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争问:“哪一点?”
“黄飞不是说,尹高强对安全看得特别重吗,不然也不会每天检查了吧?既然如此,有人进入厨房重地,还对燃气动了手脚,尹高强为什么不阻止?”孔兵越说眉心皱得越紧,好似已经抓到了某个答案,“除非这个人出入厨房很正常,尹高强觉得他就该在那里。”
陈争看着线索墙上钉着的黄飞的照片,这个矮个子男人长得太普通了,记忆点着实微弱。“你是说,黄飞就是凶手。”
孔兵在照片上重重点了点,“只有他反复进入厨房,才不会引起尹高强的注意。还有,凶手熟悉尹高强的习惯,最熟悉的不就是黄飞?”
陈争沉默地看着线索墙,孔兵接着说:“要说动机,这人也不是没有。尹高强救过他,帮助他度过一段非常困难的日子,他把尹高强当做父亲,他学到了尹高强的手艺,想要自立门户,尹高强甚至愿意出钱支持。但这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说法,尹高强死了,没个亲人,没有谁会站出来质疑他。”
陈争说:“往面馆里放垫子的也最可能是他。”
孔兵拿出烟,“确实,这就跟上一起案子连起来了。这个人得详细查。”
陈争按住额角,陷入沉思。
孔兵回头看看他,“你又在想什么?”
“从凶手侧写来说,黄飞确实是最接近的那个人,但我接触过他,他给我的感觉是……很真诚。”陈争说:“凶手如果另有其人,我们就是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孔兵哼了一声,“那你说说看,还有人能够溜进去,在尹高强眼皮底下动手脚?”
少顷,陈争说:“在知道爆炸会发生,痕迹会消失的情况下,我都能进去动手脚。”
孔兵一愣,像是听到了什么大胡话,“你……”
陈争说:“如果是白天,我可以假扮成检修人员,我需要的仅仅是一套衣服,一个装备箱,帽子一扣,就算监控还在,都拍不到我的脸。安全抽查并不固定时间,所以我去了,尹高强也不会觉得可疑,他顶多就是不认识我——前提是我和他早前并没有见过。”
孔兵说:“黄飞没有提到有人去抽查。”
陈争说:“黄飞上午有一段时间会去进货,一直守在店里的只有尹高强。还有,晚上从黄飞离开之后到爆炸发生,有接近两个小时。”
孔兵沉思片刻,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种可能。
陈争接着道:“不过比起白天堂而皇之假冒检修人员,凶手前一天夜里潜入倒是更有可能。尹高强和黄飞只要不在第二天开门做生意时查看夜间监控,就不会发现有人进来过。孔队,你如果是个做餐饮生意的小商人,你的店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白天又十分繁忙,你会去查监控吗?”
孔兵摇头,“哪有那个闲心?”
“这就对了。”陈争说:“他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卷帘门很容易打开,他进去动过手脚之后原路离开。如果没有发生爆炸,我们可能会在地上找到他的足迹,在锁眼中找到开锁的痕迹,但现在……”陈争摊开手,“什么都没了。”
孔兵原地转了半天,“那我安排人手,问问学生和附近的商家,有没有检修人员,或者其他奇怪的人上门。”
面对痕迹被“清洗”一空的难题,就只能加大排查力度。
陈争朝门口走去,孔兵问:“你去哪?”
陈争说:“我想再去尹高强家看看。”
从北页分局去尹高强家,会经过面馆。陈争远远看了会儿,被爆炸波及的商户已经开始修缮门面,几个人正围在一起争吵,旁边的民警试图劝架,但收效不大。
被围在中间的是黄飞,他那个身高,几乎被淹没,陈争差点没看到他。
眼见吵得越来越凶,陈争下车走过去,还没过马路就听见一个妇人尖声道:“我不管,是你们面馆把我们家炸成这样的!老尹死了又怎样?你们总得负责吧!我们房子都塌了,难道就自认倒霉?哎那个警察你别拦我,你能赔偿我们家的损失吗?我今天就要小黄给个说法!”
这事确实难处理,民警口水都说干了,利益受损的商户也不肯离去。陈争来到近前,看见黄飞双眼通红,不断朝商户们拱手道歉,“各位大哥大姐,你们不让我走,我也拿不出钱来赔偿啊!你们先把房子弄好,生意重新做起来,警察这不是还在调查吗?等查出了真相,说不定就能赔偿你们的损失了。”
商户们喊道:“人都死了,怎么赔?”
