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梁锦安和文辞带着老爷子前往中央监控室,观看手术的全过程。
自打得知航班失联的消息之后,梁锦安便密切关注着那趟航班的动态,甚至动用了关系从航空局获取最新消息。
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就算返航迫降也应该有消息回执,除非……
梁锦安不敢细想,心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受程度。
梁宥臣更换了手术衣,此刻正在进行外科手消毒。
忽然,柜台处传来一阵手机铃音,他听着陌生,踟蹰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郁楚的手机,内心没由来地燃起了一点希望的火苗。
他快速戴上橡胶手套来到柜台处,直到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所有的担忧和愁绪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楚楚,我提前回来了,惊喜吗!”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语调难掩欣喜。
梁宥臣绷紧下颌线,呼吸略显急促。
他过了好几秒才哑声开口:“回来就好。楚楚以为你的航班失事,情绪过激导致早产,已经送入手术室了,你现在马上来医院。”
梁絮白显然没想过接电话的人是他二哥,更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顿时拔高音调:“早产?!怎么会这样!我、我我现在就过来……他怎么样?还好吗?”
“你先别挂,和他说两句话,安抚一下他的情绪。”梁宥臣给手机做了消毒处理就疾步奔向7号手术室,此刻郁楚正侧躺在手术台进行麻醉。
他绕到手术台另一侧,将电话放在郁楚耳朵旁,说道:“楚楚,是絮白的来电,他平安归来了。”
郁楚眼底的情绪蓦然涌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梁絮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宝宝对不起,我临时改签忘了告诉你,害你担心了。我已经回国了,正在来医院的路上,你乖乖的,不要多想好不好?”
8cm长的麻醉针刺入椎管内,郁楚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咬着唇,眼泪夺眶而出。
此刻并非沟通的时间,梁宥臣和弟弟简单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而后走出手术室,重新进行术前消毒工作。
手术过程会全程录像,待麻药生效之后,主刀的两位医生以及助理医师相继来到了7号手术室。不多时,梁宥臣和儿科医生也进来了,巡回护士迅速为他们穿上手术衣。
晚上七点一刻,手术正式开始。
梁老爷子为顾全郁楚的名声,与参与手术的医生和护士签署了保密协议,他们会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
摄像头没有暴露郁楚的脸,因此记录的画面只在胸部以下,即使以后这段录像做医学分析,也不会有人发现手术者的真实身份。
手术过程是血淋淋的,梁锦安担心老爷子和文辞受不住这样的画面,试图劝他们去病房或者手术室外面等候,但是老爷子执意要留下,文辞也没有离开的念头。
劝说无果,梁锦安只好陪着他们坐在此处。
“咔——”
正这时,中央观察室的门被人推开,梁絮白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手术开始了吗?楚楚情况怎么样,二哥有、有没有说什么?”
梁锦安见到弟弟的那一刻,呼吸猛然凝滞了好几息,不等他开口,老爷子便厉声斥道:“你过来!”
梁絮白疾步走近,唤了一声爷爷。
老爷子站起身,挥动手中的拐杖,用力打在他的膝弯处。
梁絮白吃痛,猝不及防地跪在地上了。
文辞当即拉住老爷子的手,梁锦安毫不犹豫地挡在弟弟面前,说道:“爷爷您消消气,絮白他刚回来!”
飞机失联的阴影还未彻底从梁锦安的心头消散,他十分后怕地护住弟弟,免他再受伤害。
“是啊爷爷,有什么事我们后面再说,楚楚和孩子还在手术室呢。”文辞将话题转到郁楚身上,以此来引开老爷子的注意力。
老爷子呼吸急促,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这么大事,你竟然敢瞒着!非要闹出人命了才罢休是吧!从小到大你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一个,大家做什么都依着你,你……你!”
梁絮白低头认错:“爷爷,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老爷子咬牙怒骂,“混账东西!”
