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生了很重的病,医院说治不好,后来他就死了。我们把他埋在后山,那里有三棵大树,不会被太阳晒到。”周行语气平淡。
闫昊欣慰于他已经走出悲伤,感叹道:“爷爷生病期间,你们兄弟三个一定很辛苦吧。”
周行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哥比较辛苦,医院要收很多钱,我们没有,所以他就没去上学了,偷偷去赚钱。”
真是麻绳偏挑细处断。
闫昊百感交集,这么说起来,周行唯一的血亲也没了,只剩下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幸亏你爷爷收养了他们,现在还有哥哥能陪着你。”
周行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没错,因为……
“大哥很脆弱,容易死,我得用心照顾。”
闫昊满心同情都要溢出来了,爷爷病逝,又摊上个病弱的大哥,周行的命也太苦了,“别太担心,以后你就跟着我干,工资保准比别的地方高,有难处就跟我说,哥给你解决。”
闫昊拍着胸脯,昂首承诺,这一抬头,他瞥见二楼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闫昊下意识喝道,又问周行:“二楼还有别的人在?”
“没有了,房子里就你我两个人。”周行想了想,抬手比出一根手指,补充道:“还有一只鬼。”
闫昊放下一半的心陡然提的更高,“求你了,说话别大喘气……”
两个人,还有一只鬼……
说的是他想的那种意思吗?
影视基地管理处的人匆匆赶到新昌洋房,他接到举报,说有人鬼鬼祟祟藏在新昌洋房外,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一来果然就看到,有个畏畏缩缩的身影猫在大门口的墙角处,正对着里面探头探脑。
“你是干什么的?”管理处的人上前询问。
那人回过头来,面熟,拿出工作证,一看身份,正是闫昊剧组的场务。
管理处的人确定了他的身份,“你别蹲在这了,影响不好。”
场务低声嘶吼:“我有什么办法!我们导演在里面!”
“嘶——”管理处的人脸颊抽动,“你们怎么又作妖!赶紧把他叫出来!”
“电话没信号!”场务捂着脑袋呻吟,“我可不敢进去,要不然你们去?”
管理处的人赶紧退开两步,撇清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的导演你们自己管。”
“这都什么事啊,早知道就不该贪这笔钱……”场务懊恼地拿出手机,拨出个电话,向对面汇报情况,“闫总,不好啦,您公子一个人留在新昌洋房过夜,现在已经失联了!”
“您别冲我发火,我可管不住他,再说,我拿的钱就是给你通风报信的钱,可不是够我给你卖命,你赶紧来吧,我可不管了。”
场务回答了对方的一些疑问,挂掉电话,嘟嘟囔囔抱怨:“真是吃饱了撑的,不愿意继承家产,不如把机会让给我……”
管理处的人啧啧称奇:“是大少爷的爹?你还跟他有联系啊?”
“不然呢,不是两份工资撑着,谁愿意跟大少爷瞎搞。”场务没好气道,“反正消息我是通知到了,仁至义尽,走了。”
管理处的人看他扬长而去,摇着头回了办公室,把情况向上级汇报,也没刻意保密,以至于闫昊身陷新昌洋房的爆炸新闻火速传开。
抖音动态、微信群,消息转发量指数级增长,很快成为每个剧组的谈资。
就连忙于拍摄替身任务的周珵在听到了《天南》剧组灯光师、布景师的讨论。
“……能活着出来吗?”
