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盼了多久这个消息。
若是真的要说,从他七岁那年他就开始盼,谁承想,他皇叔如此“正直”。
然后他就再盼,结果盼到了一个病秧子皇婶。
这么长时间了,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见到了曙光,他一时间竟然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这么高兴,我们过几天可以去看看王妃,王妃最近应该也吃不下什么,我们找人问问,带一些他能吃的东西过去,见过之后你也能放心些。”
“好。”连霁允双手环上刑晏的脖子,“改天陪我去还个愿吧。”
观音娘娘实现了他这么多的愿望,他这不得帮娘娘续上好几年的香火?
刑晏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过来,连霁允说的还愿不是说让他努努力那件事,悄悄松了口气,他道,“是该还。”
虽然不知道王妃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有总比没有强。
王妃这一有孕,王爷的心思更不在宫中了,别说刑晏没等到王爷的传话,就包括连霁允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得到王爷的任何一句质问。
连霁允就在这种安静中渐渐放下心来。
从南域回来已经这么久了,他皇叔铁定是知道他和刑晏的事情了,虽然到现在都还没问一句,但就在这种沉默中,连霁允明白了,他皇叔这是默认了他可以和刑晏在一起。
等到夜深人静,他将自已的想法和刑晏说了,刑晏还笑他说,若是这样的话那他这条命应该算是保下了。
只是连霁允并没有那么乐观,他盯着刑晏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开口,“若是皇婶真的给朕生了个继承人出来,你说皇叔他会不会把夺子之气撒在你身上?”
刑晏:“……”
连霁允:“所以你这脑袋,暂时就还在腰上别着吧,我会尽量替你保住它的。”
刑晏盯着连霁允瞧了一会儿,没再开口。
摄政王妃怀了孕,最开始几日听说还闹了一阵,等到过了几日渐渐稳定下来,看着他皇叔也照常来上早朝,连霁允又不担心刑晏的脑袋了。
想到他皇婶若是真的生了小王爷出来,他以后怕是会走上和他皇叔一样的养崽道路,养多少年还说不准,不如就趁现在他皇叔还在,他先将自已想做的做了。
就这样,他早朝后和他皇叔说他想去微服私访,午膳之前便拉着刑晏坐上了南下的马车。
至于他皇叔,没关系,有他皇婶在呢,多大的火气都压得住,不是太慌。
离开皇宫这种束缚人身份的地方,连霁允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自由,不光自已有这种感觉,他看的出来,刑晏也有。
他皇婶之前离开皇城的时候跟他说,游山玩水中最能看出两个人是否合适,他当时还不懂什么意思,等到真的出来了,他才了解他皇婶这话中的意思。
离了皇宫,他就没再把自已当成皇上,刑晏也一样。
他们就像普通人家的两位公子一样,在路边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刑晏那天还给他买来一串糖葫芦,先尝了一颗说是甜的很,结果等他毫无防备的咬下一颗,才发现酸了吧唧的,一点都不甜。
偏偏刑晏玩心大发,伸手捂住自已的嘴不让自已吐,自已又挣扎不过刑晏,最后那颗糖葫芦终究还是被他嚼了两口囫囵吞了下去。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会吃哑巴亏的人。
当天夜里,他便从善如流的撩拨了刑晏一番,然后在刑晏忍不住来吻他的时候,自已跑到床上裹紧了被子,安然的睡了。
在外边玩了一天也是累了,刑晏也不舍得折腾他,最后自已跑去冲了一会儿冷水,等到身上的冷气散的差不多了,才回去把人揽进怀里抱着睡了。
刑晏这人,以他的能力让他留在宫中做个禁军统领,实在有些大材小用,连霁允自已心中也明白,若是他能放手,让刑晏尽管出去闯,说不定将来也会成为一个像他皇叔那样的将军。
可成就也代表了危险,他皇叔那么大的能耐,在战场上不也是九死一生才走到现在。
