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家生财不辞苦,街头一望,半生长望。
【郭皓意】
天真皓意医精诚,疏财救苦,尘世观音。
【尼坚明】
修罗落难,偶遇观音,屠刀暂放,弃暗投明。
“……”
席彻衍合上生死簿,望着阴间上空的灰黑混沌,叹了口气。
一旁的同僚鬼将笑问:“又叹什么气?”
席彻衍幽幽道:“这些人的命途结语都不简单,看着就像是有什么精彩的故事,可我却看不见那些风光,只能瞧见他们下黄泉后的模样。”
“你又不是天道,能看见个下黄泉的模样就算不错了。”那鬼将笑着说,“而且其中有几个,你不是上去捉鬼的时候见过?如何?”
席彻衍又叹了口气,“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有人会记述他们的故事。”
鬼将问:“谁?”
席彻衍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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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殷庆炎成了众多黑无常之一,刘照君则成了众多白无常之一,会在这个世界观中的未来线里客串(感觉最可能客串的就是狗狗队的故事,毕竟那是这个世界观的未来线大合集)。 —— 有个关于沂国和西域的世界观笑话,感觉有点莫名可爱,我在这篇文里也说一遍(?) 沂国当初的开国君主王倦飞其实是个性子很温吞的人,沂国初期那些雷厉风行的命令全是女性幕僚和女性大臣下的(沂国女子因为历史遗留因素,比男人要狠多了),后来和大燕玖国三分东洲中部后,王倦飞想着这下自己可以过一段安稳日子了吧?但是幕僚大臣一个个都野心勃勃,得知西域都是些小国,就计划着要去全都打了,拓展疆土。 结果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去了西域后,发现那里比沂国还干,不仅没有能够随时补水的河流湖泊,而且披甲的战马还容易陷进黄沙里,打起来损耗太大,不值当。 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国了,决定守成,好好过日子。 这也是,为什么西域以前虽然都是些分散的小国,却没有被东洲另三个军事实力强的君主国家给吞并,因为黄沙和缺水保护了他们。 焉知祸非福。
刘照君:身高187cm(肌肉含量高)。
【Q:刘照君,殷庆炎生命体征全部消失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刘照君:不敢信,觉得他是在吓我。
【Q:以前在学堂或学校里读书时都干些什么呢?】
殷庆炎:骂战打架下黑手,睡觉逃课整同窗。
刘照君:上课走神,下课睡觉;作业全抄,考试全蒙。
【Q:你俩讨厌的天气?】
刘照君:下雨。
殷庆炎:下雪。
【Q:如果多年后两人重逢时,发现对方不爱自己了,你们会怎么做?】
刘照君:死皮赖脸。
殷庆炎:杀……死缠烂打。
刘照君:……?你刚刚想说啥?
殷庆炎:沙冰好吃,先吃点沙冰,我再死缠烂打。
【Q:为什么殷庆炎总喜欢枕在刘照君腿上?】
殷庆炎:睁眼就能看见美人的脸,多好啊。
【Q:殷庆炎以前经常哭吗?】
殷庆炎:只在亲近的人面前,敌人面前我冷笑。
【Q:段意馨的上半段尸体去哪了?】
奇寒寄:烧成灰方便携带,万事皆定后将她还给了段家。我带着她的断发周游东洲,想让她看看以前未曾见识过的景象……她是因为我才看不见那些的。
【Q:“天劫”究竟是个什么组织?】
是一个靠着“邪神信仰”而招揽成员、洗脑成员的□□,通过控制人心从沂国官员手里掏钱,转而运送到沂国管不到的大燕里以财生财。
以后其他文里会从侧面讲这个□□组织给东洲带来的危害,沂国放出殷庆炎追凶,除去东洲一大害,给许多枉死的人报了仇,某种程度上还涤清了一些沂、燕两国的吏治。
不过单从殷庆炎和刘照君等人的视角来看,看不见这么一件事对全局的影响。
【Q:刘照君。】
“眼盲心清。”
刘照君,他只想活,能活的好,那是意外之喜。
天崩开局,地裂处境,他没怨天尤人,先安分守己乖乖待着,再思考自己在异世活命这件事的可行性。
他与殷庆炎独处时,说起与“天劫”相关的话题,从来都是在猜测敌方会如何做,再提醒殷庆炎小心。他对于殷庆炎和玄鹤卫的揣摩,不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想一想。
