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双胞胎的离开解剖了他,将他撕扯得支离破碎,他对双胞胎的爱意,从来就不比双胞胎对他的少。重新拼凑起来的那个梁岳泽已经不是昔日的梁岳泽了,那是个血肉、内脏、灵魂全部错位的怪物。
“哥,你还要洗多久?”鸣寒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我准备拌凉面了。”
陈争回神,关了花洒,“这就好。”
五分钟后,陈争穿着一件宽松的老头背心就出来了,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厨房走。鸣寒正用一个大钢盆拌凉面,筷子挑得那叫一个大刀阔斧。今天他们忙完之后,食堂没剩什么东西了,鸣寒一看只有面吃,转身对陈争说:“还不如我们自己回去弄,再称点卤肉。”
回家路上,鸣寒买了卤牛肉和猪尾巴,调料是卤菜摊弄好的,回来直接拌上就行。这两天气温开始升高,陈争想吃凉面,鸣寒便称了三块钱的,回来煮熟用麻油滚一圈,对着风扇吹吹就差不多了。
鸣寒拌凉面的手艺还行,将家里每一样作料放一遍,最后一大把葱花一撒,至少看上去很有食欲。
碳水和肉在这因为案子而分外焦灼的时刻显得十分珍贵,陈争一口气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凉面,缓过一口劲,抬头看鸣寒,鸣寒正在慢条斯理地嗦猪尾巴。
陈争想起鸣寒上次就买过猪尾巴,笑道:“你喜欢这个?”
鸣寒拿起猪尾巴中间一截,递到陈争嘴边,尖儿上的太细,没嚼头,根上的又太肥,中间的口感最好。
陈争接过,也跟鸣寒一块儿嗦起来。
“哥,老唐说你今天见完梁岳泽就把自己关消防通道了,还把监控关了。”鸣寒说:“他和咱舅什么都看不着,生气呢。”
陈争关监控只是做给梁岳泽看,并没有隐瞒机动小组的意思,这时填饱了胃,思路也整理清楚了,详细给鸣寒复述了一遍。鸣寒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猪尾巴也放下了。
“我刚在浴室里面理其中的脉络,梁岳泽应该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金丝岛案的真相,是哪些人想要让梁家万劫不复,是谁动的手。他得有一个异常坚决的理由,才能熬过最困难的阶段。”陈争冷静地分析,“‘量天尺’是他的仇敌,但他和‘量天尺’的关系并不是完全敌对。我们以前考虑过,‘量天尺’在这么多年的发展中已经不是铁板一块,那现在就很清楚了,‘量天尺’里至少有一个势力是梁岳泽的盟友,他们有共同的诉求。”
“梁岳泽要向杀亲仇人报仇,也要干掉‘量天尺’,那个和他站在一起的‘量天尺’,也要干掉‘量天尺’。”鸣寒说:“这就是他们的共同目标。”
陈争点头,“以前我们抓住的那些矛盾之处,也逐渐有了解释。霍曦玲、卜阳运是当年金丝岛案的推动者,也是实际获利者,梁岳泽的复仇起初并不是针对他们,而是针对他们的孩子,就像他们杀死梁家的孩子一样。”
说到这里,陈争看向鸣寒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忧虑。
鸣寒倒是很坦荡,“对我和霍烨维的袭击,来自梁岳泽,他已经将复仇提上日程,出手就是死招,没有半点犹豫。”忽然,鸣寒笑起来,“但他没想到我哥简直天降神兵,救下我一条小命。”
陈争叹了口气,“‘碧空教’要么是‘量天尺’里的另一道势力,要么和另一道势力有关,这伙人对梁岳泽有所忌惮,想要除掉他,利用汤小万制造车祸,又利用曹昧来向我复仇。梁岳泽今天提醒了我,这些人可能确实在利用我对他的怀疑,将疑点全部引到他身上去,其他人就可以借机脱身。南风制药是个引线,得到毒品的明明是‘碧空教’,但如果不想到梁岳泽和‘碧空教’对立这一层,就会认为,梁岳泽才是制毒的幕后黑手。”
停顿片刻,陈争又道:“我早前觉得,南风制药太简单就暴露出来的,吴末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灭口,说不定制毒的事还没有结束。”
鸣寒忽然说:“哥,你故意不提一个地方。”
陈争抬头,“嗯?”
