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深夜无人的小公园,巫冶这次比在雅福市时从容许多,他将伍君倩诱骗上了租的车,在车中击昏伍君倩,而吴怜珊已经赶到学簿山接应。
最后一个案子,巫冶承认,杀死“曾燕”更多是他自己的主观行为。他从不干涉吴怜珊交友,只要不是男生,他都支持。但吴怜珊总是因为“曾燕”,和他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女生不能靠男生,女人要独立,后来,“曾燕”还唆使他与吴怜珊分手。
当他告诉吴怜珊,自己想杀了“曾燕”时,“曾燕”露出一种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的神情,好似终于达成了某个目的。
有了前两次的经历,杀“曾燕”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其过程与他上一次讲述的别无二致。
巫冶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我明白珊姐是在利用我,但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一个愿意陪伴我的人。”
顿了顿,他又说:“我罪有应得,我活该,但我求你们,不要再去打搅我姐,这些事和她没有一点关系,都是我的错。”
此时在另一间警室,巫陶背对着显示屏,捂着脸无声哭泣。
巫冶的证词并不能让他避免刑罚,他是被洗脑也好,被控制也好,都得经过正规严谨的鉴定,而这次证词对接下去的审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吴怜珊被从医院接回分局,戴上手铐,坐在审讯室里。她的脸色仍旧苍白,呕吐仿佛耗尽了她的心力。
陈争在她面前坐下,开头提到的却不是巫冶,“我们来继续聊聊你和‘曾燕’的事吧。”
“你认识他姐?”陈争不紧不慢地问。
反而是吴怜珊没了耐心,“你们已经找他姐来见过他了,何必再和我打太极呢?”
“打太极?”陈争仍是从容的语气,“如果你想知道他有没有指认你,那我可以告诉你,他指认了。”
吴怜珊立即绷紧了脖子,上半身非常僵硬。
“但我现在是在与你对话,我更在意你会说什么。”陈争说:“三名被害人里,其实只有现在这个假曾燕,才是你真正想要杀的人吧?其他两个,不过是你在‘锻炼’巫冶。”
吴怜珊愕然地望着陈争,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连这一点也看穿了。
陈争再次将朱零娟的旧照片摆在吴怜珊面前,“她并不是撞死你父母的毒贩,但她也是‘黑勇’的成员。当年那些人里,除了她,不是被击毙,就是被判刑,唯独她,在危险到来之前早早销声匿迹。当然,她的下场也不好,被一个线人杀死,但她的女儿活了下来,并且活得还不错。”
吴怜珊开始发抖,嘴里发出细小的声音。她仿佛在用肢体语言警告陈争不要再说下去,但陈争没有理会她的警告。
“你无法忍受仇人的女儿像普通人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你更加无法忍受的是,这个人取代了你的朋友。曾燕是你在竹泉市交的唯一一个朋友。”说着,陈争突然将一串东西丢在桌上,陈旧的珠子撞击在桌面上,闷声作响。
吴怜珊看清桌上的东西时,忽然发出一声惊叫。那是一串蓝绿色的毛衣链,时光将它的颜色变得更深,不再生机勃勃,就像是在暴雨中烂掉的树叶。
陈争拿过毛衣链,在吴怜珊眼前将它提起来,“十年前,你不止认识曾燕,还认识取代了曾燕的那个人。”
吴怜珊猛烈地摇头。
“你在竹泉市有了朋友,过得很开心,你将一条毛衣链赠与曾燕,她非常喜欢,一直戴着。”陈争说:“你们这样好的关系,曾燕突然退学,你居然会不闻不问,立即离开,我实在是想不通。除非……”
陈争顿了顿,加重语气,“曾燕的消失和你有关。你不是离开,是逃跑。”
吴怜珊大叫起来,双手伸向毛衣链。陈争一松手,毛衣链下坠,吴怜珊急不可耐地将它抱入怀中,呜咽不止。
陈争看得出,她快要崩溃了。她为了复仇,拉出一条漫长的战线,她以为自己铁石心肠,无坚不摧,但是当警方的耐心超过了她的耐力,她用冷血和残忍筑起来的堤防正在一点点崩塌。
须臾,陈争问:“十年前的冬春之交,是你害死了你的好朋友,曾燕。”
正在看监视器的孔兵倒吸一口气,“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鸣寒抱臂站在一旁,沉默,半分钟后才说:“他没有看出来,他只是排除了其他所有答案,剩下的,就是唯一的正解。”
吴怜珊抓扯毛衣链时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又或者此时此刻,在她浑身沸腾的情绪只有通过这种形式才能释放,她竟是将毛衣链扯断了,珠子掉落,像是浑浊的泪水。
“她不是曾燕,她不配。”吴怜珊低语道。
陈争说:“她叫什么?”
