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除了上有老,下还有小呢,总不能把照顾老娘的责任全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让我丢下一家老小专门回去照顾她!”
谭梁山趁机追问:“我正想问,你们姊妹兄弟三个,为什么你那两个姐妹跟你老娘的关系这么差,竟然都不肯赡养自己亲娘?”
电话那端的中年老头冷哼一声:“我哪知道,老二自从远嫁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直接跟家里断绝关系,说什么我娘偏心,让她吃了二十多年的苦,之前我一直知道老二的心思深沉,没想到竟然这么记仇,连小时候我娘不给她吃鸡蛋这种小事儿都记着。”
禾晔出声询问:“当时给你吃了吗?”
对方问:“吃什么?”
禾晔:“鸡蛋。”
对方道:“这我哪记得,不过老二说小时候家里的鸡蛋我娘都会偷偷给我吃,但那是因为我早产,身体不好发育缓慢,我娘才拿鸡蛋给我补一补,再说了家里就我这一根独苗苗,又是最小的孩子,她作为二姐,一点都不知道让着弟弟吗?”
“就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天天说她委屈,我后来说买一筐鸡蛋补给她,她在那儿哭啼啼地说什么不一样了,她怨的不是鸡蛋,是我娘偏心,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大委屈……”
禾晔眸色冷然地盯着手机屏幕,打断对方的抱怨:“你作为既得利益者,没有资格说这话。”
受委屈的人不是他,他自然不记恨,巴掌不打在自己身上,根本不知道有多疼。
中年老头瞬间怒了,嚷嚷道:“我怎么没资格说这话,不管怎样我娘好歹给她喂养大了,这白眼狼翅膀硬了,撅个屁股走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娘就应该学村里其他人生下来就给她掐死,也就没她喊委屈的时候了。”
“你怎么说话呢!”谭梁山愤愤道:“她可是你姐!”
中年老头呸了声:“我没她这样的姐,白眼狼一个。”
“行了,我懒得跟你们掰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既然你们觉得我娘委屈,就去给那俩人打电话,让她们把我老娘接过去照顾。”
“我看你们就是觉得我孝顺,好说话,才敢一直逮着我一个人欺负,真他妈操蛋。”
中年老头骂骂咧咧地挂断电话,根本不给谭梁山说话的机会。
“嘿,这王八犊子真是气死我了,都把老娘丢在老家不管不顾了,竟然还有脸说自己孝顺!”
谭梁山气哼哼地点上那串电话号码,准备再次拨打过去,被禾晔出声阻拦:“别打了。”
打过去对方不一定会接,接通了也只是互相辱骂争执,起不到什么作用。
对方的观念是从小就被影响的,早已经根深蒂固,他认为自己是男孩,可以给家里传宗接代,父母对他宠爱、偏心、优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两个姐姐在他眼里,就是不平等的‘奴隶’,得不到相同的宠爱,却要帮他平摊赡养父母的义务,说不定还要对他进行一定经济、能力上的帮助。
这些在对方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作为亲弟弟,都能说出让老娘将姐姐扼杀在襁褓中的话,可见是有多冷血恶毒。
而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将儿子教育成这样的败类,让女儿委屈到跟她断绝关系,晚年落得无人照料的下场,也不算亏她。
禾晔收回心思,直接迈步离开:“走吧。”
就任由她在这儿自生自灭,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吧。
“诶,你们怎么走了?”
刚刚老太太站在一旁,却听不到他们与儿子的对话,只见两人挂完电话就转身离开,疑惑且慌张。
“你们跟我儿子说了什么?”
“你们是干什么的?”
“你们……”
老太太见他们根本不理自己,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机,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刚刚见几人态度友好,又对自己的生活十分关心,所以才对他们没有防备,可现在打完电话,对方几人的态度立马冷了下来,让她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些人是特意来找她儿子的?
还是她儿子跟这些人说了什么话?
