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容对他表示了感谢,并承诺下次如果再遇上类似的情况一定找他帮忙,炎卯才勉强同意。
两人回到住处,丛容才彻底松了口气。
作为一名医生,他向来只救人不害人,两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当共犯,说一点没心理负担绝对是假的,毕竟他只是共情能力弱,又不是天生反人类的变态。
丛容坐在石凳上闭了闭眼睛,忽然朝炎朔招招手:“过来。”
少年听话地走过去。
“我给你扎辫子。”丛容说。
炎朔一愣。
“蹲下,还嫌自己不够高吗?”丛容没好气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他的力道不轻也不重,炎朔笑了一声,背对着他蹲下。
炎朔的头发已经非常长了,差不多到第一腰椎的位置,又浓又密,哪怕没有原世界那些洗发水护发素的加持,摸起来的手感也相当不错。
“你以前有剪过头发吗?”丛容随口问。
“没有。”炎朔想了想说,“我原来所在的,嗯,部落,族人都不剪头发。”
丛容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部落,有些意外:“那你们那儿的人头发不是都很长?”
“倒也不会,它长到一定程度就不长了。”炎朔笑着回答说,“而且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因此头发的长度也不一样。”
丛容了然地点点头,他从草兜里掏出石头梳子,一下一下轻柔地帮少年梳头,嘴上漫不经心地闲聊:“你见过最长的头发有多长?”
炎朔一顿,淡淡道:“到脚后跟吧。”
“这么长!”丛容有些羡慕,摸摸自己的光脑袋,别说脚后跟,他现在连寸头都不是。
不过和小命比起来,区区一点头发并不算什么。
“嗯。”炎朔顺着他的动作瞥了眼,声音里带上了笑意。
丛容把少年的长发梳了一遍又一遍,理顺后再用发带束起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他捏着对方的下巴左看右看,点头:“不错 。”
丛大人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炎朔对上他微弯的眼睛,心脏没来由漏跳了一拍。他倏地站起来,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丛哥之前不是说要铁角兽毛?”炎朔提醒。
丛容点头:“对,你去把它拿来吧。”
几百斤兽毛有好大一蓬,炎朔只取了一部分出来,装在石桶里。
丛容抓了一把在手心,经过漂洗去油后的兽毛米白蓬松,乍一眼看过去和绵羊毛没什么区别,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后者摸起来更加柔软,而铁角兽毛要稍微硬一点。
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毕竟不是专业牧民,手感有差并不奇怪。
“你打算用这些铁角兽毛做什么?”炎朔忍不住问。
丛容捏起一小撮兽毛,头也不抬:“围巾。”
炎朔:?
丛容打算织羊毛围巾,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先把毛线捻出来。
原世界的毛线几乎都是用机器捻的,但在一些科技不那么发达的偏远地区,依旧保留着手工捻线的传统,漂洗干净的羊毛用针梳梳成松散的网状,再一点点捻成毛线。
捻毛线是个细致活儿,刚开始丛容手生,捻出来的毛线有的地方粗有的地方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乌冬面。好在他悟性不错,不一会儿便掌握了窍门,控制好进兽毛的速度,毛线自然变得粗细均匀。
炎朔在旁边帮忙卷成团,两人一个捻一个卷,一下午很快过去,成果出乎意料的喜人,篮球大的三个毛线团。丛容大概估计了一下,别说织围巾,织衣服都绰绰有余了。
可惜丛大人不会织毛衣,围巾也是他上辈子偶然见丛家的保姆织过,实际能不能织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晚饭吃火锅,炎朔卷完毛线后去炒底料,丛容在柴禾堆里捡了两根细树枝,剥掉外皮,只留里面光滑的树芯,洗去黏液后,再用石刀把一头削尖,这样异世大陆版的毛线棒就做好了。
于是接下去的时间里,炎朔便看到他家丛哥一直拿着那两根尖头“筷子”和新鲜出炉的铁角兽毛线做斗争。
炎朔炒好底料,片好肉卷,火红的汤汁在石锅里上下翻滚,香得不得了。
丛容有些馋,正好他也饿了,放下手里的毛线棒,大吃一顿,又匆匆洗漱完,裹着兽皮坐在床上继续研究织围巾。
炎朔见状就把剩下的兽肉都吃了——自从高烧后,他的胃口一下子大了许多。虽然原来吃得也不少,好歹还在正常发育期少年的范围内,现在则比两个成年人加起来都多。