出来玩这一圈,本以为自已享受过后,应该就能狠得下心放手让刑晏做自已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可到了回去之前,他提到这件事,刑晏却不同意。
刑晏说,他从被王爷选中那天开始,就知道自已未来离不开皇宫了,刑家还有刑晔,能担起刑家未来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更何况,禁军统领这位置并不低,有如此官职,还能守在自已想保护的人身边,就算一辈子都只能待在皇宫,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委屈。
“可……”
刑晏没有让连霁允继续说下去。
作为皇帝,连霁允做的足够好,可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愧对于自已,而且这种愧疚与日俱增,生活越是安稳,他想的越多,倒是之前朝不保夕的那段日子,他们过的更能理所当然一些。
刑晏不顾两人还在马车上,将人拉过来就是一顿深吻,直到怀里的人拍着自已的肩膀开始推拒,他才将人放开。
“还想说什么?”他问。
连霁允:“没什么想说的了。”顿了顿,他道,“你真是烦死了。”
嘴上说着烦,可是却将头埋进了刑晏的脖颈处,还报复性的蹭了两下。
刑晏:“王妃如今有孕,我等得起,就算没有王妃,能以禁军统领的身份陪着你,哪怕一直在宫中,我也是开心的,以后别再多想了。”
连霁允闷声:“嗯。”
刑晏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在自已面前从来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只要有他在身边,他带给你的,永远都是满满的安全感,就好像有这个人在,你就永远不用担心时间虚度,不必害怕世间纷乱,你可以相信就算身边危机四伏,也会有人在你叫出来的第一声就出现挡在你面前。
“刑晏,我们回去找个时间去找皇婶吧。”
他皇叔不说,那他就去找他皇婶,他看的出来,他皇婶现在可疼他了。
刑晏:“找王妃做什么?”
连霁允:“我们现在不能光明正大的成亲,可我想让你有个身份,我们去找皇婶做证明,然后再去你们刑家,也让皇婶帮我们求求情。”
就刑家的家风,刑晏拐了皇上回去做老婆,腿怕不是都要被打断。
这个时候,皇婶的疼爱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刑晏:“不用王妃求情。”
连霁允:“嗯?”
刑晏:“当初决心收下你的护身符之后,我便回去同他们说明白了。”
他将一切都揽在自已身上,半分没提是连霁允主动招惹的,不出意外,狠狠地挨了一顿家法。
这些他都没说。
那时家里不同意,说这是会让人掉脑袋的事,甚至一个不小心,全家的命都要跟着搭进去,刑家几辈子的名声,不能就这么毁了。
所有人都不同意,只有他弟弟刑晔站出来帮他说话。
“兄长陪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见证了皇上和摄政王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没有这档事,摄政王若是不想留人,将来也是一样的结果,既然如此,还担心什么。”
不提龙体,不提大逆不道,只是将最坏的结果说了。
刑家人个个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哪能被刑晔一句话说服,可刑晏从小性子就倔,认准的事很难再变,不然也不会被王爷看中接进了宫,就算没有刑晔帮忙说话,他们也知道,只一顿家法根本就不可能拦得住他们这长子。
打也打了,说也说了,时间一长家里人也就都默认了,只是刑家人心里也明白,王爷目前还不知道这事,所以他们没事儿也不敢过多的和刑晏说什么。
“我家里人早就知道了,掉脑袋的事,我不敢瞒着他们。”刑晏解释,“回去之后你若是想要去拜访,尽管放心去,他们不会为难你,也不敢,所以不用找王妃求情。”
刑晏没有详细的说过程,连霁允却猜到了,正是因为猜到了,所以他也没打算追着问。
只是随口调戏,“挨打了?”
刑晏:“嗯,被揍了一顿。”
连霁允开玩笑,“老爷子揍的?用不用我帮你揍回来?”
