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不相通by烈火狗子

作者:烈火狗子  录入:06-28

那年他才二十一岁,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成了逍遥武馆的大师父,当了逍遥拳派的传承人。
手背上瓷质的触感将他从往昔回忆中拉回来,殷庆炎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接茶啊,师父。”
那道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很低,像是人坐着或跪着时说的。刘照君突然感觉有点荒谬,古装电视剧里的那些王公贵族不都自视甚高傲的很么?怎么这个叫殷庆炎的这么亲民随性,还真的给他奉茶啊?
很多年后,刘照君才明白,殷庆炎这种性格的王公贵族是世界上独一份儿的,过了这村就再没这店了。
热茶入喉,像是给刘照君下了一记定心丸,以后每月那五十两拿的更稳当了,不就是干回老本职教徒弟嘛!
第二日天还没亮,殷庆炎就被刘照君从被窝里给捞起来了。
“起来,扎马步去。”
殷庆炎被拖起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被子,迷瞪瞪地说:“我下盘很稳,不用从头开始练。”
刘照君从侍女手里接过打湿又拧干的巾帕,反手往殷庆炎脸上一糊,“怠功则废武,不天天练你就不能随时发挥出全力,我茶都喝了,钱也拿了,必须得监督你练。不过我的眼睛现在看不见,只能给你演示怎么练,你照葫芦画瓢地学,只要姿势不出大错,怎么都能学会。”
殷庆炎把脸上的热巾帕扯下来,抬眼看向另一边摸索着洗脸的刘照君。
真教啊?他以为刘照君说着玩呢,本来没抱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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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互攻的话这cp名儿该怎么取啊?君炎君?炎君炎?(思考)

第7章 第二
技多不压身,习武之人从来不嫌自己会的武艺多。殷庆炎身为西昌王的独子,从小就开始习武练器,学习保身的法子。
但沂人的身形偏瘦长,不太好练拳法,流传的武艺都不注重练腿脚功夫。殷庆炎长这么大就练精两样东西,一是刀法,二是轻功。
一个用来打架,一个用来打不过逃跑。
一开始因为饿了好几天而任殷庆炎摆布的刘照君如今已经恢复好了,现在整天把赖床的殷庆炎拖来捞去,抓在手里跟捏鸡崽一样。
如今是殷庆炎被刘照君摆布。
两人之间的相处就跟平常人家的兄弟一样,没什么尊卑礼数,也没阶级隔阂。刘照君都快把对方当成大学室友了,直到他某天早上无意间在床侧夹层处摸到了一柄带鞘的短刀,短刀的放置位置刚好方便躺着的殷庆炎随时抽刀捅他。
……唉。
防人之心不可无,理解。
刘照君去外面捡了块石砖,放到平时自己睡的那一侧床下。
他也防一防。
殷庆炎本来计划着和舅舅报备完就出远门,刘子博给的消息是拍卖在四个月后开始,他打算提前去蹲守。
但天行里不知道哪家闲出屁来的少爷公子又接连办了好几场宴会,请帖雪花一样地飞到西昌王府。
他本来不屑于参加这种宴会,但无奈舅舅的两个孩子、也就是当今的皇男王赤鸣和皇女王琅语都要去玩,他这个当表哥的得去陪同,一是照顾还年幼的弟弟妹妹,二是盯着俩皇子别让他们闹出事来。
在沂国,“皇子”是皇男皇女的统称。
湖心长亭上垂纱飘拂,天行就这么一处水地,现在让一帮少爷小姐给霸占了,沿湖的鸟雀欲落不落,有的站在亭角上,歪着脑袋看下面不断来赴约的人们。
王琅语几次三番地要和殷庆炎并肩走,被殷庆炎轻轻推到前面,“跟你哥并肩。”
王琅语躲开殷庆炎的手,又要往殷庆炎身边凑,“表哥也是我哥。”
王赤鸣在前面闷头走,王琅语在后面慢慢溜达,殷庆炎一看这场面,就知道两人在来赴宴之前又闹不愉快了。
他不是很能理解亲兄妹的一些行为想法,明明都已经吵架了,却还是要相看两厌地一起出去玩。
“琅语。”殷庆炎偏头压低声音,“去跟你哥并肩,要不就别跟旁人一起走,现在朝里什么风向你又不是不知道,嫌我被骂的不够惨吗?”