炎朔知道丛容一定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不过对方没说什么,让他暂时松了口气。
洗完碗筷,炎朔从角落里拿了个小号石桶出来——洞穴里有不少这样的石桶,石碗也有好几只,都是他趁丛容去祭司午那里上课,闲着没事打磨的。
外面风雪太大,洞口的三株植物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摧残,胡椒藤还好说,辣椒树明显萎靡了不少,炎朔打算把它移植到桶里,搬进室内。
丛容爱吃辣,自从有了这棵辣椒树,每餐几乎无辣不欢,炎朔自己倒是无所谓,他喜欢吃肉,但对肉的味道并不挑剔。
雪又下了一整天,积雪几乎没过成年人的膝盖,大部分族人的洞口都有样学样地挂起了门帘。炎朔不怕冷,蹲在地上用石刀一点点刨辣椒树周围的泥土。
这些土已经被冻得非常严实了,少年却刨得十分轻松,耐心将辣椒树连根带泥一起移到石桶里,铺上沙土压实后,再放到洞内距离篝火不远的地方。
丛容还在摆弄他的毛线棒,脸上隐隐有了烦躁之色。
当初张妈给小孙女织围巾,他只看了个大概,即便丛医生过目不忘,这么久过去想要还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先睡觉,明天再织吧。”炎朔看他眼睛都有些红,忍不住说。
“不行,区区一条围巾,我就不信苏不出来。”丛大人忿忿,头也不抬道,“你先睡。”
他不睡,炎朔也睡不着,于是两个人硬生生熬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支撑不住,倒头睡了过去。
丛容睡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被饿醒了,炎朔已经做好了饭。
丛容坐在大床上,定定望着他把腊肠切成两三毫米厚的薄片,眼神发直,一看就是没睡醒。
“丛哥。”炎朔唤了他一声,“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丛容摇摇头,抹了把脸:“不了,等下还要织围巾,我先去刷牙。”
炎朔瞥了眼丢在床尾的毛线球,昨晚丛容已经把围巾的织法试出来了,现在就是短短的一截挂在毛线棒上,也就半个手掌那么长,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东西有什么用。
丛容掀起门帘,下一秒就被寒风扑了一脸,雪依旧没有停,甚至还越下越大了,雪花吸收了部分声音,导致整个红石部落都格外安静,仿佛陷入了深眠一般。
这么大的雪,丛容担心会造成雪灾。
原世界科技发达,人们抗灾意识强,却依旧有因为大雪压塌房屋死人的,红石部落的这个窑洞也不知道能不能抗住积雪的重压。
两人吃过午饭,丛容继续摆弄他的毛线棒,青年十指修长,灵活地一勾一划,好似跳了一场轻巧又让人眼花缭乱的舞。
大雪下了整整七天,丛大人和他的小奴隶便在洞穴里待了七天,不仅把围巾织出来了,丛容还给自己织了顶帽子。
没有经过染色的毛线织出来的围巾和帽子都是兽毛本真的颜色,纯天然的奶油白,意外的好看。
丛容先围上围巾,再带上帽子,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原本洞穴里燃着篝火也不算冷,但门帘终究不是门,做不到完全挡风,他总感觉凉飕飕的,特别是他还没有头发。
丛大人舒服地喟叹一声,要是能织出毛衣就好了,有空研究研究。
炎朔在旁边静静看着,围巾和帽子衬得青年肤色更加白皙,丰神俊秀,与此同时,那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更加明显。
这一刻,炎朔忽然感觉丛容离他无比遥远,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来,想拉住对方,然而很快脖子上就多了个柔软的东西。
“还不错,果然好看的人戴什么都好看。”丛容啧了一声。
炎朔愕然,半晌才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淡笑:“谢谢丛哥。”
连日大雪,丛容在祭司午那里请了七天假,雪停后照旧继续上课。
毛芜见到他比见到自己的亲外甥还高兴,乐颠颠拿了个石碗过来:“丛大人您尝尝我新做的肉干,放了辣椒和胡椒粉,祭司大人说味道还不错。”
丛容从善如流地拿了根放进嘴里,这时候的肉干完全是纯天然的,没有人工合成的添加剂。
大概是照顾到祭司午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毛芜晒得不算特别干,软软的,有些像原世界的牛肉条,越嚼越香。丛容还挺喜欢的,吃完一根又拿了一根。
毛芜看他喜欢,笑得见牙不见眼,祭司午拄着法杖重重哼了一声:“这么多天不来上课,吃肉干倒是积极。”
丛容的字学得飞快,祭司午难得遇到这样让她有成就感的弟子,早乐开了花,但她就是不愿意表现出来。
丛容知道老太太的傲娇脾气,没往心里去,把一块奶白色的东西递给她:“之前跟您说的肥皂做好了,您瞧瞧?”