“你在家中遇袭那次,现在看来,是梁岳泽,或者和梁岳泽合作的人在警告你,无论如何,梁岳泽都一定知道。”鸣寒说:“‘杀手A’杀害霍烨维的手法残忍无比,又轻松拿下了宾法的人头,只对你采取威胁手段,我九成九肯定,这是梁岳泽授意,他要你知难而退。”
陈争沉默半晌,“是,我也明白,但现在没有证据。”
鸣寒说:“看来你这位发小,还是想尽可能不伤害你,但人随时随地都在改变,当他终于发现,你成了他复仇道路上的拦路虎,他会怎么做?”
陈争说:“我也不会放过他。”
两人都安静了片刻,鸣寒说:“那么韩渠的处境就很有戏剧性了。”
若问目前陈争、卢贺鲸最记挂的人,那必然是韩渠,不久前失踪的凛冬回来,带回韩渠已经死亡的消息。从他描述的过程来看,韩渠确实很有可能因为暴露而被处决,但凛冬并没有看到韩渠死去的画面。
当年韩渠被邪教杀死,特别行动队都仓促确认过了,韩渠还能活下来,更别说如今只有凛冬的这一条消息。
这或许是“量天尺”的阴谋,让今后韩渠传回来的所有情报都不再可信。也或许是韩渠的又一个计划——主动或者被动另说。
陈争当然希望韩渠还活着。假设韩渠没有死,那他是否已经深入“量天尺”高层?他和梁岳泽打过交道吗?他接触的到底是“量天尺”里的哪一个派系?“量天尺”之所以难以对付,不是因为它贩毒、非法博彩、到处杀人,而是外界难以查到其决策者真正的身份,满世界都是金先生,到底哪个才是金字塔顶上的金先生?卢贺鲸交给韩渠的终极任务就是把这个最终的金先生挖出来,他失联至今,揭开这位金先生的面纱了吗?
“哥,我刚想到个有点离谱的可能。”鸣寒说:“老卢当初派韩渠潜入‘丘塞’当叛徒,实在是很冒险,只有那么一条路走的情况下,韩渠可以说是拿命在赌。我们以前根本不知道你身边就有个和‘量天尺’关系密切的人,现在知道了,回头再看,‘量天尺’接纳韩渠,会不会是梁岳泽在其中运作?”
陈争脚底顿时生出寒气,顺着脊椎蔓延而上。梁岳泽会不会插手韩渠潜入“量天尺”,这取决于梁岳泽和“量天尺”合作到了什么地步。两年前韩渠刚“叛逃”之后,梁岳泽很关心他,当时梁岳泽在盘算着什么?