“小倩。”
“小倩?”
“她说,这是那个女人给她起的名字。”
很小的时候,吴怜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欺负,她没有父母,可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不是更应该被保护吗?当欺凌已经严重到她必须休学的地步时,她对学校的一切都感到了厌倦。
奶奶带她来到竹泉市,因为摊子起初摆在二中附近,做学生生意,她都会感到难受。那时她不怎么跟着奶奶去摆摊,时常一个人在附近胡乱走动。被欺负的经历早就让她学会了趋利避害,看到二中的学生,就会绕着走。
但有一天,她被一个化着浓妆的女生堵住了。女生烫着夸张的头发,烟熏妆完全挡住了原本眼睛的形状,一看就是个混混。她很害怕,想走,女生却一把抓住了她的兜帽。她差点被吓哭,小心翼翼地求饶:“姐姐,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在你面前碍眼了。”
“什么跟什么啊?”女生无语道:“你裤子脏了知不知道?”
“什么?”她不解地问。
女生像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你是不是没来过月经?”
她呆住了。她确实没有来过月经,但这不代表她不知道月经是什么。
难怪今天觉得难受,肚子痛,难道是……
她的脸登时红得发烧,女生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带着点恶作剧的意思。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女生突然将外套脱下来,丢给她,“走,姐姐教你。”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竟然稀里糊涂带女生回到家中,但破旧的出租房里也根本没有卫生巾。女生确定她是第一次,将自己包里的拿出来,“知道怎么用吗?”
“……”
“算了,学着。”
她换了干净的裤子,第一次用上了广告里的东西,女生又出去一趟,给她买了一口袋卫生巾。她感激不已,想让女生留下来吃饭,女生却不屑道:“我家就是做吃的的,稀罕你的?”
她说:“那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把名字写在纸上,曾燕,写完又皱起眉,嫌弃地说:“我不喜欢我的姓。”
“为什么?”她不禁问。
曾燕没有回答,很不耐烦地离开。
但那之后,曾燕便经常出现,她也时常关注二中的学生,得知曾燕不是好学生,总是和一些爱打架的男生搅合在一起。
“你为什么不上课?”熟悉之后,她不再害怕曾燕。曾燕在其他人眼中是个无可救药的太妹,但在她眼里,是帮她度过生理期的姐姐。
“你管我?”曾燕说:“那你怎么不上课?”
她如实相告,曾燕听得很气愤,“都什么人?你转学过来吧,有我罩着你,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不可能转学的,她知道。她跟曾燕说了自己的事,也想问曾燕的家庭。曾燕起初不肯说,后来可能是被她问得烦了,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他们来到的是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她疑惑道:“这里是?”
曾燕语出惊人,“我爸杀死了一个住在这里的人,可能还有她的女儿。我爸是个杀人犯。”
她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曾燕眼中浮现出仇恨和不甘,“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我宁可没有父亲,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消化片刻,“那你爸杀的谁?为什么?”
曾燕说:“不知道,他就是个混账,我们家所有亲戚都厌恶他,他可能还害死了我妈。他这种人,凭什么要求我上进?”
曾燕说起成长环境,就充满戾气,将一切的不幸都归结在父亲曾群身上。
“我就是想气他!气死他!”曾燕说,自己并不是从小就这样,曾经的她也做过好孩子,但在她念小学的某一年,她发现父亲总是来到庙田街,光顾一个女人开的凉拌菜摊,女人长得很漂亮,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儿。那时的她还小,以为曾群要给自己找新妈妈,伤心痛哭。曾群却告诉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几个月后,曾群没有再去庙田街,而住在巷子里的女人也不在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曾群一天天开朗起来,经常做凉拌菜给她吃。家里本来就是卖凉拌菜的,她早就吃腻了,但曾群开心地给她说,现在做的不一样,是妈妈的手艺。
她尝了,真的很好吃。可她也因此愈加觉得曾群是个混蛋,妈妈早就不在了,他现在才想起妈妈是怎么做凉拌菜?
