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队长,”他声音里含着笑意,调侃道,“私闯向导房间是违反规定的。”
前几天齐汶迟翻阳台两人表白后,这孩子回回来房间找他都从阳台进。
外面还在下雪,雪花落在齐汶迟衣服上,被屋里的暖气一吹又化成水,浸湿一大片。
明明是确定了关系的恋人,却非要这样偷偷摸摸地见面。
齐汶迟坦荡迎上他打趣的目光:“不是私闯。”
他说着,一边将手伸进霍临深的衣领,一边想霍临深又不会生气,于是心安理得地埋在他的肩颈处。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待了多久,一双手冻的冰凉,突然凑过来吓霍临深一跳。
凉气迅速扩散,夺走大片热气。
齐汶迟推着霍临深往屋里走。
精神体雪豹被他从图景里放出,一落地就蹦到床上,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盘起来,闭上眼没管屋子里的两人,没过多久就睡得很沉。
“累吗?”霍临深注意到齐汶迟眼下两片淡淡的青色,抬手将他的手拿下,“我帮你疏导?”
雪狼得到允许,钻出图景,挨着雪豹躺下,一只爪子搭在雪豹身上。
这几天忙着河州塔卧底的事,齐汶迟和他分开调查,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大多时候是霍临深一个人在河州塔。
齐汶迟带着雪豹在河州塔外的居民区调查。
雪豹跟着那个拿走芯片的男人进了居民区的一处住房,肉垫踩在雪地上,无声无息。
灵活敏捷的猫科动物越过几间屋顶,黄色的兽瞳看着男人拐进一间屋子,尾巴垂在身后,扫下一片雪。
屋顶上的雪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有人推开窗户查看情况,雪豹早就跑开,悄无声息摸到了那间屋子的后面。
精神体与哨兵的精神连接很稳定,雪豹支起上半身,跳到一棵树上,低头,没拉窗帘的屋子里是聚在一起不知说什么的几人。
档案室没人守,齐汶迟刚踏入那片区域,触梢在精神网里伸展开,将五感提高。
他状似无意地扶了下墙,手心里的干扰器趁机摁在人脸识别上。
天花板上的监控红灯熄灭,确认信号完全切断后,齐汶迟才放开,看着这道铁门起了疑心。
就这么简单?
拐角处传来人声,齐汶迟反应极快,闪身躲进档案室旁的小隔间,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档案室门口。
有人在检查人脸识别,嘀咕了一句“怎么打不开啊”。
旁边的伙伴有些不耐烦:“行了,打不开就走吧,这破机器不知道多少年了,也不舍得换,坏了也是应该的。”
说着,他有些强硬地拽着人离开。
怪不得这么顺利,齐汶迟汗颜,原来是自己塔的人都不在乎。
用了点小手段,齐汶迟溜进了档案室。
看来莫存说的不错,比起之前,现在的河州塔从内到外都在迅速地衰败下去。
一排排铁架上整齐堆放着文件袋,跟着侧面的日期编号,齐汶迟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一年前那场袭击的文件。
关于那场袭击的记录少的可怜,五排铁架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过三个文件袋,薄薄一层,摸起来很轻。
三个文件袋加起来还没有旁边那个记录结合热的一个文件袋厚。
塔外的精神体状态正常,齐汶迟留意着门外,伸手将三个文件袋拿走,替换上另外的。
文件袋他交给了霍临深。
霍临深撑着额角看资料时,齐汶迟正在精神体的指引下来到了他们碰头的屋子。
解决几个哨兵对齐汶迟来说并没有难度。
连雪豹都没有上场,十分钟后,屋子里躺了一地鼻青脸肿,捂着各个部位惨叫的卧底。
那块芯片插在光脑上,等所有认都解决完后,资料也已传输完毕。
齐汶迟“啧”了声,速度还挺快。
他取下芯片,屋外候着的河州塔士兵得到指令冲进屋子,将地板上的人控制住。
“别动!”“抱头!抱头!”“老实点!”……
一片混乱中,齐汶迟站在窗边。
手里的芯片发烫,他恍若未觉,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一条条理清,从几个月前的东南沙漠,到现在的河州塔。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他走向未知,推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一切都太顺利了。
从他们来到河州塔的那一刻开始,不管是抓捕东区散兵,还是通缉数日毫无一点消息的苏浔的突然出现,亦或是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揪出了河州塔的卧底,连带揭穿了秦肃的真实面目,甚至还抓回来一个黑暗向导。
黑暗向导……也能量产了吗?
