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难养—— by杳杳一言

作者:杳杳一言  录入:07-12

阿南连忙跑过来帮他,主仆俩忙活了一阵子,再回头时,赫连洲已经离开了。
林羡玉兀然停下来,阿南小声说:“殿下,王爷说得好像没错,夜里的确会冷。”
林羡玉叉腰道:“你站哪边的?”
阿南耸耸肩膀,不说话了。
到了夜里,赫连洲的话果然应验,林羡玉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地打,阿南连忙把刚加热好的汤婆子塞到他的被窝里,可林羡玉还是冷,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萧总管赶了过来,在门外敲了敲门,说:“殿下,老奴来给您送些御寒的东西。”
林羡玉倏然睁大眼睛。
他朝阿南点了点头,阿南立即去开门。
萧总管说:“殿下,虽是三月,夜里还是凉的,您从南方来,受不住这样的冷,老奴做事不仔细,现在才想起来给您送火盆来。”
林羡玉坐起来,躲在烟纱里。
阿南连忙拿来一件大氅裹着林羡玉,萧总管说:“王爷跟老奴说了殿下的身份。”
林羡玉这才松了口气。
萧总管让几个下人端进来一只硕大的五足八方铁火盆,还有一筐白炭,下人离开后,萧总管介绍道:“这是去年月遥国国主送给王爷的银骨炭,无烟无尘,能长时间不熄灭,还有淡淡的香味。王爷不怕冷,又常年在军营,这银骨炭放在储帐里从来没用过,正好拿来给殿下取暖,老奴这就帮殿下把炭烧起来。”
他蹲下来烧炭,阿南在一旁学。
林羡玉在烟纱后面捏了捏手指,小声问:“萧总管,他——王爷是怎么跟你说的?”
“王爷说您也是无辜的。”
林羡玉睫毛轻颤,呼吸都乱了。
“最近一段时间,城里的确有许多风言风语,对王爷不太好,”萧总管叹了口气,无奈道:“人心就是这样的,像草原上的羊茅草一样,风往哪边刮,草就往哪边倒,但是王爷说他不在意,也不需要用一条无辜的人命去证明什么。”
林羡玉怔然失神,差点将手指尖捏痛。
“跟殿下说句心里话,老奴今天听到殿下身份的时候,心真是凉了半截,老奴不懂国家大事,但老奴是看着王爷长大的。王爷六岁时来到王府独居,身边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老奴一直是希望王爷早日成家,有妻儿相伴。”
林羡玉低下头,心中莫名蒙了一层雾。
“但王爷说得也对,殿下是无辜的。”
萧总管用火钳子拨弄了发红的银骨炭,继续说:“老奴想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才想通,殿下年纪还这么小,离开爹娘千里迢迢来到我们这里,还险些在苍门关丧了命,纵使外面骂得再厉害,这罪过也不能盖在殿下的身上。”
林羡玉钻进被窝里,眼泪滴在枕头上。
萧总管的声音苍老又温和,总让他想起爹爹,小时候爹爹常坐在他床边为他讲诗。
萧总管烧好了炭,起身拿出两匹新的床帷,“这是老奴好不容易买到的绣花床帷,老奴也认不出来这绣的是什么花,不晓得殿下喜不喜欢。咱们北境人不喜打扮,布匹上很少有纹饰,颜色也少,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像殿下衣裳那样漂亮的布料。若殿下还是不喜欢,老奴明日就去宫里问问。”
林羡玉翻身坐起,掀开烟纱下了床。
他走过来看了看厚实的棉布,破涕为笑道:“这是芙蓉花,我最喜欢的花。”
“是吗?”萧总管眯起眼睛瞧了瞧,他从来没见过芙蓉花,夸道:“真是好看。”
见林羡玉能接受,他便说:“殿下,北境要一直冷到四月底的,殿下还是先将就着用棉布床帷吧,把风遮住了,就没那么冷了。”
林羡玉说:“好。”
银骨炭开始起作用,林羡玉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热气钻进他的袖子,手脚暖和了,整个身子也就跟着慢慢地缓了过来,
他问:“这些……是王爷安排的吗?”