王琅语眉眼弯弯,浓密的金睫在眉下几乎形成两弧金月。
“我和赤鸣的态度就是父皇的态度,跟表哥你走的近,是因为我们身体里流着一脉的血,是谁用些莫须有的牵扯骂你?”王琅语尚且稚嫩的脸上凭空显露出几分戾气来,她笑道,“苍蝇太多了,正好借最近的宴会清理清理,能顺道拍死几个最好。”
殷庆炎闻言眉头一跳,垂眼看着小表妹,询问道:“陛下授意的?”
王赤鸣不知何时落后几步,走在殷庆炎的另一侧,他淡声道:“维护自家人罢了,不用授意。”
殷庆炎停下脚步。
秋风掠水,带着淡淡湿气吹拂在三人之间,扬起同样明亮的金色长发。
“有些事,我不想说的太明白,怕伤了亲情,叫你们伤心。”殷庆炎垂下眼,血色眸子盯着地上的沙尘,上面有几个不太清晰的鸟雀足印,“但你们好像任性惯了,总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看看前朝后宫的局势,也不去探一探陛下的想法。”
他淡淡道:“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姨母同陛下那样要好却要离开,现在我懂了。”
亲情隔权海。
他亲爹的命还捏在他舅舅的手里,殷庆炎在天行里行将踏错一步,都会威胁到他千里之外的亲爹。
陛下不让他和他父亲在一起,而是让他留守都城,真的是因为舅舅怕亲妹妹被他国士兵杀害的经历在外甥身上重演吗?不是。
是为了牵制他那个满手兵权的爹。
现在国无外患之忧,他爹殷嘉锐最好分散掉自己手里的兵权,做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
可问题是殷嘉锐不可能轻言交出自己的权势,圣上也信不过别人拿虎符,于是只能借着殷庆炎这个与君臣两方都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相互掣肘。
亲情里掺杂着利用,这让殷庆炎很不爽,但他又不能跟旁人抱怨,现在天行内外总有闲人盯着他的一言一行,随时准备将他的言行断章取义,拿去在圣上那里参他一本,往他们岌岌可危的亲情大厦上再来一锤。
无语,无聊。
本来这些附庸风雅的宴会就有够无聊的了,如今这对活宝又得不计后果地给他出头让这个宴会变得更无聊,殷庆炎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宴会上还没好看的人能给他洗洗眼愉悦身心,自从家里多了个刘照君后,他不仅越来越期待回家,审美更是越来越高,现在只要不是好看到惊天动地,旁人的脸在他眼里和土疙瘩没什么区别。
殷庆炎在宴席上坐的无聊,就开始研究对面席位上的官家子弟为什么长得那么寒碜。
官老爷们娶妻肯定娶貌美女子,生下来的孩子如果长得丑,那一定是随爹;如果长得好看,那一定是随娘。
总结:男人丑是原罪。
殷庆炎正托腮天马行空地乱想些说出来能翻天覆地的东西,对面那个寒碜子弟的寒碜脸突然在他眼前放大,把他冲击得差点往后仰倒。
他皱着眉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天行这个年纪的公子哥们都知道殷庆炎的那些死毛病,寒碜见殷庆炎闭上眼,面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收拾好,扯出一个自以为不错的笑来,“殷世子日安。”
殷庆炎从来不跟这些人应酬,他冷冷道:“不安,烦得很。”
寒碜被这么一怼,噎了一下,又知难而上道:“我二弟再有两天就及冠了,我这个做大哥的想为他在朝中某个职务,不知世子手下还缺不缺人?”
殷庆炎睁开眼,飞快地看了一下寒碜,又移开眼去看工艺上等的茶盏,问:“你二弟跟你长得像吗?”
寒碜:“……”
寒碜咬牙道:“姨娘生的,比我长得好。”
殷庆炎又嗤笑道:“这么为姨娘的儿子着想啊?”
“听说世子训下有方,舍弟顽劣,想送来磨一磨性子。”
殷庆炎懂了。
这寒碜大名奇寒寄,生母早亡,爹又娶,后生的二弟怕是仗着母亲的势让奇寒寄不好过了,赚了奇寒寄的嫌。
殷庆炎的生母也早亡,他虽无同父兄弟,但以前也没少被那些有娘的人明里暗里地排挤戳痛处。
有时候人的劣根性就体现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某样东西的人自认高人一等,为了显摆自己快要溢满的优越感,就去没有这样东西的人面前显摆。
真的很无聊,但殷庆炎必须承认,他被这种人激怒过不止一次。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天行里的官家子弟们渐渐分为有娘派和无娘派,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给对方使绊子。不过有娘派的人比较窝囊,靠着母亲作威作福;而无娘派的都比较争气,自己爬到高位去藐视那些有娘派的人。
有娘又怎样?我在官场上给你使绊子的时候你娘能帮你说话吗?
