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哪天回来?”陈争问。
杜辉说:“哎哟这可不好说,这不南山市正在搞研发交流会吗,吴总忙完了那一头,应该还有下一个安排。”
陈争又问:“总不能领导们都出差了吧?还有哪位领导在?”
杜辉说:“其实就留了我一个,陈警官,我也算是能拍板的。”
陈争忽然改变话题,“你知道春节期间居南市出了几起大案子吧?”
杜辉连忙点头,“你们真是辛苦了,大过年的……”
“因为案子牵扯到湖韵茶厂,所以我们也去茶厂调查过。”陈争说:“你是老员工,对那几个失踪的孩子有没有印象?”
杜辉眼神一下子恍惚起来,手无意识地抓紧,“你是说,严,严屏那些孩子?”
严屏是周霞的女儿,和曾红的女儿徐新馨关系很好。周霞是当年寻找孩子的主力军,严屏失踪后,她的全部生命都耗费在了寻找女儿上,从热情开朗变得歇斯底里。
陈争说:“你认识周霞?”
杜辉喝茶,沉默几分钟,脸上浮起难过的情绪,“怎么不认得呢,大家都是在一个厂里干活的同事,我和她丈夫以前还经常一起打牌。可惜啊,严屏那么乖的一个女儿,说不见就不见了,他们家也是这么散了的。啊,陈警官,你们找到那些孩子了吗?”
陈争说:“还没找到,不过线索倒是增加了不少。”
杜辉斟酌了会儿,“意思是有希望找到了?”
“还在逐步核实阶段。”陈争看出杜辉感兴趣,又问:“严屏不是第一个失踪的孩子,当时已经丢过孩子了,周霞都没有警惕起来吗?”
杜辉不看陈争,“警惕了,警惕也没用,孩子那么大了,又不是离不得人的年纪。再说,严屏得出去上学,不能因为厂里丢了孩子,就关在家里吧?”
陈争说:“对了,周霞一家支不支持茶厂搞制药?我听说那阵子全体工人都关心这事儿?”
“那是肯定,生死存亡的事嘛!”杜辉一拍大腿,“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其实周霞和她老公是要跟着吴总干的,他们一家算是工人里比较上进的,吴总当时和很多工人开会,周霞一家早就表态支持。”
陈争说:“那后来……”
杜辉说:“这不是家里孩子丢了吗,周霞那个自责啊,要不是她热火朝天地跟着吴总干,也不会忽视孩子,孩子也不会丢。要我说,这怪不着她,也怪不着吴总,当时厂里确实人心惶惶,也很混乱,但那不都是为了生活?”
陈争说:“所以周霞走到了离婚的地步,留在茶厂,没有跟着你们来南风制药。其他几个孩子你还有印象吗?”
杜辉摇头,说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但名字记不得了。
陈争意味深长道:“他们都是在南风制药脱离湖韵茶厂的过程中失踪,之前之后,茶厂都没有丢过孩子。”
杜辉表情一顿,尴尬道:“陈警官,不能这么说,他们失踪跟我们药厂没有关系啊,只能说那时茶厂太乱了,人心浮躁,工人们也没办法好好照顾孩子,让外面的犯罪分子钻了空子。”
鸣寒插了一句:“为什么是外面的?”
杜辉一愣,“鸣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能是熟人作案不成?”
陈争再次将调查许可拿出来,“这样,杜秘书,情况我们了解得差不多了,吴总和其他领导不在,我们回去和上级汇报一下。”
杜辉眼看松了口气,陈争又道:“今天也不止来跟你聊聊,南风制药的生产线我也得去看看,带点样本回去检验。”
杜辉面色一寒,“还,还要看取样?”
陈争说:“不方便?”
杜辉紧皱着眉,哆嗦着去拿手机,“我,我请示一下。”
“不用请示了。”鸣寒说:“正当调查,你配合就是了。”
“这……”杜辉想阻止,但一时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李疏派出刑侦支队的部分队员,和机动小组一同行动,南风制药正在生产的,以及仓库中的药物、材料被挨个取样。市局这么做,其实承担了很大的风险,南风制药也算是居南市的名牌企业,如此大费周章地调查,如果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必然得有人站出来担责。
给李疏顶住压力的正是副局长黎志。
“黎局,这次又麻烦你了。”陈争说。
“哪里的话,‘微末山庄’的案子还多亏了你们。”黎志道:“上次没能把失踪的孩子找回来,这次既然线索在湖韵茶厂和南风制药,咱们就争取一并把案子破了!”
