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我不希望你面临普通家庭需要面对的烦恼,”沛诚说,“我希望你一直都开开心心的,为所欲为的,不必瞻前顾后,不用低声下气,也不为琐事发愁。”
“但是不可能吧?任何人都会因为这些事烦恼。”森泽航说。
“我知道,”沛诚又亲了亲他,“可你不是任何人。”
第102章 没得商量
于是沛诚独自登上了回国的飞机,出乎意料的,面对这样一场激烈程度可以预见的风雨,他的心情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开启了一条新的主线任务——虽然具体关卡尚不清晰,但是类似的流程他已经经历很多次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在飞机上试着看电影,开了好几个头都觉得索然无味。他昨晚本就没怎么睡,按理说现在应该很困了,可轰鸣的飞机引擎声片刻不停,即使戴了眼罩和耳塞仍然睡不踏实,十几个小时过去,沛诚只觉得头昏脑涨,烦躁不已。
再次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沛诚已经没有几年前那种百感交集的心情,他满脑子想着只有快点解决这件事,然后赶紧回去。
虽然用“解决”这两个字有些无情,但这就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身为“岳望锡”生活在这个世界已经快五年了,他以为自己会进入角色到控制不住地“入戏”,他以为自己对父母、对同学、对朋友会产生剥离不开也牵扯不清的深厚感情,但时至今日,他在安静的独处中自我反思了一下,意识到自己除了森泽航之外,其实不在乎任何其他人。
所有人行色匆匆,在他生命里出现又离去,留下了一些宛如水渍一般的痕迹,但很快就会风干、被新的印记覆盖。沛诚自知并不能对他们的生命轨迹造成任何影响,反之也是亦然,和他真正产生了交集的从头到尾有且只有一个人而已。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表面上毕竟那还是岳望锡的父母,而他还是个学生而已,吃穿用度的主要经济来源仍是家庭,至少表面工作要做过去,不能让森泽航难做,也不能让他难受。
带着行李箱站到门廊上时,家里的司机和阿姨见到他都很吃惊,准确地说是惊喜,这倒是让沛诚没想到。他还以为家里此时是鸡飞狗跳、愁云惨淡的状况,转念一想也正常——出了这种事情,夫妻俩一定是私下沟通,小心不要让在家里帮忙干活的人听了去,不然次日全别墅区就都知道了。
“母亲回来了吗?”沛诚问。
“在休息,昨天太太没睡好,今天吃了饭就去睡下了。”阿姨答。
“好,不用叫她,让他休息吧。”沛诚说,“我先上楼了。”
沛诚回到自己房间——他虽然回来得不多,但这里也和五年前完全不一样了。无论是书柜上的杂志模型还是衣柜里的衣服都已经全部换血。墙面在前年重新刷过,书架上竖着的大部分是专业书籍,夹杂着几本社科类杂书,还混着两本小说,旁边摆着几张照片,分别是他和岳望锡父母的合照、和森泽航出去旅游的合照以及随合照一起寄回家里的明信片,简单而克制地记录着过去五年的点点滴滴。
他正收拾着东西,听见楼下有响动,大概是父亲岳峥回来了。沛诚丢下箱子,刚走到楼梯上就和楼下的男人对上了眼神。岳峥抬眼看见他,一瞬间有些意外,立刻又冷下脸说:“你跟我过来。”
沛诚随着进了书房,岳峥没让他坐,他便老实地站在大实木书桌前。回来第一个遇见的不是母亲而是岳峥,这本已不是什么好开局——森泽航指点的那一套撒娇卖惨的招数统统用不上,两个男人木着脸相视而对,气氛十分僵硬。
“你有什么想说的?”岳峥沉声开口道。
“父亲希望我说什么。”沛诚问。
“呵,有什么说什么,”岳峥打开窗户,拉开抽屉摸出一支烟点上,“我们父子俩过去这些年也没什么机会好好聊聊。”
沛诚点点头:“父亲平时公事繁忙,没什么机会和我聊天。”
岳峥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冷笑了一声:“是,我平时忙,对你和你妈的关心有不到位的地方,抽不出时间和你们谈天说地的闲聊,也没有那个奢侈陪着你们去四处放松游玩,你们也要理解。你高中毕业典礼我本来已经订好机票,结果临时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实在脱不开身,你妈还和我不高兴了。”
沛诚摇摇头:“我知道的,妈妈和我说过了,您肯定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才临时改了行程,本来上学嘛,毕业是应该的,一个典礼而已,错过了也没什么。”
事实上,国外的毕业典礼盛况非凡,大部分的同学无论家在哪个国家,连爷爷奶奶也会一起飞过来参加,但岳峥缺席这种场合,沛诚虽然并不在意也习惯了,只是偶尔会想——如果经历此事的是岳望锡本人,不知该有多失望。
岳峥却话锋一转:“现在看来,你比我这个当爹的还忙,放假也在外面野,这次要不是勒令你立刻订票,估计又得一年半载才见你一次吧。”
沛诚轻微地皱了皱眉,没有反驳,岳峥继续说:“近几年不怎么见你闯祸,我还以为是日渐懂事,需要我们操心的事也少了,没想到居然闹出这么荒唐的事来!我是让你和森泽航、森家搞好关系,不是让你把人家儿子给搞了!森家知道了吗?”