陈争挤进去,按住黄飞的肩膀,把人拉了出来。民警见到他,连忙说:“陈老师,你快帮忙解释一下。”
一些商户见过陈争,知道他是警察里说得上话的,当即开始诉苦。陈争耐心地听了会儿,道:“赔偿的事情确实要等到案子有眉目之后才能进行,各位的心情我很理解,我也觉得很抱歉,但老尹的死是一桩命案,有人故意动了燃气装置,我们必须调查下去,还请各位配合一下。”
商户们都愣住了。普通人和刑警的思路可谓南辕北辙,刑警最初就认为这是一起命案,普通人却更相信这是事故或者尹高强自杀不忘报复社会。这时一听有人故意杀人,声势一下子歇了下去,都后怕起来,代入自己一想,站在最前面的不禁退后几步,“真,真是杀人啊?”
陈争点头,又看了身后的黄飞一眼,“小黄现在是重要的案件关系者,暂时还请大家不要为难他。”
那位骂得最厉害的妇人立即说:“那你们赶紧破案!我们,我们等着你们破案!”说完,警惕地看了黄飞一眼,拉扯着身边的商户撤退。
人终于散了,黄飞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朝陈争低头道谢,“陈警官,谢谢你。”
陈争观察他几秒,“我刚才说你是案件的重要关系者,不是为了打发他们。”
黄飞怔住,“啊,我,我明白。”
既然遇到了,陈争索性问:“10号白天,店里有没有来过奇怪的人?比如检修燃气的?”
黄飞很确定地说:“没有,没人靠近过液化罐。”
陈争又问:“你怎么过来了?”
黄飞叹气,“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老是待在家里也待不住,现在也没心情想开店的事,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陈争说:“那就陪我去老尹家里看看。”
痕检师正在尹高强家中勘查,尹高强这个年纪的人喜欢在家里堆东西,房子又特别旧,勘查起来比较麻烦。但也有好处,那就是痕迹容易留存。
陈争一到,痕检师就拿起一个物证袋,陈争说:“头发。”
不是一般的头发,而是长发。
陈争回头问黄飞,“老尹是一个人住吧?”
黄飞看到长发也很吃惊,“不应该啊,尹叔这儿怎么会有女人?”
痕检师说,除了这根长发,还在屋里找到了一些不属于尹高强的足迹,其中一组是女士板鞋。
陈争盯着物证袋中的长发,有毛囊,或许可以找到头发的主人。“头发是在哪里发现的?”
痕检师指了指沙发,“缝里。”
除了头发和足迹,暂时没有更多信息,陈争待了会儿,和黄飞一同下楼,“你再回忆一下,老尹有没有关系不错的女性朋友?”
黄飞很果断地说:“尹叔不可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陈争看向他,他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尹叔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婶子走了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陈争思考着头发的问题,尹高强家没有被刻意清理过的痕迹,凶手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家中有什么,这女士足迹和长发就显得格外突兀。
“你住在哪里?”陈争问。
“我?”黄飞茫然道:“我在附近租了房子,和人合租的。”
陈争说:“不介意我去坐坐吧?”
黄飞也不敢问太多,带着陈争到了距离面馆一公里多的老小区。这里的房子比老尹住的地方条件更差一点,大多数住户连铁门都没有。黄飞的室友上班去了,黄飞站在客厅,很局促,像自己才是客人。
陈争来到黄飞的卧室,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床边有个桌子,没凳子,要用桌子的话坐在床沿就行。很多来到城市打工的人,因为漂泊、没有归属感,不会在出租房放太多东西,基本就像这样。
但陈争在桌上看到了一个有些“多余”的东西——黏土玩偶。它只有巴掌大,整体呈红色,乍一看挺可爱的,像是颇受年轻人喜欢的盲盒,但仔细看,这东西的眼睛是歪的,眼睛里面还有一个眼睛,像是寄生的畸胎,让人有不适的感觉,且从做工看不像是批量生产的盲盒。
陈争想到了鸣寒送给自己的小人,那小人丑是丑了些,歪瓜裂枣,但和这个玩偶相比,至少“善良”得多。
“这是什么?”陈争问。
黄飞“啊”了声,“就是个摆件吧?我也不是很懂。”
陈争说:“哪里来的?”
黄飞被问得紧张起来,“是,是尹叔送给我的。”
陈争更觉得奇怪,“老尹为什么送这个给你?有什么说道吗?”