“最后剩两块,分了。”鸣寒拿起两块猪尾巴,其中一块递给陈争。
梁岳泽之外,机动小组另一个密切关注的人是劳务中介金孝全。鸣寒和文悟混进中介们的宴会时,他就已经露出马脚。陈争在竹泉市历险,以及南风制药被查出制毒时,他始终处在警方的视线中,看似毫无问题。
云泉集团举办的劳务输送会早已结束,金孝全的公司招聘到上百名工人,不久他们将被送去不同的国家,从事不同的工作——其中多是农业和服务业。金孝全之所以还没有出境,是因为还有大量劳务手续需要办理。这给了机动小组进一步调查的时间。
南风制药旗下保安公司的人全部在居南市局的控制中,这些人的身份背景正在逐步核实,其中有个名叫阿护的男人,看上去凶神恶煞,陈争看出他手上大概率沾着血。
他起初坚称自己在边境长大,生来就是个孤儿,说不清是哪国人,很不配合。但警方查到,他根本不是什么边境孤儿,他的DNA信息和函省一个村庄的张姓人比对上了。
张父张母赶到居南市,看到他之后痛哭流涕,大骂他是个不肖子孙。
阿护的家人交代,他从小就精力旺盛,非常喜欢打架,小学时就肢解过村里的大黑狗,张家因此成为众矢之的。张父张母想了很多办法,关过禁闭,送到学校住读过,都没什么用,老师们说,他这种孩子,恐怕只有今后在社会上吃过亏,才能改正。年纪大一些之后,阿护离家出走,再也没有音讯。多年来,张父张母当他已经死了,没想到再次得到他的消息,他竟然和毒品扯到了一起。
阿护承认,离家之后,他去过函省的几个大城市,但都找不到工作,后来遇到一伙外国人,说是可以帮他出国打工,赚大钱,他当时已经穷得吃不起饭了,别说赚大钱,只要能让他不饿死,他都愿意。
他和一群人来到边境,偷渡到了东南亚,这段经历倒是和他早前交待的一致,他学会了使枪,混迹在雇佣兵、武装团体中,杀过人,受过伤,还在东南亚生了几个小孩。
三年前,他被告知国内有一份闲散工作,很多人挣着去。他在外面打打杀杀多年,觉得回去也不错。一同来到南风制药的有他在东南亚交上的好兄弟,叫阿焦,不过阿焦和他不一样,他是保安,阿焦是生产“黑印”的工人。
第165章 争鸣(17)
根据阿护提供的线索,警方终于找到阿焦,他是被抓获的第一名的制毒工人。
吴末遣散工人之后,阿焦并没有离开居南市,他是M国人,丁点儿大就看着周围的大人种罂粟,从没过过和平的日子,他在居南市租了房子,幻想能够一直生活下去。
阿焦和阿护都提到一个人,金先生。他正是帮助阿护出国当雇佣兵的人,也是三年前将他们弄到南风制药的人。
阿护说的金先生就是金孝全,他只见过金孝全一次,是在M国,金孝全是老板,给他们这些人安排具体工作的事,有下面的人来办。阿护原本只知道上头那位金主大人姓金,直到那次宴会,金孝全作为嘉宾出席。
能在各种帮派火并中活下来,阿护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他私底下打听金孝全的底细,得知这人在M国什么都来,但在华国却是个正儿八经的商人,经由金孝全的手去往世界各地的劳工,有从事正当工作的,也有像他这样指不定哪一天就要吃枪子儿的。
他断定金孝全在华国一定有人脉有靠山。所以当回国的机会一出现,他立即抓住。有的保安语言不通,脑子也不转,不明白南风制药制的到底是什么药,他却早就猜到了,除了是那些东西,还能是什么?
阿焦是直接制毒的工人,只说自己给金老板做事,这个金老板是谁,他不知道。
这成了十分关键的一条线索,金孝全很可能就是阿焦说的金老板,不仅涉嫌利用劳务输送之便,进行犯罪,还在华国制毒。
鸣寒赶到酒店时,金孝全已经整理好全部家当,马上就要出发前往机场。鸣寒出示拘捕证,他显得非常惊讶和愤怒,“鸣警官,你们又这样,我马上就要去K国,我的生意耽误了,谁来负责?”
“什么生意?”鸣寒说:“南风制药的那些生意?”
金孝全眼神寒下来,“南风制药和我有什么关系?”
“南风制药制毒,吴末和某些人联手,南风制药一被查,吴末就被灭口。”鸣寒说:“你这么关心民生新闻的人,不会没有看到这条劲爆的消息吧?”
金孝全想推开鸣寒,强行上车,鸣寒迅速退后,拦住他的去路,“你的工人背叛了你,南风制药的保安已经交待,是你送他去东南亚,也是你把他,还有其他人送到南风制药。老金,这趟飞机你觉得你还上得了?”