这话说得刺耳,沛诚忍耐着不适,平静地答:“应该暂时还不知道。”
“不知道也是早晚要知道的,这事儿能传到我们耳朵里来,就别想着能瞒下去。”岳峥说,“你明天一早就去森家道歉。”
“道歉?”沛诚反问。
“你出国在外的这些年,应该是受了森泽航不少影响,就算没有亲眼看见我也能够猜到,你无论是成绩、品行都好了不少,这是森家对你、对我们家都有恩。”岳峥说,“但你居然恩将仇报,带着森泽航一起胡闹,这不是打你爸我的脸吗?”
沛诚听懂了,说:“我去森家道歉,说我不该教坏他家儿子,不该给父亲丢人,然后呢?”
岳峥皱着眉看着他。
“听到这件事,叔叔阿姨首先肯定是很意外也很诧异,就算平日里喜欢我,一时之间肯定也接受不了。等到他们慢慢理解消化之后,或许会有两种可能。”沛诚说,“第一种,是觉得我们俩小孩儿瞎胡闹,全因我们只身在国外无依无靠,关系亲近之下,可能受到什么青少年荷尔蒙之类的影响所以弄错了自己感情。只要将我们分开,熬过这一段时间,我们终将恢复‘正常’。”
“我相信父亲您也是这么想的吧。”沛诚说。
岳峥脸上闪过一次厌恶和不耐烦,对他的话不可置否。
“第二种可能,是真像您说的那样,认为是我把森泽航带坏了,这样不止我,咱们家也会上了森家的黑名单,我听说父亲最近在忙的一块土地开发也是和森家共同竞标的,那么在现有的投资关系和合作范畴之下,这影响的就不止我一个人,而是整个集团的发展。”沛诚道,“这一层父亲您不提,不是想不到,而正是希望不要发展到这一步,所以目前还在好声好气和我说话的唯一理由吧?”
岳峥眼神中释放出了某种危险的信号,那是一个大家长的权威受到挑战时显露出来的雄性侵略性。
“你到底想说什么?”岳峥语气中已带上不悦。
“你们大人之间的事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这只是我回来飞机上这十几个小时里随便想到的。”沛诚态度上退了一步,“但森泽航我是很了解的,这件事被森家发现的第一时间,他一定会冲回家去解释——不是帮他自己解释,而是帮我解释。他肯定会和他父母说这件事情我没有错,都是他把我拖下水的,而且他有多爱我,绝对不愿意和我分开。”
岳峥闻言简直气笑了:“你就这么有把握?”
沛诚耸了耸肩:“如果这样发展反而对父亲您更有利不是吗?森家会对您和妈妈产生出愧疚的情绪,这时候你们做家长的反而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一起来发愁两个不听话的儿子。森家是舍不得对森泽航下重手的,毕竟他从小就是好孩子,被大家捧在手心里长大,森爷爷喜欢他远超过喜欢他父亲,就算遇到这种事,也一定是以沟通为主,不太可能会上什么强硬的手段,只能寄希望于我们俩之间这段古怪的关系能够尽快过去,让时间来解决一切。总归大学之后……如果再算上研究生的时间至少还有三四年,只能希望等到他该结婚的时候能够恢复正常,步入正轨。”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缓兵之计?”岳峥说着又面露困惑,不确定道:“不对,你是故意的?”