祭司午见到肥皂脸色顿时缓和不少,赶忙让毛芜打了水过来洗手。
丛容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
祭司午试用了肥皂的效果,非常满意,洗完手还十分珍惜地放进皮囊里收起来。
“还有这个也是给您的。”丛容递过去一个草兜。
里面放着兽毛围巾和帽子。
七天里他一共织了三条围巾两顶帽子,除去自用,剩下的全送出去了。
祭司午一早便注意到她家小弟子脖子和脑袋上多出来的怪东西,尽管好奇得不得了,但为了维持祭司大人的威严,努力装作没看见。
“这是围巾和帽子。”丛容简单说了二者的用途。
“丛大人,这也是圣主的智慧吗?”毛芜一脸崇敬,那围巾和帽子一看就十分软和,毛绒绒的,像云朵一样,她以前连见都没见过。
“对。”丛容面不改色地点头。
祭司午摸摸围巾,又摸摸帽子,简直爱不释手。随着年纪渐大,她越来越怕冷,每年凛冬洞穴里都要烧两堆篝火,饶是如此依旧觉得冷到了骨头缝里。
今年好歹有丛容做的兽皮长袍,不仅保暖还挡风,但天气也格外冷,老太太感觉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气。
现在她有了围巾和帽子,就像揣了两个小火炉。
祭司午又惊又喜,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师,红石部落的上一任祭司,就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睡着后再也没有醒来。
族人们说她是受到召唤,回到了圣主的怀抱,但祭司午知道老师是被活活冻死的。如果那时候,她们有这两样东西和兽袍,老师是否能活得更久一些?
丛容不知道小小的围巾和帽子引发了祭司午诸多联想,他最近的课业是自学石板上的内容。
这些石板大多记录了异世大陆的人类对圣主的崇拜。
【圣主是全大陆最伟大的存在,祂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掌管天上的月亮星辰和地上的两脚生灵。】
丛容忍不住问祭司午:“那太阳呢?圣主不管太阳吗?”
祭司大人从回忆中抽离,半晌,耷拉着眼皮说:“应该也管的吧,可能是上面漏记了,对,一定是漏记了。”
“哦。”丛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他又问:“还有四脚的生灵呢?四脚的祂就不管吗?没脚的呢?没脚的祂管不管?”
祭司午:……
祭司午没想到他看个石板都有这么多问题,师徒俩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丛容先败下阵来,他不问了还不行吗?
祭司大人对自家弟子的识趣勉强表示满意,然而很快丛容再次开口了:“所以,您见过圣主眷属吗?”
他记得冬猎回来那天,老太太很肯定地认为他不是圣主眷属,把丛容着实吓了一跳。
“眷属大人高贵而神秘,他就像深山中缥缈的雾霭,普通人根本见不着。”祭司午幽幽道。
“敢情您也没见过……”丛容的表情一言难尽,“那您怎么知道我不是?”
祭司午抬起下巴,十分笃定:“我就是知道。”
老太太傲娇得不得了,丛容见问不出什么,只好继续研究手中的石板,很快便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注意。
这块石板记录的是圣城。
除了说明圣城位于异世大陆的最中心外,还提到了一个新的机构——圣塔。
圣塔是一座塔,却又不仅仅是一座塔,那里住着异世大陆最德高望重的祭司。
而圣城就像一个超大型部落,有族人,有战士,有奴隶,也有首领。
圣城的首领被称为城主,祭司午的石板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因此只记载了第一代城主,名唤加纳。
石板对加纳城主的描述相当震撼,对方的身躯像高山一样伟岸,皮肤像初雪一样白皙,头发像金子一样耀眼,眼睛像湖泊一样深邃,总之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人。
至于当时的圣塔祭司,则叫魈,Ta常年深居简出,出门会穿上长长的斗篷,整个人都包裹在斗篷里。据说除了城主加纳,没人见过Ta的真实容貌,连Ta究竟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不过石板上的记录更倾向于对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因为加纳曾为之倾倒,并当众宣布魈是自己的伴侣。
丛容原本还想再看看后面几代城主和祭司的事迹,然而石板的记录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石板断了,因此丢失了一部分内容。
丛容在剩下的石板堆里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剩下的残片,一问祭司午,才知道这石板从她老师的老师那里流传下来的时候就缺失了,让他不用白费功夫。
丛容微微失望,想了想,问:“圣城每年都会派人过来收取火原石吗?”