黄飞回忆道,大概是上周,他进完货回到店里,当时没有客人,学生和老师都在上课,他喝完水打算休息一会儿,忽然看到后厨摆放着这个玩偶。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和同龄人的生活早已脱节,但毕竟还是个年轻人,知道现在盲盒啊手办之类的很受欢迎,便拿起来看。
尹高强也来到后厨,笑道:“你喜欢啊?”
“喜欢!哪里来的啊尹叔?”其实他觉得这玩偶不大好看,但以前都是看学生玩这东西,自己没有踏踏实实拿在手上过,就很新奇。
尹高强说:“那就送给你了。”
“你买的啊?”他问:“还是哪个学生送的?”
尹高强点点头,他便认为尹高强的意思是,学生送的。毕竟经常有学生将小玩意儿拿到店里来。
“谢谢尹叔!”他挺开心的,把玩偶用纸巾包起来,当天下班之后就带回家了,放在床尾的桌子上,一觉醒来就能看到。但因为做餐饮生意很累,他把它带回来之后,并没有经常把玩它。
陈争问:“你没觉得它看着有些奇怪?”
黄飞不解,“就是有点丑而已吧。丑也是一种特点啊。”
陈争没有再问。他感到不适,是因为他的观察力过强,一般没那么敏感的人,或者日常生活太累的人,确实不会留意到这种感觉。
陈争拿出物证袋,提出将玩偶带回分局检查一下。黄飞虽然同意了,但显得忧心忡忡,“这个东西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陈争说:“我现在也不确定。”
回分局的路上,陈争接到孔兵的电话,孔兵语气很急:“你在哪?”
陈争说:“排查有结果了?”
“不是排查的事!”孔兵说:“你今天去过尹高强家了吧?痕检带回来的那根长头发已经比对出了身份!”
这倒是让陈争颇感意外,“这么快?”
“能不快吗!山鹅街派出所昨天晚上刚接到报警,十中有个女学生失踪了,今天这个女学生的DNA信息才录入,后脚就被我们比对上了!”
陈争把车停到路边,放在副驾上的玩偶在物证袋中轻轻滚了滚。孔兵的声音渐渐变远,他脑中的一道线紧紧绷了起来。
“陈主任?”孔兵没听到动静,大喊道。
陈争看看静止不动的玩偶,那张古怪的脸正好正对着他。他收回视线,“我马上就到。”
第46章 失乐(06)
山鹅派出所负责调查这起失踪案的张民警已经来到北页分局,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结巴。失踪的女生名叫刘温然,十七岁,十中高三13班的学生。接到校方报案时,他以为这不过是又一起学生离家出走事件——每年初三高三都有学生因为压力过大等原因离家出走。去学校了解过情况之后,也没有发现特别异常的地方,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提取的DNA信息居然被北页分局刑侦中队比对上了,他遇到的难道是一起刑事案件?
陈争说:“张队,你别着急,我们只是在另一起案子里找到了刘温然的DNA,现在还不清楚她是否参与。你慢慢说。”
张民警看了孔兵一眼,是孔兵给他打的电话,让他赶紧到分局来,那声音几乎都咆哮了,派出所里的人都怕跟刑侦中队打交道,他也不例外。
陈争回头,“孔队。”
孔兵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张民警,闻声黑着脸说:“啊?”
陈争说:“要不你去倒杯水来?还有,别老是转,转得我心慌。”
孔兵啧了声,一边倒水一边嘀咕:“你也会心慌?”
张民警看到孔兵被支走了,还是被眼前这个看上去温和得多的人支走,以为陈争是新调来的领导,专门管孔兵的,终于镇定下来,“是这样,这学生是住读生,最先发现她不见了的是她班主任……”
刘温然所在的班是十中的中等班,相对实验班来说,压力并不算特别大。她的长相在十中算得上出众,尤其是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十分惹人注目。
中学生失踪,常规思路无非就是:遭遇校园暴力、早恋、考差了、室友关系不睦等。张民警按照这些思路调查,发现刘温然虽然长得漂亮,有不少暗恋者,但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一点和她关系最好的朋友都能证明。早恋这一条排除。
她也没有遭遇过校园暴力,13班的氛围比较融洽,女生们之间有小团体,但没有排挤行为。刘温然成绩中等,集体活动基本全都参加,谁缺钱了、谁不舒服,也会主动帮助,因此人缘很好。
考差倒是有可能,期中考试结束不久,她的年级排名比开学摸底退步了几名。但几名而已,不至于让她想不开吧?