年纪更大一些之后,她听到不少闲言碎语,再联想到曾群以前做的事,她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父亲杀了人。
她问曾群,曾群当时喝了酒,正在兴头上,竟是哈哈大笑,“我报仇了,我报仇了!”可她问他报了什么仇,他却不肯说。
从那以后,她就将曾群视为怪物,一个怪物凭什么要求女儿上进好学?曾群越是要她好好读书,她越是要反着来,小小年纪便开始化妆,和男生混在一起。在堕落中,她感受到了报复的痛快。
吴怜珊那时还没有多少辨别是非的能力,在她眼里,曾燕就是好人,曾燕说的话,她无条件认为是对的。曾燕用这种方式来反抗父亲,在她眼里是一件很酷的行为。
不过曾燕不让她出现在她的同学们面前,她问为什么。曾燕很臭屁地说:“你个小土妞,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拿你当妹妹,他们要笑话我。”
那年冬天,发生了郝乐坠崖的事,曾燕不再和冯枫等人来往。吴怜珊听说后甚至很高兴,曾燕这下就只能和她一个人玩了。当时,曾群已经检查出来得了重病,活不了多久了。曾燕对此丝毫不悲伤,冬末的时候突然叫她和自己一起进学簿山。
“我们去干嘛?”她问。
曾燕难得正色道:“我想去看看他还在不在里面。”
“他”指的是郝乐,曾燕要去确认尸体的情况。虽然很害怕,但她还是陪曾燕一起去了。山中安静得像是只有她们,为了避免被人看到,她们傍晚才进去,来到埋尸的地方时,已经是夜晚。
曾燕发出一声惊呼,尸坑空空荡荡,尸体不见了!
黑色的山林诡异可怖,两个女孩吓得不轻,失去方向感,转了大半夜,像是遇到了“鬼打墙”,怎么都找不到下山的路。更要命的是,她们发现林子里不止有她们,有人正跟着她们!
“会不会有鬼?”吴怜珊哭起来。
曾燕也早就慌了神,牵着吴怜珊一通瞎找。
忽然,跟踪她们的人现身,挥着刀向她们冲来。没人看清那黑色的影子是谁,两人分头跑开,各自逃命。
吴怜珊误打误撞,找到了一个破房子,慌忙躲进去,心跳震耳欲聋,而当心跳声终于平静下来时,她突然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你是谁?”
这里居然有人!
一张面容在黑暗中浮现,是个女孩,比她大,和曾燕差不多。她吓得快疯了,不住往墙角躲。
女孩蹲在她面前,说自己叫小倩,因故到山上来,不会对她做什么。她脑中一片空白,将遇到杀人狂的事说了,但表达不清楚,一会儿鬼一会儿杀人狂。小倩安抚她,说再等一会儿,如果没有动静,她们就出去找曾燕。
不久,门外传来响动,有人正在靠近。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认定是那个追杀她们的人赶来了。她四处摸索,拿起一块比头还大的石头,藏到门后,小倩也举起一根木头。
门被“嘎吱”一声推开,冷风吹得她一个激灵,像是死神挥起镰刀时带起的风。她根本不敢看进来的是谁,用尽浑身力气砸了下去。
人体重重地倒在地上,连一声呼救都没能发出来。
她这才发现,躺在血泊中抽搐的是曾燕。
她亲手杀死了她的朋友。
曾燕没有抽几下,就彻底不动了。小倩看了看,对她说:“你杀人了。”
她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小倩拍拍她的肩膀,说:“我可以帮你隐瞒,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机械地问:“什么?”
“尽快离开竹泉市,你也不希望坐牢吧?”小倩异常冷静,很多年以后,吴怜珊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冷静。
天亮后,吴怜珊独自离开学簿山,因为提前给奶奶说过去朋友家玩,奶奶并没有发现异常。当天,她就说想要回家了,奶奶以为她想念学校,很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回到雅福市。
而几乎是同时,曾群到学校给曾燕办了退学,小倩成为“曾燕”。
回到雅福市之后,吴怜珊强怕自己忘掉那噩梦般的一晚,她拼命让自己强势起来,就像曾燕。自欺欺人的事做得久了,自己似乎也相信了,周围再也没有欺负她的人。
高考那年,她忽然很想回到竹泉市看看,就像当年曾燕想去学簿山确认郝乐的尸体,她也想知道曾燕的尸体到底是被怎么处理的。
不过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她刚到卫校时,根本不敢打听曾燕,非常后悔考来竹泉市。为了避免自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无休止地参加学校的活动、校外的活动。但有一天,还是让她听到了“曾燕”的消息。
同学说,枫书小区外面有一个很有特色的凉拌菜摊子,凉拌菜是用签子串起来的,摊主叫曾燕。
她如同一把被人抓进了过去的噩梦中,同学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曾燕,姐姐,没有死吗?
