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林斐说罢,刚准备问穆清有没有受惊,却见他胳膊上划出一条口子,正往外渗着血,林斐皱眉,“你受伤了。”
穆清顺着林斐的视线看过来,这才注意到自己受伤了。
林斐道:“抱歉,是我失误了。”这伤应该是他刚刚格开谢敬贤的剑时不小心碰到了。
穆清摇头:“监正言重了,只是小伤,没事的。”如果不是林斐帮忙,谢敬贤那一剑恐怕已经要了他的命了,和命比起来,这点伤真算不得什么。
“我带你去找医官看看吧。”林斐道。
“不用的,学舍还有之前受伤的药,擦点就好。”聂昭给他的药极好,没用多少,伤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那我送你回去上药吧。”如果不能亲眼看一下,林斐多少有些不安。
“不麻烦监正了,我自己来就好。”穆清父母早逝,他很早就开始帮奶奶干活,虽然街坊四邻待他极好,对他和奶奶多有照拂,但他并不因此就受的心安理得,早早开始帮奶奶干活,尽可能不麻烦别人,这么多年早就学会自立了。
林斐摇头:“是我把你弄伤的,理应对你负责。”
穆清不好再推辞,便和林斐一起回到学舍。
穆达正在院子里练功,虽然没有老师教授,可他练的还是有模有样。
见穆清回来,他有些诧异:“怎么就回来了?”说完就看到穆清胳膊上的伤。
“哎呦,怎么又受伤了?”穆达忙上前捧着穆清的胳膊,小心翼翼扶着他往屋里走,待进了屋,又忙前忙后的打水取药箱,准备给穆清清洗伤口上药。
林斐站在一旁,看着穆达一件件的往外取给穆清上药的东西,待看到装着金疮药的盒子时,微微愣了下,他看向穆清:“这药……”
“是之前受伤,太子殿下给我的。”穆清倒也不藏着掖着。
林斐看着穆清,穆清眼神清正,坦坦荡荡,可穆清没有心思,不代表聂昭没有心思。
那药是西域进贡,即便在宫中也属珍品,可聂昭就这么轻易给了穆清一大盒,再加上关于聂昭的传闻,林斐不得不多想。
他盯着那个药盒,余光瞥到穆清,穆达已经给穆清把上衣脱下,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林斐呼吸微滞,迅速转过身去,待转过身后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深吸了口气,想着去帮穆清看下伤口,可身子却僵硬的不能转动分毫,只能听到身后穆达嘀嘀咕咕说着:“还好伤口不深,狸奴忍着点……”
穆清很快处理好伤口,换好衣服。
穆达拿了穆清的衣服出去准备清洗,屋里便只剩下穆清和林斐二人。
穆清见林斐背身对着自己,绕到林斐面前:“监正,我们走吧。”他虽然现在不方便射箭,可总归去看看也能学些技巧。
“好。”林斐看了穆清一眼,脑子不由浮现刚刚那片雪白的皮肤,目光有些闪躲。
林斐和穆清一起离开学舍,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
穆清并不是一个擅言辞的人,若在寻常,林斐也不是多言之人,可此刻的安静林斐却觉得有些心虚。
“刚刚听你的书童叫你狸奴?”林斐随意找了个话头。
穆清道:“不是书童,是我的奶兄弟。”解释完,又说起自己小字的由来,“我幼时身子不好,村子里的人都说贱名好养活,我祖母便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小字。”
提起家人,穆清神情变得柔软,人也生动不少。
林斐侧目看着穆清,目光也跟着多了几分暖意,不似寻常那般严肃。
“穆清。”林斐停下步子。
穆清也跟着停下,他看着林斐,眼神澄明似琉璃,虽在这里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那些事却丝毫没有在他眼中染上半分阴翳。
对上穆清的视线,将将要出口的话瞬间卡在喉咙,接下来的话,林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自诩君子,从来不曾背后言人,可此刻却又忍不住想要对穆清提醒一二。
穆清等了半晌不见林斐说话,问道:“林监正,怎么了?”
