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小桃在乌望身后低骂了一声,“它倒是变机灵了。上次拆爱丽丝大厅的时候还没这脑子。”
乌望不明所以地伸脑袋啃了啃这果冻似的墙壁,只觉得这玩意儿滑不留嘴,尖锐的獠牙一沾上墙壁就跟擦了几斤润滑油似的,哧溜一下滑开,毫无着力之处。
正歪七扭八地调整着下口的角度,一道脚步声不急不慢地踱到它身后:“你在躁什么?”
他们站在门边,背对着所有人。
在这个只有彼此才能看见对方神情的状况下,扶光收敛了总挂在脸上的笑,眼神寒凉地注视着仍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依旧和空气墙死磕的狗:“你在着急?害怕我比你先一步找到那个人?”
“不。”
扶光轻声说着,因为对话的另一方并不急于回答,更像是一段自言自语:“不希望我比你早找到人,你只需要保证我一直跟着你一起行动,并不需要一会跳花瓣缸,一会焦躁得看什么都想咬一口。”
他和乌望同行两回,虽然上一次的本里乌望也喜欢看什么咬什么,但那都是顺便嘴欠,是放松散漫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在急躁地寻找着什么发泄口。
扶光审视着轻轻横甩着尾巴的乌望:“是不是被李迩说中了?你现在很不舒服。”
所以才闲不住似的东捣西戳,实际上只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乌望顿住啃咬空气墙的动作,端庄地坐回原地。
两秒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用尾巴一卷扶光的小腿!
“?”扶光向前踉跄,手掌按上木门时,神情都是有些惊愕的。一双蜜金色的眼睛微微瞪大,仿佛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条狗的尾巴卷卷就拽倒。
但他的反应速度极快,根本没给乌望搭上爪子的机会。迅速转身的同时长腿一踹,逼得乌望向旁边猛蹿了一步,踩着旁边的木柜借力,跃至房间中央的空书桌上。
吵得都快掏家伙了的众人只觉头顶“歘”地飞过一抹黑影,房中央的桌上就多了一条狗子,引得跟乌望不怎么熟悉的人群错愕低语:
“——这狗哪来的?!一早就在屋里吗?”
“我刚刚没看到它啊……嘶,这狗怎么还带着怀表?”
“算了,刚好!少主既然不想拿人命试陷阱,那狗的命,总不至于也不舍得吧?”
乌望还没做什么反应,扶光先冷不丁地哼笑了一声。
不过他笑得很轻,没影响到正在对峙的那两拨人。只有小桃忍不住侧目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己队长。
“赖桦。”李迩在笑,笑得很讥讽,透着厌恶。
他觉得他父亲这帮子人真的是又恶毒又愚蠢,恶心到令人见之反胃,实在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活在世上污染空气。
他盯着那个提议的胖子,轻声细语:“如果你愿意站出来,亲身试陷阱,我保管举双手双脚赞成。”
“李迩,”一直坐在太师椅上没吭声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嗓音沉沉,语带谴责,“不害自己人的命,这是我们天海帮的底线。”
“不害自己人?底线?”李迩看起来像是被逗乐了,“我还以为,你和我那个老娘没有底线呢。”
他笑到一半,神色骤沉。反手摘下背后的琴匣,重重往地面上一杵:“李闻。”
他大逆不道地直呼亲爹的名字:“我不想和你谈往事,只说现在。”
“别以为你的人多,就能有恃无恐。你我都心知肚明,有些你在现实里玩得转的手段,在这游戏里,什么都不是。”
李迩的目光并不锐利,像是蒙着一层朦润的光,可他手上随意把玩、又鞭子一样指向天海帮的琴弓和话语,又锐利得不给人留半点遮羞布:“你们,也什么都不是。”
“只要我愿意,你们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给我收起你们嚣张跋扈,指手画脚,都给我夹着尾巴听话。”
李迩手里的琴弓指向李闻,“你,我知道你的技能可以组队,让系统将整个小队视为一个人。把除了哈哥以外的所有人都组进同一个队里,我们所有人一起出去。”
“李迩你是不是有病?!”赖桦忍不住啐骂,“系统只要求两个人出去送死,你非要把所有人都拽着,让那条狗去不——嗬!”
