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照君之前才在这里处理过手伤,郭皓意一见刘照君,就知道准是手伤出问题了,连忙重新扯了块白布,来捧刘照君的血手查看。
“不是叫你这个月先不要练功吗?你这样,它永远也好不了!”郭皓意急吼吼地先给刘照君止血,又指使殷庆炎去叫人烧热水来。
老婆婆不知道殷庆炎是邻国世子,也不知道玄鹤卫是些特务,她只当这一门派都是些喜欢行侠仗义摔摔打打的小年轻,先前一堆人浩浩荡荡地出去那么一趟,救回来一个让人捅穿了胸口的男人。
她原先是行走于周边各村的赤脚大妇,专门给穷人看病,帮人处理一些干农活或是打猎受的外伤,后来那个叫林苓的姑娘找上她,重金聘请她来玄鹤刀宗当驻宗医师。
郭皓意原本是不打算来的,但是手头正在救的那男人家里穷,买不起好药,本来能活,但是没药绝对不行。她手头也确实没什么钱了,只好答应林苓,先借了些钱,买药把那一家的顶梁柱给救回来。
玄鹤刀宗的待遇很是不错,每月三十两银子,逢年过节掌门又是给她送东西,又是给她包红包,还总说些讨老人喜欢的吉祥话。平时宗里的大门开着,周边村子里要是有人想要来求医,也能进来找她,掌门也没嫌过烦,宗里的小姑娘小伙子们也都是好样的,经常帮忙抬那些来求医的伤患病人,她都快要在宗里开起一个小医馆了。
殷庆炎去吩咐完烧热水的事,又蹭到屋里来,紧挨着刘照君坐下。他问郭皓意:“娭毑,早上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郭皓意用剪子剪开待会儿给刘照君包伤口的白布,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他弟弟在照顾他呢。”
等折腾完手伤,郭皓意逮着殷庆炎和刘照君嘱咐了一番伤好之前不准打闹、手不能泡水、最好也不要牵手的事,然后将两人赶小鸡似的从屋里赶了出去。
殷小鸡挽着刘小鸡的手臂走在回房的路上,没走两步,突然说:“你的活路,我给你。”
闻言,刘照君缓缓抬头,将脸朝向身边的殷庆炎。
他紧紧挽着殷庆炎的手臂,“这可是你说的啊,兄弟信你这一回,敢给我条死路,我拉你一起走。”
殷庆炎:“殉情~”
刘照君:“别麻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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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照君:咋滴?你以前吃过人血啊? 殷庆炎:杀人的时候嘴咧太开,落进嘴里去的。
第31章 美色
奇寒寄在玄鹤刀宗养了两个月的伤,期间殷庆炎只是来看过他几眼,并没有问起他“天劫”相关的任何信息。
可疑,太可疑了。
于是奇寒寄挑了个春回大地的好日子,去问殷庆炎为什么不问他事。
殷庆炎全程看着刘照君的脸,嘴上对他说道:“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你的脸。”
奇寒寄:“……”
奇寒寄:“我求你了,别攻击我的长相了。”
虽然这么说,但殷庆炎要是还逮着这一点刺他,他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一个间接性害殷庆炎家人在先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杀,也太憋屈了。
骂吧骂吧,骂完了给他一条活路。
躺了两个月,奇寒寄早把事儿给想明白了。他帮殷庆炎做掉“天劫”,也算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说不定能有条活路。
但他若是落到“天劫”手里,只有死。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没理由不帮殷庆炎。
有些事奇寒练看不出来,不代表他这个做哥哥的也看不出来。追随殷庆炎的人,绝大部分是为了从殷庆炎手底下挣一条活路,这种为了活命而聚集起来的团体,其忠心如岳难移,效率更是比天都高,身后还有皇帝做靠背,只要小心经营,险中求富贵,能留在这里做事也是极好的。
“天劫的事,你知道多少?”殷庆炎问。
“挺多的,你直接问吧,知道的我就答。”奇寒寄说罢,点头谢过给他端来一杯热茶的侍女。
殷庆炎想了想,先问:“天劫是怎么跟你爹搭上线的?”
