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赌。赌他和[祝福]哪一个先坚持不住。
数不清说到第几句,他看着秦宴的表情逐渐失去控制,嘴唇发干。那金色的保护罩依然没有破完。
他的喉咙里涌起一团腥热,强行咽下去之后莫名地笑出了声,“你真的很怕我诶。”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吸血鬼一支接着一支注射血清的场面。注视着秦宴的血眸像清亮透彻的红宝石熠熠生辉,仿佛透过骨架看穿一个空有自尊,内里却狼狈懦弱的灵魂。
他忽然分外想念陆崇。
那个几乎不敢跟他大声说话,被他咬着脖子吸血都不反抗的人类,却又从来都无惧他的诅咒,对他不设任何防备,追到另一个平行世界也要说喜欢他,不管不顾地给他炽热的吻。
他喜欢的是那种喜欢。
“你知道吗?在某一个平行世界里,你被我用打年糕的锤子打了三十七下。”
他露出怀念的表情,没头没尾地对秦宴感慨,“当时那个你都被锤成肉泥了诶。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好恶心,又好好笑。”
“……”
“有些事情,果然是要亲手做过才会明白的。”林雪河说。
“我原来是这么想杀你的啊,从小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是。只是隔太久,差点连自己都忘记了。”
他咳出一口鲜血,语气温柔地说,“你死掉吧。我希望你今天就死在这。”
“……”
最后一层金色光芒消散,他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现在离开还有一线生机,但或许是出于自尊,秦宴并没有逃离,身体里的伴生能力也随血液流转,手臂的肌肉膨胀成数倍的粗壮,青筋暴涨,“你疯了,林雪河。”
他自己也没干多正常的事,却还在对另一个疯子表示不理解,“你想为了一个人类跟我同归于尽?”
林雪河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我只是很讨厌你。”
他的伴生能力是[狂化],几乎可以看作陆崇狼族体质的加倍版强化,有种宿命般的相似。
但他们又完全不同。
陆崇的坚韧铭刻在身体的每一寸骨骼里,随着他一起成长,生生不息。
而眼前的吸血鬼,只是在依赖短暂维持的伴生能力。
谁要跟他同归于尽啊。
林雪河微笑着重复第一句诅咒,“我希望你的双手双脚全部断掉。”
[诅咒]的伴生能力还有剩余,房间里却再没有保护罩的光芒亮起。秦宴骤然失去平衡,魁梧的身形像一座小山轰地塌倒在地,用肩膀勉强支撑起身体。
他使用伴生能力强化身体的哪个部分,林雪河就让他身体的哪个部分断掉。就像他对待陆崇的手段,耐心地折磨,看疼痛让那张高贵的虚伪面孔彻底扭曲。
林雪河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抽出发间的骨簪重重地敲在地板上,薄薄的骨壳碎落一地,露出里面纯银的注芯。
握住银簪的手被腐蚀得血肉模糊,他脸上的表情却异常的美丽,毫不犹豫地捅进秦宴心口里。
秦宴痛得低/喘一声,无法反抗地仰面躺在地上,望着他的眼睛却眯了起来,癫狂大笑。
“林雪河,你是在为他报复我吗?你真的爱上了一个人类?”
他注射的[祝福]血清还不够多,是他赌输了。但任谁都想不到,林雪河敢这样拼。
在完全不知道他注射了多少支血清的情况下,以伴生能力耗尽死在这里的决心,为一个人类复仇。
“身为血族,爱上了一个人类。太可笑了。”秦宴说,“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知道啊。”林雪河百忙之中抽空回答,“因为我是反派嘛。”
他握着银簪,一次又一次地戳进去,把那颗跳动着的硕大心脏捣得稀巴烂。他原本真没想这样的,可就是一下又一下,根本停不住手。
“我的小狗很可爱,陆崇也很可爱。”他自言自语般絮叨,“你才丑呢。你是我见过最丑陋的怪物。”
“……”
“你把他关在哪里?都说了让他走,你就是不听。”
“……”
“他是我的。”
林雪河最后一次拔出银簪,仍嫌不足般划过这张讨厌的脸,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他是只在这个世界里有的陆崇,别的世界里可没有呢。你也想要他吗?嗯?凭什么?”