等待药物检验期间,陈争经过杜辉联系吴末。吴末确实正在南山市出差,得知警察上门,大为震惊,不断强调南风制药的生产、经销全部合法合规,经得起任何调查。
“吴总,杜秘书给你说过我们为什么来南风制药调查了吧?”陈争说:“主要还是云泉集团的问题,你们这儿,我们只是走个流程,你不用太紧张。”
听到云泉集团,吴末沉默下来,“陈警官,我跟你说实话,我们厂和梁总,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你们在我这儿查,还真是耽误时间。”
“耽误时间?不不,你和梁总,包括杜秘书,其实都没有给我答案。”陈争抓着注资的事不放,“梁总当年救过湖韵茶厂,现在给你们药厂搭把手,也就一句话的事。”
吴末说:“那都是上一辈的人情往来,有一次也就够了。”
陈争说:“没有那一次的话,现在南风制药也不会被调查,对吧?”
“你这话说的……”吴末叹息,“这样,我抓紧时间回来,配合你们调查总行了吧!”
陈争说:“那就辛苦吴总了。”
这通电话还未挂断,鸣寒已经联系到程蹴。
如果梁岳泽有问题,那吴末就是南风制药最可疑的人,鸣寒不认为在打草惊蛇之后,吴末会乖乖回居南市接受调查,这时候南山警方的协助就十分重要。
程蹴在电话里说:“南风制药的老总吴末?行,在你们的人到之前,我会盯好他。”
为了防止出岔子,唐孝理派周决带队前往南山市,务必将吴末带回来。
陈争再次来到湖韵茶厂,当年六个失去孩子的家庭,如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周霞、曾红、汪万健还住在职工单元楼里。短短一个月,周霞更显老态,看到陈争的第一反应是:“我们屏屏是不是有消息了?”
陈争问:“你有没有在家里提到过去南风制药工作的事?”
闻言,周霞短暂地呆立,不久爆发出哭声,“是我不好,我不该听吴末他们的鬼话!不然屏屏也不会丢!”
“药厂和严屏失踪有关系?”陈争忙问。
周霞激动得浑身颤抖,缓了好一会儿,摇头,“和药厂没关,但和我,和老严都有关!我们钻到钱眼子里去了,非得跟着吴末干,天天不着家,要不是这样,人贩子也钻不了我们家的空子!屏屏很反感我们去药厂,还和我们吵架来着,我们应该听她的啊!”
陈争听出蹊跷,“等一下,严屏为什么反感你们去药厂?药厂有问题?”
“她不喜欢药厂,小孩子,对药啊病啊什么的,都很反感吧。”周霞回忆,严屏从小就是她贴心的小棉袄,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和家人、同学关系都很好。当年茶厂效益越来越差,家里有些捉襟见肘,严屏读高中,校园里难免有攀比,但严屏从来不会回来跟他们要什么。周霞却看在眼里,心里一天比一天着急。
工人们都说,茶厂可能维持不下去了,倒闭之前会大规模裁人。这对在茶厂干了半辈子的工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周霞和丈夫老严商量,要不要主动离职,拿补偿金,出去学人做生意。
老严叫她先别着急,他打听到吴末等高层准备搞一个药厂,分担茶厂的压力,说不定能把茶厂盘活。周霞不懂,但只要有钱赚,她就愿意尝试。
果然,不久后吴末搞药厂的事传出来了,吴末和另外几个茶厂的高层到处给工人做动员,承诺第一批加入药厂的工人全部有分红。周霞觉得继续待在茶厂也是死路一条,积极响应,比老严行动得还快。
在其他工人眼里,他们这些愿意跟着吴末干的都是异类,她没工夫管别人的眼光。说到底,大家虽然都是工人,但路是不一样的,等她将来赚到钱,这些人羡慕她都来不及!
她和老严都没想到的是,屏屏居然也反对他们去药厂工作。
那个周末,周霞特意买来一只鸭子,做了严屏最喜欢的酸萝卜老鸭汤。严屏本来吃得开开心心的,得知父母成了药厂的工人,严屏脸色顿时就变了,“爸,妈,你们千万别去药厂!”
周霞不解,“为什么啊?闺女,你是不是也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别信,他们就是自己没胆子,还要拖咱们后腿!妈跟你说,茶厂以前是挺好的,但早就不行了,继续在茶厂干,咱们一家都得喝西北风!”
严屏着急道:“妈!你就听我的吧,药厂真的不能去!茶厂实在不行,那就换个工作,反正药厂不行!”