他双目瞠大,手还在下意识地划抠,想拽住勒在自己脖子上的锁链,视线却已经飘出去了。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接着坠落在地。头颅滚落时,他的身体还站着。
“……”满座惊愕。
乌望差点被溅了一身血。险险躲开后倏然看向扶光,瞧见那人正将不知何时顺垂在两手间的锁链慢慢向袖子里捋。
那链子也很诡异。明明才杀了人,饮了血,依旧干干净净,不濯尘埃。
那种奇异的金银色熹光笼着整条链身,互相交织着,缠绕着,看久了莫名让人有种非礼勿视的感觉。
扶光捋着锁链,顺便将沾在身上的血凝成冰渣拍掉。
再开口时,语气依旧温柔,只是比往常更低一点,带着一股山雨欲来:“害人就罢了,害狗不可以。”
他脸上挂着笑,视线扫向天海帮时却是凉的,凉得让人发颤:“我都没动手,哪里轮得上你们。”
“……”李迩原本搭上琴弦的弓都放下了,震惊片刻,忍不住扭头冲着小桃嘀咕,“听说过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没听说过为狗的!我现在是真有点相信他说的被掏心那档子事了……”
小桃面无表情地看他:“……他刚杀了人,你别一脸高兴的样子做得那么明显。”
李迩挑眉:“明显怎么了?我巴不得聘一队铜锣唢呐吹吹打打地庆祝。”
他说这话时半点没遮掩声音,回过头迎着天海帮那群人的仇视:“瞪什么?我刚刚说的话,快点照做。你们也不想听我拉小提琴的对吧?”
李闻看过来的眼神很阴沉,但他带的这帮子人又的确没什么强有力的技能。只能一边拨开怀表,一边冲着李迩寒声道:“你这样和我们不对付,能有什么好处?我们所求的也不过是早日通关,早日回家而已。赖桦家里还有妻儿等着他回去,他就这么死了——”
“谁不想回家?”
李迩寒声打断,脸上像凝着冰:“谁不想有一个完整的家?”
“赖桦的家是家,你们的家是家,那那些被他害死、害得家破人亡的人,他们的家难道就不算家了?!”
“……”李闻看着他:“不是你们,是我们。我们是父子,是一家人。”
李迩捏了下指根:“我没有你们这种会打断亲儿子脊梁骨,给亲儿子下药的父母。”
“铛——”
大厅外,忽然传来西洋钟的鸣响。
原本还趴在地上看得津津有味的乌望一翻起身,恰好躲开长舌鬼倏然刺穿窗纸,穿进屋内的舌头。
【导航任务倒计时:5秒】
【如想接取本次导航任务,请在倒计时结束前,将手掌放置在大门上,随周瑾离开。
接取人数限制:0/2】
“操、什么意思?!导航任务?这任务是帮咱们认路的?”
所有人都在躲闪长舌鬼挥舞的舌头,天海帮里有人低喊:“所以选出来的两个人不是去送死的,是被周瑾领着逛宅子的?”