“……”
秦宴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已然微弱的嗓音竟没有多少愤怒和恨意,只有深重的惋惜。
“林雪河,你才是最大的怪物。”
窗台上有动静传来时,林雪河鼻子正往下滴血。
他小时候受欺负,同龄的血族小孩也是从窗户进来的,有点心理阴影。留着那么宽的门不进,非要走窗户的感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双手捂住流血的鼻子,转头望着窗户,预备只要有人影出现,就诅咒对方掉下去。
没想到上来的人比他还先开口,“靠!”
陆崇说,“我怎么又没赶上啊。”
他从窗户往里翻,一进来就看到秦宴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状况惨烈。相比之下,林雪河坐在旁边正常得都不显眼了。
林雪河眨了一下眼睛,说,“你怎么还没走。”
“问的这什么话。”陆崇靠着墙缓了缓,“这不是来找你吗?”
麻醉剂的效力一天一夜才退散。从地下室里走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这座黑色高塔。
简直是从林雪河家一比一复刻过来的,建起来的用途也就不言而喻。
倒是给他节省了寻找的时间。
不过这地方高得很,塔身上也没什么着力点,他一路过来揍了多少个血仆都已经数不清了,力气消耗得很快,费劲爬上来有点头晕。
还好。来的路上他还在幻想拯救公主的英雄情节呢,最差的情况都在心里预期过了。还好还好,公主看起来比他健康很多。
亲眼见到林雪河没事,甚至坚强地自己把神经病干倒了,他精神松懈下来,扶着墙根吐得稀里哗啦。
“……”
林雪河不想碰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抓起一把头发擦了擦流到下巴的血迹,走到他身边说,“你看起来也还好嘛。”
“那必须。”陆崇吐完了,顺杆子继续装,“我还能让一个吸血鬼给折磨死?搞笑。”
凡事还是得多练。经过这一遭折磨,他对身体里力量的控制度有了明显的提升。
为了不让自己模样可怖,他让再生能力优先修复体表伤痕,在实际内脏受损情况还是一团稀碎的同时,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稳如泰山,头发甚至都没多少凌乱。
长点本事全用来装了。
林雪河摸索着拉起他的右手,手骨是完好的。只是新长出来的无名指,肤色明显比其他手指浅很多。
“赶紧走,马上应该还会有人来。”他反握住那只手拉了一把,把林雪河背起来,“我急着过来找你就把外面那帮人都放倒了,也不知道下手是轻还是重。都没时间摸一下死了没有。”
第一回干这种搏命的事,他怕自己有心理障碍,只能反复给自己洗脑,那些都是吸血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虽这么说,真动完手了他也并没有太多感触。对待敌人时几乎不存在仁慈和同理心,他身体里的狼族血脉已经有所显现。
“这个也死了吗?”路过秦宴身边,他实在忍不住踹了一脚。
地上的尸体四肢分解,只剩下残缺的躯干,胸膛里心脏已经看不到跳动的起伏。
林雪河没再多看一眼,抱紧他的脖子,心情好像还不错,“飞喽。”
陆崇差点笑出声,跳上窗台一跃而下,屈膝平稳落地。
现在还没有完全天黑,血族的行动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限制。也可能是被祝福过的幸运buff在起作用,城堡里并没有第二个伴生能力很能打的血族出现。
遇到的血仆都由人类转化而来,即使身体素质受过强化,无论是速度还是强度都跟天生的狼族血脉不能比。
城堡很大,陆崇奔跑的速度很快,偶尔被挡住打架,才觉得从小他爸给他报的那些跆拳道截拳道散打泰拳补习班都没有白费时间。
林雪河趴在他背上,听着他的喘息声很安心,还乒乒乓乓地配音。
“你还玩儿挺高兴?”
陆崇跑出最后一道大门,门口截了辆越野车强行破坏进去,把他放到副驾驶上,“闹成这样以后我们俩还不得被血族满世界追杀啊。”
林雪河很自觉地系上安全带,“你害怕吗?”
“哈,刚我过去找你的路上,还在想怎么跟学校请假。”
没有钥匙,他放下手刹踩着刹车挂挡,尝试给车打火,“再一想,都要逃命去了还惦记这个呢。我怎么这么爱上学啊。”
“……”
“没事,实在不行我兜里还有一支[观测者]血清。”他说,“敌众我寡,打不过就跑路,不丢人。”
他被麻醉剂硬控那会儿,已经把各种可行计划都考虑过一遍。
到了实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换个身份去别的世界重开也能活。说不定比在这儿遭贼惦记强呢。
林雪河啊了一声,都忘记他身上还带着血清了,“你刚才怎么不用?”