可惜她耳朵太聋,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她见这两人旁边有人举着摄像,猜测是不是哪个电视台的记者,想来了解一下他们村子的情况。
老太太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没少什么东西,便放下心来,想着等喂完鸡鸭,拿着手机去找一下村里邻居,让他们帮忙给儿子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院子外,谭梁山依旧十分气愤,一边走一边跟禾晔抱怨:“这村子里的人到底怎么想的呀,一个个家里跟有皇位要继承似的,难道非要生儿子才行吗,明明三个孩子,竟然能让两个亲闺女都跟她断绝关系,当初他们俩夫妻到底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啊。”
禾晔倒是不以为意,毕竟这种事情他们并不知全貌,无法做出评价,更何况从古至今,重男轻女的问题一直存在,不止他们一个村子。
“不行,我还是觉得不解气,我要去问问那老太太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禾晔伸手阻拦:“她只会后悔没有多生几个孩子来养老,或者说后悔养大那两个没良心的女儿。”
刚才的交谈已经暴露她的内心想法,对两个不照顾她的女儿是非常不满的,但对同样不想照顾自己的儿子却十分骄傲,仿佛儿子干什么事情都给她长脸似的。
谭梁山的脸色更黑了,与禾晔并肩走了几步,似乎还是想不通,一声不吭地转身回去。
禾晔见状,只好在后面跟上去。
谭梁山疾步走回去,知道敲门对方也听不到,干脆推门而入,边朝鸡圈边挪步,一边高声大喊:“老太太!”
一连喊了几声,正在给鸡盆里加水的老太太才有所反应,转头看到去而复返的人,面露诧异。
禾晔没跟着进去,站在矮墙之外,听着两人交谈。
谭梁山直接质问:“老太太,你和你丈夫年轻的时候是不是都偏心小儿子,对大女儿、二女儿不好?”
老太太听到后,老脸瞬间皱起来,不服气地高声应答:“怎么不好,我三个孩子哪个都没亏待过,全都是我一手奶大的,小时候他们发烧感冒,我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守在床前,我们那时候穷得根本吃不上饭,但我和他爹宁愿自己饿着,也都让他们三个吃饱,要说我亏待他们三个,可真是丧良心。”
谭梁山问:“三个孩子,你们是一视同仁对待的吗?”
“他们小时候,你除了背着两个女儿,偷偷给小儿子鸡蛋,应该还干过其他偏心的事情吧?”
老太太一怔,转而摆手:“都多久的事情了,这谁还记得清。”
“我儿子是早产,小时候体弱,家里人差点以为养不活他,所以才会对他照顾一些,两个女儿就一直说我偏心,也不知道在她们眼中,我到底有多亏待她们。”
谭梁山继续质问:“所以你现在后悔吗,后悔在三个孩子小时候,没有对他们平等对待?”
老太太反过来质问:“什么叫平等对待,难道那时候我应该天天拿个勺子,一人一口的喂饭?”
“我是后悔,后悔生下两个没良心的畜生,小时候但凡知道她们两个会这么对我,根本不可能让她们活下来!”
“当初邻居们都劝我多要几个儿子,我想着两个女儿也能养老,就没再多生养几个,现在真是后悔呀,诶——”
谭梁山没想到竟然全被禾晔猜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满脸挫败地走出院子。
之后一路上他都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若队友是其他嘉宾,肯定会因为这寂静的气氛感觉不适,出声劝解几句。
可偏巧是禾晔,他神色如常地打量四周,丝毫没觉得两人不说话有什么问题。
两人一路走来,根本不知道直播间里网友们从刚刚的愤慨,变成了玩梗打赌,赌两人到底谁先开口说话。
半路上,两人还碰到了其他队伍的人,互相点头示意后,各自分开。
之后几百米,将近二三十户人家,可有人住的只剩下不到十户。
这会儿已经下午五点多钟,到了晚饭时间,有两户人家都已经开始洗菜忙碌。
禾晔路过时,听到院子里传出的交谈声,带着谭梁山走过去敲门。
在村子里,家里有人的情况下,白天都是敞开着门的,院子里的人听到敲门声,抬头看过来,见一个身形高挑,长相俊俏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旁边还跟着一个人举着摄像机,顿时有点发懵。
过了半分钟,坐在院子里择菜的中年女人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你你……你们有事吗?”
