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来吧,东西我都藏在宿舍里。”梅锋说:“暂时别告诉其他人,我怕知道的人多了会出事。你知道,人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带着龚小洋绕开监控,来到养殖区。在他负责的区域,这个时间没有其他人,只有在湖中翻腾的鱼见证了他杀人的全过程。
出于对儿子的想念,龚小洋轻易相信了他的话,他让龚小洋在湖边稍等,自己回屋去拿东西,然而他拿来的却是榔头和小型电锯。
龚小洋后脑遭受重击,当即晕死了过去。梅锋将他翻过来,照着他的面门击打十多次。血腥气在潮湿的雾气中弥漫,很快被养殖区浓重的鱼腥气覆盖。
他迅速将龚小洋的尸体装在准备好的鱼食箱中,然后用龚小洋的手机给卢峰发消息:老卢,我见到梅锋了,他有孩子们的消息,你就在我们刚才待的地方别动,我让他来接你,我们一起商量!
卢峰以前就是龚小洋的跟班,和龚小洋穿同一条裤子。是龚小洋拉着他加入互助小组,也是龚小洋叫他一起羞辱梅瑞。得知龚小洋和梅锋在一起,他大惊失色,连忙打给龚小洋,梅锋却没接。正在他左右为难时,梅锋赶到了,气喘吁吁说,龚小洋在养殖场等他。
卢峰有点怕梅锋,但对龚小洋言听计从,想到龚小洋都去了,那他有什么好怕的?
天色已晚,非景区的地方,灯光不多,走在鱼腥气扑鼻的湖边,卢峰越来越不安,问龚小洋到底在哪里。梅锋指了指龚小洋的尸体,阴沉地说:“不就在那里吗?”
地上湿滑,卢峰想跑,脚底却不稳,摔到了尸体上,他恐惧得叫不出来,手脚并用地乱爬。梅锋冷眼看着他的丑态,一脚踩住他,喝问道:“你现在知道怕了?你和龚小洋害死我女儿的时候呢?你们比人贩子还要恶毒,还要该死!”
“啊——啊——”卢峰的喊叫淹没在湖水的嘶吼中。梅锋不再浪费时间,手起锤落。
而就在杀死卢峰之后,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他心道不好,为什么会有人?现在这块区域应当只有他一个活人才对!他一不做二不休,立即拿着锤子冲入黑暗中。
来的是个年轻人,腿脚比他灵便,却不熟悉养殖区的情况,跑着跑着就在山林中迷路。他躲藏在林子中,眼睛飞快适应黑暗,悄悄来到年轻人身后,锤子落下时,年轻人应声倒地。
需要处理的尸体从两具变成了三具,好在他有的是时间。他用拖车将年轻人运了回来,在电锯的响动中,鱼儿向岸边集结。他将尸块抛入湖中,那些大张着嘴的鱼顷刻间帮他抹去了仇人的形体。
岸边的湖水微微泛红,但没有关系,等到天亮,这点血色就会被稀释。而且养殖区本就会投喂生食,有血腥是很正常的事。
他望着升空的烟花,听着热闹的爆竹,面无表情地想,下一个目标,是周霞。
然而天不遂人愿,天亮之后,“微末山庄”竟然出了事,一个家喻户晓的明星遇害了,警察正在调查整个“微末山庄”的游客。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不可能进行下去了,他必须保全自己,这样才有下一次机会。养殖区是警方早期调查的盲区,他利用这个时间逃离居南湖,就算警方最终查到了养殖区也无所谓,他不怕死,只怕不能为女儿报仇。
“但你还是回来了。”陈争说:“为什么要回来?”
“我……”梅锋迟疑片刻,松弛的唇角沉了沉,多年的痛苦集聚在他这个无奈的笑中,“我累了,忽然就想和她们团聚了。其实我最恨的还是龚小洋和卢峰,汪万健没做什么,周霞和曾红……算了,她们是女同志,我不跟她们计较。”
梅锋絮絮叨叨的,说自己逃走之后,心神不宁,居无定所,每天都在惶惑不安中度过,想到一命抵一命,女儿和外孙女这两条命已经有三个人来抵了,他便不想再坚持。
陈争沉默许久,很显然,梅锋没有完全说实话,他想要将刘熏摘出去。
“龚小洋和卢峰是怎么死的,你已经交待清楚了。但朱小笛呢,我觉得你还是有所隐瞒。他为什么会到你们养殖区来?按照你刚才说的,你做了充分的准备,怎么会让一个外人溜进来?”陈争说。
梅锋摇头,“我不知道,可能就是天意吧。”
陈争说:“天意让你杀了朱小笛?因为他当年见过梅瑞?也是他将你们一家的恩人祝依推向死亡?”