“应该能,新昌洋房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人命,他顶多进趟医院……”
“得个教训,以后就不会头铁了……”
周珵心头一跳,忙上前打听,得知是新昌洋房出事,想起白天分别时周行说过要值夜班,恐怕此时正和那富二代导演待在一起。他便立即打电话给周行,听筒里传来对方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一刻不能等,周珵找到章导说明情况,顺利请到假后,顾不上换回便服,穿着戏服就跑着过去。
而另一边,接到场务通风报信的闫父也即将来到影视基地。
闫昊自以为离家出走了,其实他的行踪始终被闫父所掌握,闫父为此搬到了临江市暂住,就是怕儿子闯祸,来不及救援。
考虑很周到,却没料到儿子惹出来的祸事是拿钱摆不平的。
闫父坐在助理开的车上,心急如焚,他已经动用了人脉关系,托人情求来了救兵,对方承诺很快就到,但闫父不能安心,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乘坐的豪车很快来到影视基地,再往里就不让车进,闫父只好下车,在助理的陪同下小跑过去,这些年养尊处优,身体沉重,跑没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好在助理有把力气,能撑着他些。
担忧儿子的心撑着他跑到目的地,气还没喘匀,就见路的另外一个方向上,有位衣袂飘飘的青年飞奔而来。
对方跑到洋房大门口,推门就要进去。
闫父忙拦住,“小伙子,不能进。”
周珵脚步一顿,疑惑道:“你是?不好意思,我弟弟在里面,我得进去看看。”
闫父愕然,他光听眼线说儿子在里面,没听说还有别人在。
“你先等等,里面危险,你就不要进去了,我儿子也在里面,我进去就行,顺便把你弟带出来。”
是富二代导演的父亲,周珵了然,但仍拒绝:“谢谢,我还是自己进去找。”
“你别固执……”
两人僵持间,闫父请的救兵及时到场。
“这里就是传闻中的新昌洋房吧。”低沉的男声道,来者穿着灰色夹克,里面是黑色紧身衣,勒出肌肉饱满的轮廓。
灰夹克男人接着问:“哪位是闫先生?”
周珵和闫父同时循声望去,可真不凑巧,竟然是熟人。
周珵眉头一跳,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耿队长。
对方也颇有些讶异,“好巧啊,我记得你姓周,没错吧。”
“没想到耿队长记性这么好,还记得我一个路人姓什么。”周珵微笑。
耿队长舔舔犬齿,“虽说你长得就让人印象深刻,但我是特地查过你们兄弟俩,才会记得这么清楚。”
周珵笑容消失,目光幽幽地看过去。
“那天见面,你们走得太急,我连你弟弟面都没见上,好像在躲我?”耿全亮意有所指。
周珵垂下眼睑,“怎么会?耿队长误会了,我那天去就是为了给我弟弟办离职,刚好我接了个不错的工作,打算在影视基地定居一段时间。工作有了起色,把弟弟接到身边不是很正常么。”
“正常,正常。”耿全亮连说两个正常,表情却跟话截然不同。
再正常也是借口,他们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不过,眼下不是同他理论的时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等办完了再探究这兄弟俩的底细不迟。
“闫先生,我就是来帮你找儿子的人。”耿全亮说着,亮出曾在雅安公寓亮过的证件,“超自然调查所三队队长,耿全亮,专门负责各种不科学案件的调查。”
闫父是生意人,深知不该问的不问的道理,对方才周珵两人的对话全然不好奇,一心只关心儿子能不能平安救出。
“耿队长你好,我是闫岗,我儿子被困在后面洋房当中,已经好几个小时了,电话也打不通。”闫父焦急万分,不敢想象儿子在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你先别急,把情况详细跟我说,对付此类事件,要尽可能了解全面才能行动。”耿全亮提出要求。
闫父焦躁,没办法耐心讲述,他的助理接过话茬,把目前所知的有关新昌洋房的信息,以及闫昊这段日子的行为和日常习惯都做了详细描述。
“白天没出过事?”
“据影视基地方面说,白天从来没出过事。”
“过夜的人只是惊吓过度昏迷,醒来后有后遗症吗?”
“没有,说是醒来的人只记得看到了恐怖的景象,具体画面都想不起来,也没有后遗症。”
耿全亮双手插在夹克兜里,盯着新昌洋房的主建筑,沉吟道:“十多年来没出过大问题,白天不能出现,就连夜里也没法害人,看来里面只是个最低级的怨灵,你儿子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这样吧,我先进去查探一下,你们在这儿等着。”
周珵挺身而出,“我跟你一起进去。”
耿全亮表情玩味,“就算是最低级的怨灵,对普通人来说也很恐怖。你确定要去?还是说你有依仗?”