这一切就像是有人在刻意引导。
他站在温暖的房间中,浑身发冷。
神秘的D组织一点点出现在他眼前,反而令他感到反常。
秦肃被莫存上报给联盟,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押送过去。
麻烦解决,莫存答应他们的事也会做到。
齐汶迟自认不是爱乱想的人,可眼前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着已知线索,试图从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思绪堵塞,他选择向霍临深求助。
他的长辈,他新时代的引导者——在听完他的话后,陷入短暂的沉思,很快又恢复到往日的模样,随手翻开一本书,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孩子。
“不用太担心,”眼前的哨兵还是绷着一张脸,霍临深无奈,凑过去亲亲他的唇角,“他们赢不了的。”
“如果真到了那天,也先好好休息吧,至少要填饱肚子,这样才有精力哭和笑。”
霍临深和他不一样。
游离于人群之外,却是所有人视线的中心,对所有事都是同一个态度,无所谓、不知道、不表态,但又在最后关头抛出一枚炸弹,扰乱整个棋局。
这样的人,危险而又充满吸引力。
霍临深的安抚确实很有用,齐汶迟放下心来,不再执着于挖掘河州塔古怪的地方,整天套着浅紫色的作战服在塔里晃悠,倒是让他打听到不少有意思的情报。
两只精神体头靠头依偎在一起,睡得很熟。
图景里的雪原因为这几日的调查,原本有规律的下雪日混乱很多,小雪变成暴风雪,在图景里肆虐,淹没了雪豹睡觉的地方。
向导的精神力进入图景,温和而细致地替齐汶迟清理雪原。
哨兵的情绪在向导的安抚下渐渐平静,触梢蜷缩在精神网的角落里,盘成一团。
床被两只毛绒绒的大型猛兽占了一半,齐汶迟没在意,和霍临深在剩下的半张床上坐下,集中注意力跟着向导精神力的引导,清除图景里的障碍。
图景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疏导完成,霍临深松开他,示意他去看书桌:“黑暗向导的研究报告,要看看吗?”
齐汶迟翻身下床,翻看资料时随口问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离开渝州塔快有十天了,十天前,霍临深在莫存的请求下,带着齐汶迟来到河州塔。现在卧底的事情解决,他们也该回去了。
霍临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回了一句“不着急”。
他倒在床上,侧头,看着齐汶迟回到自己身边,翻了个身,长手长脚锁住人半边身子,手搭在他腰间,隔着一层布料感受手掌下的起伏。
他语气松快:“你想回去吗?”
想啊,毕竟第五分队还差两个队员,他得赶在冬季考核前将缺的人补上,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磨合。
“你呢?”齐汶迟回答完后,瞥过霍临深散在脑后的长发。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缠上几缕发丝,力度很轻地拉了拉。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霍临深一直都是长发,出任务时会扎起来,出席重要场合时会做个发型,平日里都是散着垂在身后,偶尔来了兴致也会束在脑后。
他小时候不懂,只觉得好看。
小孩子嘛,想法多一点也是很正常,齐汶迟小时候没少缠着霍临深,举着不知道谁送给他的皮筋晃到霍临深面前,一脸正气地说要帮他扎头发。
为了配合他,霍临深通常是坐在客厅或者卧室的地板上,让齐汶迟坐在沙发上,比他低一些的高度让齐汶迟能施展开来。
齐汶迟替他梳开长发,小心地理开打结的地方,一双手不甚熟练地在霍临深头上操作起来。
霍临深任由他胡搞也不生气,甚至还会指导他一下。
齐汶迟给他扎过麻花辫和高马尾,其他的太复杂他不会,也担心技术不到位会给霍临深把头发扯下来。
霍临深看起来倒是不在意,就算扎的发型不完美,也要鼓励他一句“真棒”。
现在想来,霍临深对他真是有够纵容的,什么都依着他,做什么都在旁边鼓掌,要钱给钱要爱给爱。
塔里几个长辈曾经很担心他会不会长歪,万幸,齐汶迟没有。换成别人,在这种过度溺爱加鼓励的教育方式下,早就被霍临深养成那种嚣张跋扈的二世祖性格了。
“有吗?”霍临深手里拿着给齐汶迟的礼物,听见朋友的话,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你说的太夸张了。”
沈知忱和他算是知根知底,委婉提出意见:“养孩子不是像你这样的。”
“那应该怎样?”
