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为邻—— by温泉笨蛋

作者:温泉笨蛋  录入:06-30

但他迟早要醒来的。
严璟并没有下死手,只能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阴晴不定的恐怖父亲醒来之后,这个原本就是他撒气包的小女孩要怎么办?
他们是血缘和法律意义上的父女,而小女孩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一时之间,在场的几人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何西却先开口了。
她问:“爸爸会死掉吗?要打120吗?”
严璟连忙说:“不会,他只是被我打晕了而已。”
“打晕?”小女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又喃喃地说,“那应该一会儿就醒了。”
郁白反射性想说:你怎么知道的。
话音出口前,他意识到了原因,仓促地将话咽回去。
这是一个年幼的孩子本不该知晓的经验。
何西似乎能读懂空气中悄然流淌的为难,继续说:“我在这里等爸爸醒过来,谢谢你们帮我。”
她道了谢,并不要求素昧平生的人们再为她做什么,反而露出一点小小的笑容,竟是在安慰他们:“爸爸醒过来之后,会知道挨打很疼,也许以后就不会再打我了,你们放心吧。”
不可能,这种窝里横的人渣只会变本加厉地发泄。
在场的三个成年人心里同时掠过这句话。
可是……
袁玉行和严璟对视一眼,下意识将目光一齐投向了郁白,面露不忍、欲言又止地喊他:“小白……”
“……”喊他干嘛!
莫名其妙成为主心骨的郁白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
这种纠结得要命的情况里,他也想找个人求助啊!
他这次过来,原本只是想跟何西解释清楚穿越的事,让她不要害怕。
但比起突如其来的穿越时空,明显还有更让她害怕的东西。
看着那双纯净又坚韧的眼睛,郁白没办法就这样放心地一走了之。
他本能般地转头看向身后那个黑发蓝眸的男人,低声道:“小谢。”
谢无昉便应声:“嗯。”
可郁白喊了他,却又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
他不是想向谢无昉求助。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其实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不会为小女孩的处境动容的“人”。
而且谢无昉目前也不能使用什么特殊力量,不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对人类而言很棘手的麻烦,更是对人类那些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感、法律并不熟悉,无法给出什么建议。
郁白全都知道,但那声小谢依然脱口而出。
他只是……
突如其来的呼唤与紧随其后的寂静里,谢无昉顿了顿,主动问:“你想做什么吗?”
他能看到郁白眼中浓浓的纠结和挣扎。
闻言,郁白有些恍然地反问他:“我可以吗?”
男人看着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平静的语气,熟悉的句子。
郁白便蓦地弯了弯眼睛。
那些无限循环的时空里,在某些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的异想天开过于离谱,为此会很有礼貌地征求一下同伴的意愿。
“小谢,你想去北极吗?不坐私人飞机,只用已有的交通方式,试试看22个小时后能不能到北极。”
“好。”小谢总是答应后才提出疑问,“为什么是22个小时?”
郁白会不动声色地敷衍过去,然后在下一次循环里提出新的邀请。
“小谢,你知道吗,这个被法律规定的世界其实还有不为人知的黑暗面,那里有另一套规则,很危险,但也会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经历,我想去体验一下。”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在注定会重启的循环世界里,郁白就真的去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无需考虑后果,不必忧虑未来。
可是这次并非循环,不是仅有他一人拥有记忆,也不知道未来会流向何方。
却更不是那个他曾经漠不关心、躲避着种种人际联结的现实世界。
所以郁白格外犹豫。
在这个仿佛无尽的长夏里,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上,站在遮蔽了风雨也挡住了太阳的漫长黑色屋檐下,踌躇着该不该往前走去。
这一刻,有人告诉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个人总是这样回答他,无论在哪个时空。
……哦,不是人。
何西懵懵懂懂地听着两人如哑谜般的对话。
然后,她看见棕色头发的大哥哥忽然笑了起来。
屋里的暖黄灯光流进他浅淡的眼瞳里。
他向她伸出了手,轻声问:“你想跟我们走吗?”