班主任姓张,这学期才接手毕业班,对刘温然了解不是很深,说她一直都很乖,性格也很开朗,是那种很难和人产生矛盾冲突的性格,想不通她为什么失踪。
陈争拿着刘温然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开怀,长发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你刚才说,谁缺钱,刘温然都会提供帮助?”
张民警点点头,“她好像很大方,学生之间借钱一般也只是小数目。陈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陈争说:“学生这个群体,涉及到金钱,就算是小数目,可能也会有问题。”
张民警不太明白,但赶紧表态,“那我们再去核实一下。”
孔兵回来了,将一次性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动作有些大,水荡了出来。张民警刚平复的心情又波澜起伏起来。
陈争将杯子推给他,“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信息吗?”
张民警喝了口水压惊,“刘温然的同学说她最近有点不对劲。”
不等陈争开口,孔兵厉声道:“哪里不对劲?”
张民警差点被呛住,苦着脸说:“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详细了解,就被你叫来了吗?”
“你!”
陈争拦住孔兵,“那这样,张队你看,刘温然可能和我们中队的一起命案有关联,孔队想拿过来一起调查,你们没来得及查的,我们来接手,不过需要你们协调配合,怎么样?”
张民警巴不得,连忙说:“行行!陈老师,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查,我们就怎么查!”
张民警一走,孔兵就冲陈争黑脸,阴阳怪气地说:“还‘我们中队’,陈主任,你一个研究所的干部,什么时候成我们中队的人了?”
陈争早就发现孔兵这人好对付,拿出北页分局的临时工作牌扬了扬,“这不是孔队你给的?还你?”
孔兵额角绷了绷,又说:“我没说过要把案子接过来,你替我做什么主?”
“哦,也行。”陈争无所谓地点点头,往门外走去,步伐越来越快,后来直接跑起来了。
孔兵一见不好,连忙追赶:“卧槽!站住!你干什么去?”
陈争头也不回,“不是你说不想接这个案子?张队还没走远,我把他叫回来。”
孔兵头发都快气炸了,“陈争你!你给我站住!”
“怎么了这是?”鸣寒忽然从走廊上杀出来,脸上挂着看热闹的吃瓜劲儿,“怎么都直呼我们陈老师的名字了?”
孔兵一点就炸的德性也就冲着陈争,跟鸣寒向来是哥俩好,被鸣寒这么一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正色道:“没事,就十中那个案子……”
孔兵简单说了下大致情况,鸣寒其实在张民警被叫来的时候就在了,自然心里有数,“这就是我们陈老师的不对了,怎老惹你生气呢?我看还是这样,你留着,我跟他去十中瞧瞧。”
孔兵当然也不会在分局等着,和鸣寒一道下楼,鸣寒去追陈争,孔兵找人去山鹅街派出所。
陈争也就做做样子,哪会真叫住张民警。派出所的情报相当潦草,他得亲自去一趟十中。车正要发动,忽然一道人影闪过,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炫到了副驾上。陈争张开嘴,还没说出话,鸣寒就扣好了安全带,眨巴眨巴眼睛,露出相当单纯的表情,“安全带已经系好了,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哥?”
陈争:“……”
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高三有学生失踪的消息已经在十中传遍,陈争虽然没有穿警服,但来到校园后还是时不时被注视,他听力好,听见学生们说——
“那是警察吧?来查失踪案的。”
“以前没见过,反正肯定不是老师。”
“妈耶警察不穿制服,这问题大了!便衣都来了,咱们学校要出大事!”
陈争看看自己的翻皮夹克,心想他也不是故意便衣查案的,研究所的制服穿到这儿来不合适,分局也没给他制服穿。
高三的年级主任知道分局来人了,赶在陈争找老师学生之前,将他请到办公室,开始打官腔,一会儿说高三学生考试任务重,精神也绷得紧,希望警方不要刺激他们,一会儿说这事对学校来说有很大的负面影响,最好是能把消息控制下去……归结起来就是要求警方的调查要“克制”。
陈争这种情况处理得多了,情绪很稳定,“‘克制’是怎么个‘克制’法?什么都不问?”
年级主任连忙摆手,“那肯定不是,就是尽可能不要影响师生们的正常生活。”
陈争笑了笑,“那我就直说,在刘温然失踪的一刻起,师生们的正常生活就已经被影响了。我今天一进校,就听到学生们讨论刘温然是怎么失踪的,为什么失踪。这不算是一种影响吗?”
