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为利益而动。
写到这里,我已经感觉不到毁灭伊波利特的愧疚和对于“生之原罪”的忌惮了,杰勒米。
或许我生来就是一个残忍的屠夫。
10月7日,晴。
——你的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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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通过了卡斯道尔的基层职业者的选拔,加入了卡斯道尔防卫军。
它的考核对我这样一个高阶职业者来说,再简单不过。一轮登记后先是擂台挑战,其次是车轮混战,保留大部分手段,压制超出规格的力量,单只利用一些简单的技巧,我都能在这群人里拿到靠前的名次。他们大多数都是低阶职业者,主要是猎人、战士和骑士,零星几个医师、法师、炼金术师之类,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在克莱因的职业评定协会拿到低阶职业证明的时候,还是与你写信之前。大概和你差不多的年纪。生活之中大多数职业都是相通的,现在叫我去职业评定协会,我可以拿下所有与魔法无关的中级职业证书。
在卡斯道尔防卫军的筛选中,我看到了好几眼熟的朋友——也不能说是眼熟,祂的视野和我共通,我仍旧看不见那些人本来的面貌,只是能从他们的言行中判断出来,他们是谁。
那些大部分都是我在克莱因佣兵市场见过的朋友,还有几个甚至一起喝过好几次酒。
当然,我并没有同他们说话。我现在是这样见不得光的存在,我见不了熟人,我得避着他们走——他们也不见得能认出我,但多一分曝光,就多一分危险。我想讲话,也只能同不相熟的陌生人,而且也不能交流太久,我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对他们产生过多的影响,但能不与他们接触就尽量不与他们接触,对我们大家都好。
卡斯道尔的皇太女,现在应该称她为卡斯道尔的女皇陛下了,她在国家议会上被推选为了卡斯道尔的首脑,登基仪式就在昨天,她成了卡斯道尔第三十六任皇帝。她和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为我们举行了赐福仪式。
宫廷法师团的征战法师对我抱有怀疑,他们当然要对我抱有怀疑。我形容潦倒,穿着斗篷,戴着眼罩,身上又有圣行教教众的印记,就是查拉斯都不能帮我掩盖这个得到“生之原罪”力量加持过的印记,他只能帮我压制住它符号中蕴藏的能够扭曲观看者思维的力量。我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无辜的普通人。
我也不无辜。
他们让我揭开了眼罩,那里一无所有,他们又叫我脱下衣服,展示圣行教的印记,用探测魔法和相应的魔法道具探测我的全身。那一只义眼被我放进了最近住宿的房屋地板夹层里,如果他们顺着我的行踪,去探寻可疑之处,肯定能够发现它,可惜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圣行教对怀疑的目标使用的手段会更加过分,大多数时候,被他们怀疑就直接等于死亡。
就在我通过卡斯道尔防卫军审核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查拉斯的来信。
又是一封祝贺信。
“圣言”的查拉斯果然无事不知。
他祝贺我加入了卡斯道尔,告诉我家人的近况,他还同我说起了你。
对,查拉斯同我说起了你。还好“生之原罪”的不能干涉“未来”和“命运”,所以他不知道你是谁,他只知道我有那么一个朋友,一个能够抓住“偶然”,在时空的间隙里游走,与我书信交流的朋友。
我们的信件上有“命运”的痕迹,因此他没办法窥伺全貌。我烧毁了过去与你写的那些信,他也没办法用圣行教的神术将它们复原。
我糊弄住了他——他没办法证明这件事,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去试探,破坏我和他之间那么一丁点可有可无的友情,姑且就当我糊弄住了他。
查拉斯居然说要和我写信,就像我和你的交流的一样。他在信里说得多么真诚恳切,多么兴致盎然,我就感到多么恶心,多么窒息。
想想我现在的处境吧。我没有钱财,也没有权力,我瞎了一只眼睛,背上了毁灭伊波利特的恶名,我从此不能再以我个人的身份在陆地上行走,这都是因为谁?因为我们中央帝国的皇帝,因为圣行教,因为生活。他可是圣行教的三位大主教之一,“圣言”的查拉斯。在这些事情之后,他居然说要同我写信。
——他当然帮了我许多。他曾经为我指过明路,他现在也告诉我家人的消息,帮我压下“生之原罪”的印记污染。他给了我一只眼罩,叫我不要使用那支义眼,然后建议我加入卡斯道尔的防卫军。
但是,这些对他来说算什么?如果我信了他的话,我必然要走投无路。我实在太了解他这个人了。我能与他相交,就是建立在这种了解上的。
我的这位老朋友眼里根本没有人,我与他是书友,在他眼里,我可能更像是一个活动在书册上的符号或者印记,而不是一个具体的生命。他同情书册上一个活该要死的人,于是就给那个人物一个好的死法,让那个人物能多挣扎挣扎,给他提供些许乐趣,那就是他现在对我做的事情,那就是他对我的看法。
他拿你跟我开玩笑,他拿我的一切同我开玩笑。我还得去求着他,因为那是必须要抓住的机会,倘若我一旦放弃,那我的家族就不能活了。