林斐没有直言,试探着问:“你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穆清愣了愣,不知林斐何出此言,但这话多少有些唐突,且不说背后言人有失君子风范,便是太子的身份,也不该是他们可以议论的,可林斐既然开口,穆清也不好什么都不说。
他斟酌了一下:“太子殿下救我于水火,是个好人。”
林斐听穆清如此说,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后面的话更加说不出口了。
穆清说的没错,太子救他于水火,于穆清来说不仅仅是个好人,还是他的恩人,可他现在却要对着穆清去说太子的不是,这实在是难以启齿。
林斐沉吟良久才道:“太子城府深,杀伐决断,是帝王之才。”
穆清不知林斐何意,只是听着林斐夸太子,也跟着点头,他那日虽有些不清醒,却也知道当时太子救他时周围人对太子的态度,太子确实有威严。
林斐见穆清丝毫没有明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只能拐着弯的提醒:“你日后是要为官的,还是与太子保持些距离为好。”
穆清恍然,他往后推了一步,朝林斐作了个揖:“多谢监正提点,我会注意的。”
林斐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他安抚地拍了拍穆清的肩膀:“你莫急,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没有其他意思,你去上课吧,我走了。”
穆清目送着林斐离开,这才往射箭场走去。
到了射箭场,三三两两的学子凑在一起说话,见穆清来了,便都各自散开,却还是时不时的偷看穆清一眼,只是没人敢上前与他亲近。
谢敬贤只是离开太学了,并不是承宣侯府倒了,他们当中尽管有些人同情穆清的遭遇,却也不敢亲近。
教授射箭的先生名唤章义,是伤病从军中退下的神箭手。
许是在军中打磨过的缘由,他身上有一股肃杀之气,但心思却是和他粗犷外表截然相反的细腻。
他走到射箭场,学子们立刻拿着弓箭站在靶前,待走到穆清身边,他步子顿了下:“你的伤……”
穆清忙道:“于射箭,学生实在愚钝,不敢耽搁。”
章义点了下头:“莫要使力,今日只记记动作便好。”
谢过章义,学子们便都开始练习,章义一一看过指导,穆清就在一旁认真记下他的指点,时不时的在一旁调整自己的姿势。
正练得认真,一只手突然从一旁握住他执弓的手,穆清惊了一下,侧目看去,是聂昭。
聂昭站在他身侧,专注给他调整着姿势,感受到穆清的视线,温声道:“专心。”
穆清立刻收回视线,专注的跟着聂昭的指点调整着动作,手心不自觉的浸出层层细汗。
聂昭离得他很近,耳边是聂昭灼热的呼吸,四周满是属于聂昭身上的冷香。
穆清从未和人有过如此近的距离,近到他汗毛炸起,他刚准备往边挪一挪,聂昭已经绕到他身后,半拥着他执着他的手拉开弓弦。
箭瞬间射出,直中靶心。
这还是穆清第一次射中,他惊喜的看向聂昭,刚刚的那一点不自在立刻抛到脑后,他抓着聂昭的袖子,开心的蹦蹦跳跳:“殿下,射中了!”
聂昭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不错。”
穆清愣了下,这才发现自己逾矩了,忙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跟聂昭拉开距离,然后恭恭敬敬向聂昭行了一礼:“学生见过殿下。”
周围学子本来暗戳戳的看着这里,见状也纷纷下跪行礼。
聂昭摆了下手:“都起身吧。”说罢,看向章义:“过几日后山会有围猎,孤也来这里练几日箭,先生不介意吧?”
章义道:“常听人说殿下箭术高超,若能讨教一二,实乃臣之大幸。”
聂昭笑笑,转而看向穆清,刚想说日后他来教他射箭,就看到他垂着的手背上滑过一道血痕。
聂昭尚不知此前发生了什么,他朝穆清迈近一步,执起穆清的手:“你受伤了?”
穆清这才注意到,估计是伤口裂开了,他遮挡了一下:“多谢殿下提醒,学生先回去上些药。”
“孤同你一起。”聂昭拉着穆清的手腕就走。
穆清深觉不合适,太子已经帮他良多,他怎好在自己有能力做的事情上还麻烦他呢?再加上林斐提点,忙道:“学生自己去便好。”
聂昭看着穆清眼中坚持,最终还是放开手,他不是谢敬贤那样的莽夫,自然懂得张弛有度,更懂得拿捏人心。
他深深看着穆清,良久才开口:“穆清,孤救你不是为了看你作践自己的。”
穆清张了张嘴,一时难以辩驳,虽然他来只是想看看,但刚刚聂昭拉着他射出那一箭时,他确实把自己的伤忘了个干干净净。
聂昭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去上药吧。”
“好。”穆清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可脑中却不断回荡着聂昭的话,心里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愧疚。
聂昭看着穆清的背影消失,拿起穆清刚刚用过的弓掂了下,随手抽出一支箭射出,正中靶心。
“章先生来太学几年了?”聂昭神色散漫,不见刚刚面对穆清时的温和,他漫不经心问着,说话间弓弦再次拉满。
章义道:“三年有余。”
“说来,围猎虽常在太学后山举行,可太学的学生是不是从未参与过?”聂昭又射出一箭,看向章义。
章义道:“臣不知,只是近三年来,未曾。”
“如此。”聂昭放下弓,拍了拍章义的肩膀,“围猎那日,太学学子便同去吧。”
“谢殿下恩典。”
聂昭来本就是冲着穆清,如今穆清不在这里,他再留下也没什么意义。
离开射箭场,行至人少处,一个学子悄无声息跟了上来:“殿下。”
“穆清的伤怎么回事?”