《探灵》节目组已经在村子里拍摄大半天时间,期间她也去村口围观了一会儿,但没想到这些拍摄的人竟然会到她家里来。
禾晔客气地打招呼:“你好,我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啊。”
中年女人见自己要入镜,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脏兮兮的围裙,手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试图整理一下个人形象。
禾晔见状,走入院子中的脚步一顿。
中年女人知道自己现在去换衣服有点小题大做,只能急匆匆地把围裙摘了,拍了拍外套上的尘土,拉了拉衣摆,招呼道:“帅哥,你俩进来坐。”
她说着将人往屋里请,但刚刚经历了老太太的屋子,禾晔婉言谢绝了。
“谢谢,我打听一些事儿,用不了太长时间。”
中年女人仰头盯着他英俊的面容,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笑意。
果然,没人能抵抗得住帅哥美女,就算五十多岁的老阿姨也不行。
“帅哥想打听什么事儿?”
禾晔在说话时,不动声色地看了中年女人的面相,虽然一生劳苦,但性格开朗,心底还算良善,一生六个子女,如今只剩下三儿两女,一个孩子夭折。
这个夭折的孩子是意外溺死,与中年女人无关,顶多是照看不周。
可能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多,文化素质不高,有点精明,但不算是一个大恶之人。
禾晔心里有了盘算,开口询问:“阿姨可以跟我说说你们村子里的事情吗?”
一说到村子,中年女人脸上的笑容微微僵滞,逐渐消散,一边继续择手里的菜,一边低头长叹。
“我们这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搬出去了,估计再过几年,就没什么人了。”
禾晔没问原因,看着对方,等中年女人后面的话。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传,说村子里招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因为每逢初一、十五的晚上,村子里就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有胆子大的老人半夜出去查看,说街上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可就是能听到哭声。”
“而且在村子里居住的年轻夫妻迟迟怀不上孩子,去医院检查也没问题,后来村长特意找了风水大师过来,结果那风水大师看完说村子里怨孽债太多,他管不了。”
“再后来村里人发现只要搬出村子,那些在外面打工的年轻人就怀上了孩子,其他想要孩子的青年夫妻也都搬出去住了,还有一些人是觉得村子太邪乎也跟着搬走了,一来二去就只剩下我们这些年纪大的老人。”
“其实我家还好,儿女都很争气,也非常孝顺,一直说让我和他爸搬到城里去住,但我们在乡下住习惯了,在城里住着总觉得不舒服,便一直在村子里住着,想着再等几年,要是村里真没什么人了再搬。”
“不过村子里也有几家想搬,但没处去的。”
她伸手朝北指了指:“最北边有一户,老太太都八十多了,两个女儿嫁出去后基本没回来过,儿子也一直在外地,那一片就剩下她自己一家,之前她经常过来让我帮忙给他儿子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问能不能给她接走,她儿子说话特别难听,直接说接不了,说他们是租的房子小,而且她那么大年纪,万一老在人家房子里怎么办,让她在家住着,他时不时回来看她。”
“诶,真是造孽啊。”
中年女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我们家北边还有一家,家里有个独生子,三十来岁病死了,现在就剩下他们老两口,七十多岁了,整天都不出门,听说把家里的东西都给了两个侄子,指望他们在百年后给自己摔碗送葬。”
“南边也有几户,家里没什么人了,全指望着家族里的后辈能在百年后给自己安葬了。”
根本不用禾晔接话,中年女人就主动交代起了村子里的事情。
听她这么一说,禾晔发现村子里没有后代的人家竟然不占少数。
他沉吟半秒,主动询问:“这些人家里都没女儿吗?”
中年女人嗐了声:“有啊,但有女儿也没用啊,没儿子他们连祖坟都进不去,有什么用。”
禾晔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重复道:“没有儿子进不去祖坟?”
第290章
“是的,我们这边有规矩,家里必须有男丁续香火,否则不会列入族谱,百年后也不能进入祖坟。”
“我们康家寨原本是一个大家族,后来分支太多才慢慢疏远,但只要往上数,全都是沾着亲戚的。”
她朝西边一指,说道:“在西边我们有一大块祖坟地,好几个风水大师都说那是一块祥瑞地,去世的祖先埋在里面,对后世的人有益,但想入祖坟必须入族谱。”
而入族谱的前提是要有男丁延续香火,也难怪这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那么看重男孩儿。
一旁的谭梁山闻言,追问:“那家里没有男丁呢,难道曝尸荒野吗?”