沈知忱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正确的养孩子方法应该是什么样。
反正绝对不会是像霍临深这样,孩子要的他买,孩子看了一眼的他买,孩子说过的他买,甚至孩子不要的,他都捡回来研究半天,看看是什么原因。
“太溺爱了,”沈知忱说,“很多叛逆小孩都是这样养出来的。”
霍临深打开门,闻言不赞同地看着他:“别乱说,汶汶可乖了。”
和开门一起来的还有齐汶迟迎接的身影。
“霍临深!”
霍临深表情都放柔了不少,蹲下身抱了抱他。
沈知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怀里的小孩。
你看他长大还乖不乖。
“不想。”
霍临深搂紧了他:“我不想回去。”
齐汶迟放开手里的长发,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事情很多。”
“拿钱不干事啊霍长官。”齐汶迟打趣他。
霍临深轻哼一声:“齐汶迟。”
他眯眼,威胁性地按了按齐汶迟的腹部:“长大了,都敢调侃长辈了。”
齐汶迟拿开他的手:“这叫对另一半工作上的关心。”
他换了个话题:“联盟的人什么时候来带秦肃走?”
“明天。”
“庄燃一起?”
“那也得看他有没有本事,从监狱跑出来。”
齐汶迟翻看着张石鸣的日记本,听着霍临深说话:“秦肃的芯片我给庄燃了,留着也没用。”
“希望他能多活几天,”霍临深抬手,轻轻摆弄着齐汶迟略长的发尾,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至少,也得是在秦肃离开河州塔,到达联盟之后发作。”
芯片里的东西早就被D组织的人带走,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串乱码和黑屏,给庄燃之前,霍临深在芯片上放了点东西。
齐汶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没说什么,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日记。
日记上记录的很多东西都和在东南沙漠时,8与齐煦谈话里的一模一样。
看来回去后,还要再找齐煦了解更多情况。
第二天,袁晴亮来找齐汶迟。
“齐哥!”经过了一天训练的袁晴亮依旧很有活力,一阵风似的从训练场那头冲过来,几下蹦到齐汶迟面前。
“齐哥,你们后天就回去了吗?”
袁晴亮赖在他身上,嘴里念叨着:“怎么不多玩会儿啊,我都还没带你出去堆雪人呢,渝州塔肯定没有这么大的雪。食堂的饭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对了对了,老大让你教教我怎么和精神体打好关系,黑狼最近不听我指挥,真小气,不就是偷偷拔了它的屁股毛……”
齐汶迟纵容他有些亲昵的行为,耐着性子听他讲有的没的,偶尔回答几句和精神体有关的问题。
“你拔它屁股毛做什么?”
袁晴亮左右看看,确认没有莫存的身影后,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我最近找到一本和编织有关的书。”
齐汶迟似乎猜到了他的目的,迟疑着说:“所以,你是想试试编织?”
那也不用拔狼毛吧。
袁晴亮没觉得不妥,反而很兴奋:“对啊,我想给黑狼织个围脖。”
齐汶迟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那为什么非要屁股毛?”
袁晴亮理直气壮:“那里毛多。”
试着想了一下黑狼光屁股的样子,齐汶迟没忍住笑出了声,在袁晴亮的目光下强行憋了回去。
他拍拍袁晴亮,哄骗道:“其实织围脖也不一定要用动物毛,你想想,那书上是不是也是这么写的?”
见袁晴亮点头,齐汶迟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比如,你老大的那条眼镜王蛇的鳞片和蛇蜕也可以拿来做装饰。”
袁晴亮来了兴趣:“真的?”
“真的,”齐汶迟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心大的傻孩子彻底相信了他齐哥的话,并预备待会就去找莫存试试。
正在和霍临深谈事情的莫存打了个喷嚏。
“生病了?”霍临深往旁边挪了一步,光脑振动几下。
莫存摇头:“鼻子痒。”
他们并肩站在落地窗后,俯视着雪地里的几个黑点。
秦肃被联盟派来的人押上了车,等待他的会是最终的审判;庄燃待在监狱,伤好之后同样会移交至联盟总部。
笼罩在河州塔上空多日的阴云终于散去些许,莫存盯着那道身影上车,离开河州塔,沿着联盟的方向消失在茫茫雪地中。
垂着身侧的手指蜷缩,松开,他转头看向霍临深,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
“合作而已。”霍临深打断了他想要煽情的想法,“你抓到了卧底,我得到了我想要的。”
两人缓步向训练场走去。
解决了卧底的事情,莫存的心情也愉快起来,还有闲心和霍临深斗嘴:“真无情啊霍长官,好歹我们也算是认识十几年了,不算朋友也算盟友吧。”
“行啊,”霍临深说,“把你的几座附属塔送我,我就考虑和你当朋友。”
他已经看到了齐汶迟,身边还跟着袁晴亮。
齐汶迟也看到了他,拖着袁晴亮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我们……”
轰!!!