周霞脾气上来了,“你个女娃子,不好好学习,还管起你老娘来了?这药厂啊,我和你爸还去定了!你也不看看,你的学费生活费是谁出的!”
严屏少见地顶撞道:“是你们出的又怎么样?你们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你!”周霞气得扇了严屏一巴掌,老严连忙将两人拉开,护着女儿,冲周霞吼:“你这是干什么啊!”
周霞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打了严屏不久就后悔了,敲开严屏的房门,给她削水果,耐心地问:“屏屏,你今天是咋了?为啥不愿意爸妈去药厂啊?”
严屏双眼通红,半天没说话,“妈,你别去,真的别去,我听说药厂很危险。”
周霞心顿时软下来,“药厂能有啥危险的。”
“都是,都是化学品。”严屏说:“我们学校有人上周做实验,把眼睛都炸了。”
周霞安慰女儿,“不会的,那是你们小孩儿没有安全意识。”
最终周霞也没有听严屏的。严屏失踪后,周霞非常自责,全副心思都放在寻找严屏上,哪里还顾得上去药厂工作。
陈争听完,觉得这其中问题不小,“严屏以前激烈反对过你们做某件事吗?”
周霞有些茫然,“没有,她一直很听话的。”
陈争接着去见了曾红。
“我……我也想过去药厂,周霞一直在劝我去,说能赚钱,但我这个人没他那么干脆,我怕适应不了,如果去了没做好,我肯定也回不到原来的岗位了。”曾红说,她从来没和徐新馨聊过工作上的事,徐新馨不大爱说话,性格随她,在家里顶多说说考试成绩。
曾红非常不安,“陈警官,你忽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新馨有消息了?”
陈争本以为在徐新馨身上能找到和严屏相似的疑点,但并没有。他又找到汪万健,汪万健的情况倒是和周霞差不多,早早决定去药厂工作。不过他的儿子汪世勋在失踪之前,并未就此和他发生争执。汪世勋似乎根本不关心他这个父亲做什么工作,只要按时拿钱就行。
查下来,失踪的孩子中,只有严屏对药厂反应古怪,而依照她和父母的正常相处模式,她应该坦率地和周霞交流,她那个“化学品不安全”的理由像是临时找出来应付周霞的。真正让她不安的是什么?她为什么一反常态,不肯说出来?
这边的调查看似有了突破口,却再一次陷入僵局,另一边,警方从南风制药取样的药物已经经过了第一轮检验,全部合规。
“这……”李疏皱着眉,“南风制药真的没有问题?”
鸣寒说:“不急,还会继续送检,他们要是真的这么干净,那些保安是怎么回事?”
机动小组自己也没想到,这次到居南市突击调查和云泉集团关系暧昧的南风制药,最早查出蹊跷的居然是南风制药的安保团队。
像南风制药这种规模的企业,门卫、保安要么是职工内部转岗,要么是哪个领导的亲戚,再从社会上招聘几名退伍兵以应付特殊情况。
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南风制药居然成立了一个安保公司,鸣寒和陈争在南风制药看到的那些牛高马大的门卫全部来自这个安保公司。
安保公司平时并不承接其他业务,训练有素的保安们仅仅只是在南风制药巡逻,保障工人的安全。
这就太不同寻常了,没有哪个同体量的企业会这么搞。
继续往深处挖,这些保安的来历也十分可疑。他们全部不是居南市本地人,一半来自东南亚,会华国语,但说得并不流利。另一部分虽然是华国人,但都有在东南亚工作的经历。有人甚至承认,曾经在东南亚当过雇佣兵。
这人名叫阿双,自称出生在西南边境,小时候家里穷,父母双亡,跟着同族的叔伯偷渡出去讨生活,被卖到当地的武装分子手里,十几岁就学会了怎么用枪,参加战争,差点死在战场上。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鸣寒问。
阿双黝黑的手挠了挠后脑,“遇到金老板了呗,他给我们饭吃,让我们给他当保镖,他要来华国,我们就跟着他。”
鸣寒问:“哪个金老板?”
阿双答不上来,“就是金老板啊。”
鸣寒给他看了看金孝全的照片,他茫然摇头,说不是这个金老板。
鸣寒心说这简直是捅了姓金的窝了。继续审问,阿双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南风制药当保安,金老板安排他们过来,他们就过来了。
说着,阿双咧出一口黄牙,得意地说,这儿的工作太好做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打打杀杀,也没有人需要他们保护,每天轮流站个岗就完事了,有的是时间打麻将。
其他人也陆续交待,情况和阿双差不多。
鸣寒从看守所回到市局,“南风制药像是一个据点,工人们倒是在正常生产,但这些保安随时随地都在监视他们。”
陈争想了想,“杜辉怎么说?”