殷庆炎扯了扯嘴角。
“行啊,明儿把你弟送到王府上。”殷庆炎邪笑道,“但他如果是个废物的话你就别送来了,我没兴趣扶烂泥。”
奇寒寄“啪”地打开折扇摇了摇,也笑道:“放心,奇寒练武艺不差,反正我打不过他。”
事情聊完后,殷庆炎又开始漫无目的发起呆来。他没见过奇家的老二,应该是个不爱出门跟人厮混的。
奇寒练再有两天就及冠啊……
殷庆炎突然眸色一凝。
明儿初九,刘照君也该及冠了。
比他大十一天,正好赶上重阳。
刘重阳。
殷庆炎给人想出个外号来,突然咧嘴一乐,转头一拍还没走的奇寒寄,“我可不白白给你管弟弟,送我点好看的物件儿。”
奇寒寄听说殷庆炎近日在府里养了个漂亮男人,以为殷庆炎是看腻了那男人,问他来要新鲜的了,“待会儿去南风馆,你看上哪个我给你买。”
“我不要人。”殷庆炎伸指弹了一下奇寒寄的扇坠,“给我点衬人的玉,拿回去给人戴。”
奇寒寄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玩这么花?
沂国传统,男子二十岁及冠不举行成年仪式,就亲戚长辈私下里送些祝贺及冠的小礼物。刘照君如今没家人,殷庆炎越俎代庖替刘家给刘照君送成年礼。
他一向喜欢锦上添花,刘照君长得仙,金银太俗了,玉来配刘照君就刚好。
殷庆炎将手中的棍状白玉在手里抛接两下,问奇寒寄:“这样的玉怎么戴?”
奇寒寄不信殷庆炎不知道,他只当殷庆炎是在耍流氓,“这是南风馆存货里质地最上乘的,你拿回去问要戴的人,他肯定知道。”
“哦。”
而刘照君拿着那根玉研究了一会儿,拍板道:“这块玉还没雕呢吧?拿去整两三根玉簪呗。”
殷庆炎转头把这根玉扔给外面的春鸢,“找个会雕玉的人,三根簪,明天晚上我要看到成品。”
春鸢看清手上的物件儿时嘴角抽了抽,她高声问:“雕成什么样的?”
殷庆炎想到了打逍遥拳时的刘照君,他倚在门边纠结了一下,道:“竹,云,玉兰——这三样的。”
春鸢退下,殷庆炎晃悠回屋里,见刘照君早就躺下盖好了被子。
他站在床边,又借着忽明忽灭的烛光欣赏了一下刘照君的脸蛋,然后开口道:“今晚别睡得太死。”
这话听着像警告,刘照君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床下的砖板,手刚伸出被子,又顿住了。
殷庆炎还以为刘照君是想要跟他牵手,凑过去和人十指相扣,用力握了握。
刘照君莫名其妙,但同样用力地握了握殷庆炎的手。想要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时,他的指腹无意间擦过殷庆炎虎口处的厚茧。
“你是练刀剑的,还是枪棒的?”他用指腹摩挲着那片厚茧。
殷庆炎摊开手让他摸,“练刀的。”
“什么刀?”
“苗刀。”
“练了多少年了?”
“快六年了。”
“你今年多大?”
“十九。”
刘照君手指一顿。
……啊?
他听殷庆炎这个声音,怎么着也得二十好几啊。
刘照君顺着殷庆炎的手一路摸上殷庆炎的胳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殷庆炎把胳膊上的肌肉绷得死紧,他又顺着胳膊,摸上对方的脖子,再到面庞。
殷庆炎的鼻梁跟高,眼窝深,唇薄,额头上有三颗小痘——这都是刘照君摸出来的。
明明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但脸颊上没多少肉,整张脸偏骨感,眼睫同头发一样柔软浓密。刘照君不禁开始想象殷庆炎的长相,睫毛和眉毛也都是金黄色的吗?
长胡子的话,胡子也是金色的?
想象不出来一个完整的模样,刘照君干脆问:“你长得什么样?”