包括那次竹林夜间掏心窝子的谈话,他是向殷庆炎道出自己的担忧,不是去指责殷庆炎——他谁啊?什么小角色?他对于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根本没这个底气去指责一直在保护他、照顾他的殷庆炎,而是向殷庆炎道出自己视角的担忧,如果殷庆炎还想让他活着,会通过一些方式让他安心。
而殷庆炎让刘照君安心的方式,就是让刘照君加入这个计划,并不断地通过“提问”来加强刘照君的参与感,让刘照君觉得自己就是他们的一员,不会被他轻易抛弃。
刘照君清楚自己的能力和处境,在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后,他才会向他人伸出援手,没有多善良,却也不坏。他拿着一张祸水脸不知道该怎么用,因为前期看不见的缘故,总是会下意识忽视自己的长相带给人的迷惑性。
【Q:殷庆炎。】
“玄鹤卫上下八万个心眼子,殷庆炎独占七万八。”
擅长润物细无声,温水煮青蛙的高手。这位世子想要拉拢谁为他卖命,一定是要对方发自内心地感激他。
三福是这样,夏禾是这样,段意馨是这样,林苓是这样,奇寒练是这样,刘照君更是这样。他给这些人以宽仁、恩情,给他们富足,让他们意识到与他谋事是极好的,从而打心眼地偏向他。
但他幼年时被人背刺过,又因为生长环境而性情多疑,他不敢全信,他要通过一件件事来验证这些人的真心。这很累,却也没办法。
刘照君在他身边,从一个“怀疑对象”转变为“光是看着就心情好的人”,从一个“人质”转变为“情绪调节器”,这个转变的一部分原因是玄学,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刘照君的与众不同。
刘照君一开始杀个人都不能在夜间安睡,孤立无援,只想活命,说话又直来直去,看着就缺心眼。刘照君身上不带着这个世界中人特有的那种谄媚讨好或是蝇营狗苟,说话做事都很平常,不贪心,不追名逐利,只想要自身平安。
这令殷庆炎安心,他在刘照君面前总能放下心防。
而殷庆炎所求,也不是天天都能有人杀,时时都能勾心斗角。他很向往家庭和乐的轻松日子,在玄鹤刀宗与逍遥门度过的后半生是他的理想生活。
爱憎分明,如果别人不害他和他的家人,他很乐意与别人和平相处。
【Q:奇寒寄。】
“他的善和恶都不纯粹,所以痛苦。”
奇寒寄算得上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他在发现家人做的事后,不是像刘子博一样想要还沂国一个朗朗乾坤,而是想要将此事瞒下来,能瞒多久瞒多久,能保住自己的人家和自己的荣华富贵就好。
他有良心的残留,而段意馨来舍命救他的举动,将那些残留扩大到了一个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程度。殷庆炎都不敢独自面对的“天劫”和“蜉蝣”,他敢,因为他已经不剩下什么了,他不再恐惧失去。
微鼠噬虎。他要报仇,不单单是为了段意馨,还有他的家人,他那本该前程无量的弟弟,乃至荣华富贵一生的他,这一切一切美好的愿想,都因为“天劫”而支离破碎,灭迹无踪。
怎么可能不恨?只是以前的窝囊与胆小更占上风,他只想先活下来。可他后来发现,此事不了,自己永远没法好好活着,那些想要保护自己的人也会因此而死。
刘子博说奇寒寄“胆如鼠,心如虎”,真没说错。他胆小如鼠,但做的事一直以来都胆大包天。
【Q:刘子博。】
(在16“剑姝”那一章的作话里)
【Q:林苓。】
“永远向阳而生的执与狠。”
她生长自那么残酷阴暗的角落里,怎么可能不多疑?
“浮云”找上她,用玄鹤卫解药为引诱惑她叛主,她不屑,因为这百日丸是她自愿吞下去的,无悔无怨。
可是她怕万一,她怕自己如果不假意答应,“浮云”会去找其他的玄鹤卫合作,那些人不一定能像她一样顶着住诱惑,万一会有害于她的恩人呢?
这药的真假先不论,万一有人顶不住这个诱惑呢?
林苓假意与“浮云”合作,透露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消息来套取信任,同时又警惕着其他的玄鹤卫。她本想告诉殷庆炎,可她不得不承认,殷庆炎与另一名副官的关系更近,很有可能将此事告诉另一个副官。
万一另一个副官是奸细呢?那么她的假意合作不就暴露了?