我整夜睡不着觉,我度过了一整天,我没有什么时候不在做事,除了写信和喝水,我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可我却觉得我什么都没做。我确实什么都没做,我现在做的一切,加入卡斯道尔的防卫军,维护罗季昂城市治安,帮助城市居民解决小麻烦,这些对我面临的主要问题“如何让我的家族从中央帝国的权力漩涡中保全”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人不应当着眼于表浅的利益。而我面临的难题暂且没有爆发,这样的问题即便爆发了,也不会在瞬息之间结束。我还有时间。做大事就应当沉得住气,耐得下心。
可是,我现在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在浪费时间,浪费仅有的生命。我什么都没把握住。
我想要眼前的利益,可我连眼前的利益都看不到。
我整夜睡不着觉,我忙了一整天,我要做卡斯道尔防卫军的工作,还要在混乱的视觉影响下和人正常的交流、比斗,伪装完一整天。我更需要好好休息整顿精神,准备应对长期的煎熬。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我睡不着觉,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耐不住要睁开,我躺下又起来,我也不敢多走走,我怕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我又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因为我的身份,我只能选择最保守的路子。
现实使我束手束脚,我做什么都放不开,我做什么都感到不安,我难受至极。
10月11日,晴。
——你的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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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生了一场病。
他们告诉我说,我在大街上突然晕倒,被卡斯道尔的女皇看到了,她把我带回了她的旧宅,然后请了相熟的医生给我看病。
这都是他们说的,我不清楚里面有多少夸张的成分,我想大致上应该差不多。我对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多大的印象,我只能确定,自己没有完全昏迷。因为我的脑子里漂浮着很多景象,它们能够和那些人说的部分事情对应。只是那些景象并非来源于我,而是来源于那只漂浮在伊波利特上空的眼睛,“生之原罪”的眼睛。
卡斯道尔的那位女皇,她让我叫她艾利卡,为了书写方便,我便在这里直接写她的名字。艾利卡和我说,她在巡视皇室的产业时,在一条小巷边发现了我。我那时背靠着土灰色的砖墙,歪歪斜斜地站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她喊我的名字,我没有反应,她搭了我一下,我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她并不想节外生枝,就把我带回了她在罗季昂的私宅。据她的侍者所述,那是她成年的时候,她的母亲偷偷留给她的一座小洋房。
她的随从偷偷同我说,艾利卡将我们这些人的努力都看在眼里,她是一个好君主,她年富力强,心胸宽广,颇有远见,又善于识人用人,叫我不要把自己逼得太急。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让你看看,感受一下,他们那全是真诚的同情。
这是我第一次被关心和同情逼到说不出话来,杰勒米。
他们与我仅有过数面之缘,此前,他们甚至从未和我说过话,对我的印象也只留在卡斯道尔防卫军时期。他们同情我,他们关心我,就像是同情关心一个丑陋残疾的乞丐。
而我却不能说出任何反驳的话,逼着我往前走的,都是不能拿出来说的东西。
艾利卡本人倒是比她随从描绘出来的模样要有趣得多。
她没有为我请医生,而是给我弄了一些解热止痛的药。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被传成她为我请了医生看病的。她是一个高阶骑士,还是一个中阶炼金术师,之前有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给她做掩护,所以我才没有在祛邪礼上发现她的真正的实力,而她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细——只是我所表现出来的个人实力的那一面。这大概就是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放任他们的皇帝自由行动的原因。
她没有试探我隐瞒的东西,而是问我对罗季昂、对卡斯道尔的印象,然后又问了我一些和圣行教有关的基础问题。
大概是对我心有戒备,送走我之前,要亲眼盯着我,才感到安心罢。
艾利卡同我说了很多东西。这大概是我来到卡斯道尔后,话说得最多的一天。
她跟我讲卡斯道尔的故事。讲他们的先祖从北边迁徙到卡斯道尔时,在卡斯道尔的土地里探测出了丰富的矿藏,从而将这里当成根据地,建立起国家的故事。