“我自己用有什么意思?别的世界里又没有你……等会儿,我是不是说过喜欢你了?”
他记忆混乱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我说了没啊。难道我忘记说了?”
“你在别的世界里说的。”
林雪河严谨道,“这个世界里还没有说。”
陆崇笑起来,拉起他血迹斑驳的手亲了一下,“我喜欢你,林雪河。”
“我只喜欢这个世界里的这个你。所以,不管遇到多离谱的事,我都不会把你自己丢下不管的。就算要跑路也带着你一起。”
“哦。”林雪河又眨了一下眼睛,“那我呢,我可以丢下你不管吗?”
不愧是他。
陆崇一下就被问住了,“啊,你,尽量……还是别不要我吧。”
林雪河:“嘻嘻。”
汽车引擎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载着他们冲进曲折无尽的山路。
既不知道这是在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连车载导航都没有。陆崇余光瞥着副驾驶座,心态却奇异地平稳。
他看到林雪河手上的戒指了。
就知道那混蛋吸血鬼砍他的手是打歪主意,顺着想下去,林雪河肯定是被气到了,才会把房间里弄得一团糟。
是因为他才生气的。
如果秦宴还有意识,他也只想说两个字——
没有任何指引,他们在山路上开了一整夜,天亮前莫名其妙地开进一座山村小镇,顺着找到了大路。
林雪河忽然说想回家。
陆崇起先以为自己熬夜开车脑子不清楚,听错了。又问了两遍才确定,他说的就是想回林氏庄园。
现在他们知道了当前位置,再打电话叫家里来接就很快。陆崇也不用再自己开车了。
他们就坐在乡道马路旁的石墩子上等。乡下动植物资源都太丰富了,身后的草窝子里还传来一股羊屎味儿。野蚊子在身边乱飞。
同样是吸血动物,也有明显的食物链差异。蚊子都绕着林雪河飞。
陆崇拿手扇了扇,看他蹲在坚硬的石头上像个小狮子似的。可爱,但是看起来很不舒服,“你过来坐我身上吧。”
林雪河摇头,坐在一起他总是会想要接吻,“但是你刚吐过。”
“……”
该讲究的点都讲究得明明白白。
大概家族那边发觉了他们搞出的动静,林氏家主派了架直升机过来接他们。
安全落地。林雪河走进议事楼,久违地站在书房里提条件,“我要我的保温舱。”
他直截了当地说,“那是我用零花钱买的。我要带走。”
“那东西不好搬动,你要用就在家里用。”家主说。
林雪河想想也是,就用下巴指了指陆崇,“那你找人把他搬进去。”
“……”
陆崇傻了,抬手指了下自己的鼻子,“我?要把我怎么?”
林雪河踮脚拍了拍他的脑袋,“去吧,你在里面很安全。”
听不懂,但是照做。
陆崇被血仆带走了。
林氏家主也在沙发旁坐下来,胡子还是黝黑的,但整个看起来老了十岁,“你把秦宴也杀了?”
林雪河又把下巴一抬,很酷地说,“杀了。怎样,处死我?”
“……”
没有幽默感。
“他还活着,但也没完全活。”林雪河说,“秦氏家主不会立刻再换。你看情况跟着搅浑水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林氏家主露出意外的神色。
从前要求他用[诅咒]完成任务时,他都是不情不愿的,冲着自己有想要的东西,才勉强答应。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出干涉家族事务的话。
“你把自己消耗得差不多了。”林氏家主认真打量他,然后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在血族观念里,最无法理解的就是过剩的个体情绪。林雪河却从小就任性,有时候莫名其妙就说一大堆没用的诅咒,什么诅咒明天下雨,诅咒院子里植物叶子掉光。
但凡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把自己耗成幼年状态,什么也干不了了理直气壮地躲清闲。是他常用的逃避手段。
但这次似乎不同。
家主敏锐地问,“是为了那个人类吗?”
他上次见陆崇的时候,还没有想过会发生到这一步。
如果林雪河真的想要人类,家里多得是听话的血仆,挑挑拣拣总能找到满意的,压根不用等到这么大了,才离家出走去自己抓一个。
“陆崇,”他终于还是半自愿地记住了那个人类的名字,“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你为什么一定要他?”