“您说关于什么?”沛诚礼貌地问。
“你妈说,你们俩高中就在一起了,现在才被我们知道……”
沛诚听完笑起来:“当然不是,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你们一辈子也不发现,虽然我知道不太可能。至于我和森泽航在一起的事,更不是算计他家那点关系了——这些事对你们大人或许很重要,但对于我们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只不过现在事态已经到了这一地步,我把我的想法分享给您听罢了。毕竟……咱们父子俩好久没有聊过天了不是吗。”他用岳峥的开场词做了结尾。
岳峥不认识般地看着自己儿子,他忽然明白了昨天妻子和自己说“她觉得儿子很陌生”是什么意思。但他并不觉得这种陌生令他恐惧,反而还有一丝期待和兴奋。从小到大,父子两人相处的时间极其有限,他这儿子同他一向不太亲近,他也不认为男孩子长大过程中需要如何悉心照料。可儿子上了中学后开始不停闯祸惹事,一度显露出一个长歪、长废二世祖的苗头,夫妻俩还因为这事吵过不少架——岳峥认为是老婆太过溺爱孩子,而老婆认为是他不闻不问疏于管教,长此以往反反复复,简直烦不胜烦,这次让他动了念头把儿子丢到国外一个人历练去的心思。
但儿子出国这几年,不但顺利毕业考上了名校,如今看来,的确成熟了不少,已经有了男人的样子——他原本以为出了这种事,对方会因为事情败露、害怕被问责而魂不守舍,亦或像小时候一样,说几句便大发雷霆离家出走,想不到却如此沉着冷静。他句句话都像是在为家庭考虑,却句句话都丝毫不退让。
岳峥靠在椅背上,说:“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说眼下的事。”
“我当然可以去森家道歉,或者父亲您希望我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沛诚说。
岳峥眉毛一动:“但是?”
“但是我不会分手,就这一件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哈哈哈哈!”岳峥大笑起来:“你有什么事是没得商量的?你吃的用的住的哪一样不是我给的钱,你想要回英国去逍遥自在?我现在把你的卡停掉,你连买机票的钱都没有,你有什么养活自己的能力?还敢跟我谈条件!”
果然还是如此,沛诚心想。
“你今晚就给森泽航打电话和他分手,明天去森家道歉,然后办理转学,接下来的学就在国内上。”岳峥说,“转学办好之前你也不用回英国了,就在家里呆着。中间要实在闲着没事儿,我会在公司里给你安排个实习的差事,先在基层学习着,免得你闲着没事尽想些不切实际的事。”
沛诚正要张口,岳峥又道:“这件事也没得商量,等你翅膀真的硬了,等到你养活这个家的时候,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拦你也拦不住你。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自己想通,明天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不希望在这个事情上多做讨论。”
他态度十分强硬,沛诚自知当前也没必要再和他争论——如今的态势,他再上前一步,这种微妙的和谐和平衡就会被打破,岳峥一定会大发雷霆,免不了要搞没收手机、关禁闭的那一套。于是沛诚只能点点头说:“明白了,我回去想一想。”
第103章 蛇蝎
回到房间后,沛诚看见好几条来自森泽航的消息和一个未接语音通话,都是在问他怎么样了。沛诚随手反锁上门,回拨电话,响了不到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屏幕上放大着森泽航一张俊脸,他脑袋动来动去,活像试图透过电视机看到演员背后场景的老年人。沛诚一见他就笑起来,说:“别晃了,眼晕。”
“你没事吧?见着你爸妈了吗?他们怎么说?有没有为难你?”森泽航在小小的手机屏里上蹿下跳,问题连珠炮般丢过来,根本没给他留回答的时间,“你镜头拿远点,我看看。”
沛诚笑着把手机靠着台灯放到桌上,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好了吗?没挨揍,就见着我爸,和他聊了两句。”
森泽航狐疑道:“这么简单?你总是轻描淡写的,别想糊弄我哦?”
沛诚又把衣服撩起来给他看,示意自己确实全须全尾、健健康康。
“也不准用这招瓦解我的意志!”森泽航怒道,他问,“那你们都聊什么了?”
沛诚耸耸肩:“真的,不过我妈估计情绪不太好,阿姨说她昨晚都没怎么休息,估计她也没料到我这么快就回来了吧,到家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至于我爸……他还挺镇静的,对于事情本身并不关心,只在意我要如何解决。哦对了,他让我明天去你家道歉。”
“啊?”森泽航听着听着忽然诧异道,“和谁道歉?”