那学子道:“今早谢小侯爷持剑欲杀穆清,被林监正挡下来,误伤了他。”
“下去吧。”
聂昭负手离开,只觉可笑,聂珏蠢,他身边的人也蠢,他的好父皇为那个蠢货筹谋那么多年,当真以为凭他能坐稳江山吗?
太学学子可以参加围猎的消息传开,这几日射箭和骑马的课程便多了起来。
和穆清一般的寒门学子在这两项上多少有些欠缺,练习也愈发勤奋。
聂昭这几日每日都来,除了自己练习之外,偶尔也会指点穆清一二。
在聂昭的指点下,穆清可谓进展神速,虽然骑射准头有些欠缺,但不至于连一箭都射不出去。
跑马场上,穆清射出一箭,堪堪扎在箭靶边缘,他激动的扭头去找聂昭,晃了晃手里的弓,然后又射出一箭,又射到了!
他策马跑到聂昭附近,从马上跳下来冲到聂昭跟前,因为运动的缘故,小脸红扑扑的,眼中一片潋滟:“殿下,我射中了!”
聂昭轻拍了下穆清的头顶,穆清丝毫未觉,这么些时日的相处,穆清不似之前那般总要同他保持距离,倒是与他亲近不少。
聂昭道:“不错,进步很大,孤给你个奖励,今晚给你送来。”
穆清耳尖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殿下指点我骑射也未曾收我束脩,我怎能再收殿下奖励。”
聂昭笑道:“东西已经备好了,你不要,孤也用不到。”
穆清瞪大了眼:“殿下这般信任我?一早便知我能射中吗?”
聂昭沉吟了一下,故作高深,等穆清等急了,这才悠悠道:“孤自觉自己这个老师当的还可以。”
穆清红了红脸,也不再扭捏:“那就多谢殿下了。”
是夜,聂昭带了礼物过来。
穆达见状,立刻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聂昭近些时候常来,虽然他看起来极为和善,可穆达不知为何,对他怕得紧。
聂昭把一个漆木盒子放在桌案上,冲穆清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
穆清依言打开,里面竟是一套胡服,衣服是缎面的,上面还绣了各种吉祥纹样,一看便价格不菲。
穆清忙合起盒子:“殿下,这实在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聂昭垂眸看着穆清:“不喜欢吗?”
“不是的。”好看的东西怎么会不喜欢,只是如此贵重,他受之有愧。
“喜欢便收下,不要辜负了孤的心意。”聂昭说罢,见穆清还在犹豫,叹了口气,“穆清,其实孤很开心你愿意亲近孤。”
穆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聂昭。
聂昭浅笑着,眸中却布满落寞,看起来格外的孤寂,他说:“孤身边有厌孤的、畏孤的、逢迎孤的,却从没有亲近孤的,孤拿你当朋友,你愿意做孤的朋友吗?”
说到此,聂昭的眸子似乎有光华流转,其中满含殷切。
穆清张了张嘴,他读过不少史书,谨记林斐忠告,他深知臣子和帝王之间有不可僭越的鸿沟,他应该远离面前这位未来的储君,应该谨守君臣本分,可看着这样的聂昭,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点点头:“只要殿下不嫌弃我,我愿意的。”
聂昭笑开,他重新打开盒子:“换上给孤看看合不合身,若不合适,孤让他们再改,这便当朋友之礼,你不会再拒绝我吧?”
穆清不好再拒绝,可他身上也没什么值钱之物赠予聂昭,他抓抓脑袋,有些赧然:“可我没什么能送你的。”
聂昭道:“你已经送我了。”
穆清不解,他明明什么都没有送。
聂昭笑道:“我无友人,你赠我朋友之谊,这于我来说,是无价之宝,便是千金也不会换的。”
穆清眨眨眼,总觉得聂昭的说法有些问题,却又想不出问题何在。
正想着,聂昭已经把衣服拿出来:“莫不是要我帮你换?”