爆炸的轰鸣声堵住了齐汶迟接下来的话。
地平线上升起一团黑色的烟雾,那是联盟派来的车,车上载着秦肃和联盟的人。
爆炸来的很突然,袁晴亮被齐汶迟丢给莫存,霍临深第一时间护住了齐汶迟,抬手挡在他身前。
爆炸声使得整个河州塔陷入慌乱。
莫存护着袁晴亮,脸上的惊愕还未褪去,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两人:“怎么回事?!”
霍临深吼得比他更大声:“我怎么知道!”
脚步声从训练场外传来,有人一脸慌张地跑过来:“莫长官!庄燃、庄燃出事了!”
齐汶迟的心猛的一沉,下意识抓住霍临深,将他往后扯。
时间上出了差错。
来不及多想,被拽住的人反手拉住了他。
齐汶迟转头,霍临深的表情有些凝重。
光脑在他手上,齐汶迟眼尖地看见了通讯界面上,对面的人发来的消息。
苏浔死了。
火焰窜上整辆车身,吞噬掉驾驶座上昏死过去的人。热浪迅速融化掉地上的部分雪堆,露出底下的地面。
秦肃坐在后座,爆炸发生前一秒,旁边的人打开了他的手铐,将他推下了车。
爆炸带来的冲击力掀翻了他,后背狠狠砸在地上,疼得秦肃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地爬起来,捂着被压到的手臂,抬头,不远处车淹没在火焰中。
眼底倒映着跳动的火光,身后是车子驶近的声音。
秦肃保持着一个姿势站在原地,车停在身后,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来到他身边。
“秦先生。”他语气恭敬地唤了秦肃一声,没有催促,退后一步耐心等着。
皮革被高温融化,黑色的粘稠物质顺着车身滴落,形成大小不一的圆。直到整辆车被燃烧殆尽,火焰渐小,只剩下壳。
“秦先生。”那人加重了语气,“首领在车上等您。”
“秦肃。”
黑色轿车后座摇下来半边车窗,张石鸣侧头,左眼下有一道疤,从眼中延伸到太阳穴。
张石鸣抬起手,点了点手腕上的表:“我们该走了。”
秦肃抬眼,跟着身旁的哨兵坐上后座。
汽车发动,车轮打转,离开了仍在燃烧的押送车。
后视镜里,河州塔一点一点远去,秦肃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直到完全河州塔完全消失。
眼神扫过身旁闭目眼神的人,秦肃问:“你来做什么?”
张石鸣嗤笑,仿佛听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我不来,难道等你被联盟关起来,将D组织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吗?”
“我不会那样做。”
“我不信任你,”张石鸣说,“当然,你弟弟我也不信任。你们兄弟俩太过聪明,不用些手段可留不住你们。”
“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
张石鸣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秦肃,你应该明白,如果不是我,四年前,庄燃早就不在了。”
他抬手,碰了碰脸上那道伤疤,眼神狠戾。
他闭上眼。
“欢迎回来,秦监管。”
D组织总部在北部自由活动区。
活动区是联盟划分的一块特殊区域,拥有自治权,哨兵、向导和普通人共同生活在这里,偶有亡命徒也藏身在此。
总部在活动区中心的地下城,车从郊区的入口进入,行驶两个小时后抵达。
墙壁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门口守着的两个哨兵冲张石鸣行礼:“首领。”
而后又对秦肃恭敬道了一声“秦先生”。
张石鸣挥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替他打开门。
秦肃爆炸时受伤的那只手臂血已经止住,张石鸣状似无意地撇过他,随口说:“带他去包扎。”
身旁几人围住他,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先生,跟我来。”
秦肃只是冷眼看着,不远处,一个人影冲出,摔倒在地,见到他犹如见到了救星,不顾身上的疼痛,爬起来跌跌撞撞来到他面前。
向导很瘦,裸露在外的小臂只剩下细细一根骨头,抓着秦肃衣袖的时候,像只刚出生的幼鸟寻求母体的庇护。
他颤抖着嗓子,不住摇头:“秦先生!秦先生——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被改造,我不想变成那样!啊——”向导身后追出几个人,抓住向导的肩膀,不由分说将他带走。
秦肃抬头,白大褂一闪而过,消失在敞开的一间房门后,耳畔,是向导凄厉的惨叫:“求求你,我求你了,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可以为你们做事,不要、不要带走我的精神体——”向导的惨叫在被拖入房间后倏尔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只有空气中的腥味提醒着秦肃,刚刚这里,有一个向导在向他求助。
“真是可怜啊。”张石鸣同情地摇摇头,说出的话却是无比残忍,“为什么要反抗呢?好好被改造不行吗?”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秦肃:“我记得庄燃被改造那天,也是这样叫的吧?”