何西几乎有一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白皙的掌心就在触手可及的前方,大哥哥声音柔和地说:“在你父亲醒来前,跟我们走,至少在今天,你是安全的,我们会保护你。”
他还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只能保证今天的小女孩不必活在如影随形的恐惧里。
他也还没有想到能彻底解决小女孩困境、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但这不是可以因此就选择逃避的时刻。
先往前走再说。
郁白耐心地解释完,又问了她一遍:“你想离开这里吗?”
小女孩不假思索地应道:“我想!”
她听懂了郁白的话,稚嫩的面孔上浮现出少有的惊喜之色。
但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却并没有直接握上就在眼前的援手。
小女孩忐忑地问:“我可不可以先问一个问题?”
“可以。”郁白有点惊讶,尽量让语气更柔和,“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他看见小女孩悄悄深呼吸,似乎鼓足了勇气,又带一点害怕他生气的赧然。
她问:“我能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离开……离开你们吗?”
郁白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问的是什么。
在拥有绝对权力的父亲那里,年幼的她从来都不能决定这一点。
于是郁白笑起来,将原本舒展的掌心握了起来,只留微微曲起的小拇指。
“至少在我们身边,你是自由的。”
“我向你保证。”他认真地承诺,“我们拉勾。”

第041章 异时07
浅棕瞳孔映出的寂静世界里,模样瘦弱的小女孩得到了语气真挚的承诺后,垂在身侧轻轻颤抖的手指,终于抬了起来。
她郑重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跟眼前笑起来很好看的大哥哥拉了拉勾。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怯生生地望向屋子里的大人们,主动道:“我……我叫何西。”
其实他们已经从郁白那里提前知道了她的名字。
不过除了郁白,还没人知道是哪个xi。
“很好听!”严璟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地夸奖她,顺便提问,“是何夕?何希?还是何溪?”
小女孩一头雾水地听他连着念了三遍自己的名字,但仍很认真地应他:“哎,哎,哎。”
“……”袁玉行低着头,正偷偷擦自己老泪纵横的眼角,闻言顿时一脸无语,“你还真是傻大个!就知道哭!”
严璟仍未反应过来:“我问问人家的名字是哪个字而已,袁叔叔你为什么又骂我!说得好像你没哭一样!”
“那是因为小姑娘招人心疼,我老头子哭一下怎么了,你个蠢蛋也不想想你是怎么问的,人家怎么可能听得懂你在问什么——”
郁白是第二次听到这段鸡同鸭讲的呼唤与应答了,忍不住笑起来,替满脸茫然的何西回答。
“是西瓜的西。”
他说着,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在最开始那天,他和严璟循着自家墙里疑似小女孩发出的凄切哭声,一路追上了天台,却发现一个瑜伽球那么大的西瓜,后来,在不慎敲开的清甜瓜肉,与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奇异事件里,他渐渐忘了要探寻哭声的来历。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后来的自己会主动去帮助楼下那个饱受家暴折磨的小女孩何西,因为在做了隔音之后,不管墙里有什么噪音,都影响不到他了。
而这两件事,其实就发生在同一个夜晚。
在现实世界里,是九天前。
在这个时空里,恰是此刻。
今晚的何西原本注定要被父亲殴打,然后偷偷地躲进黑乎乎的墙里哭泣,因此吵到了楼上那个闷头在家赶稿的三流杂志写手。
郁白有些恍然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女孩,她的脸上有未痊愈的旧伤,可起码在今夜,没有再添上触目惊心的新鲜伤痕。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没有超自然能力、成天想着独善其身的普通人类。
但至少在此时,他好像真的拯救了一下世界。
属于一个小女孩的世界。
就像很多年前,也在一瞬间拯救了许多个小小世界的父亲一样。
骑着电动车冲向肇事轿车,使得人群免于撞击的父亲,在舍弃生命拯救世界的那一刻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可惜被独自留在人间的他,大概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郁白笑着和小女孩拉完勾,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望向身后的男人。
“小谢。”他又很熟练地叫他,“拜托你一件事。”
“好。”谢无昉应声道,“是什么?”