穆清收回思绪,有些不好意思。
他拿过衣服,脱下外衫开始穿胡服。
聂昭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穆清,目光赤裸,毫不避讳,只可惜穆清只脱了件外衫,多少有些遗憾。
穆清没穿过胡服,套上之后又不知该怎么穿了,他求救的看向聂昭。
聂昭起身帮穆清整理衣服,手指蹭过穆清的脖子,引得穆清一阵战栗。
穆清缩了缩脖子,聂昭的动作顿住:“怎么了?”
穆清不自在的动了动:“有点痒。”
聂昭轻笑一声,给穆清整理衣服的动作更加慢条斯理,直把穆清弄得浑身战栗,这才开始给他系腰带。
穆清小口喘着气,垂眼看着聂昭的动作,待腰带系好,聂昭两手忽地卡在他腰间。
穆清愣了下,抬头看向聂昭。
聂昭掐了掐穆清的细瘦的腰,神色如常收回手,对穆清道:“有些太瘦了。”
穆清也掐了自己腰一下,然后把手挪到聂昭腰上。
聂昭倒吸了口气,看着穆清的眼神瞬间幽深,那一瞬,他有种把穆清摁进怀里,把他弄哭的冲动。
穆清听到聂昭的动静,抬眼偷看了聂昭一下,他以为聂昭怕痒,故意使坏在他腰间又掐了掐,聂昭立刻握住穆清的手腕,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得穆清耳朵痒痒的:“穆清,别闹。”
“好,不闹。”穆清乖乖应声,只是等聂昭一放手,立刻就去戳聂昭的腰。
聂昭单手箍住穆清两只手腕举起,反身将穆清压在墙上。
不等穆清反应,上手去揉捏穆清的腰,穆清极怕痒,左躲右闪却怎么都躲不开聂昭作乱的手。
“殿下不要了,我错了,错了……”穆清微微喘息着,脸上红润,眸中含水,在室内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动人。
聂昭并非重欲之人,这么多年,房里也都没有过人,起先他只打算单纯利用穆清做个挡箭牌,如今却觉得,再进一步似乎也不无不可。
聂昭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他目光灼灼的描摹过穆清的眉眼,最终停留在他红润的嘴唇上。
穆清对情事一窍不通,只是此时被聂昭这么看着,总觉得有些别扭,他往后躲了躲,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聂昭回过神,松开穆清,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又给穆清整了整衣服,嗓音有些沙哑:“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哦,好。”穆清乖乖应声,看着聂昭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围猎那日,一大早学子们便都换好装扮,看着穆清身上的胡服,其中几个学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几分轻蔑。
其中一人道:“我当真有几分高洁,原是身份不够啊。”
另一人接话,带了几分看热闹的兴奋:“今日谢敬贤也去,不知他看到了会作何感想。”
说完,几人闷声笑了起来。
很快人都集合起来,一起往后山去了。
后山周围有重兵把守,照理说皇帝应该在场,可近来皇帝身体不适,围猎一事便全权交给了太子。
大家见过太子,行过礼后,由太子近侍宣读规则和彩头,随着鼓声一响,马匹四散,穆清还来不及反应,周围的人已经散了大半。
穆清刚要跟着离开,聂昭已经打马过来。
聂昭朝他笑笑:“跟紧我。”
穆清忙不迭点头,虽然他这几日摸索到一点骑射的皮毛,但依着他的水平,别说能猎到猎物了,能让自己别受伤就不错了,不过现下和聂昭一起,不受伤应该是没问题了。
打马跟着聂昭离开,很快就钻进了树林中。
不远处的人堆里,谢敬贤看着穆清和聂昭离开的背影,脸色格外难看,他还当穆清宁死不从呢,没想到还是个看碟下菜的,真是可笑,太子又怎么样?有宸王在,他能不能登上那个位置都未必呢!
“修文,过几日便是你生辰了吧?”谢敬贤看向一旁一个吊儿郎当的锦衣青年,那青年长相倒是不错,只是脸色苍白,小小年纪便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
听到谢敬贤这么问,他挑了下眉:“怎么?”
谢敬贤残忍的笑着:“不如请太学的同窗一起乐一乐?”
