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轻步,陈争瞬间专注起来,头脑在瞬息的空白后,浮现起过往的片段。枪声清脆,他比鸣寒更早扣动扳机,精准命中代表犯罪分子的隐靶,并且是直击要害。
几次激发后,鸣寒惊喜道:“哥,你动作这么快?”
陈争摘下护目镜,看着前方的靶子,“快?”其实刚才他根本没有想过快或者慢的问题,肌肉记忆和意识飞快苏醒,解救人质时,快和精准就是刑警的信条。
鸣寒又说:“你肯定拿过很多次显隐靶冠军,你跟我藏着。”
陈争将护目镜戴回去,“谁跟你藏着,再来!”
半小时后,鸣寒说:“不来了不来了,打不过你。”
陈争看看他的靶子,知道他没有尽全力,反而是自己这个不把输赢当回事的打着打着就较起真来。将装备放回去,陈争忽然感到一阵松快。按理说射击是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运动,不像跑步、打球那样让肢体的劳累代替大脑的劳累。但或许是专注瞄准时将头脑里纷繁的线索挤走了,此时他甚至感到身体都放松不少。
“谢了。”陈争说。
鸣寒正在摆弄他的护目镜,闻言转头,“谢我啊?”
“嗯,陪我放松。”
“小事。”
两人一块儿离开射击训练场,这才说起案子,鸣寒道:“我听说吕鸥那小子爬了阳台?”
陈争说:“他还为没有发挥到什么作用怄气。”
“小屁孩。”鸣寒不屑道:“我还没跟他算影响调查的账。”
陈争想了想,“他那也不算影响调查,多少给我们提供了思路。”
鸣寒说:“他那算什么思路?他查到的东西,哪一样我们没有查到?就说张曦苒和易浩见面这件事吧,易浩失踪后,我们肯定会查出易浩爷爷的家在面块街,不还是能找到人?”
陈争看看鸣寒,鸣寒说:“我说错了?”
陈争摇头,“就觉得你对一个小孩儿敌意怎么这么深?没有他我们当然也能找到肖岭,找到易浩和杜倾,但可能会耗费更多的时间,孔兵这边的人手确实不够。”
鸣寒眉毛挑得老高,“我对他能有什么敌意,我就是烦这些电视剧看多了的校园侦探。中二病么不是。”
一听校园侦探,陈争就笑了起来,“年纪小,想法多,当当校园侦探怎么你了?”
鸣寒眼神微微改变,但陈争没往他这儿看。鸣寒说:“你不烦校园侦探啊?”
陈争说:“不烦啊,而且吕鸥有他自己的理由。他母亲失踪了,一直没能找到。”
鸣寒说:“不不,现在我们不说吕鸥,就校园侦探,你烦不烦?”
陈争有点没搞懂鸣寒为什么要对这个并不重要的问题剖根问底,见鸣寒认真,他也不得不认真地想了会儿,“其实会立志当校园侦探的人都比较聪明,而且有强烈的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就算他们因为年轻、幼稚会给警方的调查造成一些影响,我个人来说,也是讨厌不起来的。”
鸣寒沉默下来,陈争观察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这片刻的工夫,陈争也想起来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他才大三,被安排到南山市,跟着前辈学习考察。南山市是函省的第二大城市,发展水平仅次于洛城,不过因为是工业城市,不像洛城那样充满文化气息。
案子发生在当地富人云集的南溪中学,一男一女两个初三学生失踪,警方起初判断是绑架,但家属始终没有接到绑匪的电话。男生和女生关系很好,平时形影不离,但家庭条件差异很大,女生是艺术生,经济一般,男生家里做生意,很有钱。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还活着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这时一所远离南溪中学的废置工厂发生火灾,消防队员在被烧塌的乒乓球棚下找到两具烧焦的尸体,经DNA比对,正是失踪的两名学生。
受当时的客观条件限制,调查进行得不太顺利,不久警方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学生,他总是在观察警察,几次出现在关键地点。警方甚至将他当做了嫌疑人,他却说,自己是个校园侦探。
陈争记得,那是个很矮,留着妹妹头的白净男生,学生们都叫男生“萝卜”。初中生里,很多女孩子比男孩子先长高,而“萝卜”即便是在矮个子男生里,也算是矮得出众的,可能连一米五都没有。
“萝卜”不算特别内向的孩子,否则也不会当什么校园侦探。不过大约是因为头发帘子太长,总是挡着眼睛这扇心灵之窗,所以陈争觉得他不爱说话,心思全都藏在心里。南溪中学大部分学生家境优越,“萝卜”的衣服全是名牌,但和校园里常见的“少爷”相比,“萝卜”身上少了些傲气,是个很神秘的小孩。
但就是这么一截矮“萝卜”,给警方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
“萝卜”说,在男生和女生失踪之前,他看到一位语文老师和失踪的男生发生过争执,地点很隐蔽,是在周六放学后的男厕所。男生扬言家里有背景,要让语文老师好看。
警方开始集中调查该语文老师,发现火灾现场留下的足迹与他一致,后来又收集到更多证据。语文老师最后承认,是他杀死了两名学生,因为他们冒犯自己,伤了他的自尊。
这案子在当年是个大案,参与的警力很多,陈争作为学生,能做的并不多,而“萝卜”在提供了线索之后,也渐渐成了局外人。在参与度上,他俩可以说都很低。
他曾经对“萝卜”很好奇,这小孩儿有次在他背后观察他,被他逮到了,却死活不承认。他恶劣劲儿上来,说“萝卜”影响警察查案,要送“萝卜”去见家长。“萝卜”本来就白,这一下更是吓得像扎进了面粉里。
他发现自己把小孩儿吓惨了,不肯好好道歉,清清嗓子,揉揉小孩儿柔软的头发,严肃教导:“学生的任务是学习,你这样很讨嫌的,知道吗?”