萧总管下意识要点头,又想到王爷的叮嘱,连忙说:“不是,是老奴之前做事不仔细,现在才想起来。”
林羡玉有些失落,“哦”了一声。
“多谢萧总管,总管早点回去歇息吧。”
萧总管离开之后,阿南在软烟罗的外面围了一圈棉布床帷,烟纱到底不能与厚实的棉布相提并论,刚一围上,连门外的凛冽风声都小了很多,林羡玉睡在被窝里,呆呆地看着床头的金葫芦,长久不能入睡。
其实从他离开京城后,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哪怕勉强入睡,夜里也会惊醒。
忽然想起那晚离开苍门关时,他倚在赫连洲的胸膛上睡了一夜,马背颠簸,风沙不止,远处还有驼铃声声响起,他竟安然睡着了。
真是奇怪,林羡玉想。
门外,明月高悬,寒风刺骨。
萧总管走出后院,赫连洲正在主堂屋的院子里挥舞长枪,许久之后才停下来。
萧总管说火盆和新床帷都送过去了。
赫连洲点头,似乎并不关心,把錾金枪放到一边,便回屋了。

林羡玉并没有睡熟。
半梦半醒之间他总觉得有人在喊他,好像是太子的声音,又好像是北境的百姓。
“祁国的公主来了我们北境,就要守北境的规矩,还想过养尊处优的日子?”
“公主又怎么样?不过是战败的牺牲品。”
“祁国人就该被派去放马牧羊!”
“对,放马牧羊!”
林羡玉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呼吸还是乱的,仓惶道:“不要,不要!”
阿南连忙掀开床帷,“殿下怎么了?”
林羡玉额上一层薄汗,抓住阿南的手,呜咽着说:“我梦到有一群北境人把我抓到草原上,逼我放马牧羊。”
阿南失笑,一边把暖烘烘的衣裳放到床上一边哄他:“怎么会呢?王爷会保护您的。”
想到赫连洲昨天那个冷若冰霜的样子,林羡玉就睡意全无,还没消气:“他才不会呢。”
他低头望向阿南递过来的衣裳,翻了翻,不满道:“怎么还是女裙?我怎么还不能穿回原来的衣裳?”
“萧总管说,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这两天宫里会经常来人,您还得再辛苦一段时间。”
听到婚礼,林羡玉不免惘然。
他竟然就这样成亲了。
在京城时,爹娘觉得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即使媒人频频登门,还将城中的名门闺秀列数了个遍,都被爹娘婉拒。
结果一晃眼,他就要成亲了。
可他不是新婿,是新妇,世上就有这样荒诞无稽的事,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林羡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周围绣着芙蓉花的棉布床帷,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从今天开始,这个小屋子就是他的家了,阿南是他唯一的家人。
他起身洗漱,换上一身月白色的袍裙,正往发髻上插珠翠,府里的下人送来了早膳,林羡玉凑过去,还没细看就露出绝望的表情:“又是羊肉羹,谁大早上喝得下去羊肉羹啊?”
片鹿肉、羊肉羹、乳饼、乳粥……来北境之后,林羡玉几乎每天睁开眼就是吃肉。
唯一的蔬菜就是片鹿肉上的一点葱花。
林羡玉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阿南凑到他面前,变戏法似地从桌子下面拿出两只黄梨。
“殿下,看看这是什么?”
林羡玉的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阿南笑意吟吟地说:“我知道殿下吃肉吃腻了,特意跟萧总管要来的,原本是婚礼用的。”
林羡玉第一次觉得黄梨如此香甜诱人,他捧着两只梨,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阿南,你真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阿南笑着说:“我已经洗过擦干净了,殿下可以直接吃。”
林羡玉刚要咬,突然想起来,把其中一只梨塞到阿南手上,“我们一人一个。”
阿南连忙说:“我不吃,殿下吃。”
“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殿下——”
林羡玉朝他眨眨眼,笑着说:“阿南,我们同甘共苦。”
阿南愣怔许久,然后接过梨,咧开嘴笑了笑。林羡玉两手捧着梨,张开嘴,一口咬上去。塞北的黄梨虽然不如京城的贡梨甘甜,外皮是皱巴巴的,还有股淡淡的酒香,但是酒香也是香,况且梨肉还算鲜脆多汁,那清凉的汁水对于此刻的林羡玉来说好比琼浆玉露。
这是一百碗羊肉羹都比不上的清香。
林羡玉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赫连洲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一抬头就看到林羡玉晃来晃去的脑袋,吃一口梨,又咬一口乳饼,好像所有烦恼都被他留在昨天了。
看来安慰是多余的。
赫连洲没有打扰他们,刚准备转身离开,就被阿南发现,阿南喊了一声:“王爷。”
林羡玉吓得抖了一下肩膀,扭头望过来时,唇瓣上还沾着梨汁。
在赫连洲的印象里,林羡玉几乎没穿过深色的衣裳,从初见时的火红大氅,再到后来的芙蓉色、月白色,就连他头上的珠翠流苏,都是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赫连洲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花哨的人。
原本平常的屋子,被他住进去之后,都显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羡玉也在偷看赫连洲,他还是一身玄色锦袍,头顶银冠,负手而立,浑身透着一股比寒风更冷冽的气息,像一尊高大的罗刹。
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又同时错开。
林羡玉别别扭扭地转过身,背对着赫连洲。吃东西的动作停下来,耳朵却竖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阿南放下嘴里的梨,不敢吃了。
赫连洲看上去似乎是想对林羡玉说些什么,可林羡玉等了许久,也没等到。
从初见到现在快半个月了,赫连洲似乎都没有开过几次尊口,他比这间老宅子还沉默。
再转头时,赫连洲已经离开了。
一腔期待落了空,林羡玉还以为能得到一句道歉,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气得站起身来,想冲出去又忍住,最后只能狠狠咬了口梨,心想:黄梨比又苦又硬的狐狸肉好吃一万倍,他最讨厌狐狸肉了!