殷庆炎允许她在某些事上能有自己的判断,那么她便信任自己的判断,只要保护好恩人就好了,即使她可能会因此而死也无所谓。她是侠,舍身报义是江湖给她上的第一课。
没想到一群人互相瞒来瞒去,最后闹出一场乌龙来,还好有惊无险。
还有,不是她老牛吃嫩草,是嫩草自己往她嗓子眼里钻的,望周知。
【Q:夏禾。】
“清醒的执行者。”
这是个,什么都没干,结果被所有人怀疑的倒霉蛋。
夏禾有点惨惨的,但好在结果不坏,名利事业双丰收,这一辈子也没遇到过濒死的危险,还算是顺风顺水。
他重情重义,但从来不因为情义而耽误最初要做的事。江南大水,林苓重伤未愈,殷庆炎消失无踪,两个称得上是本次行动领导人的存在都靠不了,夏禾得凭借自己的判断来决定玄鹤卫下一步的行动。
是继续追凶,还是遍地搜寻可能已经没命了的殷庆炎?
他选择了继续追凶,这不止是殷庆炎的计划,也是殷庆炎离开前的最后嘱咐,他既然身为副官,当为主上谋成身后事。趁热打铁,这是拿无数玄鹤卫的命换来的机会,他若是不赶上计划,不回天行捉凶,所负的可不止殷庆炎一人。
殷庆炎后来与夏禾会合,得知了夏禾的抉择与行动,对其行为大加称赞。他们聚在一起是为了谋事,而不是为了情谊。
夏禾将工作与私人问题处理的很好。
【Q:易然。】
易然小宝贝,拿着银子跟好朋友去玩吧玩吧,你不要参与这么沉重的话题,要永远快乐开心。
她是因为不懂世故变通,才被玄鹤问题青年收容所给收进去的。她分得清什么是家人,什么又是外人,是一只平时看起来憨憨傻傻、真遇到坏人时会挺身而出保护你的小笨狗,一身的心眼子全都拿去学着怎么保护家人。
全玄鹤卫,最不用担心会被策反的人就是她。
【Q:三福。】
“这是殷庆炎将目光从姨母身上望向芸芸众生时所见的第一个人。”
殷庆炎因为三福,看见了民生疾苦,看见了沂国许多“不美”的地方,坚定了他要加入玄鹤卫的心,也为他后来的成长引导了一个方向。
三福是个很好的爷爷,他自己受过苦,就不忍心别人也受苦,几乎是将殷庆炎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护。钻进钱眼儿里,是为了殷庆炎不会有他自己孩子有过的那种窘迫。
他后来在玄鹤刀宗将生意做大,也时常帮助自己所看见的贫苦人,经常关注玄鹤刀宗周边村落里的小孩,问问缺不缺衣食,缺不缺读书钱。他为自己,为玄鹤刀宗,都积累了很好的名声,小孩见到他就心生欢喜,即使那一老一少素昧平生。
在殷庆炎眼中,三福是下属,也是家人,是他幼年时,唯一能常握不放的一只粗糙老手。三福牵着他走过漫漫长街,看着他在这一路上遇到很多人,直到他能牵上另一人更加强壮有力的手,这才放手离去。
【Q:段意馨。】
“纯粹的平凡人。”
段意馨和殷庆炎的友情,又或者说是联系,起源于对美的感知。
在那个视舞乐为毒药的国度里,这两人对舞乐抱有最纯粹的热爱,可惜殷庆炎因为有更想要守护的东西,宁愿放弃一些爱好,去集中精力保护家人。
段意馨对舞蹈的痴迷,像殷庆炎曾经拥有的某种存在。
于是接触,同乐,帮助,联系,感激,效忠,改变……一切循序渐进,顺理成章。
段意馨或许不是那么聪明,但她分得清是非,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又不应当做什么。
奇寒寄已经走入了玄鹤刀宗,知道了一些关于殷庆炎的计划,还和玄鹤卫之一的奇寒练有联系。这样一个人,如果到了“天劫”那种善于拿捏人心的东西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段意馨不允许这样的意外出现在她的知音身边。
小姑娘笨笨的,明明把奇寒寄杀了就好了,不用特地救出来,但是她记得殷庆炎说过的话,记得殷庆炎承诺要保奇寒寄,也看见了当初她亲爱的队友奇寒练守着重伤濒死的奇寒寄时,那个一直冷脸帮她洗手帕的人眼中的不安与哀伤。
她想,她一直以来都很没用,总得做成那么一两件事,保护一些东西,才不枉为人一世。
哪知道世事无常,这出去一趟,竟要了她的命啊……
不过后来她得知自己的死没有白费,也就不在意了,反正她在阴间的事业红红火火,又和大家相聚了!