“萝卜”呆呆地站着,他看不到“萝卜”的眼睛,心想:遭了,这怎么哄?
好在当时队友来找他,他走之前又看了“萝卜”一眼,小家伙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有点可怜。
不久,他们这些外来学生就被调了回去,他没有参与后续侦查,也没有再见过校园侦探“萝卜”。
“哥,你在想什么?”鸣寒问。
陈争说:“以前我也遇到过一个校园侦探,挺好玩的小孩。”
鸣寒说:“不是讨嫌的小孩吗?”
陈争笑道:“不讨嫌,忽然有点想知道他现在有没当警察。”说完,陈争顿了下,“萝卜”当警察够呛,他实在是太矮了,初三还没一米五,后面就算再怎么长,可能也就一米六。
“哦?”鸣寒问:“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查。”
陈争认真想了想,“萝卜”姓卜,叫卜什么他却想不起来了。“太久了,早就记不得了。走吧,回去。”
鸣寒站在原地看了会儿陈争的背影,和初中那年来南溪中学的年轻实习警渐渐重合。他无声地笑了笑,跟上去,“来了。”
第62章 失乐(22)
易浩经过医治,已经无大碍,虽然他伤得比杜倾重很多,但由于绑架这个事实的存在,他也必须接受调查。他的妈妈守在病房,陈争到的时候,她正在喋喋不休地埋怨易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妈妈养你容易吗?你闯出这么大的祸,叔叔到处找关系,妹妹学校的人也全知道了,你让我们一家怎么见人?”
易浩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易母越说越激动,食指不断在易浩头上戳着。易浩也不躲,逆来顺受的样子像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
陈争上前,制止了易母的打骂,易母连忙说:“警官警官,你行行好,他不懂事,年纪还小,不要抓他!”
陈争示意同行的刑警将易母请出去,关上门,易母的声音仍然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陈争看着易浩,等了会儿说:“张曦苒都承认了。你呢,有什么要说的?”
易浩声音沙哑,“对不起。”
陈争说:“这话不必对我说。”
“我对不起张曦苒。”易浩说:“我利用了她。”
在易浩讲述的这个版本里,他才是主谋,而张曦苒被他骗了。
杜倾的所作所为远比杜倾自己认为的恶劣。易浩和杜倾本来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人,不同年级,连住的地方都不在一个方向。但杜倾就是天生的恶种,某一次集体做早操,和他眼神对上了,就把他当做狩猎的猎物。
杜倾身边有一群混混同伴,但杜倾有时喜欢独自捉弄猎物的感觉。杜倾放学后跟踪他,而他没有朋友,无论他选择哪条小路,杜倾都能够准确地找到他,然后将他带到没人的地方,对他拳打脚踢。
杜倾甚至会在他家楼下揍他,因为知道他没有可以告状的家长。杜倾还明知故问:“那不是你家吗?你怎么不回去?这么晚了在外面游荡,你不挨揍谁挨揍?”
是啊,他为什么到了家门口却宁愿挨揍都不想回家?因为那拼接的家庭不是他的家,那是妈妈叔叔妹妹的家,每天回到那里,他都感到自己进入了坟场。
后来,杜倾大概是对欺负他感到厌倦了,转向新的目标,他终于不再挨揍。但是身体的疼痛消失后,憎恶居然烧得比以前更旺。他想,杜倾这样的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活着呢?没有人来制裁杜倾吗?老师在哪里,警察在哪里?真的谁都不来吗?那么……可不可以由我来充当这个制裁者呢?