郁白就把刚做完自我介绍的小女孩,轻轻推到他面前:“帮我在外面照看一下小朋友,我们很快就出来。”
他以眼神向后示意:“离开之前,还得处理一下这里。”
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仍瘫软在地,嘴里隐约发出嗬嗬的声音,看上去快要从昏厥中醒来了。
郁白是要带走何西,但冷静下来后,他没打算要一声不吭地离开。
他可不想再被警察追一次。
得跟这个人渣父亲先沟通一下。
至于怎么沟通……
不适合让小朋友看见。
非人类最好也别看。
毕竟,他不想抹黑人类的形象。
谢无昉看了一眼何西,微微颔首:“我在外面等你。”
屋里的严璟说:“对哦,我们是要直接带走何西吗?他爸会不会报警啊?”
袁玉行想到了什么:“小白,你不会是想让傻大个再……”
郁白没有回答他们,而是对站在谢无昉身边的何西轻声说:“一会儿见。”
何西睁大眼睛点点头。
熟悉的家门便在面前关上了。
声控灯随之亮起,夜晚光线昏暗的楼道里,只剩下她和……
和蓝色眼睛的神。
与神独处的她有点紧张,手指不安地搅动着。
隔音效果一般的家门里传出隐约的说话声,听不分明,但并不激烈,也没有传出什么很响的动静。
何西有点诧异,不禁喃喃道:“爸爸没有在挨打吗……”
她跟自称老头的小朋友一样,以为棕色头发的大哥哥,会让一身肌肉的大哥哥再打她爸爸一顿,打到他不敢报警为止。
身边却没有传来回应。
声控灯悄然熄灭。
静静蔓延的黑暗里,神明闭口不言。
何西小心翼翼地仰头望过去。
她个子太矮,看得很吃力,楼道里又只剩黯淡月色,无法完整看清楚男人脸上的神情,只能窥见那有些遥远的一抹蓝。
站在此刻黑漆漆的楼道里,何西无端地想起图画书上的森林。
幽静、神秘的森林,仿佛无边无际,占据了整片天地,郁郁葱葱的美丽林木间,偶尔飞掠过一两只明亮的萤火虫。
蓝色的萤火虫。
她进而想起了在黑乎乎的墙里流浪的自己。
有时候,她能听到外面传来别人家里的声音。
热闹的声音隔着墙织成了星星,朦朦胧胧的,那么近,又那么远。
星星从身边划过,但没有一颗属于她。
平日里似乎很胆小的小女孩,忽然鼓起了勇气,用稚嫩的声音点亮楼道里的灯。
她说:“请问,你……你是神吗?”
灯光重新亮起,身边沉默伫立的神明,终于垂眸看向她。
他依然没有说话,眼中也并没有否定的情绪。
小朋友知道,这叫做默认。
“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何西小声问,“你来人间做什么?”
她说完,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等待着神的回答。
这一次,神终于开口了。
“你已经问了。”他淡淡地说。
何西怔了怔,立刻道歉:“对不起!请你当作我没、没有问。”
她太好奇,忘记等神应允后再提问。
不过,看上去很冷淡的神明却回答了这个有些冒昧的问题。
“来旅行。”
何西很惊讶。
原来神也会旅行。
她忍不住关心起神的旅行感受,怕他对地球失望。
“人间好玩吗?”
在这个问题里,那双独特的灰蓝眼眸泛起一阵波澜,半晌,他才说:“不知道。”
因为等待了很久,差点以为地球要收获一个严重差评的何西,便讶然地眨了眨眼睛,重复道:“不知道?”
怎么会是不知道呢?
应该是肯定的答案才对呀。
虽然在已经度过的短暂人生里,她并不觉得人间好玩。
可大人们都那样说。
说人间值得、生命烂漫,有无数精彩,只遗憾人生太短,转瞬即逝。
她却觉得,日子已经太长太慢了。
似乎是看出她的费解,身形高大的神明沉默片刻,又低声解释道:“在人间生活很难,有很多要学的事。”
小女孩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她每天都会感叹作业很难,学功课很辛苦。
“而且,我并不觉得热闹……和笔记里描述的不一样。”
小女孩没听懂后半句话,但她能理解前半句。
她小声应和:“你也觉得孤独吗?”
她同样不觉得人间热闹好玩,只感到孤独。
那双灰蓝的眸子静静地闪动了一下。
他说:“一开始是。”
听到这里,何西恍然大悟道:“但后来不是了,所以你才说不知道。”
为什么又不觉得孤独了呢?
