扭曲阴晦的精神污染……祂的各种权能在受到“命运”和“时间”的限制之后,也不过是与凡人等同的层次。
“圣言”的查拉斯、“圣行”的德里安、“圣躯”的马蒂斯,代表了一个时代的三位圣行教的大主教,他们放弃一切融合之后的产物, 他们无数次转生的目的,他们献祭了整个圣行教,污染了大半个中央帝国,就是为了复活这么一个东西。
何其可笑。
祂甚至还没有圣行教的现任教堂骑士团团长难对付。“圣躯”的马蒂斯的骑士的继任者,我曾经的下属, 将帝国视同于生命, 却甘愿成为圣行教的奴仆的胆小鬼。
——那个隐忍而怯弱的家伙,他在山亚克到基罗尼的必经之道上拦住了洛多维科的剑圣, 以重伤为代价, 杀死了联军的五名高阶职业者和洛多维科的剑圣,还活着回到了克莱因。他作为人类的巅峰之一, 光靠那百折不挠的精神,就吓退了联军中的不少意志薄弱的年轻人,镇住了联军中不少异议声, 帮我省了一番功夫。也多亏有了他, 我们的士兵在面对“生之原罪”的时候, 没被活生生吓死。
如果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圣行教三位大主教中的任意一位,他们所能够造成的破坏、能够给我们带来的打击, 绝不会比现在的“生之原罪”要少,他们并不只是强大到世人难以匹敌的高阶职业者,更是这个时代思想和力量的代表,引领着整个时代的潮流。可惜他们选择变成了一摊烂肉。
他们脱去人类的外表,抛弃过往的一切,只是为了变成这么一摊烂肉!
原谅我实在有些控制不住我的情绪,让我来说一说那场终于结束的战斗吧。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即便只是一摊烂肉,庞大到一定程度,也会让人感觉到震撼和窒息。
我们队伍离克莱因越近,就越发沉默,这种沉默从我们深入中央帝国的时候便开始出现,因为我们从卡普阿上行到巴尔比亚诺的途中便看到了祂的身影——那庞大到如山似岳的怪物,那畸形扭曲的异类,即便相隔千万里,只要在高处眺望一眼,就会受到一定的精神污染。
正如前面所说,并非所有人都能忍受战争的枯燥,尤其是敌人过于强大而你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如果我们的敌人的只是中央帝国和圣行教这样由人类构成的社会组织,能够通过各种手段从内部瓦解,用情感和道德牵制,可能还无法感受到这种极端的落差。可惜我们的敌人是“生之原罪”。
远望目睹到祂的外表的瞬间,就有不少人临阵倒戈。他们死在了我的手里,名义是被邪神污染,扰乱军心。还有一些人在背地里重新将“生之原罪”奉为神明,向祂日夜祈祷,忏悔过错。他们咒骂我,诅咒我,说我是诋毁“神明”的恶棍,欺世盗名的匪徒,亵渎神恩的邪祟。卡佳偶尔会故意在我面前转播这些东西,他们痛哭流涕的模样,姑且算我们这一路最长久的调剂。当然,我和卡佳之间互相挑衅的行为与它们相比,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如今我们到了克莱因,看见了祂的本体,队伍就完全陷入了死寂之中。真想让你看看他们的模样——那些背地里对圣行教保有畏惧的人的模样。他们直接跪倒在地,涕泗横流,卑微无助地向这人类无法匹敌的怪物乞求原谅。
他们与我没有差别。杰勒米,他们与我并没有差别。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人,他们面对五花八门的事情,为种种苦难与困扰磋磨,或是浑浑噩噩,或是清醒理智,在社会环境的操纵和浸染下过完一生。这就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完完整整的具体的人。
#VALUE! 现在跟着我们走到克莱因的还是一支经过精心挑选的队伍。联军的大多数人被我们留在了七座代表“时间”枢纽里,一方面是为了防止被攻克下来的七座枢纽再次被中央帝国占领,要分化土地的人民和他们的国家,需要长远的潜移默化,我们不仅要防范来自中央帝国的军队的反击,还要防范攻克下来的土地内部群众的反抗;另一方面是考虑到了军队中的大多数人还在低阶职业者的水平,有一部分甚至还没有到达职业者的水准,而后勤和俘虏,以及地区建设、交通维护、军需补给等等都是必须要顾虑的现实问题,其中消耗的人力物力难以预计。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们面对“生之原罪”这样的敌人只会造成无意义的牺牲,是夸张极端到愚蠢的浪费。
实际上,我更倾向于将这方面的统筹调度全部交给艾利卡。这些枢纽的负责人都是各方势力中的代表,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也不至于做出背叛联军的行为,可权力的转移与分散于这个过程中在所难免。胜利的曙光虽然熹微,但已至近前,即便我没有长期手握大权的想法,只是为了根除圣行教对于这个世界的影响,我都需要更稳固的权力。
倘若我死了,那一切无须多说,而假使我活着——谁吞下这胜利的果实,谁就会代替“生之原罪”在他们心里烙下的阴影,谁就会成为新的神。只要我赢了,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逼迫他们交出手里的权力,附和的想法。但如果能够更轻松简单一点,有一个更好的过渡,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流血事件,将上层内部装裱在外的和平调和到实处,那显然是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