“这个啊。”奇寒练把刚端起来的茶又放下,正襟危坐道,“我爹早年还是个小官的时候,为了帮一个亲戚掩盖失手杀了人的事,收了亲戚的礼,把那件案子压着不动。后来他因效绩可观而升迁,收拾东西走的当天收到了一封无名信,信上说要是他不配合‘天劫’做一些事,‘天劫’手里握的那件案子的证据足以让他一落万丈,再也当不了官,甚至性命不保。”
“当时还是先皇执政,锦王血洗秋猎宴的因由大伙儿心里都清楚,谁要是敢在那个时候被爆出来迫害百姓,锦王能直接提着刀上门杀官。我爹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和性命,就和‘天劫’联手,后来做的事情多了,他的荣华富贵和‘天劫’息息相关,无法脱身,只能越陷越深。”
殷庆炎听后若有所思。
又和他姨母有细微的关联。他姨母当年血洗秋猎宴本是为了威慑贪官污吏,却不曾想间接性地导致一些奸官越来越无状。
真是……世道无常。
奇寒寄说完,拿起茶来掀盖儿撇茶沫,还不等喝上一口,又听殷庆炎问:“‘天劫’通过什么方式跟你们联系?”
他把茶稍微拿远,答道:“寄信,或是有专人来交涉。”
殷庆炎:“专人?”
“一个叫‘浮云’的男人。”
殷庆炎起身,从书架上乱七八糟的一摞纸里翻出一张折起来的白纸,展开,晾给奇寒寄看,问:“知道这是谁吗?”
奇寒寄仔细看了一遍画像上的男子,不得不感叹这绘师画工神技,将一个翩翩公子似的人物画的栩栩如生。
“这谁啊?”奇寒寄疑惑地抬头看向殷庆炎。
殷庆炎在对方抬头的一瞬间,又将自己的视线落到了旁边正在吃枣糕的刘照君身上,嘴上回答着奇寒寄:“这是跟刘子博有过交涉的‘浮云’。”
奇寒寄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严肃道:“我见过浮云,他不长这个样子,不是刘子博撒谎了,就是‘浮云’由很多个人扮演。”
“难不成和官员接触的‘天劫’成员都叫‘浮云’?”刘照君突然出声问。
殷庆炎点点头道:“有可能,但目前只有两个活人见过浮云,还不能确定。”
奇寒寄奇怪道:“你们不怀疑刘子博吗?”
他说完,就意识到现场的刘照君是刘子博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不怀疑,刘子博和我们是一条道上的,都要天劫死。”殷庆炎叫了个心细的侍女进来侍墨洗笔,在桌上铺了张纸,“奇寒寄,把你看见的那个‘浮云’外貌描述一下,我画下来。”
奇寒练诧异道:“刚刚那画像原来是你画的?!"
虚荣心突然受挫的殷庆炎冷笑道:“原来我丹青绝笔的名头在天行并不是人人皆知啊。”
一旁的刘照君听到这话,还寻思这话的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呢。
殷庆炎就在大堂主座的桌子上作画,刘照君微微向桌子侧头,去听殷庆炎蘸墨落笔的声音。
声音很轻很细,几乎听不到。刘照君听不出什么名堂来,刚要把自己的头正回去,就感觉有什么凉凉软软的东西碰在了自己的脸上,飞快地画了个形。
殷庆炎用毛笔在殷庆炎的脸上画了一个简笔老虎头,低头迅速给刘照君吹干。
正在描述“浮云”长相的奇寒寄:“……”
刘照君问:“写了个什么?”