梅锋涣散的眸光登时凝聚,充满讶然。
“你反正都要杀人,不如将伤害祝依的人也杀了吧,你是这样想的?”陈争说:“朱小笛不是碰巧看到你杀人,他本来就是被你叫来的。还有董京。如果不是忽然发生了霍烨维案,你会杀掉住在‘山水楼’的这两组客人。”
梅锋咽下唾沫,整个人显得非常僵硬,“我……不是……”
“还是说,有什么人利用你对朱小笛和董京下手?”陈争说:“你女儿从圆树乡带回来的香水,我来猜一猜,那是刘熏送给祝依,祝依又转送给她的。对吗?”
“不是!”梅锋立即否认,“怎么会呢?刘老板不认识祝依的。”
陈争问:“你确定她不认识祝依吗?对了,我还有个问题,你和祝依打过交道吗?”
梅锋不安地看着陈争,“我,我没见过她。”
“但你知道她。”陈争说:“是通过梅瑞?还是那个给你们发消息的人?”
梅锋叹气,眼中泪光闪烁,“小瑞经常提起她,是她劝说小瑞走出来,改变了小瑞的思想。”
当年在圆树乡,梅瑞是祝依的第一个目标,祝依安定下来之后,就想方设法接近她。
起初,梅瑞很排斥祝依,因为祝依一看就是那种特别被老师器重的好学生,和学生时代的她截然不同。她一看到祝依,就会想到父母苦口婆心地念叨——你看看你们班长,你们学习委员,你就不能好好用功,像她们一样吗?
她讨厌祝依这样的人,又不屑地想,成绩好有什么用,不还是和她一样嫁到这种地方来了吗?但后来,她发现祝依和她并不一样。祝依非但没有嫁到圆树乡来,还试图带走其他嫁到圆树乡的女人。
她开始恐慌。她不是自愿嫁给李江宝,当初她离家出走,在外面受尽了苦头,被卖到圆树乡这种穷得房子都漏风的地方,简直想死了算了。
但日子一天天过下来,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糟糕。她开始习惯。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一旦习惯,就不希望改变,哪怕是积极的改变也不愿意尝试。
那天她带着女儿出去散步,女儿吵着要去小卖部买糖吃。她的钱被婆家严格管控,身上一分钱也没有。祝依却走过来,给她和女儿一人买了一瓶橘子汽水。孩子欢天喜地,她却戒备地瞪着祝依。
女儿非要和祝依玩,她也只能跟着,渐渐地,她们来到圆树乡边缘的山坡上。孩子玩累了,躺在草地上休息。祝依也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趁着她不注意,在她脖子上喷了一下。
她吓一跳,“你干什么?”
祝依笑着问:“好闻吗?”
她这才发现,祝依拿着的是香水,香水的气味很清淡,很香。离家出走之前,她很喜欢偷偷用母亲的香水,而到了圆树乡,她几乎忘了香水是什么东西。
这里的女人是家庭的附属品,只用干活、伺候家人,冬天皮肤干裂,抹点几块钱的油膏就行。不会有人用香水,土生土长的人甚至连香水是什么都不知道。
时隔多年再次闻到香水,她的眼睛红了。气味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像是一个载体,让她想起了离家出走之前的生活。如果不负气离开,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
“送给你了。”祝依将香水塞到她手上,她愣了一下,不肯,祝依却将双手背在身后,“你在城市里长大,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拥有正常生活的女人能轻易得到一瓶属于自己的香水,有钱就买贵一点的,没钱就买便宜一点的,这不是什么奢侈品,谁想要都能得到。”
她紧紧捏着瓶子,不说话。
“你是被困在这里了,但犯错的不是你。”祝依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只要你愿意走出来,随时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你的父母在找你,等着你回去。”
她忽然心跳加速,拉起孩子就跑。祝依远远地看着她,没有追上来。
从那天起,她知道自己变了。虽然她还是像村里的其他农妇一样如牲畜一般活着,但她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还留在圆树乡,一半乘着香水给与的幻觉,回到了从小生活的城市。
祝依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回响:你不属于这里。
祝依继续找机会与她见面,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祝依,那份不满的心情逐渐转移到了李江宝身上。直到她离开圆树乡,她仍旧认为李江宝不是个坏人,但祝依让她认识到,她不属于这里,这想法一旦产生,就难以改变。
梅锋老泪纵横,这些都是梅瑞刚回来时和他说的话,他知道了祝依这个人,但当时去接梅瑞时,并未见到祝依。梅瑞说起祝依时,眼中有光彩,祝依给她描绘过如今城市里的生活,鼓励她好好活着。
“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她。”梅锋喑哑地说:“祝依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她救回来,我们却没能保护她。”
陈争问:“你知道祝依遭遇了什么?”