宫里很快送来了婚服,又有教习姑姑来到府里,给林羡玉讲婚礼的规程,告诉他:依照北境的规矩,婚礼前要去参拜祖庙、今后每个月要去宫里面圣定省……林羡玉听得昏昏欲睡,身子左右摇晃,眼皮都要粘在一起。
直到听见教习姑姑说:“殿下,皇上请您去一趟宫里。”
林羡玉倏然清醒,乍声道:“什么?”
教习姑姑面上恭敬,语气却不容置喙:“皇上想请您进宫,商讨两国通使之策。”
“我?”林羡玉吓得脸色都白了,下意识想找赫连洲,“王爷同我一起去吗?”
“王爷正在枢密院处理军务。”
教习姑姑赶鸭子上架一般扶着林羡玉起身,“御辇正在王府门口等着殿下呢。”
林羡玉一颗心像敲锣打鼓一样,呼吸都是乱的,教习姑姑带着北境皇帝的口谕,他不能抗旨不从,但他总觉得此事有古怪。
且不说这是婚礼前一天,时间过于仓促,就说北境德显帝那副病体,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如何商谈国事?
教习姑姑根本没给林羡玉思考对策的时间,她已经扶着林羡玉走出后院,穿过回廊,迎面看到从外面回来的乌力罕。
乌力罕穿着一身靛青色的翻领劲袍,长发高高束起,原本还算轻松的脸色在见到林羡玉之后迅速变得狰狞。一瞬的疑惑之后,他停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林羡玉被带走。
林羡玉已经顾不上他俩之间的恩怨,用眼神示意阿南,阿南会意,悄悄放慢了步速,落在一行人之后,待宫人们走过拐角,他立即满脸焦急地对乌力罕说:“将军,快去通知王爷,殿下被宫里的人带走了,求他快想办法。”
“和我有什么干系?”
“明日就要举行婚礼了!”
乌力罕“嘁”了一声,挑眉道:“我巴不得婚礼办不成,他最好永远别回来。”
他看着阿南焦急万分地追上去,还有林羡玉瑟瑟发抖的背影,心中畅快无比。
萧总管跑过来问:“这……这是怎么回事?殿下怎么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乌力罕倚着廊柱,打量自己的细鳞马鞭,闻言冷声说:“带走就带走了,你着什么急?”
萧总管说:“老奴这就去找王爷。”
“你敢!”乌力罕扬声呵斥:“破公主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怎么你们都要护着他?”
他偏不让萧总管出门,直到夕阳落山,赫连洲处理完军务,从枢密院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萧总管站在院子中央,垂着脑袋,后背佝偻,在原地打转,赫连洲问:“怎么了?”
萧总管回头望向乌力罕屋子的方向,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赫连洲蹙眉问:“到底怎么了?”
萧总管最后还是争不过心里的担忧,脱口而出:“王爷,殿下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赫连洲眸色骤变。
乌力罕从一边的回廊里冲出来,对赫连洲说:“王爷,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看就是太子的诡计。他让宫里人用御辇大摇大摆地带走祁国公主,再引您去宫里救她。这样太子就可以四处造势,说您如此在意祁国的公主,早就乐不思蜀,忘了收复龙泉的大业了!最近都城里议论纷纷,说的不就是这些事?”
赫连洲心里自然清楚,但他只问萧总管:“他——公主离开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自然是怕的,脸色都白了,一看到老奴就连声喊萧总管、萧总管……”萧总管瞥了一眼乌力罕,闷声说:“老奴早就想去找您了。”
赫连洲转身要走,乌力罕抓住他:“王爷,您真的要去?”