李闻原本还在怀表上犹豫的手指立即按下,几乎同一时间,除了乌望以外,所有人都听到一句系统提示:
【组队成功!】
扶光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怀表,忽地向旁边退了一步,给大步上前的李闻让开位置。
【导航任务接取成功!】
“哐——”
木门骤然被狂风吹开,重重砸在墙上。
原本站在窗外的长舌鬼终于收了他的舌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慢腾腾地走到门前,露出一张绀青色的脸。
乌望舔着獠牙看长舌鬼,见周瑾眼珠微微上翻,舌头近乎拖至大腿。脖颈处有一条极其明显的勒痕,喉结两侧分布着十来条指甲挣扎抠挠出的吉川线。
“你们……两个……跟我走?”周瑾微凸的眼珠子滚了一下,目光从乌望和李闻身上扫过,似乎完全没看到站在后面的一大帮子人。
“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李闻这个技能能屏蔽NPC的感知,周瑾看不见我们。”李迩转了下手里的琴弓,很明显仔细搜集过亲爹的资料。
颜洄微微放下持着伞的手:“周瑾是被勒死的?土匪劫掠时,会用绳子杀人吗?”
一直缩在杰克背后的小骷髅探了下头,几秒后站出来,举起两只骨头手做出拿着武器的动作,嘴里呜啦呜啦叫着向前冲。
冲了几步,它又忽然停下,抛开皇帝的新武器,从旁边的花园里捡出一截断掉的草绳,对着空气比了个勒人的动作。
杰克指着卖力表演的小骷髅:“很明显不太合理。如果周瑾真是土匪杀的,那土匪是出于什么目的,杀到他时抛下正常武器,特意改用草绳勒死他的呢?逼问钱财藏在哪?可这宅子里还有个老爷夫人呢,问钱放哪儿根本轮不着其他人。”
乌望扭着头看小骷髅表演,欣赏完又哼哼唧唧地回头,眼睛继续瞅着鳕鱼……瞅着周瑾。
这鬼也是身残志坚,舌头都拖得那么老长了,每隔几秒就得嗬嗬地抽几口凉气,居然还有心思回过头搭讪:“两个好弟弟……你们叫什么?真可惜……小林子这次没物色到……漂亮的妹妹,一龙一凤,那才是……快活似神仙。”
这话也不知哪里惹到扶光了,乌望敏感地感觉到身边的人气压低了几重。
不过看在周瑾还得当导游的份上,扶光并没有出手,只是手里把玩着他那根光弦,显然是准备着秋后算账。
周瑾没察觉到危险,依旧将头扭成一百八十度,垂着舌头笑开:“你们倒是懂规矩……上一回找的那两人,大呼小叫,差点将我娘引来……”
他虽然走得慢,但这么久,总算还是走出了这个小后院。沿着走廊继续向前时,周瑾指着假山边的一处小屋说:
“那就是我娘住的地方……你们日后听话些,我也多带你们去她面前……露露脸,万一被提拔了,能拿更多月钱……”
乌望歪头瞅着那处小屋,只觉得简陋破败,看不出屋主人掌握着提拔的权利,还能让杂役多拿月钱。
整个柳宅都布置得雕梁画栋,只有这间屋子跟遭过灾似的,就连窗户都破漏着洞。
它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忍不住跃到窗台上,毛起腰往窗洞里看。只瞧见满屋子的蜘蛛网,灰尘在家具上堆积了厚厚一层,似乎许久都没人住过。
“你对我娘很好奇么?”
长舌鬼阴恻恻的声音响在头顶:“还是你想找她来救你?别指望啦……她几天前独自出门,现在都还没回来……这就是命……命里注定你得服侍小爷,没人能帮你。”
他青色的脸贴得很近,令皮肤上那些属于死人的特征更加明显。然而乌望又听不懂鬼说话,只觉得鳕鱼排离得好近呐,这如果不炫一口,天理难容!
它黑色的唇线立马龇开了,森白的牙刚露出一点点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什么。
它迅速回头,同时听见李迩低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在唱戏。”扶光侧耳听了片刻,“不知唱的什么。”
“《西厢记》。”李闻也听见了逐渐清晰的戏腔,“是不是柳夫人?”
他的问题不需要回答,走廊另一端影影绰绰晃来的人影,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想。
杰克在旁边吸溜了一口冷气,有些牙疼似的低低问:“难道是我看外国人脸盲吗?我怎么觉得,这个柳夫人,长得和很多人很像呢?”