梅锋短暂地顿了下,眼神躲避,“她,她去世了。”
陈争再问:“你怎么知道她去世了?谁跟你说的?”
梅锋摇头,“我自己去查的。”
陈争沉默了会儿,梅锋在撒谎。但似乎想要掩饰谎言,梅锋说:“真的是我自己查的,她已经去世很久了。”
陈争说:“朱小笛真是你杀的?那董京呢?因为他们曾经是祝依的同事,他们将祝依推向火坑,所以你杀了他们?”
梅锋喘了几口大气,眼神悲苦又坚定,“是我,是我杀了他们!”
审讯暂时中断,陈争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鸣寒的电话。“黎局刚才给我开直播了。”
陈争挑了下眉,“那正好,说说你的想法。”
“梅锋和刘熏是同谋,朱小笛可能是他杀的,但董京不是。”鸣寒说:“董京恐怕也不是刘熏杀的。梅锋和刘熏之间有信息差,梅锋以为刘熏杀了董京,所以他咬牙认下来。如果我们现在问他杀害董京的细节,他多半答不上来。”
陈争扬靠在椅背里,闭眼听鸣寒分析。审问虽然只动动嘴皮子,但一场审下来,疲惫感非常重,此时听着鸣寒的声音,陈争有种精神得到按摩的感觉。
鸣寒说了会儿,没得到回应,略微皱起眉,“哥?”
陈争这才睁开眼,声音有一丝懒意,“嗯?刚才说到哪里了?”
鸣寒无奈,“哥,你拿我当催眠曲?”
陈争笑了笑,调整坐姿,“梅锋和刘熏的关系比他们承认的都更深。刘熏从某个途径知道了发生在祝依身上的事,想为祝依复仇,但她的仇恨等级远远低于梅锋,梅锋是这场复仇的主力,她从旁协助,可能她向梅锋提的要求就是‘顺便’解决掉那些实习生。”
鸣寒说:“朱小笛不是恰好出现在养殖区,是被刘熏引诱到那里。那董京呢?”
“刘熏没有单独杀人的能力。”陈争眼前浮现出司薇等人,“假设这次的活动的确是董京组织的,他的目的是杀死他们为祝依报仇,其他人猜到了他的打算,于是干脆反杀。”
鸣寒说:“集体作案?”
陈争想了想,觉得这里有些乱,“刘熏和董京目的一致的话,刘熏为什么还要和梅锋联合?”
鸣寒问:“你等下要去审刘熏?”
陈争点头,“你又要看直播?”
鸣寒看一眼时间,“来不及了,我要去见霍曦玲。”
陈争想起鸣寒这段时间都在和霍家周旋,霍曦玲非常难应付,她就像个技艺高超的垂钓者,不断钓着警方的胃口。
刘熏再次被带到审讯室时,情绪起伏比较大,不等陈争开口,她就问道:“梅锋他说什么了?”
陈争说:“不说他是李叔了?”
“我!”刘熏上身前倾,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陈争说:“他已经承认杀害四名游客。”
刘熏撑大双眼,“四名?”
“你有异议?难道你知道不是四名?”陈争故意引开话题,“不过刘女士,我今天主要不是跟你聊梅锋,我们查到,你和已经遇害的函省政法大学学生祝依认识,不仅认识,你能够在‘微末山庄’经营下去,有她一半的功劳。”
刘熏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
“当年你无力和你父母、开发商过招,你对法律一窍不通,但你很聪明,知道寻找免费的外援。函省政法大学的学生经常出来做法律援助,你因此认识了祝依,她帮你争取到‘微末山庄’的合作,才有了‘lake’之后的发展。”陈争说:“对你来说,祝依就是恩人。后来,你将‘lake’最早推出的产品送给祝依,而她很珍惜这份象征着女性友情的礼物,将它带到了偏远落后的圆树乡,送给下一位她准备帮助的女性。收到香水的是梅瑞,也就是梅锋的女儿。”
刘熏呼出一口气,肩膀渐渐下沉。她苦笑着捋了把头发,“你们连这也查到了。”
第145章 无依(29)
陈争这才将话题又拉回去,“祝依救了梅瑞,她以为梅瑞离开圆树乡,生活就会回到正轨,但她低估了人性的可怖,落后封建的圆树乡没有‘吃’了梅瑞,反而是茶厂的老工人要了梅瑞的命。”
“她就不该那么好心。”刘熏忽然说:“如果不救梅瑞,梅瑞不会死,她也不会死。尊重他人命运这句老话是有道理的。”
刘熏笑了下,“你以为我实在帮梅锋?不,我是在利用他,我对他们整个梅家,都没有好感。梅瑞已经死了,我追究不到梅瑞头上去,但梅锋还活着。”
陈争问:“利用?你是指利用梅锋杀死当时一起去圆树乡的实习生?你是怎么知道祝依的遭遇?”