梁锦安担心爷爷的高血压承受不住,赶紧把老人扶回座位温声宽慰:“您别生气了,我们先看看楚楚的情况吧,您重孙女还在里面呢。”
老爷子稳了稳气息,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混球,梁锦安对文辞使了个眼神,后者立刻把梁絮白扶起来了。
7号手术室里,邹先兰从器械护士手里接过手术刀,精准无误地剖开郁楚的腹壁部分,而后逐级深入,剖开子宫浆膜层、肌层以及羊膜。
当初在圣娅进行剖腹产的那位少爷是后天细胞变异再生出来的一副子宫,与先天性子宫周围分布的神经略有些不同,因此手术难度系数更大。
而根据梁宥臣所述,郁楚属于假两性畸形,体内的子宫及其附件是先天而成,所以其解剖结构更偏向女性,故而手术风险及难度系数相对来说要小很多。
郁楚的身体在麻药的作用下已经没有半点知觉了,但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术刀层层划破身体时的撕裂意境,他吸着氧气,忐忑而又满怀希望地迎接着女儿的到来。
自从确定梁絮白平安无事后,他的情绪就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平静,继而将整颗心都系在女儿身上,幻想着她来到这个世界吸入第一口空气时嗷嗷大哭的场景。
羊膜被划开,羊水哗啦啦往外流出,伴随了郁楚七个多月的重量在这一刻遽然放空,他似乎感受到了了柳嫣从子宫里取出胎儿的动静。
助手医生当即剪掉孩子的脐带,并用压力球吸出孩子口鼻里的羊水。
手术室里非常安静,除了心率血氧监测仪发出的声音之外,还有几道拍打的声音。
郁楚正疑惑时,忽然听见柳嫣急切地说道:“新生儿呼吸薄弱,对刺激无反应,身体红润但四肢青紫,Apgar评分只有4分!”
郁楚听不懂这样的专业术语,但是他快就发现周围传来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呼吸薄弱,对刺激无反应……
这是什么意思?
小葡萄为什么没有哭?
郁楚凝视着手术灯,心跳加快,双眼被刺得生疼。
邹主任吩咐巡回护士密切观察产夫的情况,她和柳嫣专心进行缝合手术,抢救新生儿的事只能交给儿科医生来进行了。
而待在中央观察室里的四人也被眼前的突发状况震住了,梁絮白甚至忘了呼吸,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郁楚的羊水较清,没有出现羊水污染的情况;新生儿取出之后立刻用吸引球吸去了口鼻里的羊水,未见吸入胎粪;而送往手术室之前胎儿的胎心率一直处于正常值范围,因此可以排出宫内窘迫。
而柳嫣取出胎儿时存在明显的脐带绕颈现象,再加上这是个早产儿,所以发生窒息的情况很可能是在麻醉过程——手术开始的这段时间。
儿科医生竭尽全力在抢救孩子,但是收效甚微,孩子始终没有发出啼哭声,一旁的护士已经忍不住开始啜泣。
“我来。”梁宥臣从儿科医生手里接过孩子,用手掌快速揉搓并拍打孩子的背部,如此十次之后又用拇指法进行胸外按压,即拇指按压胸廓、其余四指支撑背部,利用拇指的力量进行新生儿心肺复苏术。
“正压给氧!”两轮胸外按压结束后,孩子依旧没有自主呼吸的现象,梁宥臣催促护士换上新生儿使用的氧气面罩进行正压给氧,以便孩子在苏醒的那一刻主动吸入氧气。
心肺复苏的最佳时间应在心脏骤停之后的4-6分钟之内,从而缓解缺氧、缺血以及脑细胞死亡的现象,若是超过这个时间,即使抢救回来也会大大增加患脑部疾病的风险。
距离孩子出生已经过去三分钟了,黄金时间愈来愈紧迫,偌大的手术室里只能听见梁宥臣拍打孩子背部的响亮声音。
郁楚神情呆滞,他的心率和血压都在急剧上升,护士读出显示器上面的数值之后,助理医生立刻给他口服美托洛尔,并不断地安抚他的情绪。
梁宥臣重复进行胸外按压,并让护士往他手心倒药水,然后不断地揉搓孩子的脑袋,促进脑部血液循环。
孩子的肌张力已经完全消失,小小的身体被她二叔安安稳稳地托在掌心里,四肢悬垂,随着拍打的动作无力摇晃。
原本还有些红润的皮肤已经全部变成了青紫色,缺氧时间过长,能够抢救回来的希望变得格外渺茫。
护士把氧气面罩紧紧地贴在孩子的面部,她抿紧了唇,将哭泣声强压在喉间。
梁宥臣契而不舍地摩擦孩子的背部、脚底和脑袋,却始终无法诱发自主呼吸,他只能重复进行心肺复苏,用僵硬到麻木的大拇指按压侄女的胸骨。
就在这时,孩子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啼音,梁宥臣迅速停下手中的动作,拇指按在柔软的胸廓上,感受到了一阵细微的心跳。