她悄悄来到枫书小区,在凉拌摊上,看到了一个面熟的女人,来来往往的人叫这个女人“燕子”、“曾燕”,但她知道,这不是曾燕。
这是小倩。
那个莫名出现在学簿山,说要帮她处理尸体的女孩长大了,竟然掠夺了曾燕的名字和人生。
她不知道小倩是如何做到的,曾群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换了人吗?就算曾群当年重病缠身,也不至于分不出曾燕和陌生人?她感到无比混乱,仓皇逃走,冷静下来后,一个令她遍体生寒的设想出现——
小倩当初并不是帮她隐瞒,她和曾群都掉入了小倩的圈套,小倩的目的本就是对曾燕取而代之!不然为什么,她正好就在门口拿起了那块石头?它就像是专门放在那里,等着被她拿起!而她那时还太小,恐惧之下根本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竟然如此轻巧地成了小倩的帮手!
可是小倩为什么要取代曾燕?小倩到底是谁?
她再也无法平静地过自己的生活,每天睁开眼,想到的就是小倩,每天睡下去,也会梦到曾燕和那个夜晚的噩梦。她必须和小倩见面,问清楚来龙去脉。
去年,她们见面了,小倩跳广场舞,而她加入了进去,这个时间远比她起初告诉警方的要早。小倩认出她的时候,眼中闪现惊恐,但很快被笑容掩饰。跳完舞之后,两人聊起这些年的生活。
小倩告诉她,曾燕死后,曾群不久就病得认不了人,她趁机假扮成曾燕,取得曾群的信任。如果继续上学的话,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让曾群去办了退学。曾群死后,她便顺理成章继承了本属于曾燕的一切。
“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一直在四处流浪,没有来处,也没有未来。现在不是两全其美吗?我有了身份,‘曾燕’还活着,你谁也没有杀死。”
听到这句话,吴怜珊胃中激烈翻涌,她就是再好骗,也听得出其中的疑点,曾群要是真的病得连人都不认识了,怎么可能独自去办退学?如果病情还没有那么严重,又怎么会被一个陌生人操纵?还有,曾燕的尸体到底在哪里?
小倩不肯说更多,言语里暗含着对她的威胁——不要剖根问底,知道得太多不见得是好事。
她假装愚钝,却时不时与小倩见面。一次跳完广场舞,小倩脱下薄外套,只剩一件背心。在看到小倩的扇形胎记时,她忽然感到天灵感被刺了一针。
她永远记得这个胎记,当年她还是个小孩,外地来的警察给她和奶奶看过那个逃脱的女毒贩的胎记,据说是一名女线人传出来的线索,年纪尚小的她哭着一遍遍临摹。
她不会忘记,也不会记错。
女毒贩有一个女儿,年纪和曾燕相仿。
她想起曾燕带她去看过一条早已拆迁的街道,庙平街,曾燕说父亲杀害过这里的一个女人,不知道那人的女儿还在不在人世。
小倩来历不明,和曾燕一样大,在所有人中选中曾燕……
豁然开朗的那一刻,她仿佛被万箭穿心。
小倩就是女毒贩的女儿,取代曾燕是她对曾家父女的复仇,而她吴怜珊竟然成了帮凶!
那天下起暴雨,她在暴雨中痛哭流涕,她要报仇,给父母,给曾燕,也给自己。
可她一个人根本做不到,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对她言听计从的人。
她时常感到一道视线围绕着她,那个叫巫冶的男生离群索居,看向她的目光却很热切。她知道,这是个可以利用的人。
她主动接近巫冶,虽然还没有和巫冶正式谈恋爱,但实际上已经是情侣。她不动声色地打听巫冶家的情况,当巫冶说出暴雨夜的故事,她隐约推断出,是姐姐巫陶将人渣父亲引向死路。
很好,她抓到了巫冶的把柄。
巫冶对年长的女性十分依赖,她利用这一点逐步对巫冶进行控制,巫冶承诺会为她杀人时,她明白时机已经到了。
但是她没有绝对的把握,小倩是女毒贩的女儿,即便过了多年普通人的生活,对危险的嗅觉也应当很灵敏。她不敢贸然行动。
这时,她想到了那个曾经羞辱过她的女人,赵水荷。何不用赵水荷来当做实验品呢?