“并没有,谁叫我是个哥哥呢。”周珵淡定回答。
耿全亮无语,这是非要坐稳好哥哥的人设了。
闫父见状,立刻道:“如果不会造成拖累的话,我也要进去,耿队长,我儿子脾气执拗,我怕他不听话。”
耿队长踟蹰了片刻,估摸着新昌洋房确实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便答应了下来,“行吧,那你们跟紧我,一切听我指挥。”
闫父和周珵自然老实答应,耿队长推开雕花黑铁大门,轻巧地闪身进入,两人跟在后面,尽量安静。
双脚踏进新昌洋房范围的一瞬,周珵感受到若有似无的水波散开去,站定了仔细辨别,却又感受不到任何异常。
耿全亮打头阵,一步一步向着主建筑挪动,从大门口到主建筑有四五十米距离,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约莫三米宽,大个子保安就是在这条路上冲撞,然后被周行用胳膊甩晕的。
小路一半的位置,与同样材质的环形小路垂直交叉,形成小小的十字路口。
环形小路围绕着主建筑,十字路口以内是新昌洋房的庭院,四处摆着摄影器材、道具箱,以外是花圃,种植着低矮的植物,只有零星几棵树。
三人走在小路上,能一眼望见新昌洋房主建筑的正门,此刻正敞开着,里面黑暗幽深,像择人而噬的巨口。
“等等。”耿全亮抬手,用气声喊停。
闫岗掏出手帕擦了擦脸额角的汗水,同样用气声询问:“怎么了,耿队长。”
耿全亮不确定地道:“好像有些奇怪,这院子是不是跟进来之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闫岗心惊肉跳,小幅度地转头,仔细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看着,他懂了耿全亮的意思。
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庭院内没有灯光,全靠着外面折射进来的光线勉强视物,花圃里面花花草草连成一片暗色,树木枝干肆意张扬,看着生机勃勃的样子。
要说不一样,就是花草树木比在外面看上去更茂盛?
闫岗不解,这算什么问题吗?
“最明显的不同是,房间里的灯光,”周珵示意主建筑那边,“进来之前我看过,只有一楼的窗口有灯光,是电灯,现在更多的窗口有光,更像烛光之类的不稳定光源。”
耿全亮眯着眼睛望去,主建筑的一层二层窗口都有微弱的光线,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情况不明,多加小心。”耿全亮只能警告两人一句,继续往前走。
三人很顺利地来到主建筑跟前,耿全亮率先踏进正门,朦胧的光线反射进瞳孔,耿全亮眨了下眼才看清室内的一切,刹那间,他转身大吼:“别进来!”
已经迟了。
闫岗和周珵已经肩并肩站在了室内,闫岗吓了一跳,忙提起戒备,问道:“耿队长,怎么了?”
耿全亮狠狠捶了一下手心。
“错了,这里面的家伙不是怨灵,而是执念。”
闫岗愣了愣,周珵道:“它们有什么区别?”
“该怎么形容,人们会把所有有害的超自然存在统称为鬼魂,但其实这是很大的谬误。古代传说或者话本当中曾有过不同的命名,到了现在,玄门中按照性质和危害成都把它们分成很多种类,一般人们所认为的鬼魂,其实是怨灵,一些含着巨大怨恨而死的魂魄所化,保持着生前的外貌,会无差别危害所有接触到的人。”
“另一种与怨灵极为相似,被称为执念,也有着类人的外形,但危害程度远远不及怨灵。两者在正面遭遇之前,很难分别出差别,等到进了它们的地盘,才能知道到底遇到了哪一种。”
周珵听得仔细,他虽接触过不少,但这些成系统的知识,爷爷可不会提起。
闫岗擦汗,“耿队长,我听着好像是遇到执念比怨灵强,为什么你很着急?”
“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执念比怨灵安全,但这不是绝对的。”
“打个比方来说,对闫先生你来说,怨灵和执念就像是去海里游泳遇到了意外,怨灵就是海啸,危害大,你无路可逃,而执念就是漩涡,它就存在那里,你可能不小心卷进去,但只要不挣扎,躺平也能活下来。”
耿全亮话锋一转,“比喻不太贴切,执念其实就像一种现象,一段录像,不断重演,人碰上了就被迫跟着转圈。”
闫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些昏迷的人才没受伤,这么说来,咱们算幸运了。”
“话不是这么说。”耿全亮打破闫岗的侥幸心理,“漩涡里,越重的东西,卷得越深,很容易就命丧其中,反而是小而轻的东西,保住性命的概率大。”
“你们跟我在一起,就像是坐上了一条大船,更容易被执念发现并针对。”耿全亮皱紧眉头,“是我的失误,不该进来的,没有我,你们反而更安全。”
“但现在分开已经来不及了。”
闫岗下意识问:“为什么?”
“现在已经被卷进漩涡,就算分开,你们也爬不出去了。你们看看周围,像不像民国的装饰?”