刘熏匆匆在眼尾抹了抹,没让眼泪掉出来。她的语气里充满悔恨,她至今还觉得,自己有机会救祝依。
祝依帮过的人很多,对祝依来说,她也许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对她来说,祝依就是挂在她前路上的明灯。和开发商达成一致那天,她送祝依去火车站,祝依抱了抱她,说相信她一定会成功。
可是成功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搞定开发商不过是第一步。从此,她过上了起早贪黑,心中只有工作的日子。她全心扑在“lake”上,连家人都无暇关心。“lake”推出第一款产品,却无人问津,眼看就要做不下去。她没脸见祝依,却又想着第一款一定要送给祝依,于是亲自赶去函省政法大学,见到了马上就要开始实习的祝依。
接过香水,祝依很开心,说自己会好好珍藏,又说她不该跑这一趟的,因为自己这就要去居南市了。
她很开心,以为今后会有很多和祝依见面的机会。然而回到“微末山庄”后,她变得更加忙碌,产品研发归她管,渠道营销也归她管,她忙得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直到两年前,“lake”逐渐有了稳定的客户,她才空下来想想自己的事,想想因为忙碌而疏于联系的朋友。
祝依,这个早已变得陌生的名字再次清晰起来,她兴奋地拿出“lake”的新品,想要送给祝依。当初她灰头土脸,想象中的祝依是出入律所的精英,她不好意思将“lake”送到祝依面前,现在她终于成了还算成功的商人,祝依祝她成功,她真的成功了,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见祝依!
但是祝依的号却消失了,她联系不上祝依,依稀记得最后一次见祝依时,祝依提到过永申律所,她找了过去,得到的答复却是,祝依确实实习过,但没有坚持下来,律所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感到万分诧异,坚持不下来?这怎么可能是祝依?祝依是最有恒心的人!
她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祝依出事了。
她没有时间和能力调查祝依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和过去相比,她已经富有太多,她可以请正规的律师,也可以请非法的私家侦探。律师没查出什么来,但不久,私家侦探告诉她,祝依已经被戈子镇那些愚昧的男人,以及她真心相信的实习生同事害死了。
她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祝依死了?被同事害死?为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
私家侦探给她看了一段录像,地点似乎是一个地下室,黑乎乎的,环境非常糟糕,一个说着土话的男人被绑着,哭哭啼啼地求饶,说害死祝依的不止自己一人,他花了钱,花钱睡女人有什么不对,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他还因此染上了“脏病”,他找谁说理去?
她看得无比震撼,私家侦探解释,视频中的这个村民,就是强暴祝依的人之一,而卖祝依的人,是祝依在圆树乡的丈夫易磊。
至于祝依为什么会嫁到圆树乡,那又是个漫长而残忍的故事了。
私家侦探说得很慢,一张张展示朱小笛、董京、张品、李仁、司薇、都应的照片,“祝依想要改变圆树乡,而他们利用了她的善良,一人推了一把,将她推向万劫不复。最后她本来可以获救,但是他们没有一人伸出援手。”
私家侦探又拿出梅瑞一家的照片,“这个女孩,就是祝依救下来的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可她也被害死了,如果祝依没有出事,从圆树乡赶回来陪伴她,她不会那样想不开,从楼上跳下来。”
私家侦探的手指在梅锋脸上点了点,叹气,“他是个可怜的父亲。”
刘熏忽然说:“如果不是为了救她,祝依也不会死,是不是?”
私家侦探愣了下,“你这么说也没错。”
刘熏强行平复下来,“我该怎么办?”