他再次揉搓孩子的后背和足底,如此重复了八次之后,又有一声啼哭隔着氧气面罩传出,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啼哭逐渐洪亮,孩子的四肢也开始恢复力气,断断续续地挥动起来。
手术室内凝固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松弛,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得到了缓解。
梁宥臣立刻为孩子处理了脐带,转而用干净的包被裹住她,送到郁楚面前。
他弯下腰,让他们父女相认:“看看你的女儿。”
藏在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变得通红,眼底盈似满了水雾。
郁楚侧头看向襁褓里的孩子,嘴唇止不住地颤抖:“二哥……谢谢你。”
梁宥臣带着孩子前往儿科进行下一步的治疗,邹主任和柳嫣为郁楚缝合腹部,离开手术室时已经过了八点半。
麻药依然停留在体内,郁楚的身体丝毫不能动弹,他看着头顶一盏盏后退的白炽灯,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与“死”。
他的爱人,有惊无险;他的女儿,死生徘徊。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恐吓之后又将所爱之人全部送回至他的身旁。
手术室感应门无声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赫然撞入眼底。
不等郁楚反应过来,梁絮白就已经俯身搂住了他的肩,耳畔回荡着男人嘶哑的哭声。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纵然有千言万语,可梁絮白此刻唯一能说得出口的,只有无尽的愧疚。
郁楚的身体难以动弹,只能轻轻偏过脑袋,用面颊去安慰梁絮白。
他的眼尾噙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声音依旧温柔清透:“不要道歉,回来就好。”
顿了顿,又补充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我们会平安顺意,一生无虞。”
葡萄:二伯是我的救命恩人咧
第66章
郁楚术后第二天时勉强能下床活动,可是挪步时会牵扯到腹部的伤口,他本就疼痛不耐受,如此走了几步之后,整个人疼得眼泪哗哗,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这是每一位剖宫产手术患者都要经历的过程,即便是疼也得咬牙承受着。梁絮白于心不忍,每次见郁楚这般难受,眼眶就不由自主地泛红,仿佛他才是挨刀子的那个人。
今天的晚餐是奚晓晓送过来的,她说这是张姐特意用鲫鱼汤给他熬的粥,搭配了鲜嫩的枸杞乌鸡肉,对于产后恢复十分有利。
入夜后,梁絮白小心谨慎地把郁楚挪到轮椅上,然后推着他来到儿科,透过玻璃门观看新生儿保温箱里的小葡萄。
昨晚那场手术可谓是惊心动魄,如果没有梁宥臣,小葡萄这条命恐怕凶多吉少。
两人趴在窗外看了许久,梁絮白担心郁楚身体吃不消,哄了又哄才把人哄回产科。
VIP病房内设备齐全,腊月初八这天,梁絮白赶早熬了一锅腊八粥,待郁楚睡醒之后便盛一碗热腾腾的粥递给他当早餐。
经过一天两夜的调养后,郁楚的伤口已经没当初那么疼了,但是行动依然受限,每次下床都特别费劲儿。
他吃了半碗粥就没胃口了,双肘撑在餐桌边沿,眉梢紧拧,状若沉思。
梁絮白走近,问道:“不好吃吗?”
“我吃不下。”郁楚手掌按在胸前,声音极细,“这儿硬.邦.邦的,好疼。”
他都没法穿束胸内衣了。
梁絮白伸手摸了摸,果真像两块儿石头。
他担心郁楚的身体出事儿,当即叫来签了保密协议的护士,将情况告知给她。
护士听完微感诧异,耳根子不知不觉间开始发热,面颊也染上了绯云:“没有宝宝吸.吮,涨.奶是正常现象。不过你这个情况已经比较严重了,需要及时排空乳.汁,否则乳.汁储存时间过长会造成堵.奶的现象,导致发热感染,最后化脓。”
由于是男性生子,医生和护士都没考虑过他会分泌大量的乳.汁,甚至发生堵.奶的现象,所以并没有做出这方面的科普。
郁楚听完怔在当下,直到护士离开之后还没缓过来。
梁絮白忐忑地碰了碰他的手:“那个……要我帮你吗?”
郁楚的反应很大:“不要!”
梁絮白知道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也很清楚这会儿无论说什么安抚的话都不如直接解决问题来得重要,于是又道:“护士说需要及时排空,否则会发生感染的。”
见他一脸戒备,梁絮白叹息,“我还不至于禽兽到对身体虚弱的你生出色心。如果你不放心,我让专业的人来帮你?”