杀掉杜倾的念头已经出现很久了,但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也没有找到帮手。他确信,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做成这件事。
可就在不久前,诅咒玩偶出现了,他觉得这是老天都在鼓励他。更让他感到亢奋的是,张曦苒找到他,想与他合作。张曦苒很天真,只是想给杜倾一点教训而已。他内心十分厌恶张曦苒——这个被杜倾追逐的女生,她没有吃过苦,她怎么能对自己的痛苦感同身受?
但即便如此,他也和张曦苒制定好了计划。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张曦苒,自己要做的是杀掉杜倾。
“我失败了,没有张曦苒在一边,我就什么都做不好。”易浩轻声说:“我连累了她。你们把她放了吧,她只是我的工具。”
陈争说:“是吗,既然这么讨厌她,为什么又要我放了她?”
易浩的头埋得很低,没有回答。
陈争说:“她说了和你类似的话。”
易浩惊讶道:“什么?”
“她说,她是主谋,你是被她牵扯进来的。”陈争说:“她希望我们可以看在你受了重伤,并且是被她利用的份上,放了你。”
易浩灰败的眼中忽然涌起泪光,片刻,他紧紧抓住被子,发出压抑的哭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低沉的道歉在陈争离开后,依旧在病房里回荡。
由于不断发生的校园案件,竹泉市很大一部分警力都用到了“救火”上,而老人买chun引发的矛盾也层出不穷。已经有家属到市局、分局拉横幅,要求一网打尽、严惩提供特殊服务的女人。而讽刺的是,正是因为找到了这些女人,警方才陆续锁定更多的买chun老人。
对郑天及其背后势力的挖掘一直不太顺利,警力被牵制是最重要的客观因素,而陈争看重的尹高强这一条线,黄飞又没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陈争想到当初面馆爆炸时,二中女生说尹高强总是给被欺负的学生提供庇护。杜倾这些混混横行霸道,易浩和张曦苒都是被欺负的人,他们如果和尹高强接触较多,是否知道更多的事?
易浩本来应该多住几天院,但杜父知道他在哪里,成天上医院闹事,易家弱势,就算受伤的是自家孩子,也无法和杜父争论。陈争把人接到北页分局,暂时让他在分局的招待所养伤,安顿好之后将话题带到了尹高强身上。
易浩几乎全程沉默,但听到尹高强的名字,情绪还是起了波动。他说,自己很对不起尹叔,明明尹叔对他说过,自己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要好好长大,不要和混混们同流合污,他却变得比混混更加恶劣,差点成为杀人犯。
陈争没有打断他的忏悔,等他说完了,才继续问:“你有没有见过比较特殊的客人来找尹叔?”
“特殊?”易浩反应了好一会儿,眼睛亮了亮,“你是说袁老板吗?”
陈争问:“袁老板是谁?”
易浩有点紧张,磕磕巴巴地说,那天学校提前放学,而他无处可去,他已经看到杜倾了,那个人渣正在对他笑,一旦他走上回家的路,就必然被杜倾尾随,然后挨一通揍。他走着走着,忽然想去面馆。因为放学早,面馆没什么生意。人多时他不会去,人少正好去躲一躲,他也有很久没有吃过最喜欢的肉臊面了。
看到他进了面馆,杜倾没有跟来。他知道明天他一定会挨打,但无所谓了,先过了今天再说。他跟尹叔打招呼,点完单之后才发现店里有个从未见过的老人,那老人打扮得很体面,大衣和围巾看上去都很昂贵,手腕上还有一块暗色的表,一看就价格不菲。他有点好奇,这位老人为什么会来吃面?