【Q:为什么奇寒练会冷脸给段意馨洗手帕?】
段意馨是个生活上的小废废(易然也是!),她洗东西不干净,不知道为什么晒干了总有奇怪的味道,以前林苓不忙的时候就帮她洗,后来林苓忙起来了,将这项工作托给了新来的奇寒练。
奇寒练不知道为什么托给他,但是他听话照做,洗好晒好,再给段意馨。
冷脸……奇寒练天天冷着个脸,冷脸吃饭,冷脸练刀,冷脸学习。有任务需要的时候才会摆出其他表情来。
【Q:殷庆炎会唱歌?】
会。他会唱(唱歌),跳(跳舞,以前和段意馨一起编创过舞蹈),rap(在朝堂上怼群臣不带喘气,还能句句押韵),篮球(蹴鞠高手)。
【Q:殷庆炎这辈子最憎恨的一样事物?】
大蒜和老鼠二选一,一个使美人变臭,一个使美人变丑(沂国民间那个用“老鼠碰了会变丑”来吓唬小闺女的故事,小闺女吓没吓到不知道,反正殷庆炎被吓到了)。
这两样东西偏偏还灭绝不了,也杀不干净,令他十分恼火。刘照君想吃点带蒜的东西还得背着殷庆炎偷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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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篇文刚开始写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我要虐!狠狠虐!要他们所有人爱而不得,各种误会!! 实际我写出来的:降智小甜饼,所爱皆可得,战线极为统一,有误会立马说开,小情侣里老公上一章死了,下一章立马复活。 在刘子博自我剖白那一章之前的那几章里,我搞了好多以后可能会成为虐点的小细节,但是刘子博剖白那一章把我痛到了,不虐了不虐了,除了一些因为人物性格和大剧情节点而扭转不了的既定虐处,其他地方全都给我轻松快乐! 。。。笑了,我要回头好好看一遍,顺便查一查有没有错别字。
西昌王世子,厌雪。
是以,每当天上落下一场雪后,王府里的老管家三福就会招呼着下人们,将王府里的积雪都扫起铲走,不留在王府里,叫小世子看着难受。
被炭火烘暖的屋内,一架小锅在泥炉上,锅里头是冒着泡的糖浆。殷庆炎凑在近前看糖浆翻滚,嗅那些随着热气飘出的甜腻香味。
一个糖泡突然破了,殷庆炎感觉有什么突然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将自己向后拉开两步。只感受着遮眼的粗糙手掌,他就知道来人是三福。
“不要凑太近,当心烫了脸。”三福另一只手上端着洗净串好的山楂。他坐到锅前,将一串山楂伸进糖浆里滚一圈,再拿出来,甩在擦干净的铁板上。
明黄色的糖浆在铁板上开出一朵花,三福将这朵生长在山楂上的黄花拿起来,递给小世子。
殷庆炎接过山楂,道了声谢,又看着三福给他画了几个糖画,有展翅欲飞的鸟雀,有奔势猛烈的虎狼。
他问三福:“你是何时学的这些?”
“从小就学了。”三福笑着说,“这以前可是老奴用来吃饭的本事。”
殷庆炎以前跟着三福上过街,见卖糖葫芦和糖画的摊位前总是挤着许多人。他问:“既然有吃饭的本事,为何还会无钱可用?”
三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好半晌没能回答上小世子的问话。泥炉中的炭火噼啪一声,缓和了这突然沉寂下去的气氛。
“世子啊……这世上有太多不顺人心意的事,老奴就恰好遇到了一两件。”三福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与炭火和落雪间杂在一起,“以前,天行里有很多卖糖葫芦和糖画的人,这两样手艺老奴都会,因为来的早,做的好,生意比较红火。有同行的人嫉妒,便和卖山楂的人好上了,不再卖给老奴山楂;有的和卖糖的人串通一气,卖给老奴坏了的糖。”
“他们截断了老奴谋生的两条路,还强卖坏糖。老奴见糖是坏的,不肯买,他们便抢走了老奴的钱,所以老奴没钱啦,一时半会儿也没别的谋生路。”
殷庆炎问:“他们抢钱,你为何不报官?”
“……”三福又沉默了,见那颗金黄色的小脑袋凑在自己的膝前,他想伸手摸一摸,又觉得不能冒犯世子,最终手只是抬起来了一下,没落到世子头上去。
一只小手突然伸过来,抓住他的手指。殷庆炎追问道:“本世子在问你,为何不报官?”