赫连洲沉默不语。
“明日就要大婚,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太子无非就是想用这件事试探您的态度,就算您不去,公主也不会有任何事。”
乌力罕无法理解,他拦在赫连洲身前,大声说:“王爷,以前学兵法的时候您就教我,兵者唯利而动,不利而止。您现在去宫里,除了给太子送去攻击您的把柄,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去?那公主又不是三岁孩童,在宫里待一晚上又不会死!”
赫连洲问:“你只看到把柄,看不到这件事背后的挑衅?”
乌力罕愣住。
“明日就要成婚,太子今日从我的府上带走公主,你觉得这种事只会发生一次?”
乌力罕哑然失语。
“兵法记得不错,”赫连洲拍了拍乌力罕的肩膀,沉声说:“但利之一字包含甚多,人心向背于我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快步走到门口,跃身跨上银鬃马,向皇庭奔去。
乌力罕在院子里僵了许久,他不明白赫连洲话里的意思,萧总管告诉他:“你只想拿公主泄气,有没有考虑过王爷的颜面?王爷之前已经因为太子的威胁吃过一次亏了,以他的性格,怎么还会任其摆布,任其试探?”
赫连洲直奔皇庭,到宫门口下马。中常侍拾阶而下,迎了上来,但赫连洲并不向他询问情况,只是说:“我有要事向皇兄禀报。”
中常侍刚准备告诉赫连洲“公主在御帐”,话还没说出口,赫连洲已经径直去了明光殿。
如今德显帝病重,朝廷全由太子把持,赫连洲刚跨进明光殿,就听见太子的声音:“二弟,匆匆忙忙地,来寻什么?”
他坐在高位,遥遥望向赫连洲。
话里含笑,像是胜券在握。
可赫连洲俯身行礼,平静道:“臣弟想禀报一起边关贪墨案。数日前,臣弟发现有祁国人在没有通关令牌的前提下擅自进入北境,以此为引线,牵出了边关防守的贪墨重案。”
太子赫连锡脸上的笑意陡减。
“其中苍门郡郡守呼延穆,已被查实任期内贪墨朝廷拨款千两。据呼延穆交代,去年朝廷为巩固边防,向苍门郡拨款四千两,可到呼延穆手里,却只有一千两,”赫连洲抬头看向太子,冷声道:“不知皇兄有何看法?”
太子当即回道:“定是官员层层贪墨。”
赫连洲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太子站起身来,胸口起伏明显,他故作镇定地问:“呼延穆人在何处?”
“在西帐营的大牢里。”
“怎么会在西帐营?应当把他押到刑部,让枢密院派人审他。”
赫连洲趁势逼问:“皇兄,此案要往上查吗?”
他眼神凌厉,太子一时之间乱了神,只说:“自、自然是要查的,交由刑部处理。”
赫连洲早有预料,拱手道:“是,不过此案牵扯太多,呼延穆签字画押的文书和证词都不能经他人之手,臣弟想——”
太子打断他:“呼延穆一事由枢密院侍卫司派专人负责。”
太子能听出来赫连洲在威胁他。
北境皇庭的贪墨风气自德显帝病重后渐涨,赫连洲平日只管军务,不理朝中之事,所以太子党无所顾忌,可如果赫连洲追究——
太子强压着怒意,咬牙道:“明日大婚,二弟还是专心婚事为好,时辰不早了,父皇应该也和公主聊完通使之事了,二弟还是尽早将公主带回去,准备明日的婚礼。”
赫连洲俯身行礼,“是,臣弟领旨。”
太子背过身去,脸色晦暗。
赫连洲离开了明光殿,走向御帐。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离林羡玉被带走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时辰。那个胆小的哭啼鬼,怕血怕死狐狸怕一个人睡觉,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孤立无援地待上三个时辰,会怕成什么样子?赫连洲能想象到他此刻哭得有多可怜。
他的眼泪是流不完的,撇一撇嘴角,眼泪就像断线珍珠一样掉下来。
赫连洲最烦他哭。
乌力罕说得没错,其实来不来接他是无所谓的,反正明日大婚,太子还是要原封不动地把公主送回来,可是赫连洲不想看他哭。
在这里待上一夜,能要了哭啼鬼的小命。
赫连洲加快了脚步。
御帐就在明光殿的后面。
赫连洲走过去,还没靠近,就看见中常侍急急忙忙跑过来,说:“王爷,公主不见了!”