据我所知,卡斯道尔人的先祖是北方的游牧民族,他们被北边的兽人们驱赶到了大陆南方。又因为当时大陆南方已经被奥莱利瑟人占领,他们既打不过北边的兽人,也打不过南边的奥莱利瑟人,而且还适应不了更南方的气候,不得已才选择在卡斯道尔落脚。
而奥莱利瑟人之前没有占领卡斯道尔,也是因为他们适应不了更北边的气候,他们驯服的农作物和牲畜也同他们一样,适应不了卡斯道尔的天气。因此,他们只能选择向南扩张。于是,就有了现在的玻利瓦尔等国家。
不过,她这么说也没有什么错。艾利卡爱她的国家,相比起我们中央帝国对于圣行教的崇拜——我要着重声明一点,我们崇拜的是圣行教,而不是“生之原罪”。假使圣行教信的是“善”,那么我们也会去信善,中央帝国是被圣行教用武力征服的国家,而不是用教义感化的国家——相比起我们信仰圣行教,卡斯道尔人则信仰他们的祖先。因此,她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对。
艾利卡同我说她的理想,她说想要发展农业和工业,想推广便民技术,想让卡斯道尔变成一个人人都吃得起饭,人人都说得上话的地方。她说她要给群众权利,她想将属于卡斯道尔皇室的国家变成属于卡斯道尔人民的国家。
她就是在做梦。
我实在忍不住,直接反驳了她。
我不应该这么做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说了。
她就是在做梦。她带领人民群众和中下层官员组建了新的国家议会,这确实不假。她带着那么一群普通人和低阶职业者推翻了她哥哥的统治,她个人固然优秀,但能这么顺利,主要有两点原因:一是因为卡斯道尔的群众已经没有一星半点权利,他们的声音直接被掐灭了,人民群众过不了日子,就只能选择反抗;二是因为她出身于卡斯道尔的皇室,人们支持她,并不是为了推翻这么一个由卡斯道尔的先祖建立起来的国家,而是为了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这两点里面,哪一点更重要,从她最近的登基上,不就能够看出来吗?
艾利卡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然而,就是像她这样的人,在“生之原罪”的眼里和其他的人相比,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在那只眼睛的视野里,也只是拼接的动物。
杰勒米,我决定去伊波利特。
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已经请来了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和伊戈尔的刺客大师,他们征召了不少高阶职业者,组成了讨伐的那只眼睛的队伍。
我决定去伊波利特看看祂。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是我杀死了祂。
10月15日,晴。
——你的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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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仔细想想,我要怎么才能在一封信里和你说清楚我最近的遭遇。
我加入了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组织起来的讨伐捕捉伊波利特城市上空的那只“生之原罪”左眼的队伍。
他们早就在怀疑我,宫廷法师团的征战法师和部分中高级施法者,他们戒备我,同时又默许我加入他们的队伍。
我能猜出他们的打算,左右不过是为了把我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只要出了什么事,他们就能马上处理。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之中也没有一个人找我谈话。可能是因为我代表的风险和隐患没有到那个份上,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没必要,我只是一个小人物。
傲慢,从在最开始的傲慢中,我就应该想到会造成现在这种结局。
我同讨伐队一起到达伊波利特。
那只眼睛依旧漂浮在伊波利特的上空。我一面从天上看着宛如蝼蚁的队伍行进到我的面前,一面从地下看着自己走近那只狰狞可怖的庞然大物。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圣躯”的马蒂斯。
我之前就在信里和你提起过她。圣行教三位大主教中最为神秘的存在。“圣言”和“圣行”共同管理圣行教属于世俗的那一部分——权力与财富,政治及教育。而她则代表圣行教中属于超我的一部分。她作为苦修者的代表,是虔诚信仰的象征,是远离常人的隐世存在。她因为永葆青春,七百多岁还有着少女般鲜活的身体,所以世人被尊称为“圣躯”。
——那是错误的。
杰勒米,我现在才发现,那些都是错误的。
我这一次直面她,才明白过来她究竟是什么东西。
马蒂斯的“圣躯”并不是永葆青春的年轻的身体,而是“生之原罪”——是“神”的身体。
“圣躯”,是“神之身躯”。
那是祂的眼中唯一完整的“人”!