平时他躲进来时,尹叔都会关心他是不是被欺负了,和他聊聊学校的事,但这天很奇怪,尹叔一直在和富贵老人聊天,几乎没有和他说过话。他们似乎是老相识,富贵老人来探望尹叔。他默默地听着,安静吃自己的面。他们聊的话题没什么特殊的,都是最近生意还行吗,身体怎么样,家里养的花没照顾好,肉又涨价了等等。
尹叔叫富贵老人老袁,易浩觉得对方应该是老板,吃完面离开时,他跟尹叔说再见,富贵老人朝他笑笑,也说再见,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但也觉得自己应该礼貌一点,冲对方说:“袁老板再见。”听到这个称呼,对方愣了下,和尹叔一起笑起来。
易浩说:“我后来没有见过他了,感觉他是尹叔的朋友。面馆平时都是我们学生吃,偶尔有住在附近的人,穿得像他那么好的,我只见过他一个。”
陈争对易浩道谢,易浩眼里又有了泪水,“我都无所谓,我会为我做的事负责。但尹叔,尹叔他真的是个好人,他不能白死。”
陈争点头,“放心,抓到凶手是我们的责任。”
姓袁的老人,袁老板。
线索摆在面前,陈争却没有立即进行下一步。易浩所说的情况和他设想的稍微有些差别。他想到了这个人的存在,却认为这人和尹高强的相处会更隐蔽一些,但袁老板却很开朗地主动和不认识的学生打招呼,并不介意对方知道他和尹高强是朋友。那么他的动机就可能与警方早前推断的有偏差。
此外,黄飞一定在撒谎。既然连偶然到面馆的易浩都知道袁老板的存在,黄飞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他心里有什么鬼?
陈争一通电话打给鸣寒,让他自己找到黄飞,把人带到分局来。鸣寒放下手机后自言自语:“早就觉得你有问题了。”
黄飞从出租屋出来,手里提着生活垃圾,见到鸣寒,下意识就往后退。鸣寒说:“你跑什么?”
黄飞更加紧张,腿比脑子动得快,居然丢下垃圾就往楼上跑。鸣寒迈开长腿,迅速将黄飞按在墙壁上,“随地丢垃圾要罚款,不知道?”
黄飞都快哭了,“你,你放开我!”
鸣寒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人押到了车上。黄飞惊魂未定,“这是,这是要去哪里?”
“还知道问去哪里?”鸣寒在后视镜里看他一眼,“我好言好语问你,有没有奇怪的人接近尹高强,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黄飞浑身僵硬,“我,我……”
“行了,现在我也懒得听你说,到了分局,陈警官怎么问你,你就怎么回答。老实点,听到了吗?”鸣寒的样子像个地痞,黄飞不敢多说,可劲点头。
一到问询室,陈争还没开口,黄飞就被吓得一口气倒了出来:“陈警官,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但尹叔死了,面馆也被炸了,后来又发生那么多案子,老人啊学生什么的,我家里居然还有那个诅咒玩偶,我……我害怕啊,我不想死!”
陈争看了看鸣寒,鸣寒一副“我没打他”的模样。陈争安慰黄飞两句,问:“袁老板是谁?你认识吗?”
黄飞一个激灵,愣了好半天才说:“我,我上次就想到他了,没告诉你们真的是因为害怕,被你们警察找的人能是什么好人?我怕被灭口!但他不是老板啊,是个从国外回来的教授。”
黄飞在面馆见过这位姓袁的老人三次,和易浩一样,他也感到好奇,为什么这种一看就很有钱的人会和尹叔是朋友?袁教授第二次来时,他问过尹高强:“尹叔,刚才那位是谁啊?”
尹高强笑道:“是你婶子的高中同学。”
当时尹高强的妻子陈玲珑已经去世,黄飞心道不好,戳到了尹叔的伤心处,但尹高强并没有显露出伤心的意思,只是叹着气说:“人一老了啊,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就越来越少了。”
袁教授叫什么名字,黄飞不清楚,他最后一次见到对方还是夏天,他在外面择菜,他们在里面聊天,马路边吵吵嚷嚷的,他没能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只听得尹叔说了句:“你别操心我,这种事我不可能接受。”
这种事是哪种事,黄飞当然想不明白,但陈争和鸣寒互相看了看,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接受袁教授安排的女人。
目前监控、通讯设备都已毁,袁教授只知道一个姓,不容易确定身份,但是既然他是陈玲珑的同学,就不算查无可查。
陈争离开问询室,“我再去一趟尹高强的家。”
鸣寒说:“我去痕检科找找。”
前阵子尹高强出事,他的不少物品都已经被转移到北页分局,但其中并不包括他妻子的物品。如果能在尹家找到陈玲珑的毕业纪念册等,锁定袁教授就容易得多。
尹家贴着封条,有民警值守,陈争打开门,确定没有人来过。经过前面几轮勘测,尹家几乎没有没被警察检查过的角落了,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尹高强卧室的阳台上有个壁柜,里面装着许多泛黄的书刊杂志。老人家就是这样,看过的东西不舍得处理,全都堆放在一起。陈争将书籍一本本拿下来,最里面是一个箱子,打开,也是书籍。但和外面的书籍不同,这些都是上世纪流行过的言情小说,很多妈妈辈的人年轻的时候就好这一口。
很显然,箱子里的书是陈玲珑的书,她过世之后,尹高强将它们好好收拾起来了。往箱子下面翻,还有一本简报,贴着以前流行过的女性服装,看得出陈玲珑曾经也是个爱美的人。继续翻找,陈争拿起一本硬皮册子,正是他来这一趟想要找的——陈玲珑的同学录。
几十年前的同学录和现在的没得比,很简陋,纸页也早已斑驳脱落。扉页写着哪一级哪个班,以及学校的名字:竹泉市第十中学。
陈玲珑居然是十中毕业的。这一系列发生在中学的案子和这位早已病故的妇人是否有联系?