警车停在酒店门口,和金孝全的车并列。金孝全面色阴冷地盯着鸣寒,那绝不是普通商人的眼神,鸣寒见过很多穷凶极恶的凶手,金孝全远比他们更加凶残。只是这凶残被包裹在绅士的外皮中,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片刻,金孝全肩膀一沉,很无奈地走向警车,交待秘书,将工作全部延后。车门关上之前,他从下至上地看着鸣寒,嘴角浮着一丝冷笑,“我接受一切调查,总行了吧?”
在金孝全被带到机动小组之前,梁岳泽又一次接受了审讯,他眼睛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显得异常疲惫,“所以你们还是认为我是知情者?”他苦笑着摇头,“你还别说,我都觉得我自己脱不了关系,南风制药接受我注资,我和金孝全是合作者,金孝全参与制毒,我们……这是成了稳定的等边三角形?”
“不,你的嫌疑反而小了。”陈争说:“我怀疑你被金孝全利用,连阿护那样的人都猜得到,金孝全在华国一定有靠山,那其他人会怎么想?金孝全的靠山就是你,就是云泉集团,但你自己不一定清楚他以你为招牌,做了什么。”
梁岳泽有些惊讶,眼神略微改变,“陈争……”
“你上次说的话,我考虑过,也和上级沟通过,岳泽,你身上一定有问题,这一点我绝对没有冤枉你。”陈争说:“但你也可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梁岳泽抿着唇,似乎正在挣扎。
陈争说:“你遇袭,可能是‘碧空教’想要铲除你,你的好伙伴金孝全又和‘碧空教’脱不开关系。他们为什么要除掉你?”
梁岳泽沉默了很久,怅然若失,“我说过,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陈争说:“我应该谢谢你。”
梁岳泽问:“什么?”
陈争平静地说:“你的人已经埋伏到了我家里,却没有给我致命一击。”
梁岳泽似要争辩,陈争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金孝全大模大样地坐在审讯室,既不承认认识阿护阿焦,也否认和南风制药有牵连。
他阴森森地盯着陈争,“你们怎么判断,这个阿护说的话就是真的?他说他认识我,他就真的认识我?陈警官啊陈警官,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天真的人。他都偷渡出去了,他本来就犯罪了,你们还信他满口胡言?他要真是我的人,当初为什么得偷渡出去?我金孝全别的本事没有,将人合法送出去是拿手好戏。”
不管陈争如何审问,金孝全都一口咬定,从未参与制毒和贩毒,不认识吴末,更不知道什么“碧空教”。他在境内的项目着实干净,仅靠阿护的证词,不足以给他定罪。
“陈警官,你们耽误的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时间,大家都等着出国开始新生活。”金孝全笑了笑,“你们也不想被自己的百姓恨吧?”
陈争说:“你一个外国人,还挺会上高度。放心,你的嫌疑洗清了,我自然会放你回去。”
在拘留的48小时内,机动小组并未找到其他证据,金孝全在省厅门口伸了个懒腰,一副十分惬意的样子,接他的车已经到了,鸣寒站在离他不远处。
“鸣警官。”金孝全笑着打招呼,“当警察的日子不好过吧?什么时候想通了,来找我,或者找小杜也行。”
就在调查陷入胶着的时刻,卢贺鲸忽然收到一条情报,居南湖东侧的湖天酒店,埋藏着六具尸骨。
陈争迅速赶到卢贺鲸的办公室,唐孝理、余星钟已经在那里了。卢贺鲸在电话中语焉不详,既不说尸骨的身份,也不说情报是从哪里来的。
陈争一路上设想了许多种情况,此时此刻直接传到卢贺鲸手上的情报必不简单,居南市刚出了大事,而藏在湖天酒店的尸骨有六具,对应的刚好是湖韵茶厂失踪的六个小孩!