中年女人露出嫌弃的神色:“这哪能啊。”
她朝北地指了指:“你们往北走走,路过一座桥,那边全是我们种的地,如果家里没有男丁,就各自埋到各自地里去。”
谭梁山不理解地问道:“既然有安葬的地方,那为什么还非要进祖坟,也不是说地方好,就一定能飞黄腾达,生活怎样还是要看自己的努力。”
中年女人啧了声:“进不去祖坟可是会被村里人笑话的,村里人整天在背地里说三道四,时间长了自己都承受不住别人的唾沫星子。”
“而且没有儿子就等于没有靠山,人家欺负你的时候根本不用顾忌。”
“之前我们村里有个女人,生了四个女儿,愣是生不出儿子,扛不住别人背地里议论,还有鄙视的目光,都快四十岁了还拼第五胎,结果生下来依旧是个女儿,她人直接疯了,在月子里把哭着要喝奶的孩子给闷死了,当时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就缠着她男人说要再试试,说她肯定能生出男孩儿。”
“她男人骂她就是生丫头片子的命,然后没多久就出轨了隔壁村的寡妇,不到一年生下了个大胖小子。”
“那女人知道后,直接喝药自杀了。
“最后别说祖坟,连自家地里都不让她进,男人自己挖了个坑,直接一裹草席,给她埋进乱坟岗里去了,都死这么多年了也没人给她去烧个纸什么的,别提多可怜了。”
禾晔问:“她四个女儿呢?”
中年女人:“她死的时候,大女儿、二女儿在外地打工,两个小的都还不懂事,等两个大的赶回来时,人都已经埋了,那乱葬岗全是坟头子,她们哪可能分得清哪个是她妈的墓。”
“女人走了不到半年,隔壁寡妇就带着两个儿子过来了,大的是前夫家的,小的就是这男人亲生的,你们都不知道这男人把小儿子带的多娇气,从小到大不舍得动一根指头,要什么买什么,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
“至于那四个女儿,寡妇过来没两年,就给她们找人家嫁了,两个人的彩礼全部扣下,说要养她们两个妹妹,现在那四个女儿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过来,平时都不回来,那寡妇还跟村里人抱怨,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顾着婆家,根本不管娘家,都是一群不知道亲人的冷血动物。”
“嗐,要我说啊,这人也是要的多,人家四个女儿跟你又没什么血缘关系,给了几年饭就想让她们把自己当亲妈对待,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中年女人说的有点上头,直到屋子里传来男人冷硬的提醒声:“行了,人家的事儿你掺和什么,这都几点了,还不做饭。”
中年女人被训斥,也不甘示弱地冲着堂屋回怼道:“知道了,你急什么急,晚一会儿能饿死你咋滴。”
禾晔已经打听到了这村子里重男轻女的原因,眼看两人就要互怼起来,出声打断道:“谢了,你忙吧,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中年女人也不挽留,说道:“行,那你们慢走哈。”
禾晔走出院子,继续往南走。
路上,谭梁山忍不住吐槽:“我看这村子不是风水有问题,是住这里的人脑子有毛病。”
“嗯。”
禾晔淡淡应了声,对他道:“先去乱坟岗吧。”
埋葬早夭婴童的乱坟岗说是在东南方向,但其实并不在村子里,而是东南角有一条分叉小路,一米多宽,通往一里地外的一座土山丘。
那山丘有几十米高,站在村子里分叉路口看过去,像极了一座巨大的坟墓。
土山丘上长满了树木,到了冬季变得光秃秃的,明明看不到山丘里埋的坟堆,谭梁山却说看的时间长了,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低落感。
禾晔体会不到他说的那种低落感,只是看着远处的土山丘,感觉到怨气颇重。
“禾老板。”
不远处传来一道浑厚洪亮的声音。
是董罗元。
这一声让站在分叉路口的两人一起侧头朝他看过去。
董罗元、李华城两人带着各自的摄像疾步走来。
“禾老板,谭道长,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谭梁山叹气:“这村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跟这些村民都脱不开关系。”
董罗元、李华城两人的脸色也颇为难看,点头道:“是,刚才我们打听了一些事情,听得我气血上涌,这些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华城冷着脸说道:“要不是录制节目,真不想理会他们的死活。”
谭梁山轻哼道:“就是录制节目,我也不打算管了,这期垫底就垫底吧,随便网友们骂!”