“圣躯”的马蒂斯是“生之原罪”的躯体,那么“圣言”的查拉斯和“圣行”的德里安又是什么?
我至今无法用贫瘠的文字来描述我当时的心情。我能听到我的心跳声,我心脏在不停地跃动,它在看到马蒂斯的那一刻失去了原本的节律。它惶恐,它紧张,它绝望,而我的思维却敏捷得像是一条绝不会发生纠缠的线条。
我看到一切,我知道一切。
我看见她,就知道她必然会拿走那只被我召唤出来的眼睛。
那只眼睛将点亮躯体,赋予“圣躯”灵魂!
我注视到了她,她也看见了我。
我什么都做不了,杰勒米。我想过狂奔到宫廷法师团的营地去,大声告诉那些高阶职业者,他们马上就要大难临头。圣行教三大主教之一的“圣躯”马蒂斯就要来了。
可我犹豫了。他们会听吗?他们在伊波利特的外围驻扎了整整五天,在这五天里,他们都在观察伊波利特上空的那只眼睛。
事到临头,他们还在慢慢商量对策,因为各方势力都不想去当出头鸟,去试探那只一眼就能毁灭一座城市的怪物。
我也不可能直接冲出去,马蒂斯已经看到了我。
卡斯道尔防卫军的士兵当然可以在看到威胁之后冲出去。而我,我是圣行教的走狗,是拿自己的眼睛祭祀“生之原罪”,毁灭了伊波利特的凶手,是被中央帝国封为英雄的死人。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去和圣行教三大主教之一的“圣躯”的马蒂斯作对。
我不能动,我不敢动。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只能看着卡斯道尔的讨伐队按兵束甲,看着宫廷法师团的征战法师质问蔑视卡斯道尔的通告和警告的人是谁(他们到达伊波利特之前,就发出了告示,所有未曾得到宫廷法师团许可的人都禁止进入伊波利特),他们让马蒂斯报上名号。
我在伊波利特的边缘,看着“圣躯”的马蒂斯在几步之间变成了数百米高的巨人。我看着她摘下“眼睛”,将它放进了自己的眼眶里。
那只眼睛在被放进眼眶的一瞬间就燃烧了起来。
我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圣躯”中苏生。
弗里德里希的法圣,伊戈尔的刺客大师,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的征战法师……这些高阶职业者的攻击落在马蒂斯身上,居然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
祂给予我的视野消失了。
就在马蒂斯摘取了那颗眼睛之后,我的视野恢复了正常。
我要怎么才能表达出这个事实给我的震撼?我一直恐惧的,我一直憎恨的,我一直厌恶的,那居然就是我自己。
那颗漂浮在伊波利特的,是我的眼睛。因此,我才能看到祂所看到的东西。
对,祂是“生之原罪”,圣行教信奉的神灵,是众生生来就有的罪恶。
10月21日,晴。
——你的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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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杰勒米:
我写上一封信的时候还是十月下旬,写这一封信的时候已经到了四月中旬,距离你同我回信,已经过去将近六个多月。
伊波利特的事件发生在五个月前。五个月前,我跟着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组织的讨伐队回到罗季昂后,就被关进了监狱。直到最近,我从监狱里出来,才有空隙同你写信。
我从伊波利特回到罗季昂之后,就被关进了监狱,但被关进监狱的不只有我一个人,有南方的玻利瓦尔人,有中东的伊戈尔人,也有你们弗里德里希的人、北边的兽人,以及其他地方的少数人种。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点,即我们都是圣行教教众。
“圣躯”的马蒂斯给了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很大的打击。他们虽然对外宣称这场讨伐战已然成功,但回到罗季昂后,卡斯道尔的高阶职业者们就接连开了好几场会,他们邀请了法师协会的会长和副会长,又请了好些个高级法师和炼金术师,还有一些不是职业者的学者,主要是哲学家和数学家。
经过了好几场激烈的辩论,这些人给圣行教推崇信奉的“生之原罪”重新定位,他们把“生之原罪”称为“世界之外的生命”。
祂是要侵略我们所在的这片大陆的异世界存在。
杰勒米,圣行教兴起于玻利瓦尔大瘟疫,自几百年前联合其他国家围攻洛伦佐皇帝统治的中央帝国,入主中央帝国之后,就一直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势力。像我这样的高阶职业者,在圣行教的教堂骑士团里,大概只能混到一个小队长的位置。