陈争盯着卢贺鲸,心中隐约已有答案:“谁的情报?”
卢贺鲸眉头紧锁,也看着陈争,几分钟后道:“韩渠。”
陈争深呼吸,血液鼓噪起来,“他……”
卢贺鲸知道他想问什么,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神情凝重,“我暂时无法判断这条情报的真假,韩渠这次没有露面,有可能是别人正在用他的身份与我对话。”
余星钟说:“这就可能是诱饵。”
唐孝理笑道:“余局还是这么谨小慎微。”
余星钟皱了皱眉,“我向来是那个给你们兜底的人,怎么,现在看不惯我了?”
唐孝理摇头,“知道你付出多,但现在情势不同了。”
余星钟不赞同,“韩渠失联多时是事实,这正好和凛冬前阵子带回来的情报相吻合,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成为‘量天尺’的一份子。现在他突然传回消息,跳板重重,九成九都是给我们设的圈套!”
唐孝理说:“老余,你这九成九也太夸张了。当年老卢将任务交给韩渠,就允许他用任何他认为合适的方式传回情报,他现在处境也许比我们想象的更艰难,难道非要不设防地传递情报,在你眼中才可信?”
余星钟叹了口气,看向卢贺鲸。卢贺鲸的视线却停留在陈争身上,“你怎么看?”
“让我们内部产生分歧,‘量天尺’误导凛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陈争冷静道:“如果凛冬没有回来,也没有说韩渠已经暴露,为了救他而牺牲自己,那韩渠现在传回的情报是不是可信的?”
卢贺鲸没有说话。
“当然可信。”陈争双手撑在桌上,“但凛冬这么一搅合,后续韩渠无论再发回什么情报,都显得可疑。而我们因为分析这些情报,必然陷入无休止的内耗。”
卢贺鲸说:“你还是没有说你自己的判断。”
陈争在手机上搜索湖天酒店。调查“微末山庄”诸案时,虽然他在居南湖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居南湖分为东西两大区域,他几乎没去过东区。
网上的资料显示,湖天酒店是居南湖景区东区最受欢迎的酒店之一,占地广阔,服务到家,修建于八年前,在东区的酒店中算是开门营业得比较晚的,但口碑已经超过了其他老字号。
“八年前……”陈争说:“湖韵茶厂的连环失踪案也是在八年前发生。情报有没提到,是谁的尸骨?”
唐孝理说:“没有,情报非常简练,只提到了湖天酒店藏有尸骨。”
陈争皱眉,走了几步,“就算我们相信这条情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很难去湖天酒店调查。这个酒店……”
这时,敲门声响起,鸣寒的声音传来:“是我。”
陈争打开门,鸣寒连忙说:“哥,这个酒店我查到点东西!”
居南湖周边的开发商多是居南市土著,湖天酒店最早的老板却来自东南亚,名叫阮兴杰。此人早年来到华国,专门在三四线城市搞地产投资,狠赚一笔。但他在每个地方都不会待太久,撬完第一桶金就换地方。三年前,他将湖天酒店转手给居南湖东区另一家酒店的老板。
陈争问:“阮兴杰现在人在哪里?”
鸣寒说:“前年就回东南亚了,说是告老还乡,具体在哪里还得继续调查。”
陈争思索道:“东南亚的商人,做的还是房地产投资……这个阮兴杰说不定很迷信。”
“是。”鸣寒说:“还不是一般的迷信,湖天酒店当初开建的时候,阮兴杰找人来算风水、做法,折腾了半个多月。更早之前,他在别的地方投资,也会走相似的流程。总的来说,投资越大,项目越大,他整的活就越多。”
陈争说:“那对阮兴杰来说,拿人来献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如果埋在湖天酒店的尸骨真的属于湖韵茶厂失踪的孩子,那就是阮兴杰拿他们来镇湖天酒店?”