“……因为官不求真相,只求财。”三福轻声说,“官收了他们的钱,把老奴打了出去。”
“……”殷庆炎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天子脚下,竟敢公然受贿,这等祸害,留他不得。那官叫什么名字?明日本世子去给你讨个公道,让他付出代价。”
这等祸害,确实留不得,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穷人要因此受害,三福便将那官员的名字告诉了小世子。
殷庆炎看着三福疤痕与老茧纵横的双手,心想厚茧无可避免,但他不愿看见亲近之人的手上有伤疤。
好像他晚来一步,没有护到对方一样。
谢家出事时,三福正在临街的肉铺前,带着新来的厨娘挑选猪肉。
得到世子受伤消息的三福狂奔至谢府门前,将胸前不断流血的殷庆炎接过来,简单止血后带去就近的医馆。皇城里的天子听到了消息,连派三名太医出来给小世子诊治。
奄奄一息的小世子仰卧在床上,无意识地流着泪。
“三福……我好痛啊……”
“睡一觉吧,睡着就感觉不到痛了。”三福见殷庆炎伸手向他这边摸索,赶忙递过去一只手,让小世子能握着他的手指,求个安心。
他见殷庆炎鬓边下冷汗,疼得嘴唇都在颤抖,想说些什么转移小世子的注意力,可张了张嘴,又发现自己没读过书,不会说什么风雅又逗趣的话。
小世子突然开口说道:“我把我的好友杀了。”
在殷庆炎接受太医抢救时,三福已经跟谢府门前的人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谢川他知道,时常去王府门前叫殷庆炎出去玩的那个谢家小孩,瞧着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没想到心眼这么坏。
此时见殷庆炎这么说,三福连忙道:“那种人算不得好友!世子,有害于您的都是坏人,当杀!这人呐,好时,就真的跟您好;坏时,也是真的对您坏。就算是老奴,也有变坏的一天,到那时,您也该杀我!”
小世子怔怔地看着三福,片刻后哽咽着说:“可我不想杀你。”
三福神色一怔,随后笑道:“那老奴会注意,不成为世子需要杀掉的人。”
“你要说到做到……”
“一定说到做到。”
三福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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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行难得有雨,天阴云暗,闷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沂地的风沙多,雨前狂风呼啸,将砂石全都打在窗棂,像无数索命的冤魂,不断敲击着罪魁祸首的窗。
十一二岁的刘子博坐在书桌前,往往一坐就是一整日。他是家中备受期望的长子,得为之后的弟弟妹妹做个优秀的表率……他必须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他一手翻着面前的诗书策论,一手执笔记录着读书的感悟。蘸墨速度太快,那些被下人提早磨好的墨水飞溅出砚,染脏了他的浅色衣袍。
如此,才能算是勤奋好学。
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贪玩,但刘子博的自制力似乎强到可怕。他长到这么大唯一的一次玩闹就是去姨娘房里抱了一下小弟弟,还失手将弟弟给摔了,被父亲好一顿训斥责罚。
小弟弟是来自大燕的姨娘生的,棕色的头发眼睫,眼大口小,粉雕玉琢,可惜被他给摔坏了。
那他就养弟弟一辈子吧,他害的,他来寻人治。
肩上的担子好像又重了一些,父亲待他愈来愈严厉,日常行走的手臂摆动幅度、用餐时的礼仪规范、与人交谈时的语气与动作、个人爱好与渴求……无一不被严格要求。刘子博时常感觉自己是只木偶,被家人提着行走。
哪敢有什么爱好呢?他听从家人的话,读书练字便是他的爱好。
又敢有什么渴求呢?他是京城中文人子的表率,行端坐正,严以律己,没有什么渴求的事物。
……真的吗?真的没有渴求之物?
其实有,只不过刘子博不敢表露出来,一直在说服自己对其并不渴求。孩童天性尚有存留,世俗礼法也规训不灭。
父亲经常带他去参加文人间的集会,要他多看多听,多多学习,与人交谈,混个面熟,要有出了事时能够帮自己一把的朋友。
为什么会出事?那时的刘子博想,他行端坐正,严以律己,为何会出事?还需要友人来救?
其实这些人也算不上友人,大家都是被长辈带出来撑面子的儿孙,无论男女,都摆着练习过千万次的虚假笑容,与人维系着表面上的客套。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表面功夫。
刘子博曾在登龙道旁见过群臣朝圣,文人的广袖像是鸟翼,一阵风吹来,刘子博感觉自己随时能展开双翼,乘风而起,飞向九万里的高空。
多么威严啊,臣子。
刘子博想,他有朝一日也要踏上这条长道,展翅飞入议事殿,向天子献济世之策。
戒尺突然打在背上,刘子博匆忙回首,见父亲站在自己身后,面色不虞。
“不可久视前辈,教你的,都忘了?”
闻言,刘子博急忙低下头,温驯地应道:“未敢忘。”
车驾出了问题,他同父亲行走在路边,半路遇见父亲的友人。两名长辈在街边相谈甚欢,后辈需回避,刘子博向两位长辈各鞠一躬,退出数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