林雪河认真地想了这个问题。
陆崇有什么特别的?和所有人类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除了吃饭多一点,睡觉久一点,对了,嘴巴也很好亲,其它好像都没什么奇特之处。
但他就是想要和陆崇待在一起。
看到陆崇的时候,呼吸会变得顺畅,心跳也不再乱糟糟的,甚至都不那么讨厌从窗台飞进来的东西了。
陆崇就像……
新鲜的空气。
“他是我的。”
林雪河说,“因为他是我的,所以他很特别。”
林氏家主听不懂,也懒得再问,“无论你看上他什么。既然愿意回来了,你应该也已经明白,你是这个家族里的成员。永远都是。”
“我会为你做该做的事。但是当家族需要你的时候,你也必须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林雪河挥挥手,没往心里去,“行。”
他可能都活不到明年,还考虑什么责不责任的,现在能蹭到点好处就够了——比如他心爱的保温舱。
没想到家主接着又说,“你为什么把伴生火种带走了?是不是因为……”
他罕见地顿了一下,“林卡西走之前说了关于你的占卜结果。”
林雪河正打算走,闻言挑眉,哦了一声,“是有点舍不得我吗,爸爸?”
“……”
“啊,我说错了?”
林雪河又故意道,“应该说,是舍不得我的伴生能力,对吧。”
家主沉默地注释着他,没有回答。
或许从一开始照看[神谕]只是身为家主的职责,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亲眼看着这孩子长大。血族虽然天性淡漠,也并不是毫无感情的。
但每次林雪河用戏谑讽刺的语调叫出“爸爸”,他都不会回应。因为他能感觉到,林雪河是有些恨他的。
如果林雪河的父亲没有死亡,现在当家主的就不会是他。
“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改变。你该多关注一下尚未发生的事,想想自己还能做什么。”他对林雪河说。“占卜的结果也不一定百分百准确。”
林雪河烦得立刻摆手走掉了。
他最不喜欢听这种说教。大道理像天书一样穿过脑子,留下的只有心烦。
但他现在的确有点明白了,平行世界里那个林雪河说过的话。
待在家门以外的地方就是自由了吗?
和家族的连结不可能被那么简单地斩断。断绝关系也只是种青涩又理想化的奢望。
事实是从出生到死亡,他永远都姓林,一生都逃不开。
这个古老的纯血姓氏赋予了他独一无二的伴生能力,流淌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里。
哪怕去到天涯海角,只要他身体里还有血液在流动,还有[诅咒]可以使用,他就永远属于家族的一部分。
换了身干净衣服,林雪河去放保温舱的房间。
路上他总有种想法,感觉在平行世界看到的家主,和这个世界里的家主还挺像的。无论是脾气,威严,还是爱说教的做派,有种奇异的既视感。
他坏掉的手表是亲爸送的,但后来的改装都是交给家主去弄的,渐渐变成现在的样子,无论是功能还是外观,都早不是小时候收到时那样了。
林雪河肩膀抖了一下,摇摇头。
有点父慈子孝了。他很不适应太温情的想法。
“你们都出去。”
他让留在房间里的血仆都离开,在保温舱前驻足欣赏。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台保温舱,从来没有给别人碰过。现在陆崇躺在里面,舒舒服服地闭着眼睛。
他可能是有点太宠爱这个人类了,已经到了家主都不理解的地步。
但他就是不希望陆崇再受伤。
因为心脏会不舒服的是他。
他不是为了陆崇,只是不想让自己再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而已。
保温舱虽然宽敞,但里面的座椅是单人位,配套的设置也是单人的。他在外面欣赏了几分钟,实在累得慌,打开舱门想把自己挤进去。
他抬起陆崇一条手臂,自己躺进去,但舱内容量要容纳两个成年人的体型确实做不到。于是他想了想,说,“诅咒今晚院子里的树叶全都掉光。”
“……”
无辜的庭院树木上空笼罩了一层乌黑的光。
他又诅咒家主这个月喝到的鲜血都有羊屎味。还是不行,“那就诅咒一年。”
话音刚落,他被气管里逆流的血液呛了一口。在猛烈的咳嗽声里,终于达成所愿。