他问得委婉了,如果说得更直白一点,应该是:“怎么进宅子以来遇到的所有人,都他妈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呢??”
他们能分得清周瑾和柳夫人,全凭这俩人身上套着的衣服。周瑾穿得是黑缎长衫,柳夫人穿得是一身华丽的戏服,如果把这两人的衣服兑换一下,他们当场能指男认女,指女认男。
李迩推了杰克僵硬的肩膀一下:“先别考虑这个。考虑考虑柳夫人一会儿如果向我们这儿来,你能不能控得住她?她肯定是鬼了吧,你的技能应该对她能生效——”
“生个屁啊!!”杰克攥着怀表,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哭腔,“要是能控住她,我还至于在这儿哆嗦??”
“嘶!”人群中有人低呼,“她看过来了!”
也不知是李闻的技能失效了还是怎么的,杰克这一声哭腔刚吊起来,走廊那头的柳夫人就骤然转头,死死盯住众人。
她穿着绣鞋的脚一转,几乎像是闪现一样,每往前迈一步碎步,整个鬼就往前闪三四米。
周瑾还跟没看见柳夫人似的,冲着前院指:“那间主屋……看见没?那就是老爷和夫人住的地方……嘿嘿。金风玉露那俩小子就跟在老爷夫人身边伺候……”
没人在听了,几乎所有人都在狂翻怀表,意图找几个能克制鬼的道具。然而连续扔出五六个,那道红色的身影依旧毫发无损,哪怕李迩用了【讴歌】,柳夫人依旧踏着节拍步步逼近。
“先躲!”李迩果断地一背琴盒,“都进屋!”
他裹着西裤的长腿一撩,暴力地踹开周瑾他娘的屋门。系统这次倒是挺有人性,没再建一道空气墙,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入。
“轰隆——”
屋外响起一阵殷雷。
杰克大大打了个哆嗦,小声嘀咕“这就是中式恐怖吗,这他妈怎么解”,乌望则在讨厌的人群逼迫下一退再退,索性压低身体钻进床底躲清静。
床下居然比外面干净。乌望趴在里面张望了一下,瞧见床尾的位置似乎铺着一张纸片,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最顶端写着:方省日报。
它扒拉过来,歪着脑袋看了会,刚想接着往下瞅瞅下面的故事,一道金色的光弦忽地溜进床底,横在日报前冲它扭了扭,像是某种逗弄。
嘈杂焦虑的低语声中,有人不轻不重地叩了叩床板:“在底下偷看什么?”
那光弦立马欠嗖嗖地一下穿过日报,勾着纸片就飞出去了,气得乌望当场在地上挠出几道深深的爪痕。
它不乐意出去跟人挤,扶光倒也没再逼它,只是吱呀一声在床上坐下,不急不慢地念那段新闻:“……三省均告兵败。原本流窜于方省的玄灯匪亦撤离逃难,周边县市需加强防范……”
杰克挺迷茫地问了句:“玄灯匪是什么东西,抢劫的时候挂黑灯的土匪吗?”
没人知道。李迩猜着这是不是什么中二土匪名时,小桃冷静地低头给周末发了条消息,半分钟后抬头:“是白莲教。这教派禁而不绝,有的教徒会假借皮影戏班的身份四处走动,引发动乱,这类匪徒被称为玄灯匪。”
杰克虔诚地感谢了一下周末的答疑解惑,并诚恳地握着双手说:“就周末这种正书不看闲书都懂的状态,考那什么中考,我都替他愁。”
“……”小桃无语片刻,凑到扶光旁边看报纸,“为什么周瑾他娘的床底下会有这么一张剪报?她和玄灯匪有关系?”