她告诉巫冶赵水荷做过的事后,巫冶义愤填膺。她按照计划出现在赵水荷面前,这个高傲的女人比当年更加嚣张,但是站得越高的人,越是害怕坠落,她愉快地看到赵水荷来到幸福公园。
初次作案,巫冶果然留下瑕疵,好在有个傻子跑来弥补。
这次的经验让她感到,在真正动手之前,还应该给警方制造烟雾弹。
是什么烟雾弹呢?她冥思苦想,眼前出现小倩卖凉拌菜的样子。
恶毒的想法浮现——她要连续杀害餐饮行业的美女,到时候警方一定会从这个方向着手,根本查不到小倩为什么遇害。
死亡的凝视落在“薇茗”糕点的伍君倩身上。她总是看伍君倩的直播,单方面地认识了伍君倩。这个女人拥有幸福的家庭,父母健在,那样地疼爱她。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早早离开了自己呢?
她让巫冶盯着伍君倩,但迟迟没能决定在哪里动手。伍君倩算是半个公众人物,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消失并不容易。
她想到了学簿山。
那个地方,郝乐消失了,曾燕消失了,那座山就像是一只饕餮,将人的最后痕迹也吞噬掉了。
熟悉的地方,意味着安全,以及心理上的从容。她计划在学簿山杀死伍君倩,租车,伺机而动。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吴怜珊对着顶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其实我一度以为,老天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陈争很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伍君倩和赵水荷这两个案子,都出现了有利于真凶的插曲,警方的侦查进度被严重影响。
“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查出来了。”吴怜珊降低视线,“不要问我后悔不后悔,我做到了你们警察没有做到的事,我给我的父母、我自己,还有曾燕报仇了。”
陈争张开嘴,想说杀死曾燕的是你。但这话似乎不必再说了,因为此刻的她,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她还是给我留了一手。”吴怜珊苦笑起来,“那张照片,要是没有那张照片,你们是不是就查不到我了?”
吴怜珊说,保险起见,她在巫冶上门杀人之前来到小倩家中,和男友吵架是骗警方也骗小倩的借口,真正的目的是看清楚屋里的结构。没想到小倩已经起疑,还拍下了照片。巫冶作案后拿走了小倩的手机,但这个拍照的手机却被小倩藏了起来,直到被警方发现。
陈争摇头,“所有的犯罪都会留下痕迹,不是这张照片,还会有别的线索。”
吴怜珊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刚才说到巫冶他们家的事……其实巫章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我只是随便猜一猜。巫冶他姐不是凶手。”
陈争没有回应她这句话,最后问:“是谁将你家的手工垫子放在老尹面馆,你有头绪吗?”
吴怜珊说:“我不知道。”
“小倩是怎么处理曾燕的尸体,你也不知道?”
“她不肯告诉我。”
陈争起身,剩下的审讯工作就由北页分局负责了。出门前,他回头看了吴怜珊一眼,吴怜珊还拿着那断掉的毛衣链。
“那不是你送给曾燕的毛衣链。”陈争忽然说:“你已经记不得它是什么样的了吗?”
吴怜珊怔住,这才认真看向毛衣链。她送给曾燕的那一条翠绿晶莹,而这一条绿得发蓝,她起初以为是因为时间太长,此时才意识到,它们不是同一条。
“曾燕的那一条呢?”她轻声问。
陈争摇头,“不知道,或许早就被处理掉了吧。”
吴怜珊松开手,毛衣链掉落在地,她苦笑两声,叹道:“原来我连送你的链子是什么样,都记不得了。陈警官,其实还有一件事,你猜错了。”
陈争问:“什么?”
“我不止想在赵水荷身上做实验,我是真的很想让她死。”吴怜珊盯着毛衣链,“我反正都要杀人了,不如把我恨的人都干掉吧。这样,万一我没能逃脱,至少我可以安慰自己,我没有遗憾了。”
巫冶和吴怜珊先后认罪后,案件的主要脉络已经清晰,陈争和鸣寒作为“外挂”的使命完成了。陈争又单独见了巫陶一次,询问巫章的死亡经过。巫陶在短暂的沉默后,抬起头直视着陈争的眼睛,“他是喝醉后不小心被淹死,我和我弟都不在现场。”
当巫冶再次面对这个问题,他已经变得平静,“抱歉,我上次太激动,我从小就想象是我杀了巫章,但其实我那时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孩。”
结案之前的工作非常繁琐,孔兵忙得不可开交,陈争和鸣寒却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