第11章
林羡玉先是被御辇送进宫里,紧接着又被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常侍送到绣着金边的白色毡帐里,阿南想跟着进去,却被拦在外面。
林羡玉请求中常侍放阿南进来,中常侍并不理会,只说:“王妃,请您在这稍坐片刻。”
很快,阿南被中常侍带走了,留下四个侍卫看守御帐。林羡玉陷入巨大的恐慌,环顾四周,才发现毡帐里只有他一个人。
起初他想等赫连洲来,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天光将尽时,他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随之,看来乌力罕根本没帮他通知赫连洲。
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乌力罕那般恨他,怎么会帮他?
可是赫连洲回到家,发现他不在,会不会看在他们“永结同心”的情分上,来救他?
他暗暗祈祷着。
时间愈久,他就愈发心焦,坐也坐不住,溜到帐帘处,听到外面的侍卫正小声议论:
“大婚前日请公主过来,是何用意?”
“城中百姓都在传,说祁国的公主貌如天仙,怀陵王一见倾心,太子殿下想试探怀陵王,看他对这位祁国公主究竟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定是恨之入骨。”
“你的意思是怀陵王今天不会来接公主?”
“不会,反正明日成婚前还要来宫里拜祭祖庙,现在把公主接回王府,平白遭人口舌。”
林羡玉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赫连洲不会来的。
苍门关饶他一命已经是赫连洲大发善心,他对赫连洲来说毫无用处,还败坏名声,赫连洲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损己利人的事。
他缩在角落里,无助地张望着四周。
他要在这个陌生的皇庭里待上一晚吗?
阿南不在身边,若是宫人服侍他时发现了他的男子身份,该怎么办?
正煎熬着,忽然听见帐外有人喊:“长越宫走水了,速速来人,速速来人!”
帐外忽然混乱起来,有人高声喊“怎么又走水了”、“火势越来越大了”,林羡玉也没听清是哪里走水,只听见侍女的尖叫声,还有帐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像催命的鼓咒,让他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更加恐慌。
阿南呢?阿南被带到哪里了?
他要去找阿南,他不想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犹豫片刻后他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帐前的侍卫被支去送水,有人穿着烧了一半的衣裳、满面黑灰地跑出来,乱作一团。
林羡玉连忙朝着没人的地方跑。
他一路往前跑,惊叫声逐渐远去。
不知跑了多远,等两腿酸软,力气耗尽时,林羡玉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荒寂的宫殿。
屋檐破败,窗棂半朽,衰败的野草和丛生的荆棘淹没了砖石小径,在劲风中倒伏着。
四周静得让人发怵。
林羡玉感觉到头顶有东西在晃动,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一张比他脸还大的蛛网。
他吓得慌不择路,直往前跑,刚冲到殿内,又被一块碎石绊倒,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摔,他下意识用手肘撑地,又扑了满脸的灰。
又疼,又脏。
从小到大,他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他刚要呜咽出声,忽觉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连哭声都显得突兀,他登时不敢哭了,正要起身,不远处骤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脚步声。
林羡玉屏住呼吸,那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他猛地抬起头,竟在残垣边看到一个黑影,再等他定睛细看,黑影已经消失。
林羡玉吓得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僵了许久才回过神,正要撑着墙壁站起来,余光一扫,竟看到一只硕大的黑色八脚蛛缓缓爬下来,它的头离林羡玉的指尖不到一尺远。
“啊——”
林羡玉思绪瞬间飞到九霄云外,脑中一片空白,他慌张地跑出去,先是哭着喊阿南,紧接着又变成:“赫连洲,你快来……”
可是赫连洲不会来的。
他只能自寻生路,结果刚跑到院子里,靴子又被肆意生长的野草绞住。他差点儿踉跄摔倒,草地密不见底,像是藏着无数鬼魅。这时天色已晚,冷风将窗棂吹得吱呀作响,头顶一只黑鸦略过,林羡玉吓得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声音。
“谁让你来这里的?”
林羡玉怔怔地抬起头,看到昏暗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林羡玉再熟悉不过。
是赫连洲。
赫连洲往前走了几步,眼神里似有愠怒,又有几分无奈。
林羡玉眨了眨眼,赫连洲还在。
他真的来了。
赫连洲不是活阎罗吗?可为什么,赫连洲一出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没那么恐怖了。
推书 20234-07-11 :恶毒男配的洗白日》:[穿越重生] 《恶毒男配的洗白日常【末世】》作者:易藤藤【完结】书耽VIP2024-6-27完结●总字数:30.1万 ●点击:7.4万 ●收藏:1221 ●推荐:446 ●月票:25文案:油尽灯枯的龙柯穿越到一本男频后宫末世文中的恶毒男配身上,还意外的绑定了一个没有什么用的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