扶光又手欠地叩了下床板,恰好叩在乌望耳朵贴着的那块床板上:“床下有剪报不是很正常?只要床摆的时间够久,床下还会长狗。”
“……”狗在床下狠狠磨牙。
第30章
乌望磨牙的声音不大,混在满屋子嘈杂里,本来没人能听见,偏偏扶光生了一对蝙蝠耳朵。
他动作一顿,心念在短短几秒就调了个头,抬指勾了下指尖的金弦,将晦朔又遣进床底。
金色的光弦在床底一阵乱窜,戏谑性地从乌丸的耳尖、背脊掠过,恼得乌望伸爪去挠,又因为光弦没有实体根本挠不到。
低低的咆哮从喉咙间滚出,乌望躲蚊子似的从床底猛蹿出来——没蹿成功。
扶光有意无意地挪了下腿,恰好将乌望挡了回去。
“……”小桃木着脸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很想问扶光你跟一条狗过不去做什么,是不是忘了之前怎么被哈哥咬的。
下一秒,被挡了几回的乌望就恼羞成怒,狗嘴悍然一张,森白的獠牙狠狠贯穿扶光的足踝。
“……!”小屋里不约而同地一静。
打从扶光出手弄死赖桦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保持着防备且敬而远之的态度。
扶光进屋,人群就算互相拥挤也要给他留出一条道;扶光在床边懒散地坐下,人群当即仿若无意地远离那张足以让三四个人一同坐下休息的床。
所有人都试图远离他,眼神又不得不戒备着他,所以扶光戏弄狗反被咬的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开始思考那条狗的一百种下场,但事实上扶光只是稍微动了下腿,懒洋洋地说:“真是条凶狗。”
凶狗已经撒口了,飞快地从床下钻出来,看见周围空了一大圈,顿时化烦躁为满意,就地趴卧下来。
“铛——”
一声宏亮的钟鸣毫无预兆地在房间内响起。
原本还在眼睁睁看戏的众人齐齐被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就见房间的角落处摆着一座落地西洋钟,时间指着一点。
“奇怪,我们跟周瑾出门之前,钟不是已经敲过一次了?那时候不就是一点?”李迩靠近几步,刚探头想看看座钟里面。
“嘭!”
靠门的纸窗骤然被重物狠狠撞上。
屋外蓦然戏声大作,每一句唱词都清晰入耳,每一句念白都夹杂着长舌鬼被环佩叮当的柳夫人重重叩向纸窗,指甲一次次掏进肺腑的血肉作响。
周瑾是鬼,应该不会死,也不会痛了,但他还是在挣扎,在惨叫:“夫人——啊!!夫人饶了我!夫人我错了!饶了我罢!!”
纸窗外鬼影舞动,鲜血随着夫人的每一次狠狠掏挖喷溅上窗,又像幻影一样迅速消退,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我草,我草!”一旁的杰克哆嗦得像朵娇花,使劲拽着颜洄往床的方向靠,“这女鬼,怎么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啊!她是被周瑾害过吗??”
他明显是想抱大腿,但随手杀人的扶光他不敢随意搭讪,只能殷勤地往乌望面前搁了一个肉罐头:“一……一点小礼,不成敬意,哈哥你……”咬完扶光还没出事,“看起来真的很强,求罩!”
“……”被杰克拽着的颜洄神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微妙,但被杰克用手肘捣了几下后,还是随着旧日的同伴说了句,“求罩。”
“汪!”乌望没理解求罩是什么意思,食物它倒是看懂了,当即凑上去一通狂炫。
代言桃则在被狗尾巴甩了一下后认命地代为发言:“别求了,抓紧时间翻翻这屋里有什么线索吧。万一一会周瑾撑不住了,柳夫人转移目标折腾我们怎么办?”
这“万一”稍微有点可怕了,关键是还不是不可能。
众人顿时加快了手上翻找的速度,试图在这个狭小的房间内找出有用的蛛丝马迹。
李迩伸手把那座西洋钟拖到床边,丢给自称修过钟表的杰克检查。天海帮那边则发现了一堆金银珠宝。
“簪子,手镯,胭脂匣……”
扶光走到矮柜边,蹲下.身拨了拨装在一个大箱子里的贵重物品,从底部摸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的是……‘恩情不可忘’?”