神也和她一样,有了奇遇吗?
小女孩想了想,便问他:“是因为遇到了那个大哥哥吗?”
她没有说是哪个大哥哥,可彼此却好像都知道是谁。
神明无声地移开了视线,又不再说话,像是恢复了漠然的模样。
可奇异的是,何西竟不再觉得紧张,她揉揉仰得发酸的脖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啦,这是默认。
很奇怪,她反而有一点点想要笑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她和神有了一样的奇遇。
何西决定勇敢地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旅行有多长,未来会离开这里吗?”
她正说着,面前的房门忽然从内侧打开了,门后出现那片温暖的棕发,和毫无遮挡的明亮眼眸。
“好了,我搞定了。”他说着,又诧异道,“咦,你们在聊天吗?”
闻言,门外的男人和小女孩,却只是有些怔怔地看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此前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青年,这会儿摘掉了眼镜,比常人要浅的瞳色更彻底地显露在灯光下,被昏黄的室内顶灯映照得宛如冰凉琥珀。
没了黑色镜架的遮掩和压制,他浅棕的中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皮肤冷白,色彩清淡,整个人像是透明的,眉眼却生得精致明艳,冷淡与昳丽相交融,透出一种奇异的矛盾气质,还有随之而来的压迫感。
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这种感觉格外强烈。
何西下意识想,这样比刚才更好看了。
但、但是,为什么她突然有点害怕……
短暂的寂静里,大哥哥伸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干嘛,不认识我了?”
郁白打开门时,恰好听到小女孩最后说的几个字,于是又说:“我们很快就离开这里了,何西,你有没有东西要拿?”
何西这才回过神来,小声问:“我要拿书包……我能去上课吗?”
大哥哥就笑了:“之前约定过了,这是你的自由,你想去上课吗?”
原来上不上学也可以由她决定吗?
何西简直受宠若惊,反射性道:“我不想……”
她真的不会写作业,好难。
她说到一半,想起刚才那种不明来由的压迫感,又默默改口:“那个,我先去拿书包。”
郁白眼中笑意更浓,应道:“去吧。”
蔚蓝天空变成过盛大湖泊,金色电梯载着人去往另一个时空,有神悄悄藏身在人间。
世界都这样了,他倒真的不在意小学生逃几天课这种小事,又毁灭不了世界。
她想不想去学校都可以。
比起这个,郁白更想知道这一大一小在门外聊了什么。
此前一直表现得很漠然的非人类,居然愿意跟这个陌生的小女孩聊天。
虽然刚才谢无昉没有看着小女孩,但郁白认得出来,那是在认真聆听的神情。
所以他好奇地问:“你们前面在聊天吗?”
“嗯。”谢无昉回答他,“她问我人间好玩吗。”
……听起来是很适合非人类与小朋友聊起的童趣话题。
郁白忍俊不禁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不知道。”
很好,标准的谢无昉式诚实答案。
郁白说话时,男人的目光终于从他的面孔上移开,越过他的肩膀,注意到屋子里那两个常常互相斗嘴的人类,此刻格外安静。
严璟和袁玉行正神情恍惚地望着郁白的背影。
谢无昉略有些疑惑地问:“你刚才做了什么?为什么不戴眼镜了?”
郁白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毫不心虚地露出一个淡定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跟何西的爸爸聊了聊天。”
他顺便叫醒魂不守舍的两人:“喂,别发呆了,准备走了。”
何西的爸爸此刻已经清醒,却仍半躺半坐地待在此前倒下的地方,肚子上放着一张应该是随手扯下的纸条。
何西回房间拿书包时,脚步碎而急,特意绕开了地上的中年男人,生怕被他突然抓住。
但等她匆匆拿了书包出来时,父亲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甚至在她小跑过身边时,本能般地颤了颤。
因为那个一头棕发的年轻人往这里走过来,主动接过了何西手里的书包。
“不用着急,没有漏拿东西吧?”
何西在父亲面前始终有些胆怯,很小声地说:“没有了,都拿上了。”
闻言,年轻人的视线便从小女孩那里,转到了中年男人的身上。
何文涛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眼里的笑意消失了。
他微微俯身,用指尖拾起了刚才丢过来的纸条,浅淡的眼瞳里没有半点情绪,声音倒算是温和。
“何文涛,你女儿我接走了。”他的语速不快不慢,“刚才跟你说的话,记住了吗?”