鸣寒朝问询室抬了抬下巴,“太忙了,还没来得及。”
随着调查推进,杜辉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一见陈争推开门,连忙站起来,“陈警官,你们到底查完了没有啊?什么时候可以放我回去?”
陈争示意他坐下,“不急,还有点事想和你核实一下。”
杜辉一脑门的汗,“你,你说。”
“南风制药下面的安保公司是怎么回事?”陈争说:“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一个规模不算大的药企,有什么必要单独搞一个安保公司?而且你们找的这些保安背景都很了得,连在国外当雇佣兵的都有。”
杜辉张了半天嘴,擦着汗道:“这个我真的不清楚啊,都是吴总的主意。”
“但你说过,你是办事的人。”陈争说。
杜辉急忙解释:“是这样,你们别看我们厂规模不算大,但这几年医药行业出事的不少,有同行窃取机密的,有病人家属来闹事的,一般的保安根本奈何不了这些人,我们厂虽然没有遇上,但难保将来不会。所以吴总他们才决定花一笔大价钱,组建自己的安保团队,这样才放心。”
陈争说:“未雨绸缪是好事,但杜秘书,你解释了半天,还是不能说服我,你们有什么必要从东南亚找前雇佣兵?”
杜辉不安地转着眼珠,“这……”
“他们根本不是你们主动找来的人吧?”陈争说:“有人将他们安置在南风制药,成立安保公司也是为了让这些人有个合法的身份。”
杜辉脸色苍白,“没,没有的事,真不是。”
陈争问:“金老板是谁?”
杜辉身体忽然一僵,“我,我不知道。你们还,还是去问吴总吧。”
吴末住在南山市的五星级酒店,程蹴带着重案队的人守在酒店内外,一方面是监视吴末,另一方面也是防止出意外。
吴末本该去参加交流会,但事出突然,他只得让同行的刘总代替他去交流会。
吴末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中,上午11点短暂离开,去餐厅用餐,12点10分回到房间,此后未再出来过。下午1点,周决等机动小组成员到达南山市,程蹴松了口气,赶紧领着他们去吴末的房间。
然而敲门却无人应。周决以眼神询问程蹴,程蹴也很不解,监控中,吴末明明已经回到房间,此后无人从房间里进出,吴末为什么不开门?难道出事了?
程蹴立即用酒店提供的备用房卡开了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运作的声响。程蹴和周决都把枪拿了出来,小心地来到卧室,只见吴末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面部下方的床单被血染红。
“不好!”程蹴暗骂一声,连忙将人翻过来,“这人……”
周决也大吃一惊,“这不是吴末!”
人已经死了,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身形和吴末非常相似,衣着也和吴末一模一样。吴末从房间里出来时,戴着帽子,他由于头发稀疏,常年戴帽子,并不可疑。
程蹴确定,出来的吴末还没有换人,因为在监控中看得到脸。但酒店的监控并不是全方位覆盖,后来这个回来的“吴末”背对监控,没有露过脸。
程蹴愤怒地将枪拍在桌上,“妈的,让人跑了!”
周决检查着床上的尸体,“那这个人是谁?”
谁也没想到现场会出现一具陌生尸体,程蹴没有带法医过来,赶紧联系法医和痕检师,先确认死者身份再说。
周决说:“程队,借点队员给我,吴末可能还在酒店里!”
程蹴冷静下来,“对,酒店就那么几个门,都有我们的人,刚才走是自投罗网,他恐怕是想趁乱离开!”
第163章 争鸣(15)
得知机动小组要的人不见了,还出了命案,吴展赶紧调派队员,酒店迅速被管控起来,外面停满了警车。
不少客人聚集在大堂和休息区,议论纷纷。酒店经理被叫到出事的20-5,看过尸体后眼睛都不敢睁,“这,这好像是我们的一个客人!”