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在罗季昂开会的这些高阶职业者,相对于圣行教统治的中央帝国而言,可以说是少数中的少数。而除了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的四位征战法师、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伊戈尔的三位刺客大师外,其他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即使我失去了一只眼睛,体力也大不如前。
就是这么一群少数人,将作为大多数的圣行教定义成了异端,将拥有着绝对力量的“生之原罪”称之为人类之敌,然后将圣行教教众全部归为了邪.教徒。他们上台宣讲的时候,我就在台下,他们讲完这些,我就被抓进了罗季昂的监狱。
我已经记不起来当时的心情有多么复杂了,但我可以肯定——杰勒米,我可以肯定,我高兴极了。
我多么痛恨圣行教啊,为了活命,我又不得不跪着求它。
有时候我恨不得自己去死,叫死亡让我从这可怕的压力中寻得解脱,可一旦我死了,我的家人怎么办?
叫我那两位善良正直的姐姐去向他们这些恶心的东西下跪吗?
这种事情只能由我来做。我为了活着,必须要干这些违背自我的活计,它们也至于叫我毫无快乐可言,偶尔我还会享受这迫不得已作恶的快感。
我希望结束这一切,无时无刻。
我天生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屠夫,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得利,我可以毫无负罪感的抛弃尊严和脸面,可以随时丢掉自己的原则和道德。
所以,我再痛恨圣行教,都做不出来他们做的这种事。
我高兴,即使我因此被关进了监狱,因为私刑跛了脚。
哈,杰勒米,你的好朋友摩西以后就是一个跛子了。
我因为卡斯道尔对圣行教的政策被关进了监狱,还有很多同我一样被关进来的人。在监狱里的这段时光,可能是我近期最安心的日子,因为我想来想去,什么都做不了。
当一个人丧失了所有选择的余地,任何尝试的机会都被堵死,那么他肩头的压力就会烟消云散。因为,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他来做出决定了。我当时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我被吊在监狱的墙上,前期挨了好几顿毒打。他们问不出我的底细,就是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里面的几位征战法师和弗里德里希的法圣,都没能用他们精妙的魔法从我口里套出什么更私人的内容。而我又是艾利卡的朋友——艾利卡主动和他们说,我是她的朋友。
卡斯道尔的女皇愿意为我担保,到了后面,我的处境就好了很多。毕竟,比起其他被抓来的圣行教教徒,我不是狂信徒,也比较配合他们,虽然问不出什么私事,但是会配合说一些关于圣行教的常识。他们依旧没把我放下来,每天就喂我几口水和半碗白饭,保证我不饿死,然后定期带我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高阶职业者的生命真是顽强啊。
在这期间,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和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都单独找我问过话。他们对我的态度要比那些狱卒要好一些,偶尔也会同我说说艾利卡的态度,他们显然擅长于如何用感情和道理来打动人心,而我也乐意给他们一些他们应该知道的情报。所以,我告诉了他们关于圣行教三位大主教的事情,以及我离开中央帝国时的政.治局面。
他们说我不应该籍籍无名。他们居然怀疑我的真实身份是中央帝国的大人物,是圣行教的中坚层。杰勒米,这是我上半年听过得最好笑的笑话。他们这么恭维我,除了浪费时间,还能有什么意义?但凡稍微有点可以被人多加利用的身份和价值,我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局面。我只是一个再卑微不过的小人物。
除这些人之外,艾利卡偶尔也会来,她会和我说说她推行的新政策的情况,包括且不限于物品价格的调控、基础医疗和教育政策的改进、人民就业的社会保障实施、行政部门的改组,还有伊波利特的重建情况和中央帝国对外的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