纸页过于脆弱,陈争翻得十分小心,上一辈人写同学录颇为正式,将自己的家庭住址、联系方式写得清清楚楚,还附带殷切祝福。在同学录的后半部分,陈争看到了一个名叫袁及民的人,和其他人不同,他在联系方式那一栏写着:今后天涯海角,书信不达,盼望再次相逢。
什么意思?联想到黄飞说袁教授是从国外回来,也许写这本同学录时,袁及民就已经决定出国,而那个年代通讯不便,毕业后就真是天各一方,难以联系彼此了。
翻遍同学录和箱子,陈争都没有找到照片。这时鸣寒打来电话,“哥,你那边怎么样?”
陈争说:“陈玲珑以前就读的是十中,同学录里有个很可能是袁教授的人,叫袁及民。我等下去十中查档案,你那边呢?”
鸣寒拿着一张老照片,照片是从尹高强的相册里翻到的,和陈玲珑的其他照片放在一起,背面写着XX级毕业留念,“找到陈玲珑的毕业照了,不过看不出谁是袁教授。”
陈争来到十中时,鸣寒已经在校门口等待了。陈争从他手中接过老照片,找陈玲珑都很费劲。鸣寒指了指第二排靠近中间的羊角辫女孩,“我对比过其他陈玲珑的照片,应该是她。”
老照片像素很低,又经过漫长的时间,每个人的面目都模糊不清,陈争的视线快速扫过后排男生,停在一个高个头戴着礼帽的男生身上。“这个像不像袁及民?”
鸣寒挑了挑眉,“我们都没见过他,黄飞也认不出。”
“我的感觉。”陈争说:“袁及民还没毕业就已经确定出国,他的身上可能早就有西方文化的烙印。小年轻,有时都挺爱装。”
鸣寒又看了看照片,笑道:“你还别说。”
陈争带着照片、同学录进入十中,鸣寒则像个闪送小哥,完成闪送服务后,骑着摩托一溜烟消失在车流中。
教务处的老师满脸为难,几十年前在这儿上学的学生都已经退休了,更别说老师,档案他们虽然都还留着,但并不是电子档,找起来非常麻烦。
这确实是个问题,而且就算找到档案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但陈争还是打算先找,找不到还有后手。校方安排了几名年轻老师,和陈争一起找。同时,鸣寒回到分局后,也正在查袁及民的信息。然而袁及民这个名字似乎是假名,或者早已更改,查不到这个人。
档案室有很重的灰尘味,待久了鼻子很难受,咳嗽声此起彼伏。陈争叫了个药店的外卖,送来口罩和鼻腔喷雾,“大家辛苦了。”
年轻老师很好说话,来的警察居然这么客气,大伙儿戴上口罩,又干劲十足地找了起来。
一小时后,陈争终于找到了疑似袁及民的档案,档案上有一张糊得不像样的照片,基本看不出五官,但那标志性的帽子让陈争确定,就是这个人。在姓名那一栏上,写的并不是袁及民,而是袁章丰。
陈争立即将消息同步给鸣寒,分局再一查,此人最近一次入境是今年11月14号,B国人,在竹泉市购置有三套房产,其中两套都是别墅,并且参与了多项面向老年人的爱心活动。
27日,春谣社区正在举行关爱老年人的义诊,这条街上住着很多老人,他们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生活在春谣社区,年轻时在厂里工作,老了子女都搬去更好更新的小区,他们守着当年老厂分的老房,一步步走向死亡。
参加义诊的是一家私立医院,这比较少见。社区里面搭着三个棚子,一个是诊断区,一个存放药物器械,一个是给老人们休息的地方。
陈争在洛城当刑侦队长时,也去过类似的场合,但义诊说起来是方便老人,但实际操作有很多问题,最突出的就是把老人们叫来看病,却没有一个休息的地方给他们,很多老人显得局促又尴尬。这个相对落后的春谣社区竟然解决了这个问题。但这和社区的关系不大,应当是策划的人有“钞能力”。钱在这些方面,的确可以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