私家侦探耸耸肩,“我只是个侦探,你给我多少钱,我就提供多少情报给你。”
刘熏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私家侦探朝梅瑞一家的照片抬了抬下巴,“他和你不一样,祝依只是你的恩人,恩人不是唯一,而梅瑞是他的女儿,他已经失去一切了。如果有一天他来找你,你可以试着帮帮他。但你别像祝依那样不图回报,你帮他复仇,也可以对他有所图。”
刘熏当时头脑混乱,难以消化私家侦探的话。但时间一长,她渐渐理解了私家侦探。当梅锋拿着“lake”的香水来到她面前时,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给梅锋出谋划策的是我,我没能报答祝依,我对梅瑞也抱有恨意,我利用梅锋时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刘熏变得很平静,没有化妆的脸就像风平浪静时的居南湖,“我替他得到‘山水楼’的套房,也是我假装卖腊梅,假装让周霞中奖。梅锋向我保证,等他报完仇,就会想办法杀掉那群实习生。”
陈争早就发现刘熏的话疑点重重,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你不知道朱小笛他们也会住在‘山水楼’?”
刘熏摇头,“我本来不知道,但我让小冬帮忙订房时,看到了已订名单。”
陈争说:“所以你觉得这是机会?”
“不然呢?”刘熏亢奋起来,“他们自己要来,给梅锋省事了!”
陈争问:“你找的那个私人侦探是谁?”
刘熏有所顾忌,沉默下来。
陈争问:“这个人你不能说?”
刘熏皱着眉,“我知道侦探不合法,我不想牵连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说的这个私人侦探不是偶然接到你的委托?”
“什么意思?”
陈争问:“你找的是哪个律所?”
刘熏犹豫片刻,“永申。在居南市,永申是名气最大的律所。”
“既然永申的律师都什么也没查到,私人侦探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耐?”陈争再问:“是谁?叫什么名字?”
刘熏吞咽唾沫,“我,我只知道她姓欧,我,我叫她欧女士。”
陈争说:“联系方式呢?”
刘熏说:“最后一次见面时,我当着她的面删了,我知道她做的事不合法,她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陈争说:“那你们应该也没有转过账?”
“是现金支付。”刘熏越发慌张,“你是说,我可能被她利用了?”
陈争问:“你对她的长相还有印象吗?”
刘熏越是想要形容,记忆中的面容就越发模糊。她只记得那是个举手投足都很有韵味的女人,身上很香,用的是奢牌香水,波浪长发,每次见面都戴着夸张的墨镜,她看不清她的眼睛。
陈争想了想,“你是怎么找到她?”
“不是我找她!”刘熏说,她起初只是想找正规律师,但律师毫无办法,她和律师约在律所附近的咖啡店见面,律师走后,她失落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欧女士就是这时出现,说自己能够接她这个案子,条件是她不可以再找其他律师,更不可以声张。她已经对律师失望了,立即答应下来。
结束审问之前,陈争再次向刘熏确定,“董京不是你和梅锋杀的?你只是将朱小笛引到梅锋面前?”
刘熏不住点头,“其他人我根本来不及,我没想到,没想到……”
那天晚上,她唯一的亲人也出事了。
“欧女士。”陈争尝试描绘出这个神秘的女人。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私人侦探,恐怕她才是这一系列命案的幕后推手,在刘熏到永申律所寻找祝依时,她可能就已经盯上了祝依。
她知道实习生之间发生的事,也知道祝依的遭遇,甚至用非法手段强迫尖丫乡的村民说出强暴祝依的事实。刘熏和梅锋引导互助小组来到“山水楼”,但对他们来说,朱小笛等人的到来是意外,那欧女士在这其中有无推波助澜?
陈争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人,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何美。
是因为她的婚礼,实习生们才时隔多年相聚在居南市,才有了这次的跨年聚会。
她的外形和气质符合刘晴的描述,而她作为祝依曾经的引路人,事实上是最容易发现祝依出事的人。刘熏到永申打听过祝依的消息,为了找到祝依,又请了永申的律师,何美完全有可能知道刘熏的意图。所以她假扮成私家侦探欧女士,接近刘熏,告诉刘熏真相?
陈争细细回忆上次和何美见面的经过,这位美女律师绝非花瓶,曾经被卷入顾强案,如今在律师圈混得如鱼得水。她是欧女士的话,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陈争给刘熏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上的正是何美,这位优雅美丽的女律师从车上下来,摘下墨镜。
刘熏惊讶道:“这不是欧女士?”
陈争说:“你确定你的私家侦探就是她?”
刘熏又看了会儿,点点头,“她戴墨镜时就是这样,走路也是这样!我印象深刻,不可能记错!你们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