“对。”祭司午点头,“一般是在凛冬之后,雨季来临之前。圣使不仅会带来盐,还有许多珍贵的宝物。”
比如她身上的这件麻布衣服,以及收在皮囊里的人参和白及。
丛容似是想到什么,忽然道:“圣使是不是和炎山大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祭司午诧异:“你怎么知道?”
丛容微笑。
这其实并不难猜,在他给炎山治病的时候,祭司午特意强调了要让首领大人活过这个冬天。而凛冬过后,对红石部落而言,唯一重大的事件就是换盐。
“炎山很久以前送了那位圣使大人十车火原石作为辛苦费,对方答应以后每年都会多给两桶盐,一直到炎山死去,或者下一任首领继位。”祭司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丛容听完不由感慨,炎山虽然人品不咋地,但确实有几分小聪明。在其他原始人光着屁股到处跑的时候,他已经懂得贿赂圣使,给自己和红石部落谋好处了。
“这几年矿脉产出的火原石越来越少,以往能产二十车,换到二十桶盐,足够全部落吃上一整年。去年却只有十五车,今年到现在为止也才挖出了八车。”
祭司午将法杖高举过头顶,朝圣城的方向深深叩拜:“圣主大人,您不愿意再庇佑红石部落了吗?”
每条矿脉的蕴藏量都不是无穷无尽的,终有开采完的一天,在这样的情况下,多出来的那两桶盐就更显得弥足珍贵。
所以哪怕炎山已经成了废人,祭司午也希望他能活下去当这个首领。
祭司午洞穴里的石板虽然多,但以目前的刻录技术,一块石板上拢共也没几个字,于是丛容很快全部看完了。
即便如此,他之后依旧每天下午到祭司大人这儿打卡,腊肠和兽肉也不要钱似的往里送。
祭司午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心里非常满意。可惜满意归满意,丛容的任务却丝毫没有要完成的迹象。
“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认可我就那么难吗?”丛容倒不是着急,他就是不明白,在脑子里问系统。
9527也不明白,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
丛大人冷笑:“要你何用。”
短短一个星期,两次被嘲没用,9527忍不住说:“宿主,请停止您的pua行为,要知道AI也是有尊严的!”
丛容啧了一声:“居然看出了我是在pua你。”
9527:……
所以您真的是在pua我吗?您这个渣男!
和系统打完嘴炮,丛容的思绪再次回到任务上。到了祭司午这个年纪,食物对她的吸引力可能还没那块羊油皂大,毕竟后者她是真没见过,腊肠再怎么好吃,总归就是肉加肠。
不过想要获得她的认可,一块羊油皂显然不够,丛容想到了祭司午身上那件从未脱下来的圣衣,难不成他还得把麻布苏出来?
别说丛容不会织布,红石部落也没有麻啊!
丛大人感觉有些棘手,然而就在他为任务一筹莫展的时候,红石部落发生了一件大事。
换盐的圣使提前到了。
那是在大雪彻底停歇后的第三天,一辆几人高的兽车出现在红石部落用来分配猎物的那块空地上。
正是这辆兽车,给丛容的世界观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拉车的是两头模样奇怪的异兽,拥有马的身体,鹿的脑袋,体型是原世界普通家马的三倍,戴着皮革制成的笼头,在寒冷的雪地里打着响鼻。
——丛容后来知道这种异兽名叫疾风兽,在平地上的跑速堪比全力奔跑的猎豹,却比猎豹要温驯得多。
至于疾风兽拉着的那辆车……
丛大人内心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尖叫,因为它居然是、用、铜、做、成、的!
在红石部落还用最原始的长矛和石刀狩猎的时候,圣城已经用大块青铜打造出了完整的兽车。
他们发现了铜矿,还拥有成熟的炼铜技术!
丛容承认这一刻他真的嫉妒了,同时在心里大声质问系统为什么他的出生点在鸟不拉屎的原始部落,而不是圣城?
如果一定要做奴隶,为什么不做大城市的奴隶?!