乌望看见小册子就兴奋,怀着听故事的期待竖起耳朵看过去,听见扶光念:
“‘……三月初,夫人赏我首饰一盒。说我平素不爱打扮,但到底是过生辰,总得待自己好一点……我亲生的儿子尚且不记得我的生日,夫人却为我备了这么贵重的礼,我该如才能报答夫人的恩情?’”
扶光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温柔中透着笑意。哪怕是再枯燥无味的内容,都能被他念得令人舍不得走神哪怕一秒钟。
乌望耳尖抖了一下,头压着爪子趴下,听见扶光翻了页纸,接着往下念:
“‘四月中。老爷回来时带了不少西洋的物件。什么万花镜,煤油灯……还有特别精致的钟表和首饰盒,夫人看我很感兴趣,便送了座西洋钟给我,让金风玉露帮我搬回的房间。’”
“‘裨补:一周之后,夫人又送了个胭脂匣给我。’”
“‘她说这匣子只是看着精巧,其实一点也不好用,不如拿给我把玩……她一定是发现我之前一直拿眼睛瞧那匣子,才特意找了借口送我,世上哪还有夫人这么贴心的好姑娘?’”
“‘……我越发的愧疚了。’”
“‘夫人从前在戏班里过得苦,身子看起来健康,其实病坷缠身。打从医生同她和老爷说,这辈子他们都未必能得孩子之后,他俩便将我的孩子视作亲骨肉对待,送周瑾去上私塾,给周瑾带各种好东西……宅子里的大家也都开始叫周瑾为少爷。可我总收到私塾先生的抱怨,说周瑾总爱逃课,在学堂里惹是生非……唉。有时候,我真希望夫人和老爷不要待我们母子这么好……’”
扶光顿住,快速往后翻了翻,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后面写的也都是夫人老爷又送了她什么东西、夫人老爷是好人、儿子不孝,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唯一和玄灯匪有关的,可能也就是夫人喜欢自己在家里捯饬皮影戏,还给周瑾送了一套皮影戏的家伙什当做玩具。”
但周瑾显然更喜欢漂亮的小娘子小郎君,而不是几张纸片。但光就这点,应该也不至于让柳夫人见到周瑾就反反复复痛下狠手吧?
杰克大胆推测:“不是说玄灯匪都是伪装成皮影戏班嘛!会不会柳夫人其实和玄灯匪有关系?”
“这里还有张字条。”颜洄从书桌抽屉里翻出泛了黄的纸片。
【勿忘:明日就是林账房的女儿,林自在的生日。一定要记得,明天一早就差人将礼物送去前院右厢房!
裨补:要记得叮嘱送礼的小厮,不可以在午间和傍晚送,也不可以让丫鬟帮忙送。
林账房为人古板,最重视规矩,每日午时和戌时必定会上床休息;除了自家嫡亲的闺女,不允许任何女人踏进自己的厢房。’】
“咚!”
“咔嚓——”
承受一次次重击的纸窗,终于破裂了。
周瑾早已不再惨叫了,整个鬼软软地耷拉在纸窗外,脑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垂挂在肩上,被柳夫人一挥手扫开。
原本痛击在周瑾身上的鬼爪终于探向碎出一块破洞的纸窗,抓挠声、拍打声、锤击声……
这破屋子的纸窗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被这么密不透风地接连攻击,居然也只是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渐渐破损,硬是给屋里的人拖延出了些许苟延残喘的时间。
李迩大脑飞速转动:“从后窗翻出去!去前院右厢房!”
字条上说,林账房为人古板,戌时必定会上床休息,除了女儿不许任何女人进自己的屋子。