禾晔没参与他们气愤填膺的吐槽,对着土山丘方向抬了抬下巴,说道:“走吧,过去看看。”
不管这村子最后救不救,事情总是要弄清楚的。
一里地的路程,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
在路上,董罗元、李华城两人大致说了下他们询问来的事情,与禾晔、谭梁山他们一样,知道了这村子里祖坟、重男轻女的事情,还说了一些村子里的八卦。
谭梁山也将两人调查出来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下,得知送子娘娘庙的大门正对南方,董罗元两人还特意停下脚步朝北边望了望。
但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中间有不少树木遮挡,他们并没有看到送子娘娘的庙堂。
十几分钟后,四人停在了土山丘脚下。
刚刚离远了看,这山丘并不大,但走近了才发现足有几十米高。
土山丘上到处都是荒草,只隐约看到一条上山的小路。
董罗元为首,李华城、谭梁山紧跟其后,禾晔走在末尾。
这会儿已经将近六点,夕阳西斜,冷风吹拂,将山丘上的树枝吹的哗啦啦的响。
小路难行,为了保持身体平衡,禾晔把手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来,拿着暖手宝缩进袖子里,他吸了吸鼻子,感觉山丘上的气温要比村子里低上两三度。
他们刚走到一半,就看到了几个小坟包,坟头非常小。
越往上走,坟头越多,等到了山丘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几百上千个坟头,几乎将山丘顶端占满。
“草!”
谭梁山到底没忍住,直接在镜头前爆了句粗口。
乱葬岗里可不是一个坟头一具尸体,有很大几率是尸体压尸体。
禾晔脚步未停,见地上有一条分叉小道,顺着走过去,几十米外出现一个大坑,当他走近,看清了坑底是一堆森森白骨。
他虽不难过,但看到这种场景也不由地皱起眉头。
这些人竟连坟都不舍得挖一个,直接将婴孩儿尸首丢进这大坑里。
董罗元三人见他站在这里许久,也跟着走了过来,在看清里面数不清的白骨后,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四人并排站着,沉默许久。
李华城双手抱着水晶球,闭上眼睛感受,突然落下两行清泪。
“她们在哭。”
李华城突然抽泣起来:“好多女婴。”
他被白骨坑里的怨气影响到了情绪,董罗元闻言,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华城,别感应了。”
这里的怨气太浓,光是站这里就让人情绪难过,李华城用心去感应,很容易在情绪里走不出来。
就在他们沉默之际,身后传来声响。
禾晔回头,看到康治安、郭路权、邱洋、萎衣四人也找到了这里。
与他们一样,四人在看到满山丘的坟头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谭梁山出声招呼:“你们来这里。”
等四人走过来,看到坑底的情形,空气再次寂静。
郭路权脸黑如锅底,大声咒骂了句:“真是一群畜生!”
这么多坟头,这么多尸骨,根本不是几年、几十年就能形成的。
八人站在坑边沉默良久,其他七人情绪低沉,甚至红了眼眶,只有禾晔神情镇定。
最后郭路权打破了这份低沉气氛:“麻烦师兄弟们能跟我一起超度他们。”
这里的冤魂太多,很多怨灵守在这里都不肯离去,超度念经平复她们心中的怨气,去地府转世投胎,希望下一世她们能碰到好的家人,护她们一世周全,健康幸福地成长。
康治安赞同道:“是需要超度一下。”
邱洋也出声提醒:“走吧,先回去准备一下。”
回去的路上,几人依旧没能走出低落情绪,一个个缄默不语,回到村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他们依次进入帐篷里,面色阴沉的坐在沙发上,直到主持人韩烁走进来诧异询问:“几位大师这么早就调查结束了?”
韩烁说完,察觉到帐篷里的气氛不对,态度变得谨慎起来:“怎么了?”
在场几人谁都没有说话,韩烁有些不知所措地往摄像机后面看去,试图向冯大丞求助。
冯大丞全程紧盯监视器,自然清楚这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虽然也感觉很气愤,但节目还要继续录制,便用下巴指了指郭路权、萎衣那边,示意他逐个询问。
韩烁看懂了,试探着喊了声:“郭道长,能给我们讲讲是怎么回事吗?”
郭路权脸色阴沉,长长地叹了口气:“诶——,这村子没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