一想到被陌生人看见这副模样,郁楚当即妥协:“扶我去床上吧。”
诚如护士所言,一天两夜没有被吮.吸,堵塞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梁絮白的手刚接触到布满青筋的皮肤,郁楚就疼得咬紧了牙关。
梁絮白临时去护士那儿学了手法,护士再三交代,排空的过程会比较疼,所以不能心软。
但他到底是见不得郁楚吃苦的,郁楚一喊疼他不就不敢继续了。静默几秒后,梁絮白咬咬牙,狠心用虎口去排去推,然而换来的却是心上人梨花带雨的哭泣,双手紧扣安全围栏,浑身疼得直打颤。
梁絮白慌乱不已,连忙去安慰:“别哭别哭,我不推了。”
郁楚又疼又难受,过了好半晌才开口:“继续吧。”
梁絮白实在是下不去手,于是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建议,指向自己的嘴:“要不……我用这个?”
郁楚:“……”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是当下最为可行的。
虽然过程依然很疼,但是比起用虎口去排,梁絮白的嘴已经算得上温柔了。
堵塞的情况比较严重,梁絮白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帮忙梳理通畅,后续再排就简单了不少。
在医院里住了五天之后,郁楚被老爷子接回老宅调养,一直照顾他饮食的张姐也回到了老宅,依然负责郁楚的三餐。
由于小葡萄暂时达不到出院的标准,只能继续留在儿科。
郁湘早在腊八那天便来到了渝城,这些天一直住在梁氏老宅,和老爷子的关系格外亲近。
也不知是因为郁楚的关系,还是怜惜郁湘的坚韧顽强,抑或是喜欢她身上那股书卷气,总之老爷子对郁湘的态度宛如亲孙女,连梁絮白见了都得调侃一句“姐,我要失宠了”。
老爷子瞪他,说压根儿就没宠过他,根本不存在失宠这一说法。
郁楚生完孩子之后身体很虚,梁宥臣给他制定了一份食补方案,一周下来,成效显著。
梁絮白每天早中晚都要去医院看望女儿,郁楚放心不下小葡萄,也很跟想去,但是家里人都说坐月子期间不宜外出,更何况现在是寒冬腊月,出去一趟要吃很多冷风,容易落下病根。
于是梁絮白去探望女儿时会拍视频发给郁楚,以解他的思念之情。
梁宥臣去儿科之后也会拍照片传到微信群里面,老爷子把这些视频和照片全部储存下来,得闲时就拿出来观看,眼角的褶皱越堆越多。
在新生儿保温室养了十二天,小葡萄的各项指标均已达到足月儿的标准,可以离开保温箱,回到大家庭的怀抱。
于是腊月二十那天,除了郁楚之外,梁家上下集体出动,把这位娇贵的小公主给接回老宅了。
在抱到孩子的那一刻,梁宥臣忍不住调侃:“爷爷,当初泡温泉的时候我就说过您可以再抱一个重孙,如今愿望得以实现,您高兴吗?”
躲过被催二胎的梁锦安夫妇齐声说道:“爷爷当然高兴。”
老爷子冷哼:“高兴什么啊高兴,你们一个个的都瞒着我,看着就烦!”
梁宥臣和弟弟对视一眼,不敢说话了。
郁湘轻柔地拍着侄女的背,含笑逗弄:“葡萄你好呀,我是姑姑。”
文辞凑近瞧了瞧,点评道:“这丫头的眉眼简直是照着楚楚的模样刻出来的,而且长得白白嫩嫩,十足的美人坯子。”
梁锦安接过话,说道:“像楚楚最好不过了,可千万别像她爹。”
梁絮白听了这话非常不开心:“怎么就不能像她爹了!”
老爷子没理会他们的争吵,用枯槁的双手从郁湘手里接过熟睡的重孙女,一举一动都非常谨慎,喜悦溢于言表,:“咱们老梁家终于有女儿了,还得是楚楚的基因好啊。”
提到郁楚,梁絮白催促道:“赶紧上车回家,楚楚还等着呢。”
于是在回家的途中,众人开始分配时间,每人可以有五分钟的时间与小公主亲密接触。
挣来争去,梁絮白这位亲爹最后才得到抱女儿的权利。
郁楚一直在客厅里焦急等待,梁絮白踏入房间的那一刻,他迅速从对方手里接过孩子,而一直处于熟睡状态的小葡萄似乎与他产生了心灵感应,闭着眼在襁褓里挥动着粉白粉白的小手,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很快便转为洪亮的啼哭声。
——仿佛在弥补当初没能在第一时间向爸爸传递平安的遗憾。
听见女儿的啼哭,郁楚的眼眶止不住发热,梁絮白立刻把他们父女抱在怀里安慰:“好了好了,葡萄健健康康地回来,你应该高兴才对。”
郁楚平复情绪之后,抱着孩子来到梁宥臣身边,说道:“二哥,谢谢你。”
梁宥臣知道他要谢的是什么,不由淡淡一笑:“晚晚是我的亲侄女,我不疼她谁疼她?”