年级主任只得道:“是,是。不过……”
陈争说:“调查得不彻底,对刑事案件来说,等于没有调查。”
年级主任大惊,“刑,刑事案件?”
陈争说:“有这种可能。王主任,我们也是想尽快找到刘温然。只有找到人了,这件事的影响才会减小,直到消失。你说是不是?”
年级主任沉默了会儿,似乎是在权衡,“我明白了,我们也想快点找到学生。”
下午13班上体育课,男生们大多在打球,女生和少数男生聚在一起讨论刘温然的事。陈争听了一会儿,大致知道和刘温然关系最近的是哪几位。
看见警察来了,学生们停下话语,陈争叫到其中一人的名字,“王可同学,能过来一下吗?”
王可看看旁边,硬拉了一位女生过来,她们都是刘温然的室友。王可说:“你们已经找过我们了,温然整个周末都没有回宿舍,她以前也经常这样,要不是张老师突然问我,我都没意识到她不见了。”
陈争说:“你们宿舍平时会一起出去聚餐吗?室费这些是怎么收?”
王可有些吃惊,“这个和温然不见了有关系吗?”
“我听说她是个很大方的人。”陈争说:“但大方只是个很笼统的说法,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了解越多,找到她的希望就越大。”
王可听明白了,和室友都说,刘温然家里比较有钱,不是那种大富大贵的家庭,但舍得在女儿身上花钱,刘温然随随便便就拿得出几百,偶尔有谁实在没钱了,她就会请对方吃饭,也不要对方还。不过大家基本上都还是会还钱。
陈争问,刘温然是不是主动说到过家庭情况,比如父母是干什么的,一个月生活费多少。王可想了想,说没有,但她和其他人都默认刘家有钱。
这种默认,一是来自于刘温然的大方,二是因为刘温然的头发是打理过的,而且有很多发夹。十中要求学生穿校服,但不强迫女生剪短发,因此女生们追求美的心思都体现在头发上。刘温然保养那么长的头发,经济条件就不可能差。
正说着,一旁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这笑声一听就带着恶意,陈争寻声看去,是个短发女生。王可也听见了,瞪了女生一眼,“敖颜,温然都失踪了,你笑是什么意思?”
名叫敖颜的女生不屑道:“笑你们给警察提供虚假情报,我劝你们还是别说了,一会儿影响警察查案,你说你们是帮了刘温然还是害了她?”
王可和室友都生气道:“什么叫我们提供虚假情报?我们知道的温然就是那样!你不喜欢她,也别在这个时候捣乱!”
敖颜翻了个白眼,扬扬手,“好吧,我不捣乱,谁想理你们那些破事啊。”
陈争没有立即去追敖颜,而是让王可带自己去宿舍。按理说他一个男性是不能进出女生宿舍的,但现在情况特殊,校方也开了证明,宿管看过证件后就叹气,“刘同学特别有礼貌,怎么会出这种事?”
陈争索性让宿管一起上楼,路上听宿管说她眼里的刘温然是个什么样的人。原来刘温然的慷慨还体现在对待宿管上,宿管记得今年夏天时,热得不行,刘温然给她买了好几次绿豆沙冰。虽然不值多少钱,但宿管一直记在心里。
宿舍门打开,可能是知道警察会来,女生们已经整理过了,看上去一层不染,像是招生广告上的样板间。陈争哭笑不得,他更想看到原生态的宿舍环境。
一间宿舍住四人,上床下桌,刘温然的位置在门口,桌上放着书本、水杯、洗漱用品之类的东西。
陈争拿起洗面奶和保湿水、面霜挨个看了看,又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毛衣、内衣。在柜子最底下,还有两双破了洞的袜子。
他将看过的东西放回原位,关上柜门。
如果不是学生们说,刘温然家里有钱、性格大方,他从这些个人用品得不出这样的结论。
校方有着装要求,但家境真正很好的学生,衣柜里会放上周末穿的衣服,至少有一件在学生这个层次里的大牌。刘温然没有。而且她使用的清洁用品、护肤用品也十分廉价。倒是她的梳妆盒子里放着许多精美的发夹。
离开宿舍后,陈争搜了搜看到的发夹,虽然好看,但都很便宜。
刘温然的形象立体了些,她有一点钱,但到不了家境富裕这个范畴,由于有校服规矩的存在,她不需要将钱花在服装上。这个年纪的孩子皮肤天生就好,也不需要花太多钱护肤。而头发是只要打理了就会与众不同的,学生们也不大会在意一个发夹花了多少钱,好看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