殷庆炎答:“刘照君傻缺。”
刘傻缺摸着殷庆炎的袖子,就要拽来擦自己的脸。
“浮云”的画像在鸡飞狗跳中完工,奇寒寄看了遍画像确定无误,用尽自己读书多年所认识的所有夸画技的词语将殷庆炎大夸特夸了一遍,让这位世子爷的虚荣心膨胀一会儿。
“奇寒寄,我知道你跑出来是为了什么,有情况就上报,别瞒着,不然……”殷庆炎突然出手,一毛笔掷向不远处,将一只过路的老鼠给钉死在地上。
他笑盈盈地看向奇寒寄的发际线,问:“知道了吗?”
奇寒寄心惊胆战地贴掌躬身,“知道了知道了,那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先告退了……”
等奇寒寄出去,原先侍墨的侍女很有眼力见地要去将那死老鼠给处理掉,拿着笤帚刚要过来扫,就被殷庆炎出声叫住。
“去外面叫个男的远卫来处理。”殷庆炎抬了抬下巴道,“你别碰这种东西。”
刘照君好奇地问:“什么东西?谁要碰?”
“死老鼠,侍女想要收拾掉。”殷庆炎把那张晾干的画像和之前那张画像放在一起,夹回杂纸堆里。
刘照君随口戏谑道:“挺贴心啊~”
殷庆炎:?
沂国有个民间故事,故事的内容大致是姑娘家碰了老鼠就会变丑,这个故事被编造出来的初衷是为了防止某些胆大的小女孩跑去捉老鼠玩,弄得自己生病。
殷庆炎这一辈子誓与一切导致人类变丑的事物作斗争,他儿时听过这个故事后对此深信不疑,王琅语小时候想去捉老鼠玩,被他给死死拦住劝告,于是王琅语对此也深信不疑。
兄妹三人中唯一清楚这个故事是用来骗小孩的王赤鸣:“……”
王赤鸣:表哥,这是骗人的。
殷庆炎:可万一是真的呢?
王赤鸣:……你不是从来不信鬼神吗?
殷庆炎:可是老鼠会让姑娘家变丑啊。
王赤鸣:……
他表哥以后真的能找到世子妃吗?
“肘击,顺势再击!能抓手腕就抓手腕,给我卸掉!”
“你用力啊你!没吃饭吗?!”
刘照君恨铁不成钢地把抓着自己手腕的殷庆炎给甩掉,“我这一对一贴身指导,你能不能好好学啊?用点力,用点力OK?”
殷庆炎自动屏蔽掉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他问:“为什么要肘击你的脸啊?”
“刚刚那个趋势你不肘击我的脸还能怎么打?我那么大个破绽露在那里你没看见?看见了就打啊!一击决生死,你犹豫个鸡毛!”刘照君恨声骂道。
说的有理,但他不想对刘照君的脸动手。殷庆炎转头,冲坐在一边看戏的夏禾招招手,“夏禾过来,我打你。”
夏禾指着自己,懵然问:“啊?我?”
殷庆炎舍不得打刘照君的脸,就来打他的?
“对,就你,别磨唧。”
“不,我还有事……”夏禾说着起来要走。
殷庆炎喝令道:“你能有什么事?过来!”
一用这种语气,夏禾就不得不遵令了,他死气沉沉地向殷庆炎那边走,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远卫,手里捧着一封信,报告道:“主子,博闻阁阁主来信……”
夏禾一把将信夺过来,“我给主子递过去。”
他一脸谄媚地将信捧到殷庆炎跟前,“主子,看信。”
刘子博送来的消息要紧,殷庆炎暂时放过了夏禾,先看信。
信纸上就一句话:武林大会于五月中旬在大燕江南青龙城城外召开。
“五月……如今是四月初,还有约莫一个半月左右。”殷庆炎沉思片刻,转头问林苓,“安宁如今是在朔北还是在京城?”
林苓打开东阳放舟刺来的剑,暂停喂招,先回答殷庆炎的问题:“安宁两年前在朔北立了大功,让大燕皇帝召回京城当太子肃师去了。”
“召回京城……大燕皇帝终于开始忌惮安家的势了?”殷庆炎嗤笑道,“不过太子肃师是个好职务啊。准备一下,我们去京城见一趟安宁,有事问他。”
两名副官去准备出门,刘照君问殷庆炎:“‘太子肃师’是什么?安宁又是谁?”