办公室安静片刻,陈争摇了摇头,“不对,什么风水需要六个孩子?不一定是阮兴杰主动将他们埋在那里。”
“合作?”鸣寒道:“阮兴杰需要尸体来完成他的风水仪式,而有人需要让这六具尸体消失,双方一拍即合,又或者阮兴杰被利用,或者受到某种胁迫。其实从阮兴杰之前的经历来看,他在华国混得如鱼得水,好像没必要回老家。他之前转手手上的项目,一般是已经过了高峰期,赚够了,但转手湖天酒店的时候,湖天酒店还在上升期。”
陈争说:“那六具尸骨让他不安,他预见到了可能出现的麻烦。”
鸣寒说:“看来我们得找个理由,调查湖天酒店了。”
唐孝理说:“这好办,湖天酒店归居南市管,地方警力在调查地方企业时有优势。他们很容易就能找到理由。”
陈争思路一转,“地方企业好查,外国商人就得机动小组出手了。金孝全不能放走。”
“我们暂时限制了他的行动,他现在不能出境。”余星钟说:“不止是机动小组,刑侦局也在想办法。但你们得抓紧时间,一周内如果还是没有重大突破,人我就拿不住了。”
唐孝理笑起来,“看看我们老余,嘴上天天打退堂鼓,关键时刻是真上。”
余星钟白了他一眼,离开办公室。
事不宜迟,陈争再次前往居南市。鸣寒本想一同前去,却被卢贺鲸拦住,“湖天酒店让陈争去想办法,你留下,有别的任务。”
鸣寒向来是给什么任务执行什么任务,此时却有些着急,且不说机动小组收到的这条情报有可能是陷阱,就算不是陷阱,前方也危机重重,他怎么可能放心让陈争一个人去?
卢贺鲸说:“居南市的调查进展也许会直接影响到‘量天尺’和‘碧空教’,不然你猜为什么情报会在这时出现?梁岳泽、金孝全都在洛城,你这个机动小组的中队长,确定要跟着陈争去居南市?”
鸣寒皱眉,眼神冷下来。卢贺鲸在警界纵横数十年,气场自然是小辈们难以企及的。须臾,鸣寒正要再次开口,手却被抓住。他回过头,陈争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来,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走廊上无人,鸣寒被陈争牵着,一路走到了消防通道里。里面光线比外面暗淡,陈争一脚将隔离门踢上。
鸣寒挑了挑眉,“哥?”
“其实我也想带你去居南市,留在这边显然更危险,你已经遭遇过一次危险了,而我没在你身边。”陈争玩着鸣寒的手,渐渐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但洛城需要你,金孝全的反应已经说明他一定有问题,他现在那么嚣张,不就是认准我们手上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他?”
“至于梁岳泽,我对他的在意超过金孝全,我无法时刻关注他,这个重担就落在你身上。还有,别忘了卜阳运现在音讯全无,G国那边随时可能传回新的消息,你得有所准备。”
鸣寒绷着的肩膀轻轻放松,目光也柔和下来。陈争说的话其实和卢贺鲸是一个意思,但陈争就是有本事安抚他,他会顶撞卢贺鲸,但不会和陈争吵架。
“哥,你以前也是这么跟你们支队的人说话吗?”鸣寒晃着陈争的手,像个讨要好处的大孩子。
陈争想了想,笑道:“当队长的,首先得学会坑蒙拐骗。”
“你这样不好。”鸣寒说:“你知不知道你有种让人愿意为你冒任何风险,甚至去死的魅力。”
陈争愣了下,用力掐住鸣寒的手心,“别说这种话。”
鸣寒点点头,“好吧,不代表你的队员,仅代表我。”
陈争抽回手,在他腰上一拍,“好了,车在下面等我,你别跟老卢闹脾气。”
鸣寒问:“为什么?”
陈争说:“还要问为什么?纪律学到哪里去了。老唐是不是每次考试都让你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