周珵目光扫过,客厅里跳动的光线来自一盏煤油灯,固定在墙壁上,不多远处矗立着一座西洋落地钟,重锤正在有节奏地摇摆。
“这……这怎么可能……”闫岗的世界观全被颠覆,震惊到无以复加。
耿全亮冷静地掀开夹克,从内袋掏出两张黄色的符纸,“碰见执念,最重要的是找到回到现实的路径,你们千万不要落单,一定要跟紧我,否则在这里迷失,在现实中就成为植物人,生不如死。”
闫岗喉咙发紧,“那我儿子……”
耿全亮苦笑,“你儿子现在比你安全多了,先操心你自己吧。”
闫岗嘴唇颤抖,却露出个难看的笑容,“那就好,我儿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闫昊正在近距离观赏“民国鬼”。
几个小时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人生中会真的“见鬼”,刺激程度说出去是能震惊全网的程度。
起初,他被周行的话吓了一跳,旋即觉得不可能,“哎不要在夜里开恐怖玩笑,很吓人的。”
“什么是恐怖玩笑?”周行不明白。
闫昊哭丧着脸,“这里不会真的有鬼吧……”
“有啊,在二楼。”周行回答。
“那我们不是死定了?”闫昊哀嚎着抱紧自己,“等一下,你刚才从二楼下来,你、你、你该不会已经……si、死了吧?”
闫昊想到惊悚的可能性,一屁股弹起来,弹到远离周行的那一边。
周行认为,这次的老板有点奇怪。
闫昊偷觑周行,看一眼,再看一眼,觉得周行应该还是个活人,就又凑过来,悄声问:“你都撞鬼了,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鬼到底长什么样?吓人吗?”
周行想到一件事,神情渐渐、渐渐凝重起来,他严肃认真地问:“难道……”
“难道?”闫昊紧张得无法呼吸。
“……楼上那只鬼,不在剧组工作?”
“……”过于出乎意料的转折险些闪了闫昊的腰,“怎么可能是啊!你那脑回路也太奇葩了吧!”
周行知错就改:“我现在就去把他赶出去。”
emmm……
闫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就觉得鬼没什么可怕了呢。
“你不怕鬼?”闫昊试探着问,“鬼可是会害死人的。”
周行:“我是个好保安。”
哪儿跟哪儿这都不挨着啊亲!
闫昊努力用周行的逻辑思考,“你的意思是,你作为一名‘好保安’,不属于剧组的……都能赶出去?哪怕是鬼?”
周行挺起胸膛,“当然,我是专业的。”
他可是经过专业的保安培训的人,能完整背诵保安工作手册!
闫昊深深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要么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要么就是……个神经病!
“你……你怎么证明?”闫昊觉得自己疯了,竟然相信周行的胡话。可一旦想起周行在剧组这两天的种种壮举,又觉得并非不可能。
周行想了想,真诚地问:“怎么证明?”
闫昊:“……”
闫昊大脑充血,疯狂的想法脱口而出:“除非……你让我亲眼看见你把鬼赶走的经过。”
就这么简单?周行疑惑了一下,他是个专业的保安,老板的要求一点也不难。
“走吧。”
闫昊拽住周行的衣角,像个上幼儿园的小孩一样,跟着周行亦步亦趋,两只眼睛恨不得分开控制,用一种极其猥琐的姿势打量周围。
周行带着他踩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开了一下灯的开关,没亮,周行举起拳头想要砸下去,闫昊已经打开了手电筒,手动照明。
手电筒的光柱在二楼走廊晃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光线暗了下来,但就一瞬,足够闫昊看清走廊尽头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背影,极其消瘦,长衫下面双腿接近透明,似乎飘着的。
还是民国的鬼!
闫昊攥紧了周行的衣角,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他是不是太冒险了,还是对周行的信任过于盲目了,要是周行没办法制鬼,岂不是……
走吧——闫昊拽了拽周行,用口型说道。
周行歪头,没看懂。
窗口处的民国鬼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麻木的脸,像是大烟抽多了,脸颊凹陷,眼圈黢黑,它似乎看见了楼梯口的两人,张了张嘴飘过来。
“妈呀!”闫昊惨叫,眼角飙出泪水,双脚宛如扎了根,挪不动一点。
周行皱眉看着民国鬼飘到跟前,抬手一拳捶在对方的脑壳上,民国鬼顿时矮了一截,周行又捶了一拳,民国鬼就像是被楔的钉子,只剩下上半身留在地板上。
闫昊的惨叫戛然而止,呆若木鸡地望着半个民国鬼。
周行想了想,伸手帮老板合上下巴。
闫昊缓缓转头,盯着他看,眼神中充满控诉,周行想了想道:“不客气。”
闫昊:“……”
我谢谢你啊!