写着一行字的纸条在半空中轻轻晃动,何文涛抖了抖,连忙道:“记、记住了!”
“真的吗?”年轻人忽然笑了笑,“那你重复一遍。”
他明明弯起唇角笑了,笑意却没有半分到达眼底,一片冷然。
在今晚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何文涛的大脑近乎空白,此刻只好努力回忆着他的话:“要给你打电话,把、把女儿接回来。”
紧接着,夹在白皙指间的纸条便被甩到了他脸上,轻飘飘地跌下来,像一抹落进风里的烟灰。
“别忘了啊。”年轻人笑着说,“照顾小孩可是很累的。”
随即,他牵起何西的手,替她拿着书包,转身离开了这个乱糟糟的家。
他身后的其他人也陆续跟上。
跌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连半个屁都不敢放。
在脚步声消失后,他劫后余生般松了一口气,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
他惊慌失措地关上门,然后落锁。
一行人离开这层楼,回到了郁白住的十二楼。
中途,严璟十分殷勤地接过郁白手里的书包:“我来拿我来拿!”
袁玉行久久没能回神,喃喃道:“居然还能这样,我的天,他敢给你打电话就有鬼了,报警肯定也是不敢的。”
小女孩则恍惚地回头张望,总以为自己看错了:“我爸爸他看起来……”
就像她一样弱小。
牵着她的大哥哥揉了揉她的脑袋,替她说完了未竟的话:“他一点也不强大,只是个子比你大一点,但完全不如你勇敢,不用怕他。”
对于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其实根本无需多做什么,只要看上去比他坚硬,他就会自然而然地变得软弱。
严璟忍不住插话:“但说真的,小白,前面那会儿我也怕你,我现在终于理解小时候天哥为什么会问要不要留一批人跟你混了,你这气质简直是天生的,而且你看起来怎么好像真的在道上混过一样……”
袁玉行震惊:“什么天哥?什么跟你混?什么道上?”
“小白,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不是我说,你刚才把小姑娘掳走当人质的样子真的好、好熟练啊——”
“……”郁白瞪了一眼严璟,顺便纠正袁叔叔的错误观念,“哪来的人质?不要乱说,我是守法公民。”
他只是接走了何西去玩几天,还礼貌地给她父亲留了电话号码,提醒他之后来接小朋友。
于情于法,都挑不出半点毛病好不好。
他一记眼刀过去,严璟莫名一哆嗦:“不是,妈呀,你现在连瞪我都变得可怕了,要不你还是把眼镜戴上吧?”
袁玉行附议:“对对对,戴上好,别吓到小姑娘了,她胆子小。”
还被大哥哥牵着的小姑娘茫然地眨眨眼睛:“我没有吓——”
她没能说完,因为郁白松开了手,表情无奈地去拿眼镜。
“嫌弃我是吧。”他随口吐槽好友,小声道,“戴上就戴上。”
他停下了脚步,小女孩仍在往前走,起初并肩的距离就交错开了。
原本走在最后的男人因而走到了郁白身边,也停下脚步,等待着他。
郁白听见耳畔响起一道认真的声音。
“不可怕,很好看。”
谢无昉好像把他随口说的话当了真。
刚展开的冰凉镜架停在指间,郁白有点意外地侧眸看过去。
浅淡的眸光蓦地撞进一片波光粼粼的蓝色湖泊。
近在咫尺的男人顿了顿,又说:“不一样的好看。”

悄悄蔓延的安静中,声控灯骤然熄灭。
走在前面的严璟看到独自走过来的何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纳闷道:“小白你怎么不管我们何西了……”
他现在左手边是驼背的小男孩,右手边是纤弱的小女孩,感觉自己简直像个操心的体育老师。
随着严璟的声音,楼道里的灯光重新亮起。
黯淡的顶灯照耀下,棕发青年冷白的脸颊上透出很明显的红,浓郁的压迫感随之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无措的生涩。
尤其是跟旁边神情认真的男人比起来。
严璟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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