现在是小孩子的身体了。他心满意足地趴在陆崇胸口,像张小毯子盖在他心爱的人类身上。
这么静静地趴了一会儿,他又不放心,感觉陆崇的心跳太慢了,好像马上就会死掉。
他摸了摸陆崇的鼻息,认为应该给一点刺激,“你要快点醒过来哦,不然我就和别人去开房了。”
身体迅速修复时,意识会进入深度休眠状态。但是这么重要的话,陆崇垂死病中惊坐起,“……不许去。”
他梦呓般嘀咕,抵抗本能,也要艰难地发出声音,“说好……跟,我……”
话没说完,又静静地死了过去。
林雪河听他还能说话,稍微满意了些,就趴好不再乱动了,在脑袋里想等陆崇醒过来之后,他们要去干什么。
他又想到了小河,想到那颗被割下来的脑袋,有点难过。又想幸好陆崇不是吸血鬼。说不定还是狼族比较牛逼,脑袋没了也能活呢。
这样胡思乱想着,他很快就困了,模糊的意识里放起了小电影。
都怪秦宴总念叨结婚结婚。他忍不住回想平行世界里的陆崇和林雪河站在婚礼的聚光灯下,那种幸福美满的画面。
他都没像那样叫过陆崇,有点好奇,有点心动,于是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说,“宝贝。”
半梦半醒间,陆崇听见一句虚弱的遗言。
不能怪他乱想。林雪河说那话的语气真的很像是说最后一句,说完就要断气。吓得他连那两个字里包裹的甜蜜都顾不上细品,拼命地叫自己醒过来,睁开眼睛。
林雪河趴在他胸前,全身重量轻得像张薄毯,肉眼可见都不喘气了,小脸煞白。
陆崇给吓个半死,摘下所有的生命维持设备,双手哆哆嗦嗦地往他身上戴。但设备都是成人尺寸,他用不了,氧气面罩也不停地往下滑,更显得像具小小的尸体。
他不想动,也不想讲话,可就听见耳边林雪河林雪河不停地叫,实在太吵了,“闭嘴……”
陆崇松了口气,划破自己的掌心凑到他嘴边,“喝点吗?喝点吧。”
热烘烘的鲜血香味四溢。林雪河闭着眼睛舔了几下,好像连舌头都没力气。
来这里时天刚亮,他们在保温舱待完了一整个白天,直到傍晚时分,全须全尾神清气爽地走出来。
“还真是好东西。”陆崇着手采购,“回头也弄两台放我们家里。”
林雪河没有说话。
他现在回过劲儿来了,感觉自己一时气愤为陆崇报仇的行为很傻。
但他也可以说是因为本来就很讨厌秦宴。这样解释是合情合理,毕竟他在平行世界里遇到吸血鬼猎人版本的秦宴时也动手了。
只不过,解释的前提是要有人提问。
陆崇憋着坏,知道问了他肯定也会狡辩,所以干脆就不提那事,自己在心里暗爽。
林雪河转着手上的铂金戒指,感觉戒指也烫手,没一会儿就摘下来扔给他。
陆崇美滋滋地戴上。
完全忘记他当初对这东西的象征意义有多抵触。
两天没回来,水杯里的风车玫瑰已经有了凋谢的姿态。
那是从平行世界里回来时,林雪河随手带回的纪念品。也是另一对林雪河和陆崇婚礼上用的花。
怕林雪河看到了会不高兴,他偷偷在附近的花店里订了新的玫瑰送来,也插到水杯里保持原样。
但其实林雪河压根就没注意到那些细节,自己都忘记了。
他们短暂地度过了一段安静的日常。
陆崇不放心他自己在家,能逃掉的课都逃了,远距离的拍摄也都推掉。还约了手工定制的店到家里来给他量脚型,记录他行走的姿势习惯,做他穿起来最舒服的鞋子。
在新鞋做好之前,林雪河名正言顺地窝在家里,出门就要抱。
这天午饭后一起去逛超市,他们买了超多东西,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从地下城的电梯里走出来,正遇到蹲守的狗仔。
陆崇露出i人的职业假笑,主动向拍他的人打了招呼。
放在以前,他是肯定懒得在私人时间还努力营业的,只看荧幕作品就够了。但作品上映都有周期,需要时间等待,他现在不想只要口碑了,他还想要人气。
如果他在人类社会里更有知名度——家喻户晓的那种,忽然消失就会引起公众震惊,舆论沸腾。想杀他就更麻烦了。不仅难杀,还得考虑后续该怎么掩盖死因平息物议,复杂程度直线上升。
他的母亲曾经拿过影后,最后却还是悄无声息地消失。那么他要更有名,其他种族才会更顾虑让他消失要付出的代价。
他不想再当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的人类。
他要做最特别的那个,最……能和林雪河站在一起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