“‘太子肃师’是一种古时的官职,肃师为太子登基成帝保驾护航。玄鹤卫就是仿照着肃师组建的,但我们玄鹤卫保障的不是太子,而是整个皇家在一国中的绝对统治。”殷庆炎说完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不妥,又道,“你随便听听,不要向外说。”
刘照君点头道:“明白。”
“至于安宁……”殷庆炎寻思了一下,“算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吧。早年我曾去我爹的军营待过一段时间,而安宁当时去大燕西南边界的守卫军处看望他大哥。我俩无所事事地沿着疆界走,碰上了,看到对方身上都带着长刀,就比划了一下。”
刘照君又问:“那个叫安宁的也用苗刀?”
“不,他用斩/马刀。”殷庆炎道。
“你俩比划分胜负吗?”
“没分,打到一半他哥那边来人了。两国交界处不能起械斗,我们就停手告别了。”殷庆炎居然少见地承认自己在某一方面稍逊于他人,“不过也幸好没打到最后,安宁是从小在战场上杀出来的真兵,又天生神力,我打不过他,会输得很惨。”
刘照君道:“知道国界处不能械斗,你俩还敢比划,胆子也是够大的。”
“年少不更事时谁没干过几件出格的事?”殷庆炎牵着刘照君留了疤痕的手往屋里走,“而且安宁长得很好看啊,天仙。”
刘照君:“……”
他就知道。
这天下能让殷庆炎委屈自己的只有家人和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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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暂停更新,五月再恢复
第32章 值钱
从玄鹤刀宗去大燕的京城之前,殷庆炎把奇寒寄叫到跟前来,指着坐在马车前驾车的奇寒练,阴险地说:“你弟我带走了,段意馨要是传信告诉我你搞小动作,我就在你弟身上搞小动作,知道了吗?”
奇寒寄哪敢不从?点头如捣蒜,“一定听从段女侠差遣!”
“走了。”殷庆炎缩回车里,关上车门。
马车缓缓起步,东阳放舟和林苓骑马随行在马车左右,夏禾在马车后面骑马垫后,这一行就这么多人。
世子出门才需要前呼后拥的一大群人,可他如今在明面上已不是世子,只是一个江湖小门派的掌门。
殷庆炎等了一个冬天,一冬天没有任何“天劫”内部的人来跟他连络,有三个可能:一,天劫知道他是在演戏;二,天劫不信任他,还在观望;三,天劫内部完了。
不过最后一个可能很显然不现实,这世界上祸害遗千年的事不少,“天劫”对于各国的统治阶层来说更是祸害中的祸害,就算“天劫”真的完了,统治者拟个假想敌出来查,也好过不在意以至于哪天防不胜防地被人背刺。
“天劫”藏得深,生死簿上的那些人嘴里根本问不出什么来,奇寒寄知道一些事,但为了防止自己全说完之后被当做没有利用价值的存在处理掉,所以瞒着一些没有说。
殷庆炎知道,但也没有去逼问奇寒寄,他的逼问手段就是上极刑,但奇寒寄现在得好好地活在玄鹤刀宗内,做样子给“天劫”看。如果“天劫”是在观察殷庆炎的态度,那殷庆炎收留奇寒寄这一举动就可以被误解成是在拉拢同样怨恨沂国的人。
东洲上下数千年,也就出了殷庆炎这么一个敢造假反的人,只要殷庆炎后续融入江湖,表现得真像是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并且对外看着像是个仇视沂国的人,那么除了知情者以外,没人会觉得殷庆炎是在造假反。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啊?皇权压在世人的头上如岳如山,“造反”就是个避讳词儿,谁敢提那是要被拖出去杀头的,人人被王法世理规训的不敢造次,就算是想动些手脚,捞点富贵的好处,也是私底下悄悄祸害百姓,没有人敢去动顶头上的“山”,没有人真的敢将心思打到皇帝的头上,谁都怕世人谩骂,怕史书记载。
“天劫”蹦跶了那么久,不也是只敢威胁着国家官员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吗?若是沂国皇帝残暴无道,“天劫”敢于推翻沂国皇帝的统治,建立更好的“沂国”,那即使是殷庆炎也要夸一句“天劫”乃真英雄。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天劫”表面上表现出一副憎恨皇帝、要将沂国推翻的样子,实际做的却都是些迫害百姓的事。如今沂国并没有太过烧钱的事,王遗风定下的全国税收只有十中取一,一半供中央,一半供军队,可殷庆炎派近卫去那些与“天劫”有合作的官员管辖地探查时,从百姓口中听到的却是十中取八甚至是十中取九,国库只收到了八中之一,剩下的七分全进了那些贪官的口袋里,甚至可能有一半到了“天劫”的手上。
“天劫”动动嘴皮子,就拿走了百姓辛劳一年的成果,根本没给百姓留活路,谁家能靠十分之二甚至是十分之一挺过下一年?那和闹饥荒有什么区别?