裴修文闻言,立刻会意,他看着穆清离开的方向,舔了下嘴唇。
平日里穆清都穿着宽大澜衫,今日换了胡服,系上腰带,那小腰只堪一握,别说是谢敬贤看中那张脸,连他遍游花丛,也想尝尝那滋味儿了。
穆清跟在聂昭身后,渐渐行至人少处,林子里寂寂无声,穆清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聂昭扭头看了穆清一眼,轻笑一声:“害怕了?”
穆清摇头,眼中有光华流转:“跟着殿下,不怕。”
“你倒是信我。”聂昭声音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穆清认真道:“殿下救了我,我相信殿下会保护我的。”
聂昭握着马疆的手紧了下,他看向穆清,穆清的眼神中透着笃定。
聂昭有些新奇,他与穆清相识不足一月,穆清竟会如此信任他,虽然这是他步步为营的目的,但他没想到能如此轻易,毕竟在他的世界里,有的只是尔虞我诈,机关算尽。
“走吧,跟紧我。”聂昭夹了下马肚,继续前行。
二人越走越深,却半晌没有见到一个猎物,便在此时,异变陡生。
十数个蒙面人从天而降,手中的刀即便是在这不见天日的树林里,依旧泛着森冷的青光。
那些人落下后,不由分说就朝聂昭袭来。
聂昭面上镇定,不见丝毫慌乱,他放出信号后,立刻迎了上去。
穆清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白了脸,却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拖聂昭后腿。
他从马上跳下来,钻着空躲到树后,紧张的看着中间的战局,手中弓箭举起想要帮聂昭,却又担心失手伤了他。
穆清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战局,聂昭武力明显在这些刺客之上,可即便他武艺高,也架不住刺客人多。
援兵还未到,聂昭身上已经被刀划出好多道血口,眼看着有刺客从他身后砍来,他已然顾不上了。
“殿下小心!”说话间,穆清已经拉弓射箭,他很急,可手却奇异的很稳,箭射出,正中刺客手腕,刀脱手落下,聂昭回身,一剑穿心。
穆清的出手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那些刺客原本只拿穆清当个没用的废物,此刻见他出手,立刻有几个人开始朝穆清冲来。
穆清根本不懂武,刚刚那一箭也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穆清打不过就跑,奈何他体力比起那些操练过的刺客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眼看着刺客的刀就要砍到他身上,他就地一滚,险险躲开。
此刻一击不中,再次挥刀砍来,穆清这下却是躲不开了。
他紧闭着眼,只听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聂昭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他格挡开刺客的刀,反手一剑,拉起穆清就跑。
刺客在后面紧追不舍,穆清跑得心肝肺都要炸了。
一声长啸划过,聂昭揽过他滚倒在地,接着无数箭矢朝着刺客袭来。
刺客见状要撤,已然来不及了,他们毫不犹豫将刀捅向对方,转瞬刺客便死的干干净净。
穆清呆愣的看着这一幕,刚刚情况危急,他尚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再看这一片血腥,脸色阵阵发白。
聂昭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别看了。”
在护卫的护送下,穆清跟着聂昭回到聂昭的大帐内,御医已经等在里面。
穆清没有受伤,只是受了点惊,他站在一旁看着聂昭脱下上衣,蜜色皮肤上遍布着新旧不一的伤痕。
穆清呼吸滞住,浑身冰冷,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都经历了什么身上才能有这么多的伤。
御医已经开始给聂昭处理伤,聂昭紧闭着眼,眉头蹙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穆清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
聂昭身子僵了下,倏然睁开眼,穆清正红着眼睛看着他。
他垂下眼睛,看着覆盖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反手把那只手包裹在掌心,抬眼笑看着穆清,轻轻摇了摇头。
穆清静静在一旁站着,直到大帐内所有人都离开。
他伸手碰了碰聂昭身上的旧伤,嗓音有些沙哑:“疼吗?”
聂昭握住穆清的手指,没有回答穆清的问题,转而道:“不要随便碰成年男人的身体。”
“为何?”穆清不懂。
聂昭笑笑不说话,他穿好衣服,看着穆清满身狼狈,上手帮他稍稍整理了下仪容:“在外条件简陋,待回去了再好生梳洗吧。”
穆清点头,发现聂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试探着问:“你的伤……”
聂昭无所谓的笑笑,看起来满不在乎,可细看下目光中又透着几分苍凉。
“习惯了。”聂昭淡淡说,就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穆清不解,聂昭贵为太子,为何会受那么多的伤,又为何会习以为常,还有刚刚那些刺客,为何能出现在守卫森严的围猎场?穆清觉得自己脑子一团混乱,这些问题他一个也想不通。
他把这些问题一股脑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