程蹴起初以为她说的是吴末,但她摇头,说不是吴末,没记错的话这人住在25楼,今天凌晨才入住。
酒店全部监控已经调出来了,死在20-5的男人登记的信息为向仁刚,五十八岁,南山市本地人。3号凌晨2点,他提着一个旅行包来到酒店前台,说要办理入住,当时他穿的还不是这一身,并且没有戴帽子。
前台觉得这人有点奇怪,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半夜来住五星级酒店的人。他喝了酒,说话有浓重的酒气,前台害怕遇到闹事的,叫来经理。向仁刚倒是没有闹事,完成入住流程后拿过房卡,翻来覆去看了几次,有点高兴。经理也是因此对他这张脸印象深刻。
今天10点,男人从25-9离开,穿的仍旧是夜里那一身,他在餐厅吃饭,又去喝了咖啡,在酒店各个能去的场所游荡,像是第一次住酒店,按捺不住好奇。接近11点,他去了位于空中花园附近的卫生间。
程蹴连忙按下暂停,“就是这里!”
在吴末进入卫生间之前,向仁刚一直没有出来,但早前警方的注意力在吴末身上,并不能及时注意到向仁刚的蹊跷。11点40分,向仁刚出来了,穿过空中花园,来到20楼。此时,他已经换上吴末的衣服和帽子,手里也拿着吴末的房卡。
12点,真正的吴末离开卫生间,戴着假发,穿一身黑色的运动服。
这是监控最后一次拍到吴末,他避不开卫生间门口的监控,但他似乎知道其他位置监控的盲区,他躲在这些盲区中,消失在警方的视野里。
看完整个监控,程蹴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中,“所以他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完成了这出身份调换?这个向仁刚主动为他去死?”
机动小组的搜查还在进行,法医完成了对尸体的初步尸检,他死于中毒,但不是回到房间后自行服毒,中毒时间在10点到10点半,也就是当他去餐厅进食的时候。有人明目张胆在他的食物中下了毒。
痕检师立即去餐厅取样,经理吓得面如土色,说他们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餐厅的监控显示,向仁刚吃的是自助餐,他在门口拿了餐盘和夹子,像是没吃过饭似的,每种食物都拿,还顺走了吧台上一瓶没开封的小酒。
经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是什么?我们这儿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她说的正是那瓶小酒,酒店虽然提供酒水,但那瓶小酒不在提供之列。
餐厅当班也说不出小酒是怎么出现的,它混在各种调料中,轻易发现不了,也没有人会拿走它。
向仁刚将它藏进口袋里,直到快吃不下,才拿出来喝了一口。因为拿得太多,向仁刚最终没有吃完,将剩余的食物连同空瓶子一起放在门口的回收箱。
餐盘已经被清理,程蹴在待处理的垃圾堆中找到了监控中的瓶子。
周决迟迟未能在酒店中找到吴末,就在警方不得不想到最坏的可能——他也许已经以某个难以想象的方式离开酒店时,一声闷响传来,接着是人群的惊叫和溃散。
酒店三楼咖啡店的平台上,从天而降的人摊开一张血饼,颈椎怪异地折向一边,躯干断开,四肢还在做最后的抽搐,看上去极其渗人。
坠落者的面部已经摔得无法辨识,但他身上的衣物程蹴和周决都十分眼熟,这不就是吴末离开卫生间之后穿的那一套?
他始终躲藏在酒店里的某个地方,为了逃走,他设计让向仁刚给他当了替死鬼。但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从空中花园掉下来摔死?
两具尸体都已经被转移到市局,经过DNA比对,确认摔死的是吴末。周决和程蹴心情非常糟糕,仿佛被一双犯罪的大手翻来覆去玩弄。
吴末坠楼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居南市局,陈争听完顿住了,几秒后才吐出两个字:“什么?”
详细情况南山市局和机动小组也还未全部掌握,周决在电话中说了吴末找人顶替自己的事,空中花园及同一楼层搜索过,当时吴末根本不在那里,他是在警力离开空中花园之后进入空中花园。
唯一拍到吴末的监控显示,他很惊恐地奔跑,朝后面看了三次。他坠落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的足迹,他是自己翻了出去,但不排除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人看着他。
“这也太怪了。”鸣寒难得地紧蹙双眉,“我倒是考虑过吴末会出事,南风制药有问题,他又是南风制药的决策者,他人在外地,可能逃走,可能被灭口,但怎么还拖进来一个局外人?”
目前向仁刚的背景已经基本查清楚了,这人原本是塑料厂的工人,但四十多岁时失业了,老婆带着孩子离开他,他和老父亲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找不到工作,靠着低保和老人微薄的养老金度日。
他性格懦弱,优柔寡断,亲戚、熟人都不大瞧得上他,他自己也很自卑,平时没什么交际,不过将老父亲照顾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