殷庆炎笑了一声:“天行第一美男。”
刘照君:“……”
哪来的自恋哥,真是半点不谦虚啊。
殷庆炎笑完抬眼看向刘照君,见刘照君胸襟半开,几缕棕发被随意地掖入其中,一双无神目正垂着不知道看往哪。
刘照君的两只手还在他脸上没拿下来,在他笑的时候又移向他的腮边,轻轻摸了摸,微讶道:“你有酒窝。”
殷庆炎被对方突然望过来的眼晃了神,他顿了顿,又改口说:“现在是第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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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庆炎:沂国颜值排行榜,你第一我第二。 刘照君:?神金

刘照君很快就知道殷庆炎不让他睡太死是什么意思了。
有了殷庆炎的那句话,刘照君一直绷着一根弦,没有完全睡死,他能感觉到殷庆炎抱着他翻了个身,貌似是将他放到了床的另一边。
刘照君觉得有点不对,想要从睡眠状态中挣脱出来,但周围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情况,又让他感觉安心,没能挣扎起来,睡了回去。
他处在一种很奇妙的状态里,身体睡的很死,但精神却清醒着,警觉着周边的任何风吹草动。
真的有风吹来,他感觉自己的额发被吹偏,轻轻地扫在自己的面颊上。
……不对。
这个触感,不是他的头发。
也不是殷庆炎的,这头发有点扎人。
而且屋里的窗子明明是关着的,他亲手关的,殷庆炎也并没有从床上起来去打开,怎么会有风?
习武之人的本能中突然感受到死亡威胁的逼近,脑中瞬间敲响警铃,刘照君猛地从假眠状态中挣脱出来,但并未睁眼,反正也看不见。
他下意识向左手边摸去,想找自己的砖板,但只摸到了殷庆炎的手,指尖相碰时,那只体温灼热的手忽然与他交握,紧紧攥住。
刘照君在一瞬之间反应过来,自己被殷庆炎换位了,摸不到砖板。脖子上传来细密的刺痛,是刀刃逐渐逼上脖颈的感觉,他右手伸向床缝,迅速抽出殷庆炎藏着的短刀。
面前忽然传来一声钝物拍骨的声响,刘照君抄着短刀猛刺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利器刺破皮肉卡进骨缝,几滴温热的液体滴答在他的面颊上。
这一系列的反应与动作在三秒钟内完成。脖子上的刀刃脱力,往一旁歪去,有什么东西向自己压来,但很快又被一股从左边传来的力道推下床。
刘照君感觉出来了,他应该是杀了人。
借着尸体摔下床的力道,刘照君将短刀拔出来,想用另一只手擦掉脸上的血,但殷庆炎死死地握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弹。
“松手。”刘照君哑声道。
殷庆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带着点莫名其妙的笑意:“把刀放下。”
刘照君顿了顿,心跳声鼓噪着他的耳膜,强制醒来的后劲儿让他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刚刚的一系列反应全部出自于自卫的本能,到现在脑子思维都有点跟不上身体。
他问:“发生什么了?”
“有人在西昌王府搞刺杀,然后被你反杀了。”死了人,殷庆炎还能笑得出来,他端详着自己手里的石砖,上面沾着刺客的血,“你这砖放的好,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照君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一直都是你睡在右边,黑灯瞎火的,刺客看不清脸。你是想拿我替死?”
殷庆炎笑嘻嘻地说:“我给你放了刀啊,也给你提示她脑袋在哪了。”
刚刚那一声闷响是殷庆炎拿砖拍了刺客的脑袋……刘照君把沾了血的短刀扔了,手在被子上擦了擦,又抓起被子来擦脸。
他才不信殷庆炎的鬼话,殷庆炎从来没跟他说过床缝里藏着把刀,跟他换位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也不提醒他一下。
胸腔里沉的发闷,命悬一线的后怕和杀了人的冲击感让他后知后觉地慌张起来,但他的道德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人不犯他,他不犯人,总得允许他有无限防卫权。
……好气啊。
刘照君睁开眼,试图去看清殷庆炎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
但他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不用看都知道,那傻缺肯定在笑。
刘照君一手抓着被子,一手猛地把不肯松开的殷庆炎拉到近前来,他用被子死死蒙住殷庆炎的脑袋,怒道:“我他【哔】的这就替刺客杀了你!”
“潮罢玩意!你觉得很好玩是吗?啊?!看我吓得要死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反正已经沾上一条人命了,我再带走个祸害!”
换了个房间睡觉。躺在床上,殷庆炎摸了摸被撞破的嘴角,又伸手去摸睡在左边的刘照君,说:“你打得我好疼。”
刘照君狠狠道:“怎么不疼死你?”
殷庆炎全当没听到,自顾自地开始问:“你脖子还疼吗?”
刘照君也当听不见,不回答。
“刘照君?”
“……”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一碗长寿面行吗?”
“……”
“那就一碗长寿面吧。”
刘照君今晚是睡不着了,他闭目养神,枕头底下搁着块刚刚顺手磕破的茶盏碎瓷片,以防大半夜的又来一个刺客。
背后的殷庆炎消停了一会儿,突然窸窸窣窣地摸了过来,刘照君感觉到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两颊,将他的脸掰向身后。
他不得不顺着力道转身,刚想张嘴骂人,就听见殷庆炎问:“你的眼睛变成血红色的了么?”