“还能有谁,当然是和你爹妈了,”沛诚说,“毕竟我拐偏了他家的好儿子,把你这个大好青年带上歧途了。”
森泽航听罢果然坐不住了,怪叫起来:“啊?根本不是这样啊!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坐!”沛诚言简意赅道,“你继续听我说。”
“哦。”一声令下,森泽航又坐了回去。
“我很他直白说不会和你分手,还忽悠了他一通有的没的,他自然不同意,也根本没被绕进去。”沛诚叹了口气,“他说让我就留在国内先别回去了,然后办理转学,态度还挺强硬的,我不想和他硬刚,就先撤了。”
“然后我就在和你打电话了。”沛诚云淡风轻地说。
森泽航则瞠目结舌,老半天才憋出一个“啊?”
沛诚扬了扬眉:“嗯哼,不过他装淡定装到最后还是暴露了,装模作样地威胁了我两句,言下之意是如果我不配合的话就停我卡、断我生活费。好老套的做法,这老头儿,一点新意都没有。“森泽航结巴道:“不是……真的假的,你在骗我吗?已经谈及这么严重的结果了……你还说只是聊了两句?”
“是聊了两句啊,聊的内容就是这个。”沛诚点点头,“你这个表情做什么,他会这样回应,我早有预料。其实说实话,我还以为他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表现得很恶心很恐同来着,结果他只是觉得我又在给他惹事、找存在感。哎,可惜我妈已经睡了,你那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我根本没机会发挥。”
森泽航却已经肉眼可见地担忧了起来:“他是认真的?那怎么办,你被关在家里了吗?你护照被收走了吗?我立刻来救你!”
“你坐下坐下,”沛诚头疼道,“你先别管我,你想一下你家那边怎么交代。明天我肯定得登门去,不然换我爸去交涉更尴尬。至于话术……我是这么想的,你听听看行不行……”
“等等,你真要去道歉?”森泽航再次打断他,严肃道,“不行,你不准去,你没有做错什么。”
“我当然知道,和你在一起我也全然不后悔。但是换位思考,对于你父母来说这确实是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况且我们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不是吗?”沛诚耐心地说,“他们一直都很喜欢我也很照顾我,如今遭到了我的‘背叛’,我不第一时间亲自去和他们解释、装聋作哑的话更说不过去吧,这事儿我爸妈能知道,难不成他们还会一直蒙在鼓里吗?”
“你别太担心了,”沛诚劝道,“我会好好和他们说的,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你爸妈你最了解的。”
“可是爷爷……”森泽航说了一半又顿住,一副根本放心不下的焦虑模样,“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我就知道不能放你自己回来!都是你跟我说没事没事,我昨天就应该一趟飞机回来的!啊啊啊啊!”
眼见森泽航再次陷入癫狂,沛诚立刻转移话题:“我想你了。”
非常生硬的转折,但是十分奏效。
森泽航立刻停下来,问:“真的?”
“嗯,”沛诚真诚地说,“飞机一起飞就想你了,想快点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回去找你。”
森泽航果然十分受用,凑到镜头前,语气黏糊糊的:“我也想你。”
“我知道,”沛诚柔声说,“所以你乖一点,相信我,在家等我。”
次日,沛诚顶着时差还是起了个大早,餐桌前难得出现了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画面。岳母见着他并不意外,想来已经知道了他回家的事。只是她目光躲闪,不再是往日里见着儿子的欣喜模样,眼神中带着困扰和烦闷,还夹杂着一丝受伤。沛诚只能装作没看见,照常和父母道早安,走到桌边坐下。
他刚伸手拿了个包子,岳峥就发话了:“什么时候出门?”