小葡萄的学名叫郁晚意,相比“葡萄”而言,梁宥臣更习惯叫她“晚晚”。
家里请了专业的月嫂照顾小葡萄,等他们一家三口温存够了,月嫂立刻接过孩子给她喂奶更换尿布,梁絮白也跟了过去,学习如何喂奶、如何换尿布、如何正确地托抱孩子。
他非常努力地在学习,让自己适应“父亲”这个身份,尽好“父亲”的责任。
小葡萄出生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月,平日里除了吃奶和排泄,其余时间都在睡觉。
入夜后,梁絮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女儿从伯伯和爷爷手里抢过来,然后抱回主卧,和郁楚一起照顾她。
小孩儿刚出生的时候皱皱巴巴,皮肤也不好看,养了半个月之后已经变得又白又胖,眉清目秀,越看越可爱。
梁絮白趴在婴儿床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极小声地说道:“这丫头真安静,以后肯定是个淑女。”
郁楚揶揄:“你忘了她饿的时候是怎么哭的吗?声音尖利,恨不能掀了屋顶。”
“女孩子哭一哭怎么了嘛。”梁絮白开始为女儿打抱不平。
郁楚轻啧:“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要严格对待,这么快就打脸了?”
梁絮白噎住,但是很快就给自己找了补:“她长得像你,对她严格等同于约束你,我可舍不得。”
郁楚知道他有无穷无尽的歪道理,索性不予争辩,转而将婴儿床推向大床,让两者紧紧相连。
梁絮白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郁楚:“我要睡觉了,让她挨着我。”
“不行——”梁絮白制止道,“你身体还没恢复,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充分的睡眠。护士说葡萄有夜醒的习惯,就算她半夜哭闹我能哄,但还是会影响你休息。这段时间就让月嫂照顾她吧,等你身体恢复之后再把她接回身边,好不好?”
郁楚舍不得离开女儿,却也架不住梁絮白的哄,最后只能妥协。
老宅里自从添了一位小公主之后,老爷子的心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精气神也比以往更足了。
梁宥臣和文辞这段时间都住在老宅,空荡了好几年的宅子总算迎来了热闹欢腾的时刻。
春节临近,郁湘决定回家过年,梁家上下自然不愿意放她离开,众人劝了又劝,她盛情难却,只好留下来。
小葡萄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醒来,然后吃一瓶热乎乎的牛奶继续睡觉。
除夕这日,梁絮白起了个大早,他把女儿接回主卧,兑好牛奶之后从善如流地把她喂到打饱嗝。
郁楚还在熟睡,直到脸上传来一阵软乎乎的触感之后才艰难地撑开了眼皮。
吃饱喝足的小葡萄又睡着了,梁絮白正握着她的手,用小拳头轻轻戳郁楚的面颊。
郁楚没好气地笑道:“你幼不幼稚啊。”
梁絮白嘿嘿笑了一声:“除夕快乐。”
郁楚温柔地握住父女俩的手,回道:“除夕快乐。”
春节期间,老宅的佣人都会放假回家与亲人团聚,所以准备年夜饭的任务便落在了梁家这三位兄弟的身上。
梁父梁母一直在澳洲忙碌,今天上午十一点才落地渝城。梁母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郁楚和孙女送礼物,这些豪门太太出手素来阔绰,梁絮白丝毫不担心老婆和女儿受委屈。
如今梁家的人都已回来,老宅的热闹程度前所未有。三兄弟在厨房忙个不停,梁父陪老爷子下棋,梁夫人、郁湘、黎月妍和她的儿子一起照顾小公主,而文辞则拉着郁楚来到娱乐室里组队开黑。众人分工明确,谁也不觉无趣。
晚上七点,丰盛的年夜饭总算端上桌了。
郁楚从酒窖里取来两瓶红酒,正要打开瓶塞时,猝不及防地被梁絮白抢了过去。
“我来开,你去客厅陪爷爷他们聊会儿天。”梁絮白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旋转开瓶器。
郁楚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大白,辛苦你了。”
梁絮白凝视着他,忽然把脸凑了过去:“奖励一个呗。”
“咦惹~”文辞从他们身旁路过,留下一道嫌弃的声音。
郁楚面红耳赤,但还是趁人不备时在梁絮白的侧脸落下一个吻,而后转身,疾速离去。
客厅里正播放着春晚开始之前的特别报道,祥和喜庆的音乐回荡在偌大的空间里,足以带来无穷尽的除夕味道。
此刻众人皆已入座,斟满酒之后,由梁父起头说祝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