刘照君:“……神经病?”
殷庆炎不知道神经病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他贴着刘照君的后背躺下,食指指关节轻轻蹭着刘照君转回去的脸,“他们都说我还没睁眼时脸上溅了我娘的血,所以睁开眼后眼睛才是血红色……这种颜色的眼睛放在整个东洲都很少见。”
刘照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别听他们瞎说,你眼睛的颜色是基因决定的,不是祖辈遗传就是你自己变异。”
殷庆炎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刘照君:“说你是傻缺。”
殷庆炎又开始装聋,“我们出去玩吧?”
刘照君不耐烦道:“你有毛病吧?这大半夜的上哪玩去?”
刘照君觉得会答应殷庆炎出来的自己才是真有病。
一感缺失后,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格外清晰。平时因为行走需要,刘照君会下意识去分辨脚下踩的都是些什么,是平整的路面,还是泥土之上,砖缝之间的凹陷在平日里都不会有人注意,可刘照君探着走路,需要用鞋侧去感受路面是倾斜还是平整,时常能受到擦过缝隙时一瞬间的阻力。
一颗突兀在路面上的小石子都能让刘照君停下来思考许久。
殷庆炎牵着刘照君的左手,不时随着对方的动作停下来。他发现刘照君特别喜欢神游天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他喜欢看呆住的刘照君,也很想知道刘照君在想些什么。
识人,观心。生在权力场中,殷庆炎必须学会通过一个人的表情行为来判断一个人的品行心性,见上两面,他就能看出一个人在某种情境下会去想些什么。
但他看不透刘照君,这个人好像总是言不对心,说出来的话时常让他感觉莫名其妙。
将刘照君大半夜的带出来,是因为他看见外面的月光不错,很衬刘照君。
美人沐月,赏心悦目。
殷庆炎盯着刘美人看了许久,恍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喜欢和刘照君待在一起。
这个人很真实,无论是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真实的感觉,不像官场里那些人,说话假惺惺的,总带着目的性,就连亲戚之间,说话也都拿捏着一个度,确保自己的措辞完美无缺,漂亮的像文书一样。
刘照君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骂人便骂人,不会说漂浪话,不会阿谀奉承,也不把他当个宝哄着,想打他便打了。
可能人活的太舒坦了就喜欢给自己找点虐,反正殷庆炎现在就喜欢刘照君的无法无天。
美人嘛,气性大点也无妨。
也确实是他的不是。
他本来只是想试试刘照君睡的地方,结果刚换过来没多久,就发现屋里进了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能就近去摸索有无能当武器的东西,结果手往床下一伸,摸到一块大砖。
看来以后睡前要检查一下刘照君有没有在床上藏东西了。
刘照君一直在刻意避免自己去回想血液的触感,他没话找话地问:“你要带我去哪?”
“随便在外面走走。”殷庆炎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今晚的月色很好。”
刘照君闻言下意识抬头望月,但抬起头来时只见一片漆黑。
殷庆炎捏着刘照君的下巴,好心地将刘照君的脑袋掰向悬月的方位,“在那边。”
两个人开始装模作样地赏月。一个根本看不见月,一个看的根本不是月。
“殷庆炎。”
“嗯?”
“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你的……呃,你的处境?”刘照君觉得自己挺神奇的,冷静下来后就立马想以后会不会还有这种情况,“你以前经常碰上这种暗杀吗?感觉事发后你好冷静。”
“是啊,经常遇到,以前根本不敢睡觉。”殷庆炎说,“小时候和表弟睡在一起还算安心,不过后来发现那些刺客是冲着我来的,我就没敢再跟表弟一起了,怕他因我被误伤。”
“你表弟?谁啊?”
“当今的大皇子。”
“皇亲贵胄啊……那知道这些杀手是谁派来的吗?为什么要杀你?”
“有一部分是我爹派来的,还有一部分我也不知道,不然不会让他们猖狂到如今。”
刘照君沉默半晌,有点没转过这个弯来,“你、你爹?西昌王,派人来暗杀你?”
殷庆炎点点头,“嗯。”
“不是……为什么?”刘照君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魔幻,儿子告发爹,爹暗杀儿子,这个国家的父子上辈子都是仇人吗?
“他说要通过这个方式锻炼我的警觉性……”殷庆炎话音一转,“知子莫若父,他知道我喜欢美人,不会派美人杀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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