“吃完早饭就出去。”沛诚答。
“和人家打过招呼了吗?”岳峥又问。
沛诚把包子捏在手里,耐着性子回答:“嗯,发过消息了。”
岳峥停顿了片刻,问:“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沛诚说,“我能处理好。”
岳峥哂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些许轻蔑,却也没有反对。
“我不会和叔叔阿姨说是您授意我去的,”沛诚说,“爸妈也是我们小孩子胡闹的受害者,我今天去拜访他们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岳峥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两秒,说:“随便你。”
“嗯。”沛诚应了声,总算咬了一口包子。
餐桌上的气氛堪称凝滞,安静得连咀嚼吞咽的声音都异常明显,岳峥戴着眼镜,一边喝茶一边刷晨间新闻,而母亲则一直低着头不愿和他对视,只是小幅度地用勺子搅动自己面前的粥,从头到尾也没往嘴里送几口。
沛诚一口气干了面前的豆浆,站起来作势要上楼回房:“那我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
他余光看见母亲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有些遗憾,也有一点怅惘——曾经,他觉得来自这位母亲错误投射的爱与关心令他无所适从,如今被对方避若蛇蝎,感觉更差了。
不过对此他依旧权当看不见,挑了挑眉,径直离开了餐桌。
第104章 仇人
沛诚敲响森家的门,刚看清楚心里便咯噔一下——这里不止有笑着迎接他的森家父母,还有森泽航难得露面的爷爷森仲平。
森家祖上是在东南亚经商的华人,以蔗糖的种植园和出口发家,贸易链条一度遍布全球,家业极大。家族人丁兴旺,后来分出不同的支系,有转而做木薯粉和茶叶出口的,有做金融的、地产的,具体怎么串到森泽航爷爷这里的关系,沛诚已经闹不太清楚。他只知道森源资本是森仲平一手创立——虽和普通人的“白手起家”不完全一样,但当时分家产时,爷爷似乎把大部分家产分给了自己外嫁的姐姐和一心只喜欢文学艺术的哥哥,给自己并没留多少,因他知道哥姐二人既无赚钱的能力也无赚钱的兴趣。
时至今日,虽然森泽航父亲森玉海也在森源资本的高管席位站住了脚,但就影响力和话语权还是远不及森仲平,沛诚和对方一个照面,立刻觉得背都绷直了,莫名一阵紧张。他打过招呼之后,森仲平应该是好久没见过他,于是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和他多聊了两句,又问了些近况,沛诚答得心惊胆战。
所幸很快便有公事进来,森仲平随助理上楼去了,沛诚暗暗松了一口气,扭头看见森家父母,想到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内容,顿时又十分头疼。
“叔叔阿姨,我……”沛诚艰难地开口,“没事,我什么都不喝,你们别忙了,二位请坐,我……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和你们说。”
“怎么了小望,这么严肃,出什么事儿了?”森玉海纳闷道,他忽然神色一凛,“你们现在应该没在放假吧?怎么忽然一个人回来了,不会是航航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他此话一出,森母狄梅也吓了一跳,立刻紧张地盯着他。
“没有,”沛诚说,“我临时请假了,航航没什么事,在忙着上课呢。”
“哦,哦,那就好。”森母道。
“只是有个情况,我一定要当面和您解释,”沛诚干咽了一下,还是决定直话直说:“我和航航……交往了,嗯……有一段时间了,我们都是很认真的,不是闹着玩。”
“什么?”森玉海打断了他的话,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说你们干嘛了?”
“我们在一起了。”沛诚说,“我们在谈恋爱。”
森母像是被吓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森玉海皱着眉,不可思议道:“你是在开什么玩笑吗?叔叔阿姨年纪大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这些新潮玩意儿,这是什么现在流行的说法吗?”
沛诚摇头道:“不是开玩笑,我很爱他,我有信心,除了他的家人之外,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航航的人。虽然我知道这个发展肯定不在您二位的预料之中,但……”
森玉海再次打断他,这次他声音大了不少:“什么意思,你是同性恋?”
沛诚想了想,点点头承认道:“嗯。不过我没和别人谈过,只有航航。”
森玉海脸色变了好几次,咬肌抽搐着,胸膛一起一伏,就算他下一刻就爆发动手沛诚也不意外。
但他还是勉强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双手握拳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狄梅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飘忽且虚弱,问:“什么时候的事?”
沛诚喉头一紧,还是老实道:“高二,17岁的时候。”
“什么!”森玉海暴喝道,“高二!你们疯了!胡闹什么呢?还瞒着家里这么久!你爸妈知道了吗?”
沛诚点点头:“也是刚知道。”
森玉海粗喘了几口气,明白过来:“我看你们不是要和家里坦白,是瞒不住了,才想趁着消息从别人那里走漏之前先下手为强吧!”
沛诚无法反驳,深吸了一口气,说:“是,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年纪还比较小,当时只是觉得互相喜欢,所以就在一起了。不过,我们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外人看起来有多荒唐,也不是没考虑过以后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当时总觉得未来还很遥远,所以刻意没有去多想。”
“但是五年过去,我已经长大了不少,也比当初更明白这个决定需要怎样的毅力才能坚持。”沛诚咬了咬牙,说:“航航是很好的人,他既优秀又善良,既懂事又体贴,他是你们的儿子,我相信没有人比您二位更清楚。但是我也还是想说……如果二位还记得,我初高中的时候尽都是在惹事,整个人状态很差,基本是废的,根本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和意义。正是因为有航航在,他让我变成更好的人,他也让我想要变成更好的人,虽然这样听起来十分自私利己,但这是我离不开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