“你太厉害了!”闫昊想要欢呼,顾及民国鬼的存在,只能小小声喊,“周行,你真的只是个保安吗?”
“我是个好保安。”周行坚持自己的优秀。
“呃,好吧,你是最棒的保安!”闫昊由衷夸赞,给出两个大拇指的评价。
周行眼睛微微瞪大,嘴角翘起一丝丝弧度,平日里显得很呆的脸,此时竟显得柔和可爱。
闫昊心里尖叫,哇,他可算是摸准周行的脉了。
他大着胆子围着民国鬼转悠,上下下看个清楚,开玩笑,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好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打了鬼会不会被报复?
“周行,你把它打成这样,没什么后果吧?”
周行单手抓住民国鬼的后领,一把提起来,民国鬼就像猫一样乖乖不动,“我把它处理一下。”
可以捏成珠子送给大哥,刚好大哥的手串少了一颗。
闫昊兴奋:“好啊好啊。”
他好想看怎么处理。
就在周行准备动手时,民国鬼忽然化成一阵黑色烟雾,从周行手边飘走。
“它跑了!”闫昊惊慌大叫。
周行却不着急,并未处理黑烟,而是由着它溜走,循着烟的轨迹往楼下走,“我大哥来了。”
闫昊:“啊?”
第16章
在超自然调查所建立的三十五年历史里,遭遇执念后侥幸存活下来的前辈,不足一只手的数量。
耿全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么幸运,但至少,让他把闫岗、周珵两人送出去吧。
耿全亮一边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意外,一边悄声和身后的闫岗说着保持无声的技巧,没法顾及周珵能不能听得清。
话说回来,周珵很可能有别的依仗。
这是耿全亮的猜测,暂时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前几天他带着队员王俊杰去了一趟西郊荒宅,王俊杰莽撞受伤,耿全亮确认了一点,所有到过西郊荒宅的人,都会受到红衣女鬼的索命,为此他付出了两张符咒的代价。
而雅安公寓两人肯定受到了红衣女鬼的袭击,只不过有人帮他们解决了危险。
是谁呢?
耿全亮自然而然想起来,那天莫名其妙跟他们上楼,又莫名其妙离开的周珵,稍微一调查就发现,周珵的弟弟周行就在当天辞职,离开了雅安公寓。
这下,耿全亮自觉弄清了真相,周珵周行不是一般人,并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两人刻意隐瞒了他们的能力。
一般来说,世界上的奇人异士不可能都被超自然调查所收录,所以,偶尔遇见个不愿意透露身份的玄门人,也无可厚非。
但恰恰是周家兄弟唯恐避之不及的行为,令耿全亮来了兴趣。
他找到雅安公寓的物业,亮出身份查看周行的入职登记,按身份证上的地址,打电话到对方老家的派出所,终于得到一些很有趣的消息。
周家老爷子曾经是当地有名的神仙公,这个称呼通常是不懂行的人用来称呼玄门中人的。
想到这里,耿全亮回头看了一眼,周珵的脸上果然一片镇定,丝毫不见恐慌,想必周珵多多少少学了些东西,才如此大胆。
他光顾着看周珵,却忘了在场的真正的普通人。周珵脸上没有恐慌,大概是都跑到闫岗脸上了吧。
从来没有经历过怪力乱神的闫岗,此刻心中慌得很,豆大的汗珠从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不热,一点也不热,连汗水都是冷的。
他脚下软绵绵的,好似走在了泥泞中,四周充满了一种陈年旧空气的味道,好似八百年没开窗通过风。
极致的封闭感令人本能地不安。
心跳频率直线上升,好在他没有心脏病史,否则以这会儿的心率,很大可能就躺下了。闫岗早些年跑生意,没少在酒桌上拼杀,身体素质并不算好,全靠找儿子的这股意念撑着。
闫岗紧盯着脚下,尽量把视线固定在耿全亮的后背,这样做能让他忽略周围的异常环境,那些百年前的家具款式,和生锈了一样红褐色的斑块,尽量都不去看。
忽然,前面的耿全亮脚步停下,闫岗只好抬头。
一个瘦弱的年轻人从红木的旋转楼梯上下来。
灰色的长衫下摆不怎么摆动,年轻人的身形将长衫顶出骨架的轮廓,像是两张布帘子挂在枯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