只有官员能够上达圣听,可官员不给百姓留活路,自然也不会申百姓之冤。百姓不知是地方官员动的手脚,只当是圣上不给他们活路,于是人心生怨,地方躁动,起了乱子,当圣上问起,又说是地方有匪患,请陛下拨钱镇乱。
那些贪官拿着皇帝给的钱,将那些自己压榨了许久的百姓给杀光,扫除了自己坐稳官位的隐患,一道“捷报”传入天行,说不负圣上嘱托,匪患已除,天下大吉。
……天下大吉?
殷庆炎喜欢沂国的安泰景象,他喜欢每个人明亮又显贵的金发,喜欢秋收时节那一望无际的金麦熟稻,桂花十里香,附耳听风禾。他喜欢一切美的事物,希望所有沂国人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吃得饱脸上才有血色,穿得好才不会被寒冬的冰雪冻伤以至于容颜有损。
他本以为天行所展现出来的就是整个沂国的景象,可有一回,他外出游玩,经过一处全是乞丐的村镇,那时才发现,沂国里能称得上漂亮的地方,只有天行。
天行之外,有许多经济凋敝的城池村镇,有许多易子而食的迫不得已,明明有那么多的田可种,百姓却永远都吃不饱,饿的瘦骨嶙峋、形状可怖。
他讨厌看见那些,太丑了。
就是单纯的讨厌丑陋,殷庆炎容忍不了自己生活的国家里有不美的地方,所以他加入了玄鹤卫,后来又混成了玄鹤卫的领袖。
他就是看不惯有人对自己的家人图谋不轨,还弄得自己家里乌烟瘴气。
殷庆炎贪图美色,图的不仅仅是人的美色,更是山川的美色,民生的美色,沂国的美色,天下的美色。
他希望日后自己出去玩,所见皆是盛景,天地美不胜收,而不是饿殍遍野、民生萧条的人间惨状。
既然清楚只有沂国好才能出现那些盛景,那他就要铲除一切可能使沂国变丑的隐患。“天劫”他不仅要找到,要弄清楚它们究竟要做些什么,更要将它们连根拔起,让它们在这世上再也翻不出一点儿水花。
“我在想,‘天劫’既然勾结沂国的地方官员甚至中央官员去偷沂国的钱,激起民怨,制造混乱,它们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大燕?”
殷庆炎把头歪靠在刘照君的肩膀上,手里玩着刘照君打卷儿的棕色头发,“我打算去京城探听一下情况,安宁和李行云如果在的话,看看能不能问问他俩。”
听到了一个新的人名,刘照君下意识问:“李行云又是谁?”
“另一个美人。我当年和安宁切磋刀术的时候,他也在现场,还是他眼尖发现有人来了,提醒我俩停的手。”
“是安宁的朋友?”