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拳,秦肃呼吸急促,眼神凌厉地看着张石鸣:“张石鸣!”
张石鸣恍若未闻:“哦我忘记了,他没叫,叫的是他的精神体,是那只鹿。真有意思,你和他的精神体都是鹿,还真是少见。”
秦肃拽住他的衣领,将人狠狠撞在身后的墙上,双眼猩红,几乎是在怒吼:“我让你别说了!”
跟在身旁的几个手下瞬间举起枪,枪口对准秦肃。
张石鸣没被他这突然的发作吓住,反手攥住秦肃揪住他衣领的手腕,一点点扯下来,自己站好,仔细地整理好皱巴的面料。
他依旧很从容,并不把哨兵的怒火放在眼里。
“你早该承认这一切,秦肃,”张石鸣收拾好自己,“没有那场改造,你过几天就该去给你弟弟拔坟头草了。”
“他这是为自由献身,就像菲莉一样。”
几个手下快步上前,控制住秦肃,强制性带着他向医务室走去。
秦肃死死盯住张石鸣。
张石鸣张开双臂,仰头,虔诚而痴迷地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花纹是由一张张照片组成,痛苦扭曲的人脸,四肢僵硬的精神体,刺眼的红色断断续续拼凑成一句话。
一切为了自由。
原定在后天的行程提前到了今晚。
回到渝州塔已经快天亮,周重行等人站在门口,表情严肃,直到越野驶入塔内,见到从车上下来的两人后才勉强缓和。
周重行快步上前:“临深。”
他没了平日嬉笑打闹的不正经,霍临深接过他递来的光脑,面板上正在播放苏浔出事前几小时的监控。
“昨晚七点左右,看守人员进行换班,期间我来看过一次,苏浔当时并无任何异常。”
被抓捕归案的卧底神色惊惶,双手被拷住,整个人畏畏缩缩地窝在审讯椅里,隔着一道门和一块方玻璃,值班人员正在交接下一班。
周重行匆匆来看了一眼。
上级突然派来一个任务,需要离塔执行,时间紧迫,他只能叮嘱看守人员提高警惕,时刻注意可疑人员,便离开了渝州塔。
“陆明岭在哪?”霍临深拖动进度条,一边安抚性地拍拍齐汶迟紧绷的脊背,小声说,“别怕。”
“我……”
“齐队长。”
几人停下脚步,霍临深不着痕迹地挡在齐汶迟面前,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几人。
黑色训练服,两只袖口绣着一道灰白色的竖线,胸前是渝州塔的六芒星标志。
齐汶迟一眼便认出这是渝州塔高层身边的副官特有的服饰,他上前,抬手轻轻按下霍临深横在他身前的手臂,冲他摇头。
副官们是来带走齐汶迟的。
“齐队长,胡首领找您商讨事情。”
霍临深语气不善:“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其中一个副官职位较高,面对霍临深咄咄逼人的态度也不露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抱歉霍长官,这是首领的命令。”
“他才从河州塔回来,胡源就急着把人带过去,至少也得让他休息一下吧。”
副官不再看霍临深,转而看向齐汶迟,加重了语气:“齐队长,请和我们走一趟。”
“我说他需要休息!”
雪狼从图景冲出,扑倒一人,狼爪踩住他的胸口,低吼出声,亮出獠牙,冷冷扫过在场几个副官。
“霍临深!”周重行压低声音,咬着牙骂他,“你疯了吗!这里是渝州塔,你想对他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