刑晏垂着眼睛看连霁允,“你这话让我爹听见了可不得了,你拐了他儿子,还想揍他爹。”
连霁允假意叹气,“那还是算了吧,老将军戎马一生,惹不起。”
刑晏:“他儿子你都敢拐,你有什么惹不起的,你也就看着胆小,实际上这胆子,大着呢。”
连霁允也不否认,回程的路上也算是放松,闹了两句,他就躺在刑晏的腿上睡了过去。
刑晏看着枕在自已腿上舒服睡过去的人,一时间,竟也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雪季到来之前,万众瞩目的王妃终于生了。
还一下生了俩。
连霁允原本准备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封郡主,另一道,则是直接封东宫太子的。
本来想着等到他皇婶生了后,能用上哪个用哪个,没想到,一下子全用上了。
将封郡主的圣旨送出去后,连霁允手中握着剩下那道。
这个选择一旦做出,便没办法再回头。
刑晏看着他的动作,“还有其他顾虑吗?”
连霁允摇头,“没有。”
他最大的顾虑就是他要抢他皇叔的儿子,还不知道他皇叔什么态度,也不知道,他皇叔的亲崽子能不能像他一样,七岁的时候就继承大统。
他以为,册封郡主的圣旨下了以后,以他皇叔的智商,应该能想到为什么只有一道圣旨,他还想着他皇叔当夜就能来质问自已这么做的原因。
可谁知道,他皇叔连问都没问,就像根本没猜到自已的想法一样。
叫人借着慰问的时候,顺便看一下他皇叔在做什么,结果伏喜回来,说摄政王一直在陪着王妃,寸步不离,府中的大小事务都不管了。
连霁允听后愣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刑晏,又愣了一会儿。
很好,他皇叔这是已经做出决定,要皇婶不要儿子了。
那可就不能怪他先下手为强了。
将手中最后一道圣旨也交出去,他觉得自已整个人身心都通畅了,不说别的,就说和刑晏自由又美好的未来,就足够让他高兴的分不清南北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皇叔先是不要了侄子,再是不要了儿子,等到景延大了些,他都还没动作,他皇叔便主动将景延送进了宫,赶在自已开口之前,直接带着他皇嫂去了江南。
说什么他皇婶身体不好,出去散散心对身体有好处,宫中的事情他暂时就不管了,有急事叫人传信就好,没大事的话就不要打扰他皇婶养身体了。
不仅自已走了,还将王府内大部分人都带走了,现在的王府,就剩下了一群侍卫。
本来想将宫中连带着连景延一起交给他皇叔,自已想去玩一阵再回来的连霁允:“……”
姜还是老的辣,他就晚了这么一步,就被他皇叔抢先了。
最后还是刑晏一把按住他。
“宫中大小事情都交给摄政王还是不妥,把太子接进东宫已经让很多老臣不满了,王爷这么一走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在言行上堵住了别人的嘴。
连霁允被刑晏劝的一句也反驳不出来,明明自已也做好了准备,可听到他皇叔先行一步去了他想去的地方,他还是心痛的很。
“明日叫沈太傅进宫,以后景延就交给他负责,还有我小时候皇叔非要让我学的那些,都给景延安排上。”
景延毕竟是他堂弟,他也不能真的在人家七岁的时候就把皇位让出去,但自已当年遭过的罪,景延多少也得尝尝不是。
不是他心狠,要怪就怪他亲爹吧。
“刑晏,养娃吗?”
养大了能给你送走的那种。
连霁允在床上滚了两圈,迫于无奈,还是接受了自已的继承人还要自已养大的事实。
明明自已也不是小孩儿了,可在刑晏面前,他还是下意识的就做了小孩儿才会做的行为。
刑晏笑笑,在他身边坐下,“养,江南那么好,王爷王妃都去了,把太子养大,我们也去。”
连霁允翻身坐起来,郁闷的情绪一扫而光,“说好了?”
刑晏:“说好了。”
人都是你的,天涯海角,只要你想,都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