“听说是发小,”殷庆炎把刘照君耳后的一缕头发分成三股,开始给刘照君扎小辫,“李行云是大燕宰相的独子。”
刘照君奇了怪了,“你怎么这么清楚大燕国的事?”
殷庆炎理所当然道:“玄鹤卫的职责就是探听各方消息,排除有害于沂国的隐患。况且大燕的官员都有谁又不是什么秘密,李行云的名头在大燕京城也挺响亮,谁人不识?”
行路无聊,刘照君如今也没那个条件看书,那就只能跟人聊天,而能在车里专心跟他聊天的只有殷庆炎。
他追问:“怎么个响亮法儿?”
殷庆炎笑道:“大燕第一纨绔,赌桌上的神。”
刘照君:“……”
原来是往负面响亮。
联系起殷庆炎在天行出名的原因,刘照君感叹一声:“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殷庆炎还傻不愣登地附和:“是呀是呀。”
话音刚落,马车猛地向前颠簸,刘照君整个人向车门处滑去。他急忙伸手要去抓车窗,但不等手按照上车时摸索来的记忆抓到车窗,就被殷庆炎给握住了。
殷庆炎一手将刘照君给拉进怀里,一手抓起倒放在车中的长刀,滑到车前,抬脚将车门踹开,带着刘照君跳了出去。
拉车的两匹马前腿均向前折倒。他扶着刘照君在车外站好,抬头问:“这是又怎么……”
然后看见了马车前呜呜泱泱的一群土匪:“……”
殷庆炎微微垂眸,看向马腿栽倒之处已经被丢在地上了的绊马绳:“……”
又转头看看自家华丽异常的马车:“……”
哦,打劫啊。
刘照君问:“怎么沉默了?发生什么了?”
“土匪打劫,把拉车的马给绊倒了。”殷庆炎答道。
林苓几人刀剑出鞘,纷纷围护在了殷庆炎和刘照君的周围。劫匪适时出声:“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闻言,刘照君把手边的殷庆炎往前轻轻一推。
“喏,最值钱的。”
殷庆炎也不恼,将刀塞进刘照君手里,拔出长刀,冲劫匪们笑道:“我这长刀价值千金,要吗?”
刘照君掂量了一下刀鞘的重量,又朝下试着挥了挥。
“打眼一看得有四十来人,方圆两丈内都是平地,向右三步是马车,东阳就在你周身。护好自己。”殷庆炎低声说完,看向东阳放舟。
东阳放舟点点头,空着的那只手拍拍胸膛,示意都交给自己。
刘照君看不见,只能等人打上来,他被动反击。
殷庆炎捏了捏他的手,“在这儿站好了。”
“嗯。”刘照君下意识朝他侧脸,觉得有阵迅疾的风从自己身边刮了出去。
殷庆炎直迎上黑衣人,他的动作大开大合,砍杀起来极具震慑力。
血水飞溅,刘照君听着不远处的铁器碰撞声,心上暗自警惕,握紧了手里的刀鞘。
赤手空拳对上兵器,他怎么都是吃亏的。
听声音,能察觉到守在他身边的东阳放舟跟几个劫匪对上了。有时候人对于危险的预感十分神乎,刘照君直觉待会儿自己正面要碰上些什么事,于是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迅疾的刀风擦着他的鬓发砍来。刘照君迅速向另一侧偏头,手中的刀鞘“当”地一声挡住了向肩膀砍来的大刀,刀鞘抵着刀锋,他一步抢上前来,按照对方持刀的大概动作推测脑袋所在的位置,一拳击去。
打歪了,或是对方躲开了,刘照君的拳擦着对方的脸颊扫过去,当即变拳为掌,五指扼住劫匪的脖子,推测着对方的膝弯高度去踢腿,将人撂倒。
他不能判断这人的另一只手上有没有拿武器,只能先将人放倒,骤然吃痛摔倒的人无法瞬间反击,他趁机夺刀,向倒在地上的土匪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