那样他就算看到青铜的兽车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大惊小怪。
当然兽车的做工十分粗糙,就是个四四方方的铜皮盒子,远不及后世的华夏马车那样精致华美,总体没有跳出石器时代的审美水平。
得到消息的祭司午赶忙下来迎接,连许久不见的首领大人也拄着长矛,在炎雕的搀扶下走出了洞穴。
其他族人和奴隶则被要求待在自己的洞穴里,不许出来。
丛容有些奇怪,换盐不是一件大事吗?他以为全部落都会出动。
结果就听一旁的炎卯道:“这是圣使大人要求的,”
“为什么?”丛容不理解。
炎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了哼:“圣使觉得我们这些蛮荒之地的野人会污了他的眼睛。”
丛容挑起一边的眉毛去看炎卯,后者没有反驳,默认了炎丁的话。
“他有本事别要我们的火原石啊……”炎丁盯着下方的兽车,忿忿道。
“你声音轻一点。”丛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炎丁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委屈巴巴:“丛大人,连您也认为圣使说得对吗?”
炎青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搓了搓他毛绒绒的脑袋:“丛大人肯定觉得你是野人,而我们都不是。”
炎丁一愣,反应过来大怒,挣扎着要跟他拼命。
丛容摇摇头:“不是,暴雪过后不要大声说话,否则山上的积雪很可能会滚下来,把我们全埋了。”
说完他指了指不远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火原石矿脉。
“什么?!”两人停止打闹,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一旁炎卯和炎朔也有些惊讶。
“丛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炎卯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
丛容点点头,他也是刚刚才想到,上辈子自己所在的川渝地区冬天很少下雪,更不用说出现雪崩的情况了。
“让部落里其他人也注意一些,这几天尽量不要弄出大动静,等雪化了就没问题了。”
炎卯知道这事不是开玩笑的,带上炎丁和炎青,三人挨家挨户地通知过去,连奴隶那边也没有落下。
丛容仍看着空地上的兽车,祭司午和炎山佝偻着背站在旁边,显得矮小又卑微。
他以为能见到那位圣使大人,事实上兽车的门并未打开,对方隔着车厢壁上的一个窗口和两人对话。
大老远,丛容听不到对话的内容,却十足感受到了来人的傲慢。
除了打头的这一辆外,后面还跟了一长串大车,体积都很惊人。外形有些像原世界的厢式货车,只不过不是机动的,而是统一由疾风兽拉着。
这些疾风兽显然经过特殊训练,不仅能在雪地上长途跋涉,而且只要来过一次,即便无人驱赶也能自动寻路,十分聪明。
丛容收回视线,在外面待久了有点冷,他准备带自家小奴隶回洞穴,扭头却发现后者正定定俯视着下方,目光幽深。
丛容顺着少年的视线望过去,瞥见车厢右下角的一个图案。
离得远,他看得不十分清楚,只隐约感觉像是一支长矛,也可能是一把剑?
圣城既然掌握了炼铜的技术,那么锻造出刀剑之类的冷兵器似乎也不奇怪。
真正让丛容感到困惑的是炎朔的表情,小崽子的眼神有些冷,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隐忍。
“怎么了?”丛容问。
炎朔立刻回神,笑道:“没什么,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圣城来的换盐队,有点好奇。”
丛容心说你那样子可不像好奇,他深深看了少年一眼,转身掀起门帘:“今天教你做辣椒炒肉。”
自从把兽油熬出来后,丛容馋辣椒炒肉很久了,原世界哪个川渝人没吃过辣椒炒肉啊?!
毫不夸张地说,他当初熬兽油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这道菜,剩下的一半是为了炒火锅底料,现在还多了个制作肥皂。
铁角兽油真是个宝啊!
丛大人感慨。
辣椒炒肉的肉最好用五花肉或者二刀肉,纯瘦肉就太硬太干了,少了那种油乎乎的感觉。
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雪,仓库里的铁角兽肉冻得比石头还硬,丛容解冻了半天依旧切不下来。
“我来吧。”炎朔道。
丛容把石刀递给他,炎朔看上去并不如何强壮,至少不像其他红石族人那样肌肉虬结,力气却大得惊人,一只手就能轻松拎起炎鹏一百多斤的尸体。
丛容有研究过他手臂的肌肉,结果和自己的没什么区别,只能归结于原始人基因特殊。
兽肉交给炎朔,丛容走向那盆被少年精心呵护了好几天的辣椒树。不知道是不是洞穴里比较暖和的缘故,原本蔫哒哒的辣椒叶